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听你   作者: 池浓   简介:   时隔多年再相见,有人问起她是否还记得一中那个惊才绝艳的高岭之花。   许听看着那人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压下眼底的慌乱,垂眸淡然地回了句:“不记得了。”   沈言朝斜靠在角落兴致缺缺,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在她说话间,慵懒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只是一秒就收回。   目光撞上的那一瞬间,许听的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没有人知道,这是她暗恋沈言朝的第九年。   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日记本里和草稿纸上。   -   在多次有意无意的相遇中,她自认为将心中的悸动隐藏得很好,不叫人看出半点端倪,但她不知道的是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   “许听,有没有人告诉你。”沈言朝看着她那要红得要滴血的耳垂,突然笑了一声,神情懒散:“你一撒谎,耳朵就会变红。”   许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垂,温度热得不行,她心里一紧,仰头目光撞进他幽深的眼眸。   “承认吧。”   沈言朝看着她的眼睛,倾身靠近,热气拂过耳尖,“承认你也喜欢我。”   后来的某一天,积灰的日记本重见天日,少女时期的暗恋心事也终得以窥见天光。   他看见——   “回望经年岁月里所有怦然心动,你仍拔得头筹。”   单向暗恋,双向奔赴   自卑敏感×高岭之花   新闻记者×外科医生   tip:   1.暗恋成真,日常流小甜文   2.HE,SC   3.文中新闻案例皆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4.文案苦手,正文比文案好看系列   5.“回望经年岁月里所有怦然心动,你仍拔得头筹。”改自网络侵删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装看不见,余光千百遍   立意:爱与理想 第1章 你听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余秀华《我爱你》   _   墙上挂钟的时针才堪堪走过5,许听就醒了过来,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5点15分,距离昨晚定的闹钟还差45分钟。   此时窗外天还没亮,一片漆黑。   而这时许听却没有了任何睡意,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过往的记忆。她又再次从那场梦中惊醒来,她记不得这是多少次了。   她把手背放在眼睛上,尝试再次入睡,可那些记忆却如同电影般在脑海里不停地循环放映。   噩梦带来的余韵仍纠缠着她。   就这样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六点的闹钟。   天这时也渐渐亮了起来,看着窗外朦脓的日光,许听感到如释重负。   天终于亮了。   一觉睡醒,许听没有感觉到休息过后的轻松。   因为昨晚的熬夜和失眠让她的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泛起一阵细细麻麻的疼意。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随意拿了件外套套上就起身下床。   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在桌上,拿过一旁的药瓶,倒了两粒白色的药片在手心,喝一口水紧接着将手心里的药片送进嘴里。   吃了药,缓了一会,许听才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   昨天晚上临时出新闻,回来还要将新闻稿写好,等这一切都忙完都已经半夜两三点。   在床上睡了还没几个小时又再次失眠了,许听眼睑下是明显的乌青,整个神态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吃完药,洗漱好才感觉清醒了不少。收拾收拾就已经到上班时间了。   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就直接往林城电视台赶去。   -   林城电视台。   七点五十,新闻采编部。   工位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互道早安就开始一天的工作。许听也打开昨天晚上写的新闻稿细细地修改润色起来。   “小许,早啊!”采编部的周主任一大早就看到许听在工位上。   许听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回道:“主任,早上好。”   “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今天可以来晚一点。”周主任看着许听眼下的乌青,佯装不悦道。   “没事。”许听朝周主任笑了笑,知道这是她一番好意。   周主任是知道许听的性子的,也不再劝她,查看了一番就又去忙别的事。   只是暗暗感慨许听不愧是从申市电视台调过来的记者,专业又负责,有她当年的冲劲和干劲。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申市电视台调到林城来,但这算是便宜她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该准备早间的新闻直播了。   今天星期五难得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也不用加班。许听把最后新闻稿收尾,刚把电脑关机,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才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听听,你下班了吗?”   “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晚上不加班。”许听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收拾桌上的采访纲要和会议资料。   “稀奇,你们电视台今天晚上竟然不加班。”林书意是知道许听有多忙,故意调侃她,“不是说地球不爆炸,你们不放假吗?”   将东西全部收拾好,许听拿起包一边走一边说,嘴角微微上扬:“生产队的驴也是要休息的。”   “……”   林书意沉默了几秒,像是被她这句话说服,半晌才开口,“听听,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幽默了。趁你今晚不加班,姐带你出去潇洒潇洒。”   后面她像是怕许听不同意,又补充道,“你回来都快一个多月了,我们都还没好好聚聚。”   “去哪?”   “就知道听听最好了,今晚我们去我朋友新开的酒吧,叫迦南,离你家刚好不远,你回家收拾一下就可以过来了。”林书意一口气说完,直接把许听安排的明明白白。   许听一向不喜欢酒吧这种吵闹的场合,但也不想扫林书意的兴致就应了下来。   今天晚上不加班,刚好可以空出时间聚一聚。   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掩盖熬夜和工作后的疲态,用导航搜了下地址,就前往迦南。   现在时间还比较早,酒吧里的人还不是很多,许听一进去就看见坐在不远处卡座的林书意。   林书意也看见许听了,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许听边走边观察酒吧的环境,没有像寻常酒吧的那种灯红酒绿反而多了些清雅。   “只是寻常岁月诗/书写风花雪月事/爱你的每个秋日/都像,春华未止……”   舞台上有一个长发的男人正低头随意拨弄着吉他,低声唱着抒情的民谣。不像个酒吧,倒像是个浪漫而又有格调小酒馆。   许听疲惫紧绷的大脑此时放松了不少,这会儿倒有闲情逸致慢慢欣赏起来。   她几步就走到了林书意所在的卡座,她垂眸就看到坐在卡座最角落的人,瞳孔微缩,就那么愣在原地。   酒吧的光线很暗,那人穿着黑色的衬衫,第一颗扣子扯开,随意地坐在卡座的最角落,双腿交叠靠着椅背,脖颈微仰,能看见凸起的喉结。   此刻他闭着眼假寐,眉头微微有些皱起,薄唇半抿,似乎在嫌周围嘈杂的环境。   光怪陆离的灯光将他的清俊凌厉的轮廓晕染的明明灭灭。   顶上的一束灯光适时打在他的脸上,眼尾处那个不甚明显的红痣也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眉眼熟悉又陌生。   那么一眼,许听就瞬间把他认了出来。   她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   “听听。”林书意摇了摇她的手臂,“发什么呆,过来坐。”   许听这才如梦初醒,嘴角微动,稳了稳心神,顺势坐了下来。等坐下才发现,自己坐在那人的对面。   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一下又变得更加慌乱。   她两只手攥在一起,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做了回林城的决定,许听就已经做好了遇见他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早和那么猝不及防。   “听听,你还记得叶凡吗?我们一个高中的,隔壁理11班的。”林书意跟她介绍。   旁边的一个男生朝许听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着很是阳光开朗:“你好啊,我叫叶凡,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不用客气,林小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许听也对他笑了笑,轻声道:“你好,我叫许听。”   “我知道你,我们那届的文科状元。”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叶凡扭头推了一下旁边的人,“好巧,我们林城一中那一届文理科的状元今天都在。”   “沈言朝,你还记得吗?”叶凡补充道,“我们那一届的理科状元。”   许听轻咬了一下唇,抬眸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角落的男人,眼睫轻轻颤了颤,目光闪烁,微微抿唇:“不记得了。”   坐在卡座最角落的男人,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抬眸不明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几秒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眉眼间尽是疏离和冷淡。   许听被他这眼看得心都提了起来,下一秒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在嘴边浅浅地抿了一口。   林城很大,她没有想过会这儿遇见他。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只有不远处舞台上的歌手还低声唱着歌。   “爱你的每个秋日/都像,春华未止……”   叶凡听到许听这个回答明显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   想当初他们朝哥也是一中的风云人物,这才过了几年就没人记得了。   叶凡尽力憋住笑,连忙打圆场:“文科生不关注理科生的事很正常,而且都好几年过去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一旁的林书意也开口维护道:“可不是,我们听听读书的时候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许听听两人的对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记不记得,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后面几人默契地跳过刚刚的话题,转而又聊起了别的事。   叶凡是个开朗健谈的性子,见许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抿着杯子里的酒,与酒吧显得格格不入,就忍不住好奇心问:“怎么以前出来玩都没见过你啊?”   许听愣了一下,乍然抬眸看向正在说话的叶凡,像是刚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身来。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以前不在林城,最近一个月才回来的。”   叶凡恍然大悟:“怪不得。”停顿了几秒又接着问,“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许听:“记者。”   还没等叶凡继续说话,林书意就忍不住怼道:“叶凡你查户口呢?”   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情讪讪:“我只是觉得许听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随便问问而已。”   林书意一脸无语,嫌弃道:“这么土的搭讪借口,只有你想得出来了。”   叶凡立马反驳道: “我哪有?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觉得许听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从头到尾坐在卡座的沈言朝一句话都没说,矜贵漠然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对周围发生的事并不关心。   许听看着他,莫名有些晃神。   算算时间,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沈言朝了。   大概五年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天。   男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渐变成熟,也变得更加不动声色。   但许听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庆幸她表现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淡定和自如。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和大家一起过夏天,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注: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出自余秀华《我爱你》   “只是寻常岁月诗/书写风花雪月事/爱你的每个秋日/都像,春华未止……”出自歌曲《寻常岁月诗》 第2章 你听   几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是叶凡和林书意在说话,许听喝着面前的鸡尾酒时不时附和一声,气氛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尴尬。   没聊多久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林书意和叶凡也停下了说话看向铃声处。   许听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来电人,眉眼微沉。   不好意思地看向坐在卡座的三人,神情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说完就拿起手机走出卡座。   “李叔。”   “小许呀。”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苍老沙哑的男声,“你们的拍摄请求我同意了。”   许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了一下,并没有很开心,而是担忧地问道:“李叔,是发生了什么吗?”   沉默了几秒后,沧桑沉重的男声再次响起,多了些释怀:“没什么,只是我想通了,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好。”   许听握紧了手机,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才开口:“谢谢。”   “不用谢,朵朵也很喜欢你,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   两人挂断了电话,许听在原处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抬腿走了出去。   舞台上的民谣歌手,唱完最后一首歌,鞠躬致谢。许听看了眼时间,推了推林书意的手臂,小声说:“十点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书意看了眼手机,十点半了。知晓明天她还要上班,站起身对叶凡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叶凡闻言开口挽留道:“才十点多,还早,不再玩会儿。”   林书意直接拒绝:“早什么早,明天听听还要上班呢。”   叶凡也不好在劝,只好说:“那好,有空再来玩呀。”最后一句明显是对许听说的。   许听对他点了头,视线掠过一侧的沈言朝,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说完话,林书意就挽住许听的胳膊起身往外走。   临走前,许听控制不住地往卡座的最角落看去,那人依旧靠在卡座上假寐着,脸上没什么情绪,绚丽迷离的灯光投映在他的身上,像极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许听莫名恍了神。   直到林书意晃了晃她的手臂,许听这才如梦初醒。   “怎么了?”林书意问她。   许听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   “朝哥,你昨天又熬夜了?”叶凡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看沈言朝这副懒散的模样,不禁猜测道。   “没有。”   那怎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还没等到叶凡问出口,就听到那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通宵。”   叶凡:“……”怪不得。   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头有些兴奋地开口:“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妹子有些眼熟?”   沈言朝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淡:“谁?”   “许听呀。”叶凡知道沈言朝这人对谁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事实也是这样。   于是就耐心地跟他形容道,“就刚刚林书意带过来的那个妹子。算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你刚刚一直在睡觉,别以为我不知道。”   许听?   听到这个名字,沈言朝脑海里浮现一双惊慌失措又强装淡定的水眸。   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想到这沈言朝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声。   一旁的叶凡对他这声笑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沈言朝没回答,神情散漫地把玩着手里的透明玻璃杯,在叶凡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   林城进入深秋,天气也越发寒冷。凛冽的寒风让许听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不少。   回到家,许听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不久前发生的事好像如同一场梦。   记忆中模糊的眉眼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再也忘不掉。   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以为自己真的记不清他的样子,可再相见她还是一眼就能将他认出来。   适时微信提示音响起,打断了许听的思绪,她打开手机一看,是林书意发来的:【到家了吗?】   许听顺手回了句:【到了。】   退出微信,许听就看到了有一条未读短信,是一条天气预警。   【林城书气象台发布寒潮橙色预警信号,受强冷空气影响,预计明后天林城将迎来大幅度降温,部分地区可能会出现降雪现象,请各位市民朋友注意保暖防范。】   片刻后,许听又发了条微信给林书意,问:【林城多少年没下雪了?】   林书意回得很快:【林城都五六年没下雪了,预计今年也不会下。】   像是知道许听在想什么,林书意几秒后又发了句:【天气预报不准,可以提前打假了。】   许听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处。   放空了很久,许听才站起身去浴室洗漱。一切都弄好,已经快十二点了。   可她还是没有任何睡意,索性将未完成的新闻稿拿出来继续修改润色。   一篇新闻稿修改完毕,许听才将将有了些许困意。   躺在床上,思绪不受控制地游离着,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蝉鸣声的夏天。   九月的林城,天气依旧燥热,梧桐树上的蝉鸣声叫个不停,风带起的阵阵热浪扑在脸上似乎要将人如同地上的沥青一同融化。   少年穿着最是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裤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双手随意地撑在栏杆上。   神情懒散漠然,手里拿着张试卷,抬眸眺望远方,百无聊赖地将手里的试卷,随意折成一个纸飞机。   随后,手腕微扬,下一秒纸飞机被他随意地向前一扔。   纸飞机在空中盘旋,飘飘扬扬在转了半圈,而后慢慢降落在她的面前。   许听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就看见少年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不知听到旁边人说了什么,嘴角微勾。   少年微微侧着脸,在和旁边的人说着话,能看见明朗的侧轮廓。   金黄热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明亮而又柔和的光。   所有声音都逐渐远去,只剩下他无限清晰。   许听呆愣地看着他,夏天的风滚滚浮动着,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一切都被模糊,只听得见怦然的心跳声。   最后,她捡起了那个被他随意扔掉的纸飞机。   ……   天边才露出鱼肚白,许听就从梦境中醒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和他了。   醒来,许听也没什么睡意了,干脆直接起床。   今天周末,不用去早起去台里,收拾洗漱好就拿起放在桌上的礼物袋直接出门了。   外面气温很低,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带起一阵阵瑟意。   许听坐上公交,在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站下车。   轻车熟路地往住院部走去,最后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努力扬起嘴角,几秒后敲响了病房的门。   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憨厚又难言疲态的脸:“小许来了。”   许听温声回道:“嗯,李叔。”   被叫住李叔的男人对许听笑了笑,侧过身说:“今天不上班吗?”   许听顺势走进病房:“今天周末。”   李叔拍了拍没有头发的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看我这记性,日子都过昏头了。”   还没等许听说话,一道稚嫩的童声迫不及待地响起:“爸爸,是听听姐姐来了吗?”   许听往前走,就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的女孩靠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听听姐姐!”小女孩看见许听立马坐起身,脸上也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许听露出一抹浅笑,将手里的礼物袋递给她:“朵朵,有没有乖乖听话。”   朵朵接过礼物袋,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看着精神也好了很多:“有,我很乖,不信你问爸爸,我可听话了。”   李叔看着女儿这难得活泼的模样,也适时笑道:“嗯嗯,朵朵最听话了。”   许听和朵朵玩了会,等朵朵睡着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就遇上了刚刚打水回来的李叔。   李叔往病房看了眼:“朵朵睡着了?”   许听点头:“嗯,刚刚睡着了。”   李叔并没有马上回到病房,而是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许听知道李叔这是有话跟她说,静静地坐在了长椅的另一侧。   李叔并马上开口说话,双手搭在膝盖上,垂下脑袋看着被擦得锃亮的地板,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医生说,朵朵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李叔的声音很轻,但许听却听得一清二楚。   三个月时间。   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心悸和难过。   明明朵朵才七岁,明明生命才刚开始,怎么就要被告知结束?   许听张了张嘴,很久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一切的语言和安慰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和无力。   一阵寂静。   只听得见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半晌,李叔才头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对许听笑了笑:“小许,我同意你们的拍摄请求。”   停顿了几秒,像是终于接受这个事实,轻声说,“这样,我在以后也能有个念想。”   许听无比清楚李叔能同意接受拍摄是做了多么大的心理斗争。   许听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朵朵最爱美了,希望你们能把她拍得漂亮一些。”   听到这话,许听眼眶莫名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里滑落出来,她咬了咬下唇,轻声说:“会的。”   谈完一些拍摄细节,李叔没有多留,这个时候朵朵差不多要醒了。   只留下许听一人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如何面对朵朵。   这场拍摄是许听来到林城电视台所参与的第一个新闻专题记录片,拍摄主题主要围绕患癌病人与癌症做斗争的过程。   医院是拍摄的重要地点之一,前期许听作为一个志愿者去了解患癌病人以及家属。   朵朵是她的采访对象之一,患有先天性白血病。   不管采访拍摄的主题有多么的正确,对于他们这样的病患家属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她知道提出拍摄请求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是让人难以接受,也过于残忍。   身为记者,她明白应该用理性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脑海里蓦然闪过朵朵那张尖细的小脸,许听发现自己做不到。   等离开医院天色已经很晚了,林城是一个多雨的城市。伴随着犀利的寒风,阴沉的天空飘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   许听站在屋檐下躲雨,看着越来越的雨势,眉心微皱。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迎面开来,刺眼的车灯直直地照射过来,她下意识偏过头去。   片刻后,等许听抬眼望去,那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同时,车门被打开,只见一把黑色的伞被撑开,伞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挺拔身影走了下来。   黑伞被缓缓抬起,伞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男人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缓缓抬眸,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许听?”   下一秒,许听就听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这阴沉的雨夜显得格外的喑哑低沉。   许听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两人离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味,在这雨夜中显得格外的冷冽。   他记得她的名字。   意识到这点,许听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紧张。   几秒后,她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没带伞?”沈言朝再次开口。   可能是因为这滂沱大雨的缘故,沈言朝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被模糊了些,看着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许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再次点头。   周围没有什么光亮,只有不远处的路灯散发着昏黄而又朦胧的灯光。   沈言朝抬眼看去,面前女孩微微低垂着脑袋,下巴陷在酒红色的围巾里,更显得那张小脸更加苍白和小巧。   昏黄灯光之下。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牛角扣大衣,衬得脸色雪白,挺翘的鼻尖也被寒风刮得通红,双眸低垂似乎不敢看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安静得过分。   沈言朝不禁想为什么这小姑娘每次见到自己都这幅样子,他有那么可怕吗?   也不是每次,加上这次,也不过两次而已。   “给。”   许听应声抬头,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里正握着黑色的伞柄。   她呆愣地接过他手里的伞,“那你……”   “不用。”沈言朝打断她的话,说完就转身,迈步离开。   转身那瞬间,在许听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随后拉开车门,躬身上车。   几秒后,车子发动。   车的后尾灯在雨幕里逐渐变得模糊,须臾后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许听直直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很久才收回目光。   冰冷的伞柄还残存着刚刚那人手心的温度。 第3章 你听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雨,到今早仍没有罢休的趋势。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不露一丝金光。   天空像是破了一个洞,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林城惯是这样的天气。   许听趴在桌子上,眉心皱起,一只手捂着小腹,嘴唇很是苍白,带着明显的牙印。   清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瞬间在许听耳边炸开,昏昏沉沉的意识顿时清醒了不少。   “小许啊。”   许听直起身子,打起精神接过电话:“周主任。”   “就是你们这边那个专题拍摄进度怎么样了?”这是许听来到林城电视台的第一个接手的工作。   周主任对她的工作情况还是很关心。   “家属这边已经接受我们的采访和拍摄请求,预计周一就可以着手开展了。”提到工作,许听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联系。”周主任叮嘱道。   挂断电话,许听脑海里不自觉地又浮现出朵朵那张稚嫩的脸庞。   星期一。   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大早,许听和两个同事就来到了住院部,病房里只有朵朵靠在床上玩着许听给她买的芭比娃娃。   看见许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许姐姐你来了!”   “嗯,爸爸呢?”许听环顾病房一圈没有看见李成刚的身影。   “爸爸出去了。”朵朵看着许听的到来很是高兴,她很喜欢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   旁边的两个同事在许听说话的时间也将摄像机架好了,正对着她和朵朵。   朵朵也意识到病房里这两个一男一女的陌生人,拉着许听的手神情有些不安:“许姐姐,他们是?”   同时对那个直视她的黑乎乎镜头有些害怕。   许听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不怕,她们是姐姐的朋友。”顿了一下,对上朵朵那双澄澈的眼睛,几秒后才继续说,“他们是来给朵朵拍照的。”   旁边的短发女生也主动跟朵朵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那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说了句:“你好小朋友。”   而后许听又问:“朵朵喜欢拍照吗?”   朵朵看了看他们,最后望向许听,怯生生地回答道:“喜欢。”   可是几秒后,低下头神情低落,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沮丧:“可是我现在好丑呀,都没有头发。”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许听看着她带着毛线帽的脑袋,眼里闪过一抹刺痛,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很轻:“不丑,朵朵是最漂亮、最勇敢的小孩。”   这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许听抬眸看去,是李成刚进来了。   还没等她主动开口打招呼,就注意到李成刚后面跟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李成刚第一眼就看见了许听,“小许这么早就来了。”然后视线转向病房里其他另外两人,眼里有淡淡的疑惑   许听马上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舒谣和陈路。”   两人知道李成刚,这次的采访对象,主动问好:“李叔好。”   李成刚也跟着回了句:“你们好。”顺势跟他们介绍了旁边的医生,“这是朵朵的主治医生,沈医生。”   被叫做沈医生的男人一只手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另外一只手拿着笔在翻开的文件夹上记录着。   男人带着蓝色的口罩,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了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   但许听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抬眸能看见那人左侧胸口处别着白色的证件——   林城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医生沈言朝。   沈言朝在病例本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向三人,对着离他最近的许听淡声说了句:“你好,朵朵的主治医生。”   许听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好,林城电视台的记者——”   “许听。”   看着那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许听鬼神神差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打完招呼,沈言朝就径直走到朵朵的病床前,先是看了眼墙上的记录,才开口:“朵朵,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声音听着很是温和。   朵朵摇了摇头,想了几秒,才稚声稚气地说道:“只是头会有些晕。”   沈言朝翻开病例记录本,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接着问了一些常规问题。   最后查完房,抬手摸了摸朵朵的脑袋才离开。   因为才刚做完化疗,朵朵现在精神不是很好,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忍不住睡着了。   几人坐在一旁低声说着话。   “朵朵的妈妈呢?”那么久都没有看到朵朵的母亲,一旁的舒瑶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成刚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   片刻才哑声说:“我和朵朵的母亲分开了。”   虽然李成刚没有细说分开的原因,但三人还是敏感地发觉,两人离婚的原因或许跟朵朵的病情有关。   癌症不仅对患者是一种折磨,对家属同样是是一种“隐形”的病痛和折磨。   这次采访许听更加了解到李成刚的情况,满是磨难和艰辛。   抗癌路上,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走。   窗外阳光明媚,李成刚坐在塑胶板凳上看着病床上睡着的朵朵,眼神慈爱,缓缓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算算时间,朵朵今年九岁了,但这期间却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   “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是止不住的哽咽。   朵朵今年也才不过九岁,从出生就确诊患有先天性白血病。   李成刚和妻子两人还没有从初为人父和初为人母的喜悦中缓过神来,就猝不及防地陷入到这个晴天霹雳的噩耗中。   李成刚的家庭经济情况不是很好,但他和妻子还是变卖所有家产给朵朵治疗。   这几年,两人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家和医院来回奔波。   随之而来的是昂贵的医疗费用,全家都倾尽所有为孩子治疗。五年间两人身上的衣服穿的起球发白,都没有买过一件衣服。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在朵朵五岁的时候,终于被确诊治愈出院。   这代表朵朵和所有小朋友一样,不用在躺着病床上,面对洁白到刺眼的墙壁,可以玩耍,可以上学,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   “可是,可是为什么呀?”   “朵朵明明已经好了。”   ……   得知可以出院,李成刚和妻子兴致勃勃地计划要送朵朵去上家附近的幼儿园。   他去看过那所幼儿园,里有秋千、滑滑梯,还有很多和朵朵一样的小朋友,朵朵一定会很高兴的。   自从朵朵的病好了,一家人进入到正轨生活。   朵朵如愿地进入到那所幼儿园,李成刚也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日子就这样幸福平静地度过着。   仿佛那前五年无比难捱的日子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可是好景不长,只持续了两年的时间。   李成刚在工作的时候就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朵朵突然晕了过去,鼻子不停地流血。   “医生告诉我,朵朵的病复发了。”李成刚听到这个消息不异于晴天霹雳。   说到这,李成刚伸手捂住泪流满面的脸,肩膀颤抖着,泣不成声:“不是说,明明都好了吗?”   李成刚一家人再次回到了两年前的日子,这次病症复发来势汹汹。   他的妻子已经不能再忍受之前的日子,哭着跟他说:“我们放弃吧。”   这对他们和对朵朵来说或许都是一种解脱,而且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继续支撑下去。   他看着妻子那憔悴不堪的面容,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在看到朵朵一脸懂事的跟他说:“爸爸,我不疼。”   他就怎么也忍不下心来。   他想要他的朵朵继续活下去。   无论是倾家荡产,还是放弃所有,他也要给他的女儿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最后,妻子也因为他的坚持选择离开。   不是她不爱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朵朵又回到医院接受治疗,因为化疗的缘故,朵朵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被全部剃光。   朵朵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觉得这样很丑,总是戴着帽子不让人看见她的光头。   李成刚为了让朵朵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也剃光了头,安慰她:“这样爸爸和朵朵就是一样的了。”   然而伴随着化疗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和呕吐,严重的时候甚至根本连饭都吃不下。   “我问她疼不疼?”不知道想到什么,李成刚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她却反过来安慰我说不疼,她会好好听话吃药,这样明年春天就可以去放风筝了。”   住院治疗的时候,她遇到了几个小朋友,约好了等病好了就一起去放风筝。   李成刚答应给她买一个最漂亮的风筝。   那时朵朵还不知道,没看见妈妈,总是会问:“妈妈去哪了?朵朵好想她,我每天都乖乖地吃药打针。”   李成刚没办法告诉他,只能哄她:“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朵朵乖乖听医生叔叔的话,妈妈就会回来。”   朵朵睁着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只是很久以后她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但化疗了两个月还是不见好转,朵朵却越来越虚弱了。   他李成刚一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活下去。   -   拍摄到了下午三人才离开了医院。   走出病房舒谣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么乖的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得这么一个病啊。”   旁边的陈路想到那瘦小的身影也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孽。”   许听没有说话,走的时候她看到另一个病房里的人。那人躺在靠着门口的那张病床上,小腿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曲张的静脉。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不远处的窗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在医院这几天许听在很多人脸上看着同样的表情,那是一种空白的绝望。   生老病死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但我们仍可以选择如何和终将到来的分别共处。   这也是许听选择做这个专题拍摄的主要原因之一。   今天拍摄只是开始,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拍,后面几天还要来医院拍摄素材。   许听跟舒谣和陈路说了,两人都表示没意见。   一期节目要经历选题策划、拍摄剪辑到审核,需要不少时间,所有人都习惯了这样的流程。   三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医院往电视台赶去。   坐在车上,三人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心情都比较低落。   舒谣为了打破这低沉的气氛就主动问道:“明天我们拍些什么?”   许听揉了揉太阳穴,回答道:“采访主治医生。”   说到这,许听就想到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她到今天才知道,沈言朝原来是个医生。   高中毕业后她就刻意忽略沈言朝的一切信息,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交集,在她的刻意忽视下,两人就如同错开的平行线。   她知道沈言朝考上了京市大学。   知道他成为了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成为了一名医生。   -   翌日。   许听站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在门上敲了敲。   片刻后,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请进。”   听见这声音,许听咬了咬下唇,松开握紧成拳的手,才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   “你好沈医生,很冒昧打扰你。”许听进门就看见伏案在桌的沈言朝。   只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有事?”   许听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紧张来,再一次介绍起自己:“我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   “许听。”沈言朝打断她的话,“我记得你的名字。”   心里那股紧张更甚,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正当她怔忪着,抬眼视线就猝然和他对上。   但很快许听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针对朵朵的病情,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   他眼眸低垂,目光停留在她抓着衣角的手,因为紧张的缘故,手指蜷缩在一起,衣角被抓得有些变形。   几秒后,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许听见他不说话,心里更紧张了,抓着衣角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了。   “方便。”   话音刚落,许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恢复正常。   “朵朵是先天性白血病,病症已经到了后期。这次要做的手术是骨髓移植,但她到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进行这个手术。”   沈言朝的神情看着很是冷静,但拿着中性笔的手指,骨节泛白,“之前的化疗造成了严重的肺肾心功能的损害,再加上儿童自身的抵抗力低下,加快了病症的进一步复发。”   ……   回到病房,朵朵正躺在病床上输血,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朵朵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   李成刚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表情隐忍,但还是能看见发红的眼眶。   朵朵在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起来。   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正在慢慢地流逝   李成刚在靠在窗边,低声跟女儿说着话:“朵朵才不丑,朵朵是爸爸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看,爸爸也没有头发,爸爸和朵朵一样。”   ……   许听不忍再看,退出了房间。 第4章 你听   第二天早上四五点,许听就接到了李成刚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焦急而又绝望的声音,连同着匆忙的脚步声:“小许,朵朵的病情恶化了,你来看看她吧。”   “李叔,我马上过来。”许听挂断电话,就拨通了舒谣和陈路的电话,三人约好医院见。   许听就随便从衣架上扯过一件外套套上,拿好东西就往医院赶。   许听很快就赶到了急诊科,急诊室外的玻璃大门紧闭,没人来开。   她站在门口,手按在门上,用了很大的劲才将厚重的大门推开。   门推开的那一刻,许听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急诊科的过道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鼻尖是明显的消毒水味。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难以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许听才看见李成刚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埋着头看不清神色。   像是感知到许听的到来,才慢慢抬起头来,在惨白的灯光下,许听能看见他那闪烁着隐隐泪光的双眼。   “小许,你来了。”李成刚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嗯,朵朵怎么样了?”许听看着那亮着“手术中”的字样,眼神飘忽,像是被刺痛到。   “沈医生说朵朵这是之前术后的不良发应发作了,这次发作很严重,不知道,”说到这李成刚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只手按住胸口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半晌才缓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对许听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啊,我这老毛病。”   李成刚没说完的是,不知道朵朵能不能撑过今晚。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术室门开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走了出来。路过他们的时候,许听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老人。   老人躺在病床上,没有昏迷,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许听没有动,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老人被推出急诊室。   霎时间,许听明确地感受到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就隔着一扇沉重的手术门。   她再次在其他人脸上看到同样的表情,一种对生与死的木然和绝望。   没过多久,舒谣和陈路也扛着设备匆匆赶来,跟许听和李成刚打了声招呼就在一旁架好设备。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拍摄是非常没有人情味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不得不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才熄灭,李成刚立马从长椅上站起身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片刻后,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沈言朝。   同时他也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许听,只是瞥了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表情严肃:“朵朵的情况不是很好,得马上转入重症病房。”   李成刚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道黑,身体控制不知地往下倒,还是沈言朝一把扶住了他。   他稳了稳心神,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现在可以看看她吗?”   说话间,朵朵被推了出来,小小的一个躺在手术床上,眼睛紧闭。   李成刚看见立马冲了过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镜头随着手术床和医生护士的脚步不停地晃动着,镜头画面逐渐模糊。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朵朵就立马被推进了重症病房。   之后就只有李成刚被允许进入重症病房,镜头就只能拍到这。   镜头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进入重症病房,下一秒画面戛然而止。   这个专题不仅采访朵朵,还采访很多像朵朵一样的病人。   不知怎么的,许听想到了一个人。   带着舒谣和陈路转身去了另外一间病房,一位大姐半躺在床上,看着进门的许听,就坐起身很是惊喜:“小许,你怎么来了?”   许听笑了笑:“来看看您。”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看的。”   大姐名叫赵娟,是许听这期节目的第一个对象,乳腺癌中期。   虽然患病,但是心态非常乐观,在听说要采访她,马上就答应了。   许听到现在还记得她说的话:   “我想告诉像我一样患病的人,癌症不可怕,可怕的是自暴自弃的心态,我们只有战胜自己才能战胜癌症。”   赵娟的素材已经拍完,但许听还是时不时地会来看看她。   许听问她:“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什么?   赵娟看向窗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如果可以,我想去接我女儿放学。”   陈路的镜头,随着她的视线缓慢摇向窗外——   早晨旭日初升,太阳的金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冰冷惨白的病房里。   -   许听以为昨天急诊室的见面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已,没想到再去医院拍摄的时候又见到沈言朝。   他站在病房门口,有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他,看着像是实习医生。   许听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谁知沈言朝叫住了她。   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见他跟几个实习医生说了些什么,围在他身旁的人都散开,他才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随后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不记得我了?”   许听原本是低着头的,但听到沈言朝这话就立马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没有。”   几秒后,又像是解释一般说道,“我看你在忙,就没上前打扰。”   沈言朝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面前的女孩在面对他的时候有些局促。   扎着马尾的发圈似乎有些松,落下一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上,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受了欺负一般。   “走吧,去我办公室。”片刻后,沈言朝才再次开口。   许听微愣,看着沈言朝的挺拔的背影才想起那天他突然有个急诊手术,采访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   许听跟着他的脚步进了办公室,她坐在他的对面,“朵朵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理想。”说这话时,沈言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沉沉。   “患有癌症的人都在想什么?”许听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突兀地问道。   “有一个癌症患者,从得知自己患有癌症,到死去,这个过程不到三十天。”沈言朝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   “三十天?”许听不可置信地重复着。   “对,三十天。”   “三十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非常漫长的。因为这是一种煎熬。他晚上不睡觉,总睁着眼睛 ,怕在睡梦中死去。”沈言朝说这话时语气很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许听却听懂了。   “医生也会害怕吗?”最后许听问他。   被问到这个问题,沈言朝的眼睛再也不是黑沉沉的,多了些光亮,“医生要想让病人活着,就得先战胜自己。”   战胜对所有疾病的恐惧。   从医院出来,玫瑰色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阴沉的医院也被笼罩在艳丽的晚霞中。   医院不远处是一个热闹的公园,许听没有回家,而是坐在随意坐在公园里的一处长椅上。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琴声,许听顺声望去,一位穿着甘蓝色布衣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二胡,坐在斑驳的三角朱红亭子里,低垂着头对着不远处的湖面缓缓拉着。   许听坐在长椅上听了很久,直至暮色四合。   -   “听听,你晚上要加班吗?”林书意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许听这会儿才从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回来,整个人看起没什么精神,眼下淡淡的乌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回到工位,早餐都没吃就随便喝杯咖啡对付。   “不知道,如果下午没什么事就不用加班。”许听喝了口咖啡,顺手将电脑打开。   林书意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试探性说道:“听听,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听着怎么有些哑。”   许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以为意:“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准确来说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工作量太大加上自身的心理原因,最近经常失眠多梦。   “你们单位真不是人呆的。”林书意感慨,这段时间只要约她,没有一回是约成的,除了上次去酒吧那次。   最后林书意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听听,你还是要注意身体,适当放松,劳逸结合。”   许听笑了笑:“我知道的,如果晚上不加班我给你打电话。”   林书意:“好勒。”   挂断电话,许听看看今天的新闻报道,确定好选题就开始写稿。   写稿的时间过得很快,许听检查完最后一个字,确定没问题才关掉文档。   伸了伸懒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5:43   提交文档,将下周的新闻选题报上去,这周的工作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许听靠在椅背上,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再继续加班,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冬天天黑得很早,许听才走出电视台,天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夜晚气温低,冷风刮过,引起行人一阵阵颤栗。   没走几步,许听就接到了李成刚的电话。   “小许,朵朵可能不行了。”李成刚空白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许听的耳朵里。   许听顿时像是失去了听觉,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前蓦然一黑。 第5章 你听   许听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推开门。   最后还是后面赶来的舒谣和陈路替她推开了那扇门。   门被打开就看见李成刚瘫坐在病床旁,手里正牢牢抓着朵朵瘦弱不堪的手腕,似乎一不留神朵朵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他面颊凹陷,眼眶红肿,眼睑下是浓重的乌青,胡子看着已经好几天都没刮了。   这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体面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快失去女儿的父亲。   当她走在病床前,这时的朵朵比之前还要瘦弱,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呼吸很是微弱。   这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来看了。   只有一旁的李成刚沙哑的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朵朵,你快睁开眼看看,爸爸把风筝买来了,你睁开眼看看。”   “爸爸求你……”   “求你睁眼看看爸爸……”   像是听到父亲的乞求,朵朵终于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失去了色彩,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喃喃问道:“爸爸,风筝好看吗?   李成刚顿时泣不成声,只是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流着眼泪,一声又一声地重复道:“好看,很好看。朵朵一定会喜欢的。”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放风筝。”   朵朵听到这个回答,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虚弱勉强的笑容,眼睛多了些色彩,看着她的父亲,声音很轻:“爸爸,我好疼。”   李成刚看着朵朵,一时间怔愣住了。   这是朵朵住院一年来第一次喊疼,他抱住她,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低声安抚:“不痛不痛,爸爸抱抱……”   几分钟后,朵朵在李成刚的怀抱里渐渐失去了呼吸,微弱的心脏慢慢停止跳动。   旁边的心脏检测仪缓缓变成一条绿色的直线。   许听站在原地没有不动,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记者的理性与专业性提醒着她时刻保持情绪的疏离和冷静。   但许听发现自己做不到。   世界上的生老病死都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人们除了默默忍受,没有别的办法。   在巨大的悲痛袭来,只能忍受。   许听知道,此刻对于李成刚来说,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和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巨大的悲痛面前,人是可以有权力哭泣和难过的。   病房里机器开着,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压抑隐忍的啜泣声。   -   许听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眼眶红肿。   下一秒她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掬了一捧水。   冰冷的水温霎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冷静了许久,许听才从卫生间走回病房。   病房里李成刚正和沈言朝在说着话。   看她进来,沈言朝的顺势看向她。   他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许听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狭长,一眼望去黑沉沉的,无波无澜,看出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但许听还是看见了隐藏在眼底一抹沉重的悲痛。   李成刚这会似乎整理好了情绪,没有失控,只听他望着那个新买的风筝苦笑道:“朵朵从重症病房里出来,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   “今天早上她突然跟我说想要一个风筝,在去买风筝的路上,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就是今天。”   似乎一切都有了征兆。   “不是说还有三个月吗?”李成刚看着早就没有呼吸的朵朵,自言自语道。   沈言朝眼帘下垂,眼神更加沉了,对着李成刚低声说了句:“抱歉。”   突如其来的并发症,加速了衰弱的过程。   许听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   他是在克制他的情绪。   李成刚摆了摆手,“不怪你,我早就知道结果。”笑了一下,笑容里尽是苦涩,眼里泪光蔓延,“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每个患有癌症的人都希望有奇迹降临,比他们更希望的是他们的家人。   出了病房,许听在沈言朝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身背对着走廊惨白的灯光,突然开口:“沈医生。”   “嗯?”   沈言朝也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向面前的人。   她的脸比头顶上的灯光还要惨白,琥珀般的瞳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她就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整个人看着像似一只快要枯萎凋零的白色山茶花。   许听轻声开口:“会有奇迹吗?”   沈言朝倏地愣住,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柔软,眉眼松动,连带着冷厉的气质都变得温和不少。   “会有的。”   沈言朝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和话语,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让人相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降临。   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许听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光亮。   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窗户铺洒进来,在冰冷的瓷砖上投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圈。   同时也投映在两人的身上。   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   林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气也越发的寒冷,寒意像是要通过皮肤渗透进骨子里。   就算是坐在办公室里还是冷得不行,林城地处南方,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只能凭借一身正气度过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   许听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接近晚上10点了。   节目所有素材都拍摄完成,就只差剪辑和送审。   许听、舒谣和陈路三人坐在剪辑室里剪辑这一期的节目,看着电脑上的画面,舒谣和陈路两人的眼眶不禁都有些湿润。   “听姐,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医学奇迹吗?”舒谣泪眼汪汪地看着许听。   虽然参与了整期节目的拍摄,但舒谣还是难以从悲伤里走出来。   许听蓦然想到那天沈言朝说的话,他就站那里眼神直直注视着她。   “会有的。”许听的声音很轻,但让舒谣感觉十分有力量。   节目的名字他们想了很多,最后定名为《生生》。   奇迹终会到来,唯有生命生生不息。   节目的片尾,许听写下了最后一段文案:   “身处囹圄,我们仍需要高超的医疗手段和技术,需要彼此的理解和信任,也需要停下脚步等待下一次奇迹。”   最后在将视频导出的空隙,舒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听姐,你还不走吗?”   许听整理手里的新闻稿,随意说了句:“我把明天的新闻稿再过一遍,你们先走。”   这时舒谣和陈路收拾好东西了,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先走:“那听姐我们就先走了。”   许听:“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走后,办公室就剩许听一人。   许听整理完新闻稿,并没有马上就走。拿出手机就看见一条微信消息,   人生如茶:【你回林城了,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后面跟着几个未接电话。   许听看了几秒没回,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   片刻后,只见她蜷起身子一只手按在小腹上,脸色很是苍白。   胃如刀搅般疼痛,许听知道,她这是胃病又犯了。   这几天忙着赶进度,再加上外出采访,更没有时间好好吃饭。   以前就有不大不小的胃病,加上这段时间的不断折腾,胃痛来得猝不及防,也比以往更加严重。   强忍着胃疼,艰难从包里拿药,才发现药已经空瓶了。   勉强喝了一杯热水,许听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等走出电视台,凛冽的寒风刮过,许听顿时弯下了腰,胃部泛起一阵阵刀搅般的疼痛,令她一时间直不起身。   已经很晚,街上没有什么车,手机上也迟迟约不到车。   许听无暇顾及前方,不知过了多久一脸黑色的车停在她的面前,车灯亮起,她一时间被车灯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偏过头去。   车里走出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她木然抬头,就看见沈言朝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   只听他低声开口:“许听。”   声音很轻、很低,似乎一不注意就会融入到这凉薄的夜色里。   许听没说话,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沈言朝眉头微皱,“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她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沈言朝那不容拒绝的神情,犹豫了几秒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也清楚现在自己的这个状态非常不好。   自从医院那次,两人已经很久见面了。   拍摄完,许听也找不到再去医院的理由,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   两人短暂的交集对她来说,像是一场没有做完的梦。   许听坐在副驾驶上,在想为什么每次沈言朝都能碰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后面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和力气再去思考,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听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八年前,那些被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走马观花在脑海里一一重现回放。   “听听,你想跟妈妈吗?”父亲的声音是罕见的温和。   小许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她的母亲尖锐的声音响起:“许文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是不会同意的。”   下一刻,她就看见立马变脸的母亲蹲下身,和她对视,难得耐心地哄道:“听听,你跟爸爸在一起好不好?爸爸会跟你买很多很多的玩具。”   小许听感觉一阵心慌和茫然,无措拉着女人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道:“妈妈我不要玩具,我能跟你在一起吗?”   女人听到这话,立马甩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声音立马恢复了不耐:“不行。”   随后又紧接着对面前的男人大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要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看都没有小许听一眼,就毫不留恋地大步往前走去。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真是个拖油瓶。”   忽地,男人的话让许听猛然惊醒过来。   许听醒来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光洁的额头和鼻尖隐隐冒出薄汗。   沈言朝见许听情况不对,立马在路边停了车。   “你怎么了?”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听到沈言朝的声音,许听才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   她刚刚是做梦了。   许听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事,就只是做了个梦。”   对于她的说辞,沈言朝明显不信,什么梦的反应会是这样。   但看着她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嘴唇,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发动车继续往医院开去。   只是车速比之前更快了。 第6章 你听   沈言朝将车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解开安全带,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淡声道:“哪里不舒服?”   许听在车上缓了一会,脸色没有之前那么难看,声音很轻:“只是胃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沈言朝看着她依旧难看的脸色,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只是有点。   她忘记了,他是个医生。   眸色沉沉,好几秒才沉声说了两个字:“下车。”   说完这句话,许听敏感地感觉到身旁人心情并不是很好。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来到就诊台,有小护士在那里整理东西,抬头看见来人,惊喜地喊了声:“沈医生。”   沈言朝停下脚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应了声便问道:“今天是哪个医生值夜班。”   小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立马回答道:“今天值夜班的是孟医生,沈医生有事吗?”   沈言朝点了点头,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抬腿径直往不远处的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见身后的人没跟上,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许听,沉声说了句:“还不跟上?”   许听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对上那双黑沉沉的双眸,这才如梦初醒,下一秒抬腿跟了上去。   小护士就看见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手拿着支钢笔在病历本上记录着,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   “是小沈呀!”孟远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刚进门的沈言朝笑了笑。   “孟叔。”沈言朝打了声招呼,孟医生就看见他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脸色惨白,嘴唇没什么颜色,看着虽然状态不是很好,但生得却是非常的标志。   这小子是从哪里拐来的这么一个小姑娘。   “是有什么事吗?”孟远率先开口问道。   “孟叔,她胃不舒服,麻烦您给她看看。”沈言朝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孟远扫视了许听一眼,心里大致了然,笑道:“小姑娘过来坐,是有哪里不舒服?”   许听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安地坐到孟远的对面,轻声说:“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又继续补充了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孟远问:“恶心,想吐吗?”   许听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小腹还有剧烈的疼痛感吗?”孟远意有所指地说了句,“生病最切忌的就是讳疾忌医。”   许听被戳中内心的想法,脸上顿时一红,惨白的脸色终于出现了淡淡的血色。   几秒后,许听再次点头。   后面孟远又问了一些问题,越问脸色也越发沉重。   在看见小姑娘越发紧张和无措的神色,孟远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便打趣道:“小沈平时不给你饭吃呀?”   此话一出,许听瞬间愣住,连忙摇了摇头,说:“不关他的事。”   沈言朝没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神情没有丝毫松动,似乎此时被打趣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是明显能看出情绪不是很好。   孟远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挑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言朝,说“小沈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许听立马否认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随后有些不安地看向沈言朝,匆忙解释道:“沈医生见我不舒服,好心送我过来。”   像是怕孟远误会,又像是怕他误会。   他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自己是不是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了。   许听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心慌被无限放大,连胃部的疼痛都下意识忽略。   沈言朝依旧没说话,薄唇紧抿着,脸上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孟远听到这个回答,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言朝。   随后转头跟许听说道:“你们年轻人现在越来越不懂得珍惜身体了,这饭怎么可以一天吃一天不吃,饮食不规律是容易得胃病的。别看你现在只是轻微的,再不注意,后面可就严重了……”   “我给你开些药,能缓解胃痛,后面还是要靠你自己注意,最重要的还是不要讳疾忌医。”   等两人走出办公室,许听手里还拿着医药单,在就诊台前停下了脚步。   “谢谢。”许听站在他的面前,言语诚恳,“今天打扰你了。”   沈言朝垂眸看她,面前的小姑娘脸色依旧苍白,肩膀微缩,低着头,秀长的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和睫毛下那双琥珀色的茶瞳,站在那里如同被大雨击打过后的梨花。   有些胆怯,但却意外地透露着些倔强。   折腾了那么久,这会儿已经是深夜。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雨,能听见走廊窗外传来哗哗啦啦的雨声。   伴随着雨声,许听听见了沈言朝的声音:“单子给我。”   “昂?”许听疑惑,微微抬头,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看。   “我说单子给我,我去给你拿药。”沈言朝再次说道,混在雨声中少了些冷漠,多了些以往没有的温度。   “不……”许听本能想拒绝,但对上沈言朝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僵持了片刻,还是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他。   沈言朝接过单子,转身往药房走去。   许听盯着他的背影发愣,却不想他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倏地对上,这一秒许听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慌乱地眨了下眼睛,忍着心慌没有移开视线。   那双湛黑的眼眸注视着她,难辨深浅,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许听忍不住,别开了眼。   在这样对视下去。   许听怕自己的秘密会暴露在他那双漆黑的眼瞳下。   “等我。”沈言朝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言朝好像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跳得有些快。   许听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直到一声小声的“小姐姐”,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她的旁边,是先前的那个小护士。   “有事?”许听面露疑惑。   小护士往药房的方向远远地看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小声问道:“小姐姐,你是沈医生的女朋友吗?”   对不起,不是她八卦。   实在是她真的太好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素有高岭之花之称的沈医生,身边竟然带了个女人。   她宣布这将是本周医院的最大消息。   不得不说沈医生带来的这个小姐姐真的真的长得太好看了,皮肤白的都可以反光。   “不是。”许听摇了摇头。   “啊。”小护士听到这个回答神情是明显的遗憾。   她还以为高岭之花一般的沈医生终于动了凡心了,那么好看的小姐姐都打动不了,实在是没有天理。   小护士还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不远处沈言朝正大步朝她们走来。   “沈医生来了,我先回去了。”小护士丢下这句话就跑到就诊台去了。   没几步,沈言朝就走到许听的面前,将药递给她,随之还有一瓶热牛奶和一个面包。   许听看着牛奶和面包,一时间没动,有片刻愣神。   “嗯?”沈言朝还维持着刚刚那个动作,冷淡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   许听缓过神来,心脏在下意识收紧,缓缓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轻声说了句:“谢谢。”   “走吧。”沈言朝眼神没什么波动,似乎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件顺手的事,“我送你回去。”   许听难得没有拒绝,手里握着热牛奶,再次说了句“谢谢”。   沈言朝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挑。   算算今天,这小姑娘都跟他说了多少声谢谢。   上车系好安全带,沈言朝问:“地址。”   许听:“南湖花园。”   沈言朝听到这个地址,眸光微闪,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两人就住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自己之前就没有遇到过她。   说完地址,两人谁都没有在主动开口说话。   许听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小口喝着热牛奶,胃里有了东西,终于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在一个等待红灯的时间,沈言朝分神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旁边喝牛奶,眼睫微垂,让他不禁想到之前遇到过的那只小奶猫。   给它喂食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   红灯变为绿灯,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发动引擎。   很快就到达了南湖花园,沈言朝将车停稳,从一旁拿出一把黑伞递给她,“回去记得吃药。”   这句话他原本不想说,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想到今天孟远说的话——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怎么忙,饭也是要记得吃的……”   最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句。   许听微抿了抿唇,拿着热牛奶的手指收紧,顿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他递给他的第三把伞。   车内昏暗,她茶瞳清明湿润,倒映着旁边旖旎的灯色,看着他的眼神显得欲语还休。   沈言朝注视着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然。   他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许听接过伞,嘴角扬起,不似之前的滞然。   她不笑时冷白的皮肤加上微微下垂的眉眼,显得格外的疏离和倔强,但笑起来时,眉眼如同工笔画般活了过来,好似盛开在枝头的白色山茶花。   许听朝他笑了一下:“谢谢。”   不知道是谢这把伞,还是谢什么。   或许,只有许听自己知道。   看着她的笑颜,沈言朝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微戳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平静来。 第7章 你听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许听眉心一皱,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充满不耐的声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许听看向远处,眸光涣散,不知落向何处,声音透着疲惫:“手机刚刚静音,没看见。”   电话那头的男人停顿了几秒,像是接受这个解释,语气放缓了不少,但还是充满的质疑的意味:“你回林城,怎么不告诉我?”   见她不答,又说了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许听拿着手机的手指顿时收紧,胃部刚刚缓解的疼痛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大脑都开始负荷运转。   只能从他连珠带炮的质疑中,费力地组织语言。   片刻后,许听缓缓开口:“上个月刚回来的,没来得及说。”   许听的父亲许文成听到她这回答,声音依旧冷硬:“回来都不知道回家吗?”   回家?   话音一落,许听难得分神。   家,她有家吗?   那不是她的家,她已经没有家了。   许听看着窗外的夜景,垂下眼眸:“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   “工作工作。”许文成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语气变得尖锐,“你这些年不是学习就是工作,家都不知道回,你妈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没把你教好。”   许听咬着下唇,没出声,拿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微颤。   空气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   许听睫毛颤了颤,似只振翅欲飞的蝶,深吸一口气,压在心中的情绪,语气冷淡:“我这还有工作,就先挂了。”不等许文成说话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许听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耳边是喧闹的雨声。   眼神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思绪渐渐放空。   哗啦啦的雨声不断冲击着许文成的话,黑夜将脑海中的负面情绪不断蚕食。   那段不愿在回想的记忆再次翻涌,她知道她永远都摆脱不了。   如同伤口,已经结疤,但伤痛的记忆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像是陈年旧疾,蛰伏在身体的某个角落,只要一想起就会隐隐作痛。   许听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将所有情绪都不动声色地隐藏在最底下。   -   林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放晴。   许听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也随着这晴朗的天色,好了不少。   林城电视台。   《生生》已经送审,没有被毙,只是播出时间待定。   许听倒不意外,片子里包含了一些敏感话题,能通过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这个节目的播出我们还需要确定一下。”周主任坐在办公桌前,电脑上正播放着《生生》,“   片子涉及到医患关系和新闻伦理方面的问题,都是需要我们严格把控的,不能做任何错误的诱导。”周主任继续说道。   许听点了点头,“我们只是将最真实的新闻和事件呈现在观众面前。”   “片子选题和拍得都很不错,就是看上面怎么想的。”周主任将视线再次移到电脑屏幕上,眼里隐隐流露出满意,“但也不必过多担心。”周主任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   许听淡淡一笑:“谢谢周主任。”   她比每个人都要希望这个片子能够播出。   不仅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心血,她更希望里面的人和故事能够激励一样身陷囹圄的人。   如同《生生》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奇迹终会到来,唯有生命生生不息。   回到办公室,舒谣和陈路马上围了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听姐,周主任怎么说?”   许听放下手里的资料,嘴角微微扬起,“审核那边已经通过了,播出时间待定。”   “那就好。”舒谣和陈路都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片子涉及到很多方面,最怕的就是通不过审核。   今天不用外出采访,许听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听著录音笔里的同期声,整理采访内容,等全部整理完,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下班时间了,许听动了动因为坐久而僵硬的脖子和肩膀,看向窗外,眨了眨用眼过度的眼睛。   此时天已接近黄昏,太阳渐变成一个火红色的圆球,琥珀色的晚霞向天边无限蔓延,一层比一层淡,逐渐变成深蓝色,直到成为灰白色。   直至落日完全西沉,许听才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   正值下班时间,街上的行人很多,能看见街边小摊正冒着热气,耳边是喧闹的交谈声和吆喝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令人温暖的烟火气。   她掐准时间赶去地铁站,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厢里人很多,许听就随意拉住一根栏杆。   听到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许听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许文成发来的。   【明天晚上回来吃饭。】   许听眉心下意识皱起,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回了句:【明晚有工作。】   回完消息就径直将手机放进包里。   到小区门口,天已经完全黑尽,路旁的路灯也依次亮起。   刚进小区,许听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朝她走来。   许听停下脚步,看着来人一时间竟没有了动作。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微微仰头看向来人,“沈医生。”   沈言朝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前停下了脚步,瞥了她一眼:“嗯。”   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在他眼下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表情淡漠如常:“刚下班?”   许听下意识点了点头:“嗯。”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心里微微一动,轻声问了句,“沈医生也住这吗?”   沈言朝看她呆愣的反应,淡薄的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嗯。”   许听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她才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么晚才下班吗?”   沈言朝下颌微微扬起,神色看着漫不经心:“你不也是。”   许听微微错愕。   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些什么好。   在他面前,她一向不善言辞。总是表现得沉默寡言,呆笨无趣。   “我叫沈言朝。”沈言朝蓦然出声。   许听呼吸一滞,耳边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让她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她缓过神,不解地看向他。   “啊?”   “不用叫沈医生。”沈言朝声音淡淡,难得多说了一句话,“叫我名字就行。”   “沈言朝。”几秒后,她试探性开口,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   明明这个名字,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但说出口却感到无比的陌生。   女孩的神情有些茫然,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无比认真,清透的茶瞳看向他,似乎在跟他确认。   沈言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光微敛,冷漠疏离的神色在昏黄的路灯下多了些慵懒和柔和。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许听攥紧手提包,向他道别。   沈言朝“嗯”了声,掀起眼帘抬头看向不远处:“再见。”   许听淡淡一笑:“再见。”   转身离开的瞬间,许听绷紧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尽力去克制住心底生出的不必要希望,但又忍不住去期待下一次的遇见。   就算是她再怎么表现的不在意,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同住一个小区的巧合还是忍不住令她心生愉悦。   许听不停地告诉自己,就这一次。   她会像以前一样,她不会打扰他,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那可不可以容许她再贪心一点。   -   “大家好,我是高二十一班的沈言朝,很荣幸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少年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并没有扣到顶而是随意地敞开两颗,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他站在主席台上,白意黑裤,身姿如松,挺拔修长。   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黑色的眼眸里熠着光,身后事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漫天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   她的眼里剩下他一个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她不禁想到一句话:   少年正当其时,风华正茂。   也是这一刻,许听知道了他的名字。   沈言朝。   是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言朝吗?   许听看着台上的少年,嘴唇动了动,无声了重复了三个字。   思绪也随着这盛夏的阳光漫无目的地发散着,但目光却牢牢追随着台上的那个人。   ……   画面快速变换,男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这一次没有盛夏的风和阳光,也没有台下那乌泱泱的人群,站在他对面的只有她。   “我叫沈言朝。”   这一次许听知道,是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言朝。   天光大亮,许听从梦中醒来。   她坐在床上没有动,梦中的记忆如此清晰。   自从她回到林城,就频繁地梦到从前的事。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梦中的画面却没有因为时间而褪色模糊。   冥冥之中,那些被刻意隐藏在心底的记忆正慢慢得以窥见天光。   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垂眸视线定格在及肩的长发,不知过了多久挪开目光。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动。   重逢至今,许听才明白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就算林城下了雪,她留起了长发,日记本被清空,心底的那份悸动却怎么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第8章 你听   咖啡厅。   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许听穿着一件杏色的大衣,及肩的长发随意扎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有几缕碎发散落在耳畔和脖颈处,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张望了一眼就看见坐在最角落的了林书意。同时林书意也看到了她,对她招了招手。   许听把包放下坐在她的对面,清丽的脸上略带歉意:“书意,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林书意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我也才刚到不久。”接着将手里的菜单递给她,“我已经点好了,你看看想喝什么,他家的咖啡和甜点都很不错。”   许听接过菜单,抬手随意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点了一杯拿铁和一块红丝绒慕斯,就把菜单给了一旁的服务员。   “谢谢,就这些。”服务员接过菜单就离开了。   咖啡店人不是很多,此时这个位置就只有许听和林书意两人。   “不得不说,你们电视台是真的忙。”林书意感慨地晃了晃脑袋,“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   许听抿唇浅笑:“还好。”   “什么叫还好?”林书意一脸震惊,让她去她是一天都干不下去的。   林书意最不习惯的就是朝九晚五的日子,尤其是电视台这种时不时还加班的,更是受不了。   于是一毕业就选择做了自由撰稿人,平时就写写推文、小说以及剧本,日子还过得去,时间也宽松。   她和许听是同桌,高考一结束,许听去了离林城十万八千里的申市,她则留在林城。   五年的时间许听没有回过林城一次,为找灵感林书意倒是去过申市旅游过。两人在高中就玩得很好,大学也没有断过联系。   知道许听要回林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林书意了。   “听听,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走了吧?”林书意不确定地问道。   之前许听刚回林城的时候,林书意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当时许听的回答是不一定。   她没有问为什么。   她和许听不仅是高中同学,还是初中同学,两人的感情很深,她是为数不多知道许听家庭情况的人。   许听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两人离婚当时闹得很难看,差点就要上诉法庭,就是为了许听的抚养权。   但不是为了争夺抚养权,而是谁都不想要许听,谁都不想妥协,认为许听只会拖累他们。   最后还是许听的父亲迫于面子,让许听跟着他。   而许听的母亲则像打了个胜仗一样,毫不留情地扔下许听离开了,许听的父亲则在不久再婚。   没有人顾及到许听的感受。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许文成原本就不愿意许听跟着他,对她就不上心,再有了孩子就更漠不关心了。   许听初中到高中的每一次家长会,林书意几乎没有看见许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来参加。   除了有一次。   明明许听每次都考了第一。   高考过后,许听的所有志愿都报了离林城很远的地方。   林书意知道,她想逃离林城这个地方。   最后,她如愿以偿去了离林城十万八千里的申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   许听神色顿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不走了,以后大概会留在林城。”   林书意惊喜出声:“真的吗?”   许听点了点头。   林城有她最不喜欢的雨季、有她最痛苦的回忆,但她还是选择留在林城。   就算离开了林城,但她知道自己还被困在林城的那个夏末。   人终将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许听也不例外。   “那我们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林书意声音上扬,充满了开心,“你不知道我又多想你。”   许听被她的开心感染,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愉悦,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这时点的咖啡和甜点都送上来了。   林书意搅了搅咖啡里的糖,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神神秘秘:“你猜我前两天碰见谁了。”   许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顺着她的话问:“谁?”   林书意见她一脸淡然的样子,也不泄气:“顾嫣然。”   “顾嫣然?”许听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声重复道。   林书意:“对,就是顾嫣然,听说是刚回国。”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但许听并不陌生。   顾嫣然、林书意和她,三人都是高中同班同学。   “我还记得,当初毕业的时候顾嫣然跟沈言朝表白的时候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对了,听听你还记得沈言朝吗?”林书意怕许听不知道,朝她眨眨眼,“就是上次去酒吧那个穿黑衬衫的超级大帅哥。”   许听的声音的很轻:“我记得。”   “要我说以前的那些同学秃顶的秃顶,发福的发福,只有沈言朝还是那么帅,不愧是蝉联一中三年的校草学神。”说着林书意又把话题扯远了。   “听说这次顾嫣然回国就是为了沈言朝来的。”林书意摇了摇头,“那么多年过去了,真是有毅力。”   许听一反常态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书意语气理所当然:“叶凡跟我说的啊。”   叶凡上学期间就和沈言朝关系很好,他说得准没错。   “按我说顾嫣然长得也漂亮,现在又是从国外留学回来,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林书意话题一转,对许听扬了扬下巴,“但在我心目中还是听听最漂亮。”   除去林书意对许听的滤镜,许听的漂亮也不容置疑。   以前林书意词汇有限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她,直到她最近新发现的一个词。   纯欲。   许听在她心中简直就是纯欲天花板。   许听的眉眼微微上挑和她的性格一样透着冷清,一双浅色的茶瞳清澈透亮,和顾嫣然那种明媚的漂亮是不一样的,第一眼看上去不好接近。   小巧挺翘的鼻子下是稍厚的唇瓣,一笑起来清冷感退去,显得格外的灵动和纯真,带着一种朦胧的易碎感和勾人感。   林书意对于老同学,还是忍不住有些八卦:“你说沈言朝会不会同意?”   许听摇了摇头,眼睫低垂:“我不知道。”   心里先前的那股愉悦渐渐散去,只剩下茫然后的无措。   追爱是勇敢者的游戏,暗恋的胆小鬼当然不会开心。   “要我猜应该也不会同意,凭沈言朝那个条件要什么样的没有。如果同意了,那顾嫣然不得拽的个跟二五八万似的。”林书意想到那个画面,轻啧出声。   许久都没听到许听说话,林书意知道她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林书意掠过这个话题,扫视了许听一圈:“听听,你头发长长了。虽然你短发很好看,但我觉得你还是长发更好看。”   林书意打趣:“看了好几年的短发,看你长发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   许听眼神微暗:“只是突然想留了。”   留了六年的短发,去年她开始蓄起了长发。   室内温暖,窗户上的玻璃氤氲出淡淡的薄雾。透过薄雾,能看见昏黄低沉的天空和隐藏在黄昏里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路标字样。   似乎每一个黄昏落日都相似,透过薄雾许听看到了从前。   回想过去,从前的自己真是呆滞而又笨拙。   -   夏天傍晚的教室,余晖通过玻璃折射在黑板上,蝉鸣萦绕在耳畔,头顶上的风扇呼呼作响,抬头看窗外是紫蓝色的天空。   那是个十分燥热夜晚,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自习。   晚自习顾嫣然施施然走进教室,她那头飘逸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秀气的短发。   班里的人都惊呆了,谁不知道顾嫣然最爱护的就是她那头飘逸的长发,每天都要精心打理,别人碰都不能碰。   她竟然将她那头长发剪了,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顾嫣然,你中邪了?”一个男生站在她的旁边,打量着她新剪的短发,神情夸张。想当初他只是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就被她追着打了一节课。   顾嫣然“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表情是藏不住的害羞。   还是一个男生刺拉拉地说了句:“还不是下午的时候沈言朝随口说了一句,喜欢短发的女生。”   林城一中没有人不知道沈言朝,高三理十一班的高岭之花,永远位于光荣榜榜首的名字。   长得帅,成绩又好,妥妥的天之骄子,一中喜欢他的人能从学校前门排到后门。   高三一班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顾嫣然喜欢沈言朝,只是能像顾嫣然这样把喜欢表现的明目张胆的却没有几个。   哦,怪不得。   众人看向顾嫣然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坐在前排的许听没有抬头,桌上摆着练习册,只是拿着笔的手久久没有动。   喜欢短发。   沈言朝到底说没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去考证。只知道那天过后,一中的大部分女生都剪了短发。   某一天,路过理发店的时候,许听在门口站着很久,最终还是踏步走了进去。   明明知道这个决定很荒唐,但许听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幻想。   ……   “听听,你怎么也把头发剪了。”林书意看着许听及耳的短发,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只以为沈言朝随意的一句,喜欢短发,全校的女生如同疯魔一般都去剪了短发,一中女生中也掀起了剪短发的风潮。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听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掩饰神情的不自然:“高三时间紧,短发要方便一些。”   对于这个说法,林书意没有任何怀疑:“哦。”   别人这样说,她可能不信,但那个人要是许听的话,林书意表示完全相信。   在她认知中,所有人都可能会喜欢沈言朝,唯独许听不会。 第9章 你听   “哟,这不是林书意吗?”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许听的眉心一跳,循声望去。   一个短发,穿着白色皮草,面容精致的女人不紧不慢地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是顾嫣然。   看见来人,让许听不禁生出林城原来这么小的错觉,要不然到哪里都那么容易碰见熟人。   “好久不见。”顾嫣然脸上适时浮起一抹角度正好的微笑。   林书意收敛起脸上的笑,轻描淡写道:“前两天才见过。”   顾嫣然嘴角微微一滞,这么多年过去林书意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视线一转,打量着许听,犹豫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许听?”   许听抬眸,站起身来,嘴角微扯,“好久不久,顾嫣然。”   顾嫣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笑着出声,意味不明:“刚刚我还以为认错人了,那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变化还挺大的。”   许听语气没什么变化,神情依旧淡然:“人总是会变得。”   顾嫣然心底莫名生出一阵烦躁,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那你还不是一样回来了。”许听还没说话,林书意在就忍不住了。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话里的阴阳怪气,这顾嫣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你……”顾嫣然顿时哑言。   看着许听那冷冷清清的脸,也不再自讨没趣,怒哼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直到顾嫣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林书意收回视线,轻哼一声,撇嘴道:“有些人真是不能提,你看这一提就遇见了。”   “这么多年了,顾嫣然真是没什么长进,有事没事的就要阴阳你两句,你又没招惹她。”   高中时候的许听和现在不一样,留着厚重的刘海,从来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在班里安静得过分。   一心只读圣贤书,要不是成绩次次位于文科年级第一,班里的人都快要忘记有许听这个人的存在。   按理说许听和顾嫣然这样的人本没什么交集,但某一天她就注意到了许听,时不时会刺上两句,“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家长会还不是照样没人来。”   许听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神情平静:“所以呢?”   对于这些话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刚开始还会受到影响,现在心里已经生不出任何波澜。   在无数被漠视的时光中,许听无比明白自己不被任何人爱和接受的事实。   她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无端的恶意,就像接受林城惯有雨季的来临。   林书意不了解顾嫣然突如其来的针对,但许听知道。   她撞见了顾嫣然的表白。   也目睹了她表白被拒的全过程。   “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不会说出去的。”许听对于顾嫣然时不时的针对,不在意但也不厌其烦,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自高考结束,两人就没在见过面了。   “算了不提她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潇洒潇洒。”林书意提议。   许听:“什么地方?”   林书意就等她这句话了,连忙开口:“迦南。”   “叶凡的酒吧?”   林书意点了点头:“嗯,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如过去玩玩。”   许听微微思索了几秒便同意了。   她一向不喜欢喧闹吵杂的地方,但脑海里莫名闪过一张冷峻的脸,便同意了。   两人喝了些咖啡,将甜点吃完了就驱车往迦南的方向开去。   夜幕降临,酒吧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许听和林书意穿过人群来到一侧的吧台,就看见站在吧台里的叶凡。   “你来了。”叶凡看见两人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随后自来熟地跟一旁的许听打招呼:“晚上好呀,欢迎来玩。”   林书意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扬了扬下巴:“你怎么不欢迎欢迎我。”   叶凡瞬间就笑了:“你还需要欢迎吗?”   林书意轻哼一声,没说话。   “想喝什么我给你们调。”叶凡不仅是酒吧的老板,还兼职调酒师。   许听看着单子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酒明,眉头微皱:“我不经常喝酒,不太了解。”   叶凡了然:“那莫吉托怎么样,度数不怎么高的鸡尾酒。”   许听点头:“嗯,谢谢。”   “不用谢。”说完就准备工具开始调酒。   叶凡调酒耳朵动作娴熟流畅,很具有观赏性。   许听一转头就看见一旁的林书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认真。   那个眼神,许听太熟悉了。   莫吉托很快就做好了,许听抿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叶凡笑了一下,转头就问林书意:“怎么样,有小郑调的好喝吗?”   小郑是酒吧的另一个调酒师。   林书意喝了一口,状似犹豫,神情勉强:“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叶凡一下就炸了,“你跟我解释解释。”他难道还比不上小郑,开什么玩笑。   男人间的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   “就是还行呀。”林书意眼神无辜地看着叶凡。   叶凡顿时被气得吹鼻子瞪眼,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书意在叶凡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弯,低头又喝了一口那杯泛着青柠味的莫吉托。   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许听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中途叶凡接了个电话。   “顾嫣然给你打电话了吗?”叶凡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八卦,“事先声明,早两天她给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可没给。”   “没有。”沈言朝的声音格外的冷淡。   叶凡嘟囔了句:“不应该啊。”   沈言朝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叶凡:“没什么。”   “对了,你晚上休息,要不要来迦南玩。”没等沈言朝回答,叶凡又自顾自地说了句,“林书意还有她那个朋友也在……”   “来。”沈言朝兀然出声。   “啊?”叶凡顿时忘记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了,他刚刚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指望他会来。   “那行。”叶凡也懒得问原因,“我在吧台等你。”   等叶凡回到吧台,就看见林书意一个人在,下意识问道:“许听呢?”   “那呢。”林书意对着前方扬了扬下巴。   叶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见许听正坐在舞台的高脚凳上,前面是一个直立的黑色话筒。   叶凡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林书意眉头微挑:“听听被选为幸运观众上台合唱去了。”   头顶上彩色转盘透射出五彩斑斓的灯光,视线扑朔迷离,许听坐在聚光灯下,眉眼褪去了些清冷,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风情。   她扎着一个随意的丸子头,碎发垂落在脸颊和脖颈上。杏色的风衣外套被脱掉,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不规则衬衫,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包,那双被牛仔裤修饰得格外修长纤细的长腿随意地搭在高脚凳上。   “Stuck in a traffic beside the sea”(被围困在拥堵的海滨)   “Maybe it will be late but you don’t mind”(可能已经来不及 但你并不在意)   “Selfish like you”(自我如你)”   舞台上一个抱着吉他的男歌手正在唱着歌,声音低沉。   “Selfish like you”(自洽如你)许听缓声开口,声音不似说话时的清脆,显得有些低哑,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Now 21”(在21岁的当下)两人开始合唱。   “You need to shake your body”(尽情摇摆吧)   “We both understand”(你我都已明了)   “People's getting groovy”(人们兴致正好)”   ……   许听手握着话筒,头微微低垂,灯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迷离。   一曲结束,叶凡才将目光从舞台上的移开,调侃道:“想不到许听唱歌那么好听。”   “当然了。”林书意一脸骄傲,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许听唱歌,但也不妨碍她与荣有焉。   叶凡开玩笑地提议道:“你问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们酒吧当驻场歌手。”   林书意想都不想就拒绝:“你就别想了,听听肯定不会来。”   叶凡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为什么,我们这可是正经酒吧。”   林书意顿时无语:“听听工作超级忙,哪有时间来。”   叶凡顿了一下,一脸可惜:“好吧。”   转头一看,就看见沈言朝站在不远处没有动,叶凡朝他的方向大喊一声:“站那干嘛呢?当门神呀。”   沈言朝缓缓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往吧台走去。   “什么时候来的?”待沈言朝走近,叶凡问他。   沈言朝眼睫低垂:“刚刚。”   “平时休假叫你来都不来,今天晚上怎么想着要来。”叶凡双手撑在吧台上,语气随意。   沈言朝眼睛不知看向何处,神色漫不经心:“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叶凡顿时哑言,半晌才说:“是这样不错,但是前段时间我叫你来,你怎么不来。”   “忙。”沈言朝只说了一个字。   叶凡:“好吧。”   那边合唱完,许听起身正准备下台,舞台下的人就大声喊道:“再来一首。”   一旁的男歌手也笑着看着许听,“盛情难却,你就再唱一首吧,我给你伴奏。”   许听没有办法,也不好拒绝:“那行。”随后想了一下说,“Bangs可以吗?”   男歌手听到这个歌名,神色一动,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   “Seem to lose you when I need ya”(似乎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失去了你)   “Can't hold myself down like you used to”(不能让自己像以前的你一样低沉)   “I just miss you laying on me”(我只是想念和你在一起)   “That liquor smoke right 'bout to hold me”(那些烈酒香烟正准备抱着我)   “Let me down, lose you for a while”(失去你的这段时间,我很低沉)   “Hold it down, pour it up, I'm fine”(让它落下,倒满,我很好)   ……   “老沈?”   “老沈!”叶凡加大音量,都没见沈言朝回应。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台上的人正低眉唱着歌,歌声婉转,抒情动人。   酒吧的灯光打在沈言朝的脸上,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第10章 你听   最后一句结束,台下的人再怎么欢呼,许听都委婉拒绝了,下了舞台就看见吧台处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还没等许听发声,林书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听听,你唱得太好听了。”   许听嘴角微扬:“随便唱的。”说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看去。   林书意扁嘴:“我怀疑你在凡尔赛,还有我竟然不知道你会唱歌。”   说来也惭愧,她和听听认识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唱歌。   叶凡依旧不死心:“许妹妹有兴趣来我们这做驻唱歌手吗?”说到这他状似开玩笑道,“你来,我这肯定天天晚上爆满。”   看这架势就知道台下的人有多热情了,谁能抵抗住一个长得好看,唱歌又好听的小姐姐。   许听礼貌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有转行的准备。”   叶凡瞬间就乐了,没想到林书意这个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他刚刚也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许听答应:“没事,以后有转行的考虑提前联系我就行。”   林书意适时插嘴:“你想得倒挺美的。”   叶凡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沈言朝,为了缓解尴尬,就主动介绍:“这是沈言朝,上回酒吧你们见过的。”   林书意是认识沈言朝的,这话主要是对许听说的。   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灼灼。   许听微微仰头望向他,酒吧灯光昏暗,她却能清晰看见他眼角处那不甚显眼的红痣。   明明是极艳丽的颜色,在他脸上却平添了几分冷淡。   “沈医生好。”许听被他那沉沉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慌,忍不住率先开口。   他目光下敛,长睫微微轻扫,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在昏暗的灯光下,冷淡的神色此刻显得温和不少。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说出的话却令许听头皮发紧:“我还以为许记者不记得我了。”   许听:“……”   脸色一僵,顿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叫他沈医生,他就叫她许记者。   意识到这点,许听想到了那天沈言朝跟她说了自己的名字。   许听微抿唇,心尖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像是被小猫抓了一下,又麻又痒。   “沈言朝。”   半晌,许听再次轻声开口,声音有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试探。   听到女孩清软的声音,沈言朝眉心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过来玩?”   许听不知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叶凡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转。   这不对呀,这两人怎么那么熟。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说不熟吗?   这像不熟的样子吗?   叶凡纳闷:“你们两个认识呀?”亏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不熟。   许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大概说了句:“工作的时候采访过他。”   叶凡:“怪不得。”   但这也不对呀,叶凡再次看向沈言朝,暗道这人什么时候对女生那么上心过。   他越想越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后面只好放弃。   就在叶凡思考的时间,沈言朝不知什么走到吧台后,手里拿着一个鸡尾酒杯,旁边是几瓶颜色各异的酒,片刻后只见他将早就调好的淡青色液体倒入鸡尾酒杯中。   叶凡知道沈言朝会调酒,但也知道沈言朝几乎不喝酒,正疑惑。就见他把调好的鸡尾酒推到许听的面前。   许听意外地看着面前那杯淡青色的鸡尾酒,语气充满不确定:“给我的?”   沈言朝眉头微一挑:“不然呢?”   男人眼睫低垂,面容晦暗不明。一时间许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女孩清冷的眉眼,在喧闹的酒吧里显得过分的安静。   沈言朝莫名又想到了刚刚她坐在舞台上唱歌的模样,一样的安静,却又莫名的勾人。   叶凡看着那杯玛格丽特,故意说道:“老沈,怎么不给我调一杯?”   沈言朝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没长手?”   叶凡:“我……”几秒后又转头跟正在小口喝酒的许听说话,“我和老沈调的酒哪个好喝呀?”   许听的动作微愣,不知道怎么说好。   林书意终于看不下去了,推了一把叶凡,表情是说不出的嫌弃:“叶凡,你幼不幼稚呀。”   “我哪里幼稚?”叶凡不服,又问了没有说话的许听,“是不是我调的莫吉托要好喝一些?”   许听认真地思考一下,沉默了须臾后才缓缓开口:“两个都好喝。”   在她说这句话,她看到沈言朝瞥了一眼她,随后又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他也在期待她的答案吗?   许听胡乱地想到。   叶凡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几秒后无比勉强地说:“我接受这个回答。”   林书意简直无语:“三岁小孩都没有你幼稚。”   许听没看两人的斗嘴,注意力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他坐在那,眼眸微阖,神情懒散。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沈言朝微微侧头,骤然睁开眼。   两人的视线的猝不及防地撞上。   沈言朝看着她神情不变,眼神依旧清朗平静。   倒是一旁的许听顿时乱了心声,慌不择乱地移开视线,一股被偷看发现的窘迫感占据心头,耳朵也开始发烫。   沈言朝看着女孩慌乱的动作以及那快要红透的耳朵尖,嘴角微勾,漆黑的瞳仁多了丝浅浅的笑意。   ……   台上的男歌手唱完最后一首歌,抱着吉他下了舞台径直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许听还没有刚才的尴尬缓过神来,抬头就看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有事吗?”   男歌手嘴角上扬,笑容真挚:“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话音刚落,林书意和叶凡都默契地停下了声音,转头看向两人。   想看热闹的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知怎么地,许听没说话而是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沈言朝。   此时男人收起了懒散,狭长的黑眸不见丝毫笑意,清隽分明的面容轮廓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几秒后,许听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礼貌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男歌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笑着问了句:“很冒昧地问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许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她没注意到在她应声的瞬间,某人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男歌手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视线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沈言朝,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了。”说完就离开了。   男歌手一离开,林书意立马皱着眉说:“听听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林书意委屈地想到,听听会唱歌她不知道,现在连有男朋友了,她也不知道,她再也不是听听最好的朋友了。   许听顿了一下,有些尴尬:“没有,我骗他的。”   许听向来不怎么拒绝人,像今天这样跟她联系方式的人不算少数。她不厌其烦,干脆就谎称自己有男朋友。   这么一说果然没人再纠缠了,就说她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这样一来,也掐断了她身边的所有桃花,但许听不在意。   没人注意到沈言朝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放松了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桌面,神色漫不经心。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林书意一下就明白了许听的用意,心里那小小的疙瘩也被抹平了:“我就说,你有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又看了一眼那个还没有走远的男歌手,对许听眨了眨眼睛,“还别说,那个人长得挺帅的,听听你不考虑考虑?”   这时叶凡也感慨地说了一句:“刚刚那人是酒吧的驻唱歌手叫宋元思,歌唱得不错,人长得也还行,天天都有小姑娘去要微信,还挺受欢迎的。”   感情刚才邀许听上台合唱,早就有所预谋。   林书意这朋友长得真是漂亮,他看了有时候都会晃神,宋元思会有想法也不奇怪。明明四人都是同一个高中的,叶凡却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长得又漂亮,成绩又好,不应该啊。   “许听,我们真的是同一个高中的吗?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叶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许听抿了一口鸡尾酒,才轻声说:“一中几千个人没有印象很正常。”   叶凡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还别说我们几个还是挺有缘分的。”   许听垂眸看着手中颜色如梦如幻的鸡尾酒,不置可否。   不只叶凡一个人这么想,沈言朝也在想,他和许听一个高中,为什么他会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莫名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女孩淡然又认真地说了句“不记得了”。   “老沈,你笑什么?”沈言朝那面瘫似的脸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叶凡怎么看怎么渗人,“你中邪了?”   沈言朝顿时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声:“闭嘴。”   叶凡依言闭嘴,还朝他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沈言朝没看他,而是抬眼,淡声开口:“许听。”   “啊?”许听一时间不在状态。   沈言朝:“回去吗?”   许听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时间的确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便点了点头,“嗯。”   两人说完,就看见林书意和叶凡两人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   许听被看得头发有些发麻,明明他们两人原本没什么,却被他们看出一种猫腻的感觉,最后还是许听忍不住解释:“我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林书意:“哦。”   叶凡:“哦。”   许听:“……”   有一种解释了又没解释的感觉,嘴唇动了动,为了避免越描越黑,她最后还是选择什么话都不说。   沈言朝起身,“走吧。”   在两人无比灼热的目光下,许听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书意我就先走了。”   林书意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沈言朝,神情若有所思,几秒后开口:“嗯,回家给我发信息。”   许听:“你也是。”   就在两人充满探究的目光下,许听和沈言朝两人并排走出了酒吧。 第11章 你听   沈言朝拉开车门,看见许听站在车旁没动,思考了几秒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说了句:“坐前面。”   许听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坐那里比较好。上了副驾驶,低头系好安全带。   沈言朝瞥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两人谁都没开口,车内安静得过分。   上一次许听以为胃痛的原因没能好好观察,余光悄悄瞥向身侧,自以为隐蔽。   许听正准备说些什么话题,缓解这一室的沉寂,就听到车内突然传来音乐声。   许听一滞。   “Seem to lose you when I need ya”(似乎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失去了你)   “Can't hold myself down like you used to”(不能让自己像以前的你一样低沉)   “I just miss you laying on me.”(我只是想念和你在一起)   是她刚刚在酒吧唱的那首。   是巧合吗?   许听不知道。   但她并不意外。   “你今天晚上不加班吗?”许听问完就后悔,她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要是加班,还能出现在迦南。   “嗯。”沈言朝应两声,声音在狭小封闭的车厢显得低沉,“明天轮休。”   许听干巴巴地回了一声“哦”随后又绞尽脑汁地补充道,“那还挺巧的。”   沈言朝低声不甚在意地回道:“不巧。”   许听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丧失了思考力和行动力,要不然为什么总是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   “嗯?”   在一个红灯前,沈言朝停下了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她,“我知道你在这。”   这一刻许听清晰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一股热气瞬间涌向脸和耳朵。   她无比庆幸车上开了音乐,能掩盖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也庆幸车内昏暗的环境,能隐藏那红得要滴血的脸颊和耳朵。   此时两人谁都么开口,只剩下车内流淌的音乐声,低哑动人的女声仍继续唱着:   “That liquor smoke right 'bout to hold me”(那些烈酒香烟正准备抱着我   “Let me down, lose you for a while”(失去你的这段时间,我很低沉)   “Hold it down, pour it up, I'm fine.”(让它落下,倒满,我很好)   ……   这时红灯变绿,沈言朝瞥了她一眼,转头发动车子。   路边的灯光闪过,许听瞥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但又很快又恢复到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   似看不见的深海,将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底下,不让人窥见半分。   两人没说话,但气氛却不像之前那样沉寂尴尬。   许听为了缓解剧烈跳动的心跳和烫得不行的耳朵侧头看向车窗,窗外的景色迅速飞驰而过,林城各种地标性建筑从她的眼前晃过。   她回林城已有一个多月,却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八年的时间,林城现在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的建筑被拆,建起了高楼大厦,从前经常去的早餐店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是各种陌生的甜品店和咖啡厅。   经过一中的大门,许听忽然出声:“一中门口的那家书店搬走了吗?”   沈言朝愣了一下,才反应她问的是什么,思索了几秒,说:“两年前就转让了。”   这也是他偶然知道的,某一次去一中附近办事,就看见书店张贴了店铺转让的公告。   “我很久没回林城了,很多地方都陌生了。”许听垂下眼睫,掩下眼底的情绪,状似随意地说道,像是为刚刚那个问题提供解释。   很久。   是多久?   沈言朝没问。   车开到小区楼下,待车停稳,许听解开安全带,侧身说道:“谢谢你今天晚上送我回来。”   沈言朝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掀起眼帘,路旁的霓虹灯影掠过他的眉眼,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顺路而已。”   许听对于他的话没想太多,神情依旧认真:“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你对谁都这样客气吗?”沈言朝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他送她回来是为了听她这一声谢谢吗?   “我——”许听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八年的时间她改变了很多,她也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而又笨拙的小女孩了,但在他面前她还是什么都说不来。   沈言朝敲打方向盘的手指顿住,开口:“回去吧。”   许听沉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她推开车门,站在车旁,透过半开的车窗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的环境里忽明忽暗。   “沈言朝。”许听叫住了他。   “嗯?”沈言朝侧身看向他。   “再见。”   顿了几秒,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再见。”   恍惚间,她好像在那双漆黑而又平静的眼眸里隐隐看见一丝笑意。   -   今天林城的气温的相较于前几天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外面的风如同一把把钝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许听出门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提示今天会有雨夹雪,各位市民注意防寒保暖。看着提示许听沉思了几秒,还没等将手机息屏,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陈路语速飞快地问道:“听姐,你现在到电视台了吗?”   许听:“还没有。”   那头的陈路松了一口气,又迅速地说了一大串:“是这样的,接到群众热线说是林城市人民医院发生医闹,情况紧急,主任让你和我直接赶去现场。”   许听连忙应道,两人在医院集合。   好在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打个车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在车上,许听抓紧时间向陈路了解情况:“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陈路:“说是很混乱,病人家属都要和医生打起来了,拦都拦不住。”   医闹不是罕见的新闻,但许听莫名眼皮一跳,接着问道:“具体位置。”   陈路想了想,说:“根据现场的群众说,好像在三楼外科。”   许听心里忽地一紧,那是沈言朝所在的科室。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面色越来越沉重:“先挂了,我这边马上就到了。”   一到医院门口,许听连电梯都没来得及等就直接爬楼到了三楼。   赶到现场就看见七八个壮汉,膀大腰圆,喘着粗气,拉着横幅对着一行的医生和护士嘴里不停地大骂着:“你们这一群庸医,杀人偿命。”   旁边的几人也不停地大声重复着:“庸医,赔钱。”   其中一个剃着平头,在冬天依旧穿着黑色皮衣,左手插着腰,不停抖腿模样流里流气的男人大声喊着:“我老娘死了,不给我个交代,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一个医生率先站了出来:“是你们家属没有听我们医生的建议,造成这样能的结果不在于医院。”   男人才不听,依旧自顾自大喊着:“肯定是你们这群黑心的医生输液把我老娘输死的。”   大厅不仅有医生、护士、闹事的家属,还有病房里不听出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聚集在不远处看着这场闹剧,叽叽喳喳地讨论,手里还拿着手机拍摄着,只是却没有一人站出来。   “那个老大娘的儿子真是黑心肝的,平时都不见她来,人死了就医院闹。”   “可不是嘛,她这儿子这时候来医院闹,安的什么心谁还不知道。”   “啧,真是造孽呀。”   ……   许听观察着现场情况,没有看见沈言朝的身影。   片刻后,陈路也扛着摄像机赶了过来,跟许听打了声招呼就立马将摄像机架好,拍摄周围的情况。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男人看见胸口挂着工作牌的许听和陈路,立马走了过来:“你们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吗?”   两人点了点头。   光头男人憨厚一笑,立马介绍自己:“我是那个打热线电话的那个人。”   陈路立马应声:“是王先生吗?”   光头男人点了点头:“嗯,我是。”   陈路就现场的情况跟王先生聊了起来。   王先生:“说起来也造孽,死的人是我隔壁床的老大娘六十多岁的年纪,我记得是患有恶性肿瘤,自从住院以来她那个儿子就刚开始来过,后面就没有来过,丢老太太一个人在医院。”说着还瞅了一眼那个不停大喊着的男人。   “医生打了好多电话给他,他也没来。老太太在床上一直喊痛,医生检查说是要手术,后面不知怎么的手术也没做成,晚上就输了个液。”王先生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今天一早上醒来人就没了,他那儿子来看了一眼又走了,后面原来才知道是喊人来医院闹了。”语气很是唏嘘。   许听问:“有人报警了吗?”   王先生点了点头:“早就报了,警察还没来。”   前方两拨人正僵持不下来,一侧手术室的门开了。许听透过人群就看见沈言朝穿着手术服走了出来,面对那个闹得正凶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打断了他的吼叫,声音冷硬:“请停止你们的行为,在医院聚众闹事是违法的。”   沈言朝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双幽深的黑眸。他的声音不大,但男人在听到他这话时却莫名打了个冷颤。   片刻后,男人像是反应过来,忍着那股害怕,继续大喊:“你们这群庸医把人医死了,还有理了。如果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老子是不会罢休的。”   刚才说话的医生也开口:“你们家属的心情我们很能理解,但你们这样闹下去是没有任何结果的,而且你们在闹下去也没什么好处,我们已经报警了”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被激怒道:“报警了又怎样,以为老子会怕,我老娘被无良医生害死了,受害人是我,就算警察来了老子也不怕。”   说完看向旁边的几个壮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闹得越大越好,他就不信他们这些医生会不怕。   下一秒那几个壮汉扔下横幅,直接动手将护士台上的东西全部砸了。   围观的群众见情况不对,连忙收起手机躲进了病房。   场面顿时失控,充斥着各种尖叫声和碰撞声,现场陷入到一片混乱中。 第12章 你听   混乱中,沈言朝看见了同样被被裹挟在人群中的许听。   沈言朝眉头皱紧,逆着人群向她走去,还没等来她面前,刚刚那个剃着平头的男人走近了他。将沉重的输液架砸向沈言朝,他立马注意到男人的动作,一转身一脚将男人踹到在地。   电光火石间,许听看见一道白光闪过。   许听立马意识到,男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   “沈言朝,小心。”许听朝沈言朝大声喊道,“他手里有刀。”   许听才说完,男人就把冲向他将手里的刀往前一捅。沈言朝立马弯腰反手制住男人,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男人倒地,手里的刀也应声落地。   却没注意到男人从一侧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把刀再次刺向沈言朝的方向。   许听目睹了全过程,顾不上出声提醒,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沈言朝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她扑到在地。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男人的刀偏了方向划破许听的袖口。   黑色的棉衣被锋利的刀划破,露出里面白色的棉絮。   男人见行动失败,嘴里骂骂咧咧,恶狠狠地瞪向扑在沈言朝身上的许听。   沈言朝抬头和男人的视线对上,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眉梢有着明显的怒气,眉骨挺括眼眸漆黑,带着戾气,呈现出不符合他的乖张和锋锐之感。   缓缓起身走向那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片刻抬脚就往男人的膝盖上猛踹。男人猝不及防被踹一脚,龇牙咧嘴地抱住膝盖,朝不远大喊:“你们是是死的吗?没看见我被打了?”   几个壮汉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想朝这边走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警察终于赶来了。   几人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没敢动。   “是不是你在闹事?”带头的一个警官看着抱着膝盖龇牙咧嘴的男人,声音严肃。   看见警察,男人躺在地上不停惨叫:“警察同志,这医生他大人。”   警官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沈言朝,“怎么回事?”   沈言朝看向男人的目光冰冷得刺骨:“正当防卫。”   陈路被刚刚那一幕惊到了,连忙开口:“警察同志那人身上带刀。”   听到带刀,性子瞬间不一样了,带头的警察的脸色顿时更严肃了。   见到警察,一众医生和护士一下就有了主心骨纷纷围了过来,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听到后面,那个警官的脸色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最后来医院闹事的几人都被带到派出所坐笔录,沈言朝、许听还有两个医生也被一同前往派出说明情况。   经过医院的监控、文件以及家属签过的同意书,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这起事件说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带头闹事的平头男人叫孙洋,是死去老大娘的儿子。经过一番调查,孙家的家庭情况不是很好,孙洋没什么正经工作,一天游手好闲。还调查出孙洋之前有案底,参与过场次聚众斗殴。   孙大娘患有恶性肿瘤,病情恶化需要立马手术,但要支付一大笔的手术费,出去钱财的考虑,孙洋拒绝的主治医生的建议,只要求随便输点液就行。   主治医生对孙洋说明了孙大娘的情况,老太太的情况必须马上做手术,输液肯定会耽误治疗的,但孙洋并没有同意医生的治疗方案,仍坚持输液。   输完液的第二天孙大娘就去世了,孙洋一口咬定是医生给老太太输液造成了她的死亡,要求医院和输液的医生赔钱,要不然他们就赖着不走,并扬言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根据前因后果,这场案件已经很明显,可以判定为一场恶性医闹事件,再加上孙洋持刀伤人,性质更加严重恶劣,更要严肃处理。   参与医闹的所有人都被拘留在派出所,等到下一步的审理。   出了派出所,天已经黑了,路旁的路灯也依次亮了起来。   许听走在沈言朝的背后,话都不敢说,实在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太难看了。   想想也是,一个人经历这样的事,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恐不奇还会留下心理阴影。   现在医患关系越发紧张,如何处理紧张的医患关系,这也成为社会大众所需要面临的问题。   案子还没结束,后面她还得继续跟进做后续报道。   许听还在思考新闻的落脚点,想着晚上可能得熬夜赶新闻了,前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她一抬头就直愣愣地撞上了那人的后背。   一声闷响,许听后退一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沈言朝转过身黑眸直直地看向她,打断她的话:“许听。”   许听抬眸,眼睫微颤:“嗯?”   沈言朝目光沉沉,嘴角抿得平直,半晌才从牙缝里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话:“你跑过来干什么?”   许听不明所以:“什么?”   沈言朝看着她那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嘴角勾起,像是被她那个漫长的反射弧气笑,但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那人手里有刀你没看见吗?”   看见许听为他挡刀的那一刻,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跳的那么急促,像是要从心中直接跳出胸腔。   “……”   许听被他的话刺痛到,脸色顿时一白,嘴唇微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能说她就是看见那人手里有刀,才扑了过去。   但这话明显不能说。   片刻许听垂下眼睫,低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眼眶就涌上一股热意,鼻子也跟着一酸。   她紧咬下唇,让自己不受情绪控制。   “如果那人下狠手的话,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沈言朝听到那句对不起心中那股郁气跟甚,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硬。   孙洋目的只是想恐吓一下医生,并没有想弄出人命,所以并没有完全下狠手,索性只是划破的许听的衣袖。   许听手指攥紧,低垂着脑袋,眼里有泪光闪过,只是再次重复道:“对不起。”   再次听到道歉,沈言朝看着低着头的小姑娘,一时间竟觉得胸口的气息有些不顺。   沈言朝心里烦躁不堪,平复了胸口的郁气,才缓声开口:“许听,抬头看我。”   许听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他。   透过路灯,沈言朝看见她眼里的隐隐泪光和微微泛红的眼角,心里倏地一阵刺痛。心口像是被烈火灼烧,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心中的那股郁气和一直积攒的怒气在这一刻都统统被她这一眼看得烟消云散。只剩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作祟。   沈言朝终于妥协:“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听听到他的道歉,摇了摇头,短短几分钟似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对他浅笑道:“是我太冲动了,给你添麻烦了。”   只是那双清透明亮的茶瞳随着这句话变得黯淡。   说出的话礼貌而又疏离。   这下轮到沈言朝发愣了。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一时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听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沈医生再见。”   她又叫他沈医生了。   沈言朝沉着脸没说话,目光幽深地看着他,眼里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许听不再看他径直往前走去,只是没人看到她抓着包包肩带的手指越发紧了。   沈言朝也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前方那抹纤细瘦弱的背影。   进了小区,在走进单元楼的时候,沈言朝大步走近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冷:“许听。”   “对不起。”   许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看着被他攥住的手腕,片刻才状似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说着还笑了一下,“你也不用道歉,原本就是我自己冲动。”   说完许听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度收紧了。   两人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近过,近到许听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眼角的红痣。他低头看她,一向漆黑深沉的双眼少了些冷硬,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柔和。   沈言朝一向自持冷静理智,什么时候这么冲动过。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听。”沈言朝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不似之前都是冷硬,多了些喑哑低沉。   就这么一句话,许听之前建好的所有心理防御都随着这两个字全部坍塌。   鼻尖再次涌上一股酸涩,这次却怎么止也止不住,眼眶很快就变红了。   她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灼热的温度,耳边嗡嗡地响着,清透的双眸此时像是失去了焦距,无措看着前面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距离的男人。   这世界没有一个人像他,只要一句话让她的世界坍塌又再次重建。   良久的沉默过后,许听才忍着鼻尖的酸涩,被水洗过般的茶瞳注视着他,视线没有任何躲闪,孤注一掷般:“沈言朝,我,我只是怕你受伤。”   当时那个情况,她也害怕,但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的是沈言朝受伤。   话音刚落,沈言朝眉心一跳,大脑短暂地失去思考,只是那漆黑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这句话对许听来说其实已经算出格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昏暗却有皎洁的月色的夜晚,向不知情的他剖析自己的内心。   这是暗恋的胆小鬼说过最勇敢的一句话。   沈言朝抓着她手腕的手指放松,下一秒又猛然抓紧 第13章 你听   黑暗中,许听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直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却回想着不久前楼道口发生的事。   沈言朝抓着她的手,声音喑哑:“我知道。”   “我也只是担心你。”   沈言朝明确知道自己不对劲,但却无法摆脱,他唯一能做到就是抓住许听的手,不让她这样红着眼眶离开。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才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许听微抿着唇,在这空隙间立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好像拉远了距离,砰砰跳动的心脏也会因此慢下来。   沈言朝看着如受惊的猫似的向后退的女孩,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但但视线却牢牢地落在她的身上。   昏暗的楼道中,他能看见小巧精致的耳垂莹白如玉,此刻却红得滴血。   莫名感觉的自己的耳朵也开始有些发热,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回去吧。”最后还是沈言朝率先开口。   许听不敢看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完楼梯口走去,自然也错过了男人眼中那抹柔和。   站在原地看着许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沈言朝才不疾不徐地往另外一栋单元楼走去。   ……   困意渐渐上涌,许听闭上了眼睛。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紧,刺眼的光透过玻璃折射了进来。许听眉头微微皱起,睫毛微颤,几分钟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许听坐在床上缓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掀开被子才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   不知昨晚什么时候下的雪,窗外此时一片白茫茫。树木、草地以及房顶都被薄薄的一层雪所笼罩,此时天空中还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   许听看着雪就伸出了手,冰凉的雪花落入温热的掌心很快就融化了。虽然这样,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想要去接住落下来的雪花。   今天还要上班,许听简单洗漱完就去了电视台。   去单位的路上,许听耳边都是惊奇的声音。林城几乎很少下雪,林城人对雪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今年冬天地第一场雪对林城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到了单位,等坐下整理昨天医闹的采访资料,许听才发现录音笔不在了。   录音笔里的录音还没都来得及备份,许听想可能是落在医院和警察局这两个地方。   正思考着要想去哪个地方,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许听接通电话:“喂,你好,我是——”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响起一道男声,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许听。”声音通过电流传到许听的耳畔更显得低沉悦耳。   许听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会那么动听。   愣了几秒,许听才不确定开口:“沈言朝?”   “嗯。”电话那头话语里的笑意加深,“外科大厅发现一支黑色的录音笔,是你掉的吗?”   许听立马缓过神来,忙不迭应道:“是我掉的。”顿了几秒,试探性问道,“我现在过来拿,方便吗?”   那边没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许听恍惚听见好像有人叫了一声“沈医生”,沈言朝正在跟别人说话。   许听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等他。   “还在吗?”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许听连忙回答:“在的。   “中午可以吗?”片刻沈言朝缓声开口。   许听立马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她刚才那个问题,思考了几秒,轻声回道:“可以,我这边不着急。”   沈言朝再次开口,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   许听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乖巧应声:“嗯。”   沈言朝:“中午来,给我打个电话。”   “嗯。”   挂了电话,许听看着那串通话记录久久没有回神。   想到中午的见面,许听心里总有些说不来的紧张,同时又夹杂着想见又不敢见的期待,如同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要落不落。   这样的心情像极高中得知要和沈言朝一起上台演讲的心情。   她作为文科第一,沈言朝作为理科第一,两人一同上台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   得知这个消息,许听准备了很久很久,上台的每一句话连同每一个动作都练习了无数遍。   但遗憾的是那天沈言朝并没有来上学,和她一同上台演讲的是另外一个男生。   没有人知道她为这场同台演讲准备了多久,但现在并不重要了。   ……   怀着紧张而又期待的心情终于挨到了中午十二点,许听站在医院门口对着那个号码犹豫了很久,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最后还是拨通了按个号码。   铃声响了几秒才被接听。   电话传来女孩轻软的声音:“沈言朝,我到医院了,你现在方便吗?”   沈言朝坐在办公前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一旁的医生看他这样,忍不住问了句:“沈医生,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   跟他说话的医生看见他在打电话,就没继续问了,伸手指了指门外示意道:“那沈医生你先忙,我就先去吃饭了。”   沈言朝对他点了点头,而后才跟电话那头许听说:“方便,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马上过来。”   许听很快就到沈言朝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她站在门口敲了敲。   “请进。”   沈言朝从病历本上抬起头就看见她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头发披肩穿着浅色的大衣,眉目如画。   “沈言朝。”许听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言朝放下手里的笔,抬眸凝视着她,随意开口:“吃饭了吗?”   许听神情一滞,几秒后才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   中午一下班就赶来医院了,哪里还来及吃饭,索性她也不饿。   沈言朝起身,对她说:“走吧。”   许听站在原地看她脱下白大概换上自己的外套,一时间没动。   只见沈言朝换好衣服,走到门口,见她没动,眉头微挑:“带你去吃饭。”   “啊?”她不是来拿录音笔的吗”   沈言朝:“还不跟上。”   许听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去往医院的教职工食堂。   她就站在沈言朝旁边,走在路上能明显感受到周围人向她投来的视线。倒没什么恶意,更多的是打量和好奇。   沈言朝对于这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已经习惯了,面上一片淡然,倒是衬得许听有些许局促。   正值午饭时间,医院的教职工食堂到处都是人。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都是颜值出众的人,走在哪里都引起一阵注视。   走到食堂窗口,沈言朝侧身看她:“想吃什么?”   许听抿唇,立马回答:“都可以。”   “好。”   沈言朝在窗口点了几个清淡的菜,端着两个餐盘在一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将手中一个餐盘推向她的面前,“看看,有什么忌口的吗?”   许听低头一看就看见,一个餐格上堆着芹菜炒肉,眉心下意识皱起,绿油油的一看就是致死量。虽然是三菜一汤,但每个菜量都很多。   鼻子不经意地皱了皱,但许听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摇了摇头:“没有。”   沈言朝就坐在她的对面,女孩那些小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餐盘和她的餐盘调换了个位置。   许听不解地看他。   沈言朝拿起筷子,言简意赅:“吃饭。”   几秒后许听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这是看出来她不喜欢吃芹菜。   “哦。”许听夹了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糖醋里脊放入嘴中。   “怎么样?”沈言朝问她。   许听咽下口中的里脊,点头:“不错。”说完又尝了一口油麦菜。   还别说,医院教职工的食堂还挺好吃的。   沈言朝吃饭慢条斯理,对她的评价如是道:“下回带你来吃别的。”   “……”   “啊?”   她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沈言朝抬眸看她:“不是说这里的菜还不错吗?”   许听点头,她是这样说的没错。   “食堂的面食也都很不错。”   片刻她才缓缓应道:“……哦。”   许听也没想太多,她只当做是沈言朝的客气话。   后面两人就没在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各自吃着饭。   过了许久,对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吃不下?”   看着自己餐盘里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鸡肉,许听不还意思地轻声说:“我吃饭比较慢。”   事实上是她真的吃不下了,而且她一向不喜欢吃肉,只喜欢吃蔬菜。   沈言朝一看就是那种不喜欢浪费粮食的人,她自己也不喜欢粮食,平时吃多少打多少,今天是特殊情况。   许听说完就强迫自己把餐盘里剩下的肉和米饭吃完,过了一会才终于把所有饭菜吃完。   吃完笑着对沈言朝说:“我吃完了。”那双茶瞳隐隐有微光,只是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沈言朝哪里看不来她的想法,黑眸微沉:“你慢慢吃,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他一向不擅长向人解释什么,但面前的小姑娘总是误解他的意思,解释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难以说出口。   “不舒服。”同时沈言朝也注意到了她脸色不对。   许听摇头:“没有,只是刚刚吃得有些急。”最重要的原因是心里原因,她很久没有吃肉,今天突然吃了好一些鸡肉,生理和心理都有些不适。   只是这些她没跟他说,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人。   她到现在还记得,沈言朝曾亲口说过最讨厌麻烦的人。   她不想成为他口中那个麻烦的人。 第14章 你听   沉默了半晌,只听见食堂嘈杂的喧闹声。   沈言朝眼睫下垂,神色淡淡:“许听,我有那么可怕吗?”   许听立马似拨浪鼓般迅速摇头:“没有。”   “怎么感觉你很怕我。”沈言朝继续发问。   话音刚落,许听放在桌下的手紧下意识扣紧掌心,声音不太自然:“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对于她这个回答,男人不置可否。   沈言朝没有再多说什么,漆黑的眼眸沉了下来:“走吧。”   “好。”   许听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食堂。   看着男人挺拔修长的身影,她能敏感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太好。   看着两人的声音消失在食堂,食堂里吃饭的人终于敢放肆地大声讨论了。   “跟在沈医生后面的小姑娘是谁呀?”一个男医生伸长了脖子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开口问道。   “谁知道呀?怕不是沈医生的女朋友。”   “说不一定,你们谁见过沈医生有带那个人来食堂吃过饭。”   “怕是万年的铁树要开花了。”一个医生路过,如此感慨道。   医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食堂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多久一院沈医生待女朋友来食堂吃饭的消息就传开了。   ……   “不喜欢什么?哪里不舒服?不知道说吗?”回到办公室,沈言朝倒了一杯水给她。   许听接过水,神情一滞,片刻才说:“谢谢。”   沈言朝坐在办公桌前,狭长的眼尾上挑,漫不经心:“只会说谢谢?”   许听双手握着纸杯,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应声回道:“我知道了。”   几秒后低声又说了一句:“我怕麻烦你。”   沈言朝都要被这姑娘气笑了,他看起来就那么不近人情吗?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许听握着纸杯的手收紧,“我……”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凶,”说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用怕。”   对上他的视线,许听愣了一下,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慌不择路地移开眼睛,掩耳盗铃似的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听见女孩那句低不可闻的“我不怕”。   许听回到电视台,坐在工位上看着手里那只失而复得的录音笔,只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像一场一戳就破的梦。   “听姐,采访对象已经到了。”舒谣的声音打断她的发呆。   “嗯,我这边马上过来。”许听收起录音笔,不再继续想,整理好思绪就去工作。   -   “我才一天不在,就错过那么大的八卦。”一个手里转着笔,表情略显吊儿郎当的男医生看着沈言朝,揶揄道。   说话的人叫邵华和沈言朝是一个办公室,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了还在一家医院工作,关系要比其他人近些。对于医院现在传的这些八卦,也敢正面打趣当事人。   可以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言朝看着面前的电脑,头也不抬,对他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听说你昨天中午带来一个妹子来食堂吃饭?还有图有真相。”邵华对他挑眉,继续发问。   沈言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邵华才不会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吓住,秉持着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厚脸皮地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你很闲。”不等邵华说话,又不紧不慢了说了句,“这个季度的论文你发了?”   邵华顿时被噎住:“……”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论文,不愧是他,杀人诛心。   以为所有人都是他吗?SCI都发了好几篇。   邵华:“我闭嘴还不行吗?”   沈言朝斜睨他一眼,视线又转向满屏英文的电脑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邵华忍不住出声:“老沈。”   沈言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脸色是说不出的冷淡。   邵华背后一凉,他是知道沈言朝最烦别人在他做事的时候打扰他,可他真的忍不住呀。不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他连看资料的心情都没有。   “哥。” 邵华:“我叫你沈哥都行,我就问一个问题。”   “说。”   邵华心里一喜,生怕他反悔,连忙问道:“那个妹子真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沈言朝眸光微闪,平静道:“不是。”   否认但也没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不像某人的风格。   邵华一想心里有了个主意,故意道:“那你有那个妹子的联系方式吗?我看到照片就想说,长得就是一个字,绝。”   他顿时感觉到沈言朝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沉,还是硬着头皮说:“能推给我吗?”   说完这句话,邵华感觉自己就要被冻死在沈言朝的目光下。   沈言朝神情平静,说出的话却格外的冷漠:“我看你是真的很闲。”   邵华顿时就投降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是知道沈言朝这人看似高岭之花无欲无求,实则却是领地意识极强。   是他的东西,别人看都不能看,别说碰了。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邵华讪笑。   还说什么只是朋友,从认识到现在他就没见过沈言朝身边有什么女性朋友。   话说沈言朝这万年铁树都要开花了,他什么时候也才能遇到他的爱情。   “把照片发给我。”   正当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突然被这句话打断。   邵华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对面神情依旧冷淡的男人:“……”   “你说什么?”   他是真的没发现沈言朝还有闷骚这属性。   “偷拍的照片。”沈言朝的语气依旧平静。   要说他和那个妹子没有关系,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不会信。   但还是老实地将群里的照片发给沈言朝,邵华看正在低头看照片的某人,贱兮兮道:“那妹子真的不是你女朋友?”   沈言朝看着放大的照片,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因为是偷拍,照片有些模糊,但还是看见女孩清丽的侧脸,意外的很有氛围感。   沈言朝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须臾,长按照片保存,而后才不紧不慢按灭屏幕,将手机收起。   邵华:“医院的那些小护士芳心怕是要碎一地。”   沈言朝没理他。   _   那次见面后,两人都没有故意联系对方,许听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只是会时不时看着那个备注为S的电话号码发呆。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许听回到家灯都不开,就躺在沙发上没动。连着忙了一个星期,今天接着在外面跑了一天。   明天不用上班,到了她轮休的日子,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窗外黄昏的余晖渐渐淡去,夜色变得浓郁。房间一片黑暗,许听就靠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大脑放空思绪。   突兀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等响了好几秒,许听才随意捞过手机,看了眼屏幕,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爸。”   “你妹今天回来了,回家一家人吃顿饭。”许文成直接通知。   在听到许文成的声音,许听只感觉身体连同大脑变得更加疲惫了:“我刚下班,可能赶不过去。”   许文成才不听她的推脱,直接了当道:“我来接你。”   许听知道这次是推脱不了,忍着隐隐的头痛,无奈妥协道:“不用,我这边收拾好就过去。”   许文成得到满意的答案,才挂断电话。   昏暗中,许听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将灯打开,面容又再次恢复到了平静。   拖着疲惫的身体,许听忍着不适,穿越大半个城市到了她父亲的家,只为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接风洗尘。   许听站在门口,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按下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用手擦了擦围裙,笑道:“小听来了。”说着又扭头朝客厅喊一句,“晴晴,姐姐回来了。”   开门的人是她的继母,宋春兰。   许听也礼貌回了句:“阿姨。”接着将自己在路上买的礼品递给她。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宋春兰看着许听,佯装不悦道,但手还是老实地接过许听递来的那几袋包装精致的礼品袋。   许听浅笑,没说话。   走进客厅就看见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靠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柔软的抱枕,跟身旁的中年男子撒娇道:“爸爸,我今天做了好久的飞机,好累啊。”   “辛苦了,等会让你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男人的声音是许听没有听过的柔和。   许听站在一旁没动,倒是许文成看见她,脸色立马垮了下来,哪里还有刚刚慈父的样子:“来了都不会喊人。”   许听微抿唇,从善如流:“爸。”   后面的宋春兰走到许文成的身旁,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态度就不能放好点吗?”转头就带着歉意跟许听说,“小听你别理他,你爸就是这个样子。”   还没等许听说话,一旁的许文成就忍不住了:“回来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回家一趟,简直不像话。”   宋春兰眼里划过一抹异色,又很快恢复到那善解人意的模样,帮腔道:“小听这不是有工作要忙吗?”   许文成:“那晴晴没有工作吗?她怎么一收假就回家来。”   靠在沙发上的女孩,也就是许听的妹妹许若晴也不紧不慢开口:“姐,爸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久没有回家这真是你的不对。”   这会轮到宋春兰不说话了,只是尴尬地看着许听,一脸歉意。   她为什么不回家,难道这三人比她还不清楚吗?   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在面对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夹击中,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片刻,只见她眉眼冷了下来,声音沉静:“还要吃饭吗?不吃我就先回去了。”   这一刻,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放着休息的时间,跑过大半个城市来听他们对她的指责。 第15章 你听   许文成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你……”   许听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清透的茶瞳没有任何情绪,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许文成心里顿了一下,剩下的话也再也说不口了,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宋春兰在一旁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小听好不容易回来,说这些干什么,都快坐下,我这边也马上做好菜了。”   终于四个人坐在一方餐桌上。   “爸,你吃这个菜,对你身体好。”许若晴夹了一筷子的菜到许文成的碗里,说着又夹了一块排骨给宋春兰,声音甜得不行,“妈,你也吃。”   许文成看着嘴甜贴心的小女儿,抬头就看见沉默寡言的大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两个都是他的女儿,怎么差别那么大。   看着许听就吃面前那盘耗油生菜,宋春兰体贴地问道:“小听是阿姨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许听看着餐桌上除了两盘清淡的菜,其余的菜里充满了红彤彤的辣椒,看着就让人一阵胃疼。   见她不回答,许文成就皱着眉发话:“爱吃不吃,惯的她。”   宋春兰斜了许文成一眼,“你这人真是的。”转而夹了一块水煮肉片到许听的碗里,“小听,你尝尝这个。”   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显得她多余。   不对,她在这个家原本就是多余的。   许听感觉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她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单位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看许文成那张充满怒气的脸,拿上包走出了玄关。   许文成也立马站起身,大喊:“许听,你——”   “消消气,小听有事就先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吃我们的。”   “妈说得对,她要走就走,我们吃我们的。”   身后传来三人的对话,许听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离开许文成一家,许听并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明天不用上班,也不用熬夜赶新闻稿,她终于可以停下脚步看看这个她离开了八年的城市。   八年的时间,林城变化很大,这个城市对她来言很陌生,林城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她的。   停下脚步,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坐上了出租车,“师傅,去滨海。”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她,那么晚还要去海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小姑娘,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许听看向窗外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意识到司机师傅的意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师傅,我没有想不开。”   说完司机也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笑道:“嗐,这不是现在年轻人压力大嘛。”   许听明白司机话里的未完之意,笑了笑没说话。   却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有时候一个陌生人微小的善意所传递的力量对于即将溺水的人来说是无比强大的。   到了滨海,许听下车临走前就听到司机还是不放心地说:“小姑娘,看完海早点回家,要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许听没有半分不耐,温声应道:“好的,谢谢师傅。”   看着出租车远去,许听慢慢朝海边走去。   总是会有些东西和人在不经意间打动她,让她觉得这个城市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   冬季夜晚的海边,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个人。有依偎坐在一起聊天的,也有单独行走在海边的。   没有白天喧闹的人群,在安静的夜晚每个人自成宇宙。   林城得很多地方都变了,唯有这片海没有变。   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许听却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许听知道,她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这一切都在治愈那个年少自卑敏感的自己。   这么多年,她看过北极出现的极光,也见过蓝鲸跃出大海的瞬间,也听过跪在布达拉宫门口信徒最虔诚的祷告。   她一生都在和年少的自己和解,与那个曾哭着看海的少女和解。   -   翌日,许听就被尖锐的闹钟声吵醒。昨天睡得很晚,才想起自己忘记把闹钟关了。   茫然中把闹钟关了,但再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昨天晚上吹了好久的海风,今天醒来大脑昏昏沉沉。   许听再次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陷入到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是林书意打来的一通电话。   “听听,你醒了吗?”林书意清脆的声音响起。   “嗯。”不知是不是刚醒来的缘故,许听的声音听着有些哑,“刚醒。”   林书意:“我记得你今天轮休,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许听刚醒来,大脑还是一如既往混沌,强打起精神回道:“去哪里?”   林书意想了想说:“叶凡说新开了一家私人影院,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看电影?   许听想着,没有思考直接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两人不一起去?”   这下轮到林书意沉默了,片刻才略显尴尬地回了一句:“我们选的是一部恐怖片,我不敢看,叶凡也不敢。”说道后面语气带着嫌弃。   许听懂了,感情她是去壮胆的。   许听想了一下就同意了:“地点。”   林书意:“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晚点我们去接你。”   “嗯。”   挂断电话,许听想自己这个症状应该是昨晚吹风受凉,想去找点药,才发现自己没有备感冒药,只好喝了一杯热水。   为了不让林书意们等,许听干脆就起床收拾。身体不舒服,没什么胃口也就不想吃东西。   快中午的时候,林书意打来了电话:“听听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在你楼下等你。”   许听马上应道:“嗯,我这边马上下来。”   出门的时候透过镜子看着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许听停下脚步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一只口红涂上。   抿了抿唇,苍白的嘴唇顿时就有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许听下楼就看见门口临时车位停着两辆车,前面是一辆红色的跑车,她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动。   “听听,你坐后面。”林书意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后面的车是沈言朝的。”   许听不知道沈言朝也去,愣了一下,抓紧手里的手提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算算时间,两人已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原本拉进的距离,此刻却有些陌生。   后面的一声喇叭声打断了许听的犹豫,许听微抿唇,几秒后抬脚往后面那辆黑色的车走去。   透过车窗给坐在车里的人轻声打了声招呼:“沈言朝。”   沈言朝摘下墨镜看向她,手臂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眉头微挑:“上车。”   许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钻了进去,系好安全才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沈言朝发动车子,“休假。”   “哦。”随后又干巴巴地说了句,“还挺巧的。”   沈言朝垂眸,没回答她这句话,打了一圈方向盘问她:“吃饭了吗?”   许听摇头说没吃,身体不适食欲也消退,盯着他搭在方向盘的手看,反问他:“你吃了吗?”   “没有。”   话音才落,沈言朝 随即转了一个弯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许听不解:“我们去哪?”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哦。”车上的空调的开着,温暖的环境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眼里也氤氲出淡淡的雾气。   许听打完哈欠转头就看见沈言朝在看她,顿时脸上一阵热气上涌,捂住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昨天睡得有点晚了。”   沈言朝对上女孩羞怯的眼神,没说话,只是视线移到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到了一家餐厅,两人才刚坐下,沈言朝的手机就响了。   沈言朝接通电话,许听就听到叶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沈,你和小许妹妹去哪里了?”   小许妹妹?   听到这个称呼,沈言朝眸色微暗,抬眸看向一脸无辜茫然的许听,才不紧不慢地道:“在外面吃饭。”   叶凡:“大中午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嗯。”   听是在吃饭,叶凡也没在多问,只说:“那我们在包厢等你们,你们慢慢吃。”   挂断电话,沈言朝问她:“想吃什么?”   许听摇头:“我不饿。”   沈言朝将桌上点单的平板递给她:“我不习惯别人看我吃饭。”   “啊?”许听眉心一皱,纠结了几秒,试探性提议:“要不我出去等你?”   沈言朝在听她说这话时,拿着平板的手一顿,这姑娘真的是没懂他的意思。   “你不是有胃病吗?”沈言朝直接道,“胃又不痛了?”   话音刚落,许听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他是怕她没吃饭胃会痛,这才特地带她来吃饭。   但她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什么都吃不下去。   半晌后,只见她一脸为难:“我真的不想吃。”重要的是怕吃了自己会吐。   见小姑娘还是不听话,沈言朝的表情微冷,狭长的眼尾的上挑,语气不容置疑:“不听医嘱?”   那天的医生的话还犹在耳边,不管多忙三餐都要按时吃。   许听见他的神色渐冷,心里一阵紧张和掩不住的心虚,立即否认:“不是。”   须臾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不是很想吃东西。”   沈言朝这才意识到小姑娘比以往还要苍白的脸色,只是她今天涂了口红掩盖了脸上的虚弱,此时眼巴巴地看着他,神情恹恹。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表情放缓,一向淡漠的声音也变得柔和:“喝点粥,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昏沉的大脑作祟,她好像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哄的意味。   片刻,许听对他点头,模样看着无比乖巧。   “可以。”   说完,她就看见男人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熬夜赶稿,不知悔改。   呜呜呜,是我了。   最后端午节安康啊! 第16章 你听   到最后许听还是没有吃完那完粥, 吃到一半那双清透的茶瞳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说:“我真的吃不下去了。”   沈言朝看着那碗还剩下那一大半的粥, 没好气道:“许听, 你是属猫的吗?”   “啊?”那茶瞳微微放大,不懂他的意思。   一时间,沈言朝心像是被猫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一阵酥麻。他忍住心中的异样, 回道:“猫吃得都比你多。”   许听一滞, 听着这略显亲昵的话, 心脏忍不住快速跳动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怎么都忽视不了。   ……   等到达私人影院的包厢,叶凡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 忍不住说:“你们两人怎么现在才来。”   沈言朝不以为意:“路上堵车。”   人来了,叶凡也懒得再继续纠结下去,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开始放片子了,然后跟两人说:“最近新出了一个恐怖片,听说还不错。”   包厢里有皮质沙发, 沙发上可以容纳好几个人, 前面茶几上摆满了各样的零食和酒水, 最后就是一个巨大的荧幕配了一套K歌设备, 装备齐全,就算不看电影也可以选择玩别的。   许听坐下, 沈言朝脱下外面的黑色大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将大衣随意地放在一旁, 随后自然而然地坐在她的旁边。   感觉到旁边的位置微微下陷, 许听下意识侧身看去, 就蓦然对上沈言朝的视线。   慌乱中, 许听身子微微变得紧绷,两人离得很近,她不敢乱动,生怕会碰到身边的人。   这时电影的音乐声响起,包厢里灯被熄灭,房间变得一片昏暗,只有巨大的荧幕亮着微弱的光。   昏暗中,许听感觉沈言朝离自己更近了,呼吸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昏暗的环境视觉和听觉都变得更加灵敏,她能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过的微光以及耳边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陡然一阵阴森的音效声响起,惊醒了她。许听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她不知道,昏暗中那白皙的耳垂迅如红了起来,像是染上了艳丽的胭脂红,一直蔓延在耳根后。   沈言朝凝视着那红得要滴血的耳垂,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移开视线,将目光重新放在银幕上。   林书意和叶凡的注意力都放在恐怖片上,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胆子不大,又爱看,说的就是林书意和叶凡。   林书意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在看到恐怖血腥的镜头的时候就连忙将抱枕遮住自己的眼睛。   叶凡也没有好到那里,僵硬地别开视线假装看向别处,手指却抓紧了一旁的沙发扶手。   许听看着一个有一个恐怖血腥的画面,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她一向不怕这些,连林城最恐怖的鬼屋都敢一个人睁眼走完全程。   但她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靠在沙发上,昏暗的环境中慢慢习惯了那人的存在,眼皮渐渐变得沉重,闭上眼睛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   “啊——”   林书意的一声尖叫声,瞬间让许听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睛再次看向荧幕。   “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林书意表情尴尬。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都那么淡定的样子,这样显得她很呆呀。   于是她戳了戳叶凡的手臂,还没等他说话,叶凡就瞬间跳了起来。   他的反应过大,其他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叶凡难得有些窘迫,假笑着转移话题:“林书意你戳我干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林书意也是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你反应那么大,你怕了?”   叶凡依旧嘴硬:“谁说我怕了。”又坐回沙发上,只是这次跟林书意隔开了一点位置。   林书意看他的动作轻哼一声,懒得拆穿他。   包厢里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你怕吗?”过了一会,许听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她看向说话的人,伸手打了一个小哈欠,声音有些哑:“不怕。”几秒后又反问道,“你怕吗?”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都被恐怖片的声音所掩盖。   沈言朝看着女孩氤氲着淡淡薄雾的眼眸,心里微动,低声说了一个字:“怕。”   “……”   他看想起来不像是怕这些东西的人,但说不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许听这样想着,思考了几秒,微微凑近他小声道:“不用怕,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你看那个血一看就不是真的,像是红墨水一样。”说着许听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满地都是血的画面,语气认真。   沈言朝漆黑的眼眸倒影着她的身影,心里某处痒的厉害。   “嗯。”   许听扭头看她,见他没有那么害怕,将手里的毯子递给他,小声说:“手里抓着东西就不会那么怕了。”   恐怖片一直都是阴暗的色调,整个房间也一直处于昏暗的环境中,沈言朝的面容被显得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接过来她递过来的毛毯。   恐怖片到了高.潮部分,许听越看越没精神,缩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困意上涌,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也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剧情在不断推进,看电影的人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影上,手里的饮料很久都没有喝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就感觉肩膀一重,侧头看去,就看见小姑娘的脑袋正抵在他的肩膀上。脑袋在肩膀上无意识地蹭了蹭,温热柔软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他顿时不敢动了。   很久,沈言朝才将手里的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许听的身上,神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柔和。   心里的那股异样的感觉在此时更加强烈了,酥酥麻麻,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电影快要结束,叶凡伸完一个懒腰转头就看见,许听靠在某人肩膀上睡着了。瞳孔瞬间放大,震惊的是沈言朝竟然没有推开她。   他心里现在就一个字。   草。   沈言朝这人什么时候这么绅士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以前人校花摔倒在他面前,他是扶都不带扶的,别说让人靠在他肩膀上睡觉。   真是见了鬼了,心里一阵骂骂咧咧。   在对上的叶凡的目光,沈言朝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在抬眸的瞬间那股柔和散去又恢复到以往的淡漠和平静。   见沈言朝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和尴尬,叶凡感到一阵无趣。   真是没劲。   算了,还是看自己的电影吧。   -   电影进入结尾,片尾曲放完,头顶上的灯被打开,包厢一下就亮了起来。   被刺眼的白炽灯光闪了一下眼睛,许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微微滚动着的喉结,往上看是一张清俊的脸。   许听愣住了,呆呆地仰头看他像是还是没有从睡梦中清醒。   沈言朝也注意到了,垂眸看她,表情平静:“醒了。”   她点头,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的下巴还抵在他的肩膀上,触感尤为清晰。   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才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不自然的理了理自己刚刚有些凌乱的碎发,抿唇道:“不好意思,我睡糊涂了。”   沈言朝似乎对于这个并没有放在心上,沉声说了句:“没事。”   叶凡这时也开口道:“时间还早,要去吃饭还是在玩会儿?”   林书意率先说:“现在吃饭也太早了吧,大家好不容易都没上班,还不如多玩会。”   许听刚刚睡了一会,现在精神也好了不少:“我都可以。”   叶凡就问不说话的沈言朝:“老沈,你呢?”   沈言朝:“嗯。”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叶凡就问:“那我们玩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三人顿时不说话了。   叶凡思考了几秒,提议:“这里刚好由一副牌,要不然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半晌,林书意弱弱说道:“要不我们还不是去吃饭吧。”   叶凡顿时不高兴了:“林书意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林书意也不甘示弱:“你不觉得这个游戏很老土吗?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个,而且我们只有四个人怎么玩?”   叶凡瞬间不服:“什么叫老土,你懂不懂,这叫经典咏流传。”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时就只想到这个游戏。   在他的据理力争下,三人还是选择陪他玩这个游戏。   叶凡不高兴了:“什么叫陪我,说得你们很勉强似的。”   林书意一脸无辜:“不然呢?你看不出来我们三个都很勉强吗?”   要说气人还是林书意在行,叶凡差点都要暴走了。   好男不跟女斗,叶凡决定不理她,径直说了游戏规则:“条件比较简陋,我们轮流抽牌,牌面最小的可以选择喝酒,也可以选择真心话,牌面最大的人进行提问,可以吗?”   规则简洁明了,其他三人:“可以。”   游戏开始,林书意抽的牌的最小。叶凡一看笑的不可开支:“运气还真好,第一次就中奖,说吧选什么?”   林书意也没想到第一轮就是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喝酒。   第二轮。   第三轮。   第四轮。   ……   连着好几轮,许听和沈言朝都完美避开最小的牌面。   叶凡就纳了闷:“玩别的玩不过就算了,怎么连这个都玩不过你。”说话间就发现许听是这一轮的最小的牌面,他则是最大的。   他一下就转移了注意力,连忙看向许听,迫不及待道:“许妹妹选什么?”   林书意用手肘捅了一下他:“许妹妹是你叫的吗?”   叶凡耸肩:“我这不是想拉近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吗?再说许听不是比我们小一岁嘛。”   他没注意沈言朝眼眸暗了下来,继续说:“许妹妹选什么啊?”   许听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啤酒,不太想喝就选了真心话。   叶凡思考了几秒便随便问了一个:“许妹妹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第17章 你听   这个问题不算刁钻, 许听手微微一顿,犹豫了几秒才低声道:“可能是没能跟喜欢的人告白吧。”说完笑了一下以此来掩饰面上的不自然。   林书意的瞪大了眼睛:“喜欢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 叶凡虽然也惊讶, 但也没林书意那么惊讶。大家都二十五六岁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喜欢的都没有,打哈哈道:“那是那人的损失。”   倒是一旁的沈言朝拿着纸牌的手指逐渐收紧,眼神在阴影处晦暗不明。   许听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开始下一轮。”叶凡重新洗牌, 就发现有一张牌有些变形, 只是疑惑了一秒就抛到脑后。   天道好轮回, 你看苍天饶过谁。这轮抽到最小牌面的又是许听, 而最大牌面的则是沈言朝。   对上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许听没由来的紧张, 在选什么时,她脑袋一昏选了喝酒。   沈言朝的视线仍直直地看着她,淡漠的声音透着一点沉:“不听医嘱?”   许听想了一下孟医生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开口:“可是孟医生没说不能喝酒啊?”而且喝的酒都是低浓度的啤酒,她想喝一杯应该不碍事的。   沉默了好几秒, 沈言朝才淡淡说了三个字:“我说的。”   他是医生, 在某种程度上, 他说的话也算是医嘱。   许听愣了一下, 半晌才低声道:“那好吧。”   沈言朝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小姑娘还是听话的。   “最讨厌吃什么?”   许听没立即回答, 这算什么问题?   叶凡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就不服了:“不是, 老沈你这放水放得也太明显了吧?”前几句他要不是能喝, 就沈言朝提的那些刁钻的问题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感情是逮着他一个人欺负。   沈言朝侧头:“你有意见?”   叶凡无语:“老子真是服了你了, 不带这么双标的?”   许听半天没说话, 沈言朝再次开口:“很难回答?”   她立即摆了摆手:“不是,”顿了几秒才回答,“芹菜、胡萝卜、茄子以及葱姜蒜。”   说完许听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就听他淡声评价道:“挑食不好。”   “嗯,我知道了。”许听,面上一热,顺从地接下这个评价。   叶凡还在嚷嚷:“许妹妹你那么怕他干什么?成年人还不能有个挑食的权利。”   许听侧眸同意地看了他一眼,得到肯定叶凡更加飘了,声音放大:“你看我说得多有道理。”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林书意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凑近许听小声跟她说话:“听听,我怎么感觉沈言朝对你挺特别的。”   许听心神一动,但还是强装镇定:“你想多了。”   “真是我想多了吗?”林书意自言自语,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看了看许听,又看了依旧没什么情绪的沈言朝。   因为叶凡的关系,她和沈言朝接触过几次,这人虽然看着高冷,但还是挺克制绅士的。   可能是她职业病又犯了,看谁都觉得有故事。   林书意想通,也不再纠结。   玩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四人就准备去吃饭。   是一家提前就预订好的火锅店,在林城很出名,人很多一般都要提前预订。   因为刚才游戏林书意和叶凡都喝了点酒,就许听和沈言朝没喝,两人负责开车。   许听开沈言朝的车,他则开叶凡那辆引人注目的跑车。   坐在副驾驶,只有两人,叶凡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老沈,你是不是对许妹妹有意思呀?”事出反常必有妖,之前在包厢里那幕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听林书意说许妹妹可是又很多人追的,那天你们走后酒吧好多人都跟我要许妹妹联系方式,我都没给。”   沈言朝看着前方,侧脸棱角分明,喉结微微滑动,声音无波无澜:“你什么时候有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呀。”叶凡耸肩,一本正经,“就是没有,我才没给。都认识了这么久,我竟然没有许妹妹的联系方式,不科学。”   在他说完,沈言朝猛地加快了油门速度,因为惯性,叶凡猛地向前一倾。   正他准备说话,就听旁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闭嘴。”   叶凡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闭嘴,现在在路上他怕说话刺激到他,到时候得不偿失。   到了火锅店,许听就不好意思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我有些感冒。”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感觉自己的感冒好像加重了。   看着她红彤彤的鼻尖和眼尾,其余两人才意识到她身体不适,也没留她吃饭,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林书意有些懊悔,拉着许听的胳膊,一脸愧疚:“我都发现你不舒服,还让你陪我出来玩。早知道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她是知道的她平时工作有多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许听摇头,朝她弯了一下唇角:“没事,不严重的,我今天也很开心,就是怕传染你们。”   林书意:“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嗯。”   这时沈言朝也开口:“我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叶凡也适时说道:“那你刚好送许妹妹一程。”说完又转头拿出手机,跟许听说,“对了,许妹妹我们两个加个微信,以后大家可以一起出来玩。”   许听正准备拿出手机,就听沈言朝站在车旁打断她的动作:“上车,这里不允许停车。”   叶凡也听到了他的话,这会哪里还不明白某人在想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先走,我们下回加也没事。”   许听点了点头,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   看着黑色的车汇入车流,叶凡扯了扯嘴角,摇头小声说了句:“小心眼的男人。”   到了小区楼下,许听解开安全带拉了一下车门,没开,侧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就见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将屏幕对着她,是一张二维码名片。   这是加微信的意思吗?   没见她的动作,沈言朝眉头微挑:“不愿意?”   “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几秒后,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许听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难以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只仅凭意识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扫了一下。   随着滴的一声,手机屏幕弹出一个微信号。头像是一个毛笔写的沈,昵称则是一个大写的S。   许听微抿唇,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几秒后才点了那个添加好友的选项。   好友申请立马就被通过了,带着他头像的聊天框出现在她的屏幕上。   许听握着手机呐呐道:“可以了。”   回答她的则是一道含着笑意的“嗯”。   收起手机,许听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袋药。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沈言朝将药递给她,低声:“感冒药。”   许听看着那袋感冒药没接,咬着下唇,抬眼看他,鼓足勇气道:“我想请你吃饭,时间你定,可以吗?”   说完用那双清凌凌的茶瞳看着他,眼里满含期待和微不可查的紧张,   沈言朝笑了一下,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微抿的薄唇逸出淡淡的笑意。那股冷厉的气质散去,更显得清隽动人。   就这么一个浅浅的笑,却让她的心脏跳快了好几倍。   “可以吗?”胸口好像揣了一只兔子,忍着心乱许听再次轻声问他。   “可以。”   那只快要跳出胸腔的兔子在听到这个回答,终于稳稳当当的落在她的心口上。   -   回到家,洗完澡许听吃了沈言朝给的感冒药。药里带了安眠的成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困意上涌。   许是也夜有所思,日有所梦。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她又梦到了从前。   高考毕业的那个夏天似乎比以往还要漫长,考试一结束大家都相约在一起吃最后一顿散伙饭,他们都知道这一段饭结束,每个人都随着这场考试散落在天南地北。   一些同学或许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许听也参加了,在吃完最后一顿饭大家都还没有尽兴就提议一起去唱K。KTV里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   一样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趁着游戏说出了真心话,一个坐在最后一排沉默寡言的男同学向安静害羞的学委表白。   男同学在表白时磕磕绊绊的,紧张得腿一直在抖,好在害羞的学委当着所有人面接受了男生的表白。   这一举动激励了很多人,也给了他们勇气,纷纷向喜欢的人吐露真心。   但许听犹如一个局外人,看着包厢里发生的一切,她没有勇气也不够坦然,一直都是暗恋的胆小鬼。   走出包厢透气,就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沈言朝。   他白衣黑裤,身姿挺拔。许听的眼睫动了动,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见男生清俊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在走廊的昏暗的灯光下,脸色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她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积攒勇气,在迈开腿的那一刻就退了回来。   因为他看见一个女生走了上前,她听到女生的声音:“沈言朝,我喜欢你。”   “抱歉。”沈言朝神情淡漠,随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透过女生失落的表情,许听好像看到了自己。   只是她没有那个女生一样的勇气。   她是胆小鬼,一直都是。   忽然间,梦境开始翻转,一切东西都开始虚化。   她站在原地,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站在走廊上,对着面前的少年,说了和之前女生说过的同样的话:“沈言朝,我喜欢你。”   “抱歉。”少年不疾不徐开口,“许听,我不喜欢你。” 第18章 你听   许听从梦中醒来, 坐在床上,一时间没有动作。吃了药睡上一觉, 身上的疲惫感都消失的差不多, 只是刚开机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还有些发蒙。   看向窗外,冬天天亮得很晚,天边灰蒙蒙看不出时间。许听拿起手机, 看了眼时间, 还早。   于是不紧不慢地起身进了厕所, 洗漱完才十分有闲情逸致地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   吃完早餐习惯性点开微信看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 就看见林书意发来一大串消息,看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林书意:【听听!!!】   林书意:【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林书意:【我怎么不知道?】   林书意:【啊啊啊!!!】   ……   后面还跟着一系列撒娇卖萌的表情包以及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看着满屏的问号和感叹号, 许听不用听语音就能猜到肯定是对长达六十秒的控诉。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下来,在手机键盘上打下一句话,点了发送。   【很久以前的事了,没跟你说是觉得没必要。】   看着这句话, 许听脑海里又莫名浮现一张清俊的脸。   片刻后, 只见她嘴角勾起的一个自嘲的弧度。   她从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 喜欢一个人在不在一起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要对难以实现的事情投入过多的希望和期待, 增加过多的附加价值,只有这样你才继续坚持下去。   这个道理她很早之前就懂了。   林书意那边很快就回复了:【人的一生谁没喜欢几过人啊。】   那天真心话时, 她能明显到许听在说那句话时身上所萦绕的那股悲伤。   应该是听听很喜欢的人。   以至于提起都忍不住遗憾。   几秒后林书意又小心翼翼地发了一句:【听听,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过来很久, 许听才回复。   【可能吧。】   -   许听到电视台, 办公室只有几个人。把东西放下, 原本想去茶水间泡杯咖啡提提神, 但一想到医生说的话,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了个方向,接了一杯温开水。   这时陈路也到了办公室,跟她打了声招呼,说:“听姐,上个星期医闹的报道,案件有了最新结果,周主任让我去派出所看一下,让你去医院采访一下孙大娘的主治医生,王医生。”   陈路想了一下,又继续说,“对了,经过那件事王医生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今天应该回医院了。”   “行。”许听脑海列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清单,须臾后说,“你把王医生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下,我提起跟他那边约一下时间。”   陈路:“好的。”   没多久,许听就收到了陈路发来的一串电话号码。许听怕打扰他就先给那个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说明情况,然后才放下手机立马打开电脑着手整理今天要用的新闻稿件。   等她把手里的稿件全部整理好,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许听拿起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   是王医生的信息,表示可以接受他们的采访,但他有一个会诊,时间可能会晚一点,最后询问她下午四点可以吗?   许听立即回复王医生的短信,她这边没问题,可以全力配合他的时间,最后感谢他接受他们的采访。   现在离确定好的时间还很早,许听有充分的时间去了解王医生的职业生涯,更有针对性地写采访提纲,这是采访前所必不可少的工作。   ……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听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了一个懒腰,前期的准备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离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差不多可以出发。关上电脑,检查好录音笔、相机以及三脚架等器材是否完好,许听就准备出发了。   林城电视台离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并不是很远,许听到医院也才下午三点半。   根据王医生给的信息,她提前到他的办公室等候。在等候的时间,就见设备全部拿了出来调试好。   调试设备期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开办公室半掩的门走了进来,嘴里喊着:“王叔——”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许听戛然而止。   许听还以为是王医生,抬头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长相俊朗的男人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推门而入。   顿了几秒,许听主动开口,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并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许听,来采访王医生。”在说话间,她看到他胸口上别着的胸牌。   邵华。   邵华在看到许听时,表情明显愣了一下,没看到王医生,心里就明白了。半晌才笑着回应道:“你好。王医生应该还在参加会诊,可能要晚点回来。”   许听也回了他一个浅笑:“没关系,我跟王医生约好了,谢谢你。”   邵华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许听,说:“那我先走了。”   许听对他点了点头。   邵华走后,她又开始调整三脚架的位置和高度。   邵华哼着小调回到办公室,看到在看文献的沈言朝,挑了一下眉头,说:“你猜我在老王办公室碰见谁了?”   沈言朝带着一副细边的金丝框眼镜,用食指随意地推了一下眼镜,头也不抬,薄唇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谁?”   虽然沈言朝表现出来的反应实在过于寡淡,但这并没有打击到他的热情,尾音上扬,继续卖关子:“你最想见谁,自然就是谁咯。”   沈言朝对于他这话仍不为所动,视线都没有从文献上移开,片刻才沉声道:“我想见吴教授。”   在听到这个名字,邵华的表情一下就僵在脸上。   吴教授是他们的外科主任,为人严肃认真,可以说是一丝不苟,是两人的直系领导。   邵华这种吊儿郎当的在面对吴教授时,都下意识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实在是太具有压迫感。   只有在面对沈言朝的时候才会笑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沈言朝是他的亲儿子。   但这话邵华不敢说。   最近京市有个医学研讨会,吴教授受邀参加,这几天都不在医院。不用天天顶着那高强度的压力,邵华上班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现在被沈言朝这么一提,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怀疑在过几年,沈言朝就是另一个进阶版的吴教授。想想邵华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沈言朝自己不想知道,所以他决定要晚一点告诉他。   让他后悔去吧。   -   许听那边,等了半个多小时王医生终于来了。   见面的王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许记者,我这边耽搁了一点时间,让你等那么久。”   王医生步履匆匆,看着四十出头,头发有些稀疏,眉毛间有明显的皱痕,面色看着不是很好,但在面对许听还是对她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电子钟表显示的时间是下午4点16。   许听起身,摇头:“没事,病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许听的理解,王医生对她的态度就更好了。   许听将摄像机和录音笔都打开,说:“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提前开始了。”   在采访过程中王医生十分配合,许听最后问了一个问题:“经过这次医闹,动摇过您当医生的决心吗?”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许听不说话就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王医生在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下来,眼睛看向办公室某处。许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见墙上挂着好几面大红色的锦旗,上面的字迹是烫金色的。   “医德双馨,情系患者”   看着那几面锦旗,王医生眼里逐渐亮起淡淡的光,他缓缓口:“不可否认,这件事的确曾动摇我过的当医生的心。”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像是陷入回忆,“但回首我行医路上那么多年,医闹不是第一次发生,到底是什么在支撑我走过那么多年?”   “我想了想是我当初选择的为什么要当一名医生的初心和信仰。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当初进入大学立志成为一名医生所宣读的宣誓词。”   “我是不可能放弃我的病人。”   “我的病人需要我。”   就算现在医闹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医患关系也越发紧张,但仍有人为了心中的信仰,怀揣着一腔热血投入到伟大的医学事业中。   ……   采访结束,许听起身跟王医生握手,并对他浅浅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不是谢谢你,而是谢谢你们。   是谢谢所有坚守信仰的医生。   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就是选择信仰。   王医生站在办公桌前,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笑了起来,眼里透着坚定。   “我会的。”   -   “喂,”邵华看完手里的病历记录,估摸了一下时间,喊了一声对面人的名字,“沈言朝。”   “又有什么事?”   邵华一脸无语,什么叫又。他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懒得跟他计较,意有所指道:“果然有些人就是真人比照片好看,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朝我笑了。”   沈言朝心里微动,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终于上钩了,邵华松了一口气,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两次值班。”   沈言朝看着他,片刻淡声道:“一次。”   “成交”邵华忙不迭道,生怕他反悔似的。   “我在老王办公室看见许听了。”邵华得意洋洋道,“是叫许听,对吧?”   沈言朝眼眸顿时暗了下来,微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冷意:“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邵华扯了扯嘴角,转着手中的钢笔,耸了耸肩:“她告诉我的啊?”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拿起手机起身,回应他的是沈言朝那挺拔修长的背影。   却意外透着几分急切。   几秒后,那背影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第19章 你听   许听收拾好器材, 意外接到一个电话,这是沈言朝第二次联系她。   愣了一下, 接通电话:“喂。”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沈言朝那边的声音有些杂, 许听一时间没听清:“啊?”   “你来医院了。”他似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许听才听清了他说的话。   她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拿起器材包往外走,应道:“嗯, 来医院有个采访。”   那边沉默了几秒, 又继续重复之前的话:“来医院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许听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自认为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进到这一步, 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抬头。”伴随着脚步声, 手机里的声音和不远处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许听下意识抬头顺声望去,就看见男人拿着手机站在前方, 直直地看着她。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现在被金丝边眼睛遮掩住,少了些许冷漠,多了些禁欲,看着更像一朵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沈言朝戴眼镜,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维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   半晌, 她才放下手机, 缓缓道:“沈言朝。”   沈言朝走近, 背着笨重的器材更显得面前的小姑娘娇小瘦弱。也不知道这么小个身板怎么抗得动那么重的器材。   径直接过她肩上的黑色器材包,问:“结束了吗?”   “结束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许听后退一小步, 不想麻烦他:“不用, 我背的动。”   “我知道。”沈言朝声音淡淡, 但还是一手接过她肩上的器材包。   许听看他不容置疑地动作, 也不欲和他为这件小事来回推阻。   站在他的旁边,轻声道:“谢谢。”   两人并排往前走,沈言朝出声:“后面还有事吗?”   采访完还要回单位还器材,整理今天的采访内容,犹豫了一下,许听摇头:“没有。”   许听看着两人的方向并不是大门的方向,微微歪头问:“我们去哪?”   “我办公室。”   走廊上遇到几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在看到沈言朝是都笑着跟他打招呼:“沈医生好啊。”   沈言朝对他们点了点头,在面对患者时,他的面容没有那么冷漠和难以接近,多了些关怀。   等人走后,许听才问:“是有什么事吗?”   沈言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眉头微挑,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她是说过这句话没错,但她以为沈言朝并没有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   沈言朝对她来说始终像是一个在阳光下的泡影,面对他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戳破那梦幻的泡影。   许听微抿唇,清凌凌的茶瞳透着淡淡的茫然:“现在吗?”   沈言朝:“我晚上还有个手术。”   她眼里的茫然更甚:“那……”   “医院食堂可以吗?”沈言朝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邵华应该是去查房了。   “可以。”许听说完才想起医院的教职工食堂好像是要刷卡,犹豫道,“可是我没有你们医院的卡呀?”   沈言朝不以为意:“没事,我有。”   许听当然知道他有,可不是说她请他吃饭吗?   在她疑惑时,沈言朝悠然出声:“这次我请。”言下之意下次她请。   有来有回,但许听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最后她还是乖乖点头:“好。”   看着小姑娘乖巧安静的模样,沈言朝眼尾上扬,眼里有淡淡的笑意,眉眼舒展,眼下的那颗红痣更加艳丽。   男人过于冷漠的表情,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眼下那颗艳丽的红痣。   一笑如同在雪上染上一抹胭脂,一下就变得生动起来。   沈言朝摘下金边眼镜,见小姑娘睁着眼睛看他,抬眸道:“偶尔带一下。”   眼镜并不是近视眼镜,而是防蓝光的,在对着电脑时才戴一下,刚刚出门就忘记摘了。   许听:“哦。”   但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沈言朝,让她莫名想到一个词。   斯文败类。   _   再去食堂,许听没用像第一次局促,对上那些好奇惊讶的目光,她都能假装看不见,自然的跟着沈言朝的旁边。   “不喜欢吃肉。”沈言朝站在一个窗口,问她。   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食堂现在人并不是很多。   许听看着窗口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肉菜,有些纠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委婉道:“不太喜欢。”   她原本想否认的,但她想到上次沈言朝跟他说过,喜不喜欢什么都要说出来。   沈言朝扭头,目光凝视着她:“只是不太喜欢?”   沉默几秒后,最后许听放弃挣扎,不得不承认:“不喜欢。”   她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一股淡淡的不乐意,像是一个挑食的小孩。   沈言朝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再次说:“挑食不好。”   在他看来,饮食要做到均衡营养,不吃肉还是不行。   许听扣着手指,看着食堂的灯,声音更闷了:“成年人是有挑食的权利的。”   沈言朝一顿,垂下眼帘,眼里的笑意却不受控制地扩散。   半晌,不紧不慢道:“跟叶凡学?”   许听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没有。”   沈言朝言语平静:“他不好,别跟他学。”   许听:“……”   经过几秒的心理斗争,许听决定还是为她辩解一下:“叶凡挺好的。”   “嗯?”只听男人悠悠出声。   许听瞬间闭嘴不言了。   叶凡,对不起了。   “你加他微信了吗?”沈言朝又走到另外一个窗口。   许听也跟了上去,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还没有,上次还没来得及。”   “不用加。”沈言朝侧目,敛眸眼底的深意,喉结微微滚动,低声,“小心带坏你。”   许听“啊”了声,“不会啊。”   她没注意到某人眼底的暗色更浓了,仍继续道:“我觉得叶凡挺好的。”   “不听话?”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意味,像是一把拨动人心弦的小勾子。   许听被他的目光看得一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脸上如同火烧一般,一直烧到耳后跟处。   她忍着心底深处传来的痒意,呐呐道:“这也算医嘱吗?”   沈言朝一怔,很快笑了下,唇角往下压,语气散漫:“可以这么理解。”   “胡萝卜吃吗?”   他突然转移话题,许听顺着他的视线就看见窗口摆着黄澄澄的清炒萝卜。   许听咬了下唇:“不吃。”   沈言朝闻言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兔子不都喜欢吃胡萝卜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许听一时间没听清:“嗯?”   “没什么。”沈言朝往旁边退了一小步,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许听只点了两个素菜和一个汤,碗里饭只有沈言朝的一半。   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沈言朝看着她餐盘里的菜,淡声道:“给我省钱?”   医院食堂的物价相比外面要便宜很多,许听这一顿都还不超过十五块。   许听抿了下唇,轻声道:“没有。”说完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我吃得不多。”   沈言朝眼帘轻掀,凝视她一眼,眉头微挑:“看出来了。”   许听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脸还没有他一个手掌大,四肢纤细修长,露出的一截手腕细得似乎一折就断。   也不知道这么瘦小的身体怎么扛得动那么重的相机和三脚架。   说完,沈言朝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块看起卖相不错的香菇鸡放在她的碗里,随意地说了句:“尝尝。”   许听看着碗里的香菇鸡,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见她半晌没有动作,缓慢出声:“我还没有吃过,筷子是干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许听顿时说不出来了,只是无措地看着他。   沈言朝看着那红得不行耳垂,心里了然:“食堂香菇鸡做得不错,尝尝?”   许听猛然提起的心有放了下来,她不想沈言朝误会她。   看着碗里的香菇鸡,尽量不去想那些记忆,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香菇鸡放入嘴中。   香菇鸡软糯顺滑,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入口。   “怎么样?”   听到男人的问话,许听小幅度点头:“好吃。”   沈言朝又问:“还吃吗?”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了眼镜的遮挡,许听能看清他漆黑眼眸中的情绪,眼眸依旧清冷,但眼底却透着淡淡的柔和。   许听再次点头:“嗯。”   他眼中的柔和更甚,用那双没有用过的筷子夹了几块香菇鸡放在她的碗里。   最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低声说了句:“听话。”   许听瞬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连忙低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后面两人谁都没有在开口说话了,只听得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只是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处的沉静。   “老沈,原来你在这里啊!”邵华找座位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沈言朝,对面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小姑娘。   看着背影,他一下就想到了是谁。端着盘子径直往两人的方向走去,边走还大声喊道。   许听下意识扭头看去,是下去遇到的那个医生。   说话间,邵华也走到两人的面前。   “许记者好啊。”   许听放下筷子也礼貌回应道:“你好邵医生。”   邵华乐了,把餐盘放在桌子,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邵,沈言朝跟你提过我?”说着还对一旁面无表情的沈言朝挑了一下眉。   还没等许听说话,沈言朝直接开口:“你想多了。”   面对他的冷漠,邵华也不在意转而看向许听。   同时沈言朝幽深的目光也看向了她。 第20章 你听   许听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看向她, 老实说:“在办公室看到过你的胸牌。”   沈言朝幽深的目光缓缓收了回去,面容平静。   邵华也不尴尬, 语气轻快:“那我在自我介绍一遍, 我叫邵华,老沈同个办公室的同事。”   礼尚往来,许听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听,是沈言朝的……”在说到这时顿了一下,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才继续, “朋友。”   许听说完心里有些忐忑, 她和沈言朝现在算是朋友吧。   沈言朝的表情依旧,在她说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看着平静的沈言朝, 心里隐隐有点失落。   倒是邵华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道:“哦,原来只是朋友啊。”   沈言朝抬眸冷冷地看着他:“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邵华轻哼一声,坐在他的旁边的位置上,没跟他说话, 转而跟对面的许听聊了起来, 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你跟老沈是怎么认识的啊。”   许听:“通过朋友认识的。”   “这样啊。”邵华突然感慨, “我们老沈可洁身自好了, 追他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还是第一次见他和女生一起吃饭。”   她一直都知道沈言朝很受欢迎, 在哪里都不意外,听着邵华的感慨, 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邵华试图引导她:“你就没什么反应?”   “啊?”许听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反应?”   “你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邵华:“……”   看着不开腔的某人, 直接问道:“你和老沈就真的只是朋友啊?”   这回许听不敢确定了,试探性回答道:“应该算是吧。”   安静了许久的沈言朝终于听不下去,径直出声:“你吃好了吗?”   几秒后,许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他说话,“嗯”了声应道:“吃好了。”   “那就走吧。”   许听看了眼还没开始吃饭的邵华,没有动作,下一秒又看向准备起身的沈言朝。   就听他冷声开口:“不用管他。”   “哦。”许听端起餐盘,起身跟在他身后。   等走出食堂,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和邵医生关系不好吗?”   沈言朝闻言停下脚步,侧目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许听有些不安:“突然感觉你不是很高兴。”   她不确定他突然不高兴的原因是邵医生,还是因为她。   原以为小姑娘很迟钝,但却要比他想象的要敏感。   沈言朝叹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无奈:“没有。”   “跟邵医生没有关系不好。”   “也没有突然不高兴。”   他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跟她解释道,语气是说不出的认真。   许听抿着唇,还是不明白:“那你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吗?”沈言朝打断了她的话。   话音刚落,许听心里的不安更甚了,语气带着些急切:“不是吗?”   听到手机提示音,沈言朝掏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说:“我先送你回去。”   许听知道他现在有事,就主动说:“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   在她说完这句话,沈言朝看向她的目光更沉了。   最后沈言朝还是送她到了医院门口。   冬天天黑的很快,外面夜色渐浓,他站在医院门口,身影修长挺拔。   路旁昏暗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为他的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也将他的面容和轮廓晕染的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和神色。   没多久有一脸出租车开过来,许听伸手拦了一下,出租车很快就停在她的面前。   沈言朝提前一步替她打开车门,说:“回到家记得跟我发个信息。”   许听顺势弯腰坐了进去,应了一声:“嗯。”   出租车很快就发动了,记下车牌号看着车身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车流,沈言朝才不紧不慢转身往医院走去。   -   许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掉头换了方向去了电视台。   到了办公室,许听还记得他让她到家给他发个信息。她没有向人报平安的习惯,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改改,还没等她将消息发出去,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许听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几秒后接通电话:“喂。”   “现在还没到吗?”沈言朝处理完事情就回办公室,等了许久都没见有信息发来。算上堵车的时间,这会也应该到家了。   “到了。”许听握紧手机说,“我没去家,我回电视台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行。”   几秒后就听到那头有人在叫沈言朝,她正准备说话,就听他说:“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   许听反应迟钝地回道:“好的。”   挂断电话,许听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沈言朝的行为和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采访内容。   这时陈路也来办公室了,看见许听说:“听姐,你回来了。”   “嗯。”许听关掉录音笔,问:“今天去派出所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我下午就回来了,一直在非编室。”陈路继续说,“就是周主任让我们今天尽量把新闻稿写和片子弄出来,争取赶在下一期的新闻三十分前拿去送审。”   许听点头,表示明白:“行,我们两个争取在明天之前弄出来。”   陈路:“那听姐我继续去剪片子了。”   “你去吧。”   交代完事情,许听没时间去想之前发生的事,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   电视台的工作量一直都很大,业界也都经常流传着那么一句笑话,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加班熬夜更是司空见怪的事。   这样的工作强度或许一般人受不了,但在媒体工作了好几年,许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   办公室里很安静,加班赶稿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   有个同事在走之前问:“小许你还不走吗?”   许听温声回道:“杨姐你先走,我还有一会儿。”   被叫做杨姐的人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声音疲惫:“都快十点了,不像你们年轻身体好,跑了一天的采访我是遭不住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被她这么提醒,许听才注意到现在都快十点了。   随后朝杨姐点了点头,“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杨姐朝她挥了挥手就出了办公室。   许听又把视线转移到满是文字的电脑屏幕上,十指在键盘上不停翻飞,间歇喝一口高浓度的咖啡,提神醒脑。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下了敲打键盘的动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休息了一会,将稿子保存送审,端起已经空杯的杯子又去了非编室。   “陈路,片子剪得怎么样了?”许听问。   陈路停下动作,扭头说:“差不多了,就差后面一点了。”   许听:“你去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吧。”   陈路这会也困得遭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起身把位置让给她:“辛苦听姐了,我去外面抽个烟清醒一下。”   “嗯。”   许听坐在电脑前继续剪未剪完的片子,后面是她采访王医生的视频很快就剪好了。到回头整体看一遍效果,看到一半时,她愣了一下。   画面里正播放着那天沈言朝和孙洋搏斗的过程,画面有些摇晃,但许听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孙洋手里拿着的刀。   两人离得很近,一不注意那把刀就会插入沈言朝的身体里。   现在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许听仍心有余悸。   许听点了一下鼠标,再次将那个片段再看了一遍。随后在某个画面节点暂停,将她扑到沈言朝的那个画面删减了。   后面没什么问题,就是将整个视频渲染。在渲染期间许听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一丝阳光。   一夜过去了,今天又是阴沉的一天。   良久,许听收回视线将视频导出,整理好,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还有时间,她决定回家一趟。   天还灰蒙蒙的,街上车和人都很少,一阵寒风刮来,许听缩了缩肩膀,围巾落在办公室忘记拿了,只能低头加快脚步。   等走到小区门口,天也差不多亮了。   许听低着头没看清前面迎面开来的黑色车辆,她想避开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许听。”   她抬头就看到,前面的车辆停了下来,车窗下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猝不及防的对视,许听顿时有些懵,看样子他应该要去上班,有些尴尬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大衣和毫无血色的唇瓣,沈言朝眉头皱了起来,薄唇抿得平直。   她不知道今天降温吗?还穿那么少出门。   下一秒,沈言朝就意识到不对劲,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昨晚没回家?”   看着面色不虞的他,许听顿了一秒才轻声说:“在单位加班。”   哪个单位加班一加就是一晚上,沈言朝显然忘记了他忙起来的时候也是几天都不回家。   看着一脸倦容的许听,只感觉心里微微泛起酸涩。   他没说话,而是从车窗里递给她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给。”   许听没接,抿着唇声音有些哑:“谢谢不用了,马上就要到家里。”   沈言朝依旧维持着递围巾的动作,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低声道:“接着。”   沉默了几秒,许听并没有和他继续僵持下去,接过了他手里的围巾,但并没有马上戴上。   “戴上。”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看出她所想,势必要亲眼看她戴上围巾。   许听拿着围巾的手指紧了紧,须臾后将那条柔软的灰色围巾老老实实地围在脖子上。 第21章 你听   看她戴上围巾, 沈言朝那抿得平直的嘴角才微微放松,冷冽的声响也透着淡淡的柔和:“我去医院了。”   突然间许听不受控制地轻咳了一声, 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看向他。   沈言朝的目光沉了下来, 看着她乖巧地站在那里,心的某处也随着她这声咳嗽声提了起来。   片刻后,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回去记得吃药。”   许听原本想说没事的, 但在看到男人那严肃的表情一下就转变了话:“我知道了。”   沈言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   许听回到家将脖子上的那条围巾取了下来, 围巾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她盯着围巾看了好一会, 思绪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过后,许听才将围巾认真细致地折好, 放在一侧的柜子上。   转身拿起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许听一只手用毛巾包裹住头发,一只手则拿起手机。   打开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一条微信。   沈言朝:【记得吃药。】   她倒没有忘记,就是不太想吃药, 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感冒, 抱着一个侥幸心理。但看着这条微信, 许听突然觉得药也没有那么难吃。   头发擦得差不多, 许听就拿开毛巾用吹风机地吹了几下,就随意地披在脑后。   从药箱里拿出一包感冒冲剂, 冲好一口喝了下去。   看着空杯,许听犹豫了一下, 点开相机拍了一张残留着的褐色液体的空玻璃杯, 手指停在屏幕上顿住又收紧。   片刻后她抿着唇点了发送, 在键盘上删删减减, 最后只留下五个字。   【我吃完药了。】   但那头的人很久都没有回复,久到许听剧烈跳动的心都慢慢平静下来,她退出微信,转头做起了别的事。   但眼神飘忽,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滴”的一声,是微信的提示音。   许听放下手中的稿件立马拿起一旁的手机,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眼里亮起来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周主任:【小许,片子送去送审了,今天台里没什么事,可以晚点来。】   许听回道:【好的,谢谢周主任。】   周主任:【听玉婷说,你昨天熬通宵了?】   玉婷全名杨玉婷,是昨天的杨姐。   许听组织了一下语言:【嗯,怕耽误进度就和陈路一起做完了。】   几秒后,周主任又发来了消息:【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许听:【谢谢周主任,我知道的。】   就在她以为这段聊天就要结束了,周主任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小许,就是我侄子最近刚从国外回来,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要不然我介绍你们两人认识认识?】   许听愣了一下,周主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在给她介绍对象。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而且自己也不想认识什么人,于是礼貌回复道:【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   那头的周主任看到许听发来的这条消息,叹了一口气,竟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强求。   只是可惜那么好个孩子。   周主任:【没事,你好好休息。】   许听发了个好的,就放下了手机。   熬了一个通宵,眼皮止不住的打架,将窗帘关上,就窝进被子里补觉。   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许听睁开眼看了眼手机下午一点了。   清醒后她习惯性点开微信,往下滑了滑看看有没有什么错过的消息,就看见那个毛笔字写的沈的头像框有一个红点。   许听在看见那个红点,蓦然变得紧张起来,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点开了对话框。   S:【乖。】   时间是上午12点。   许听在看到这个字时,心脏顿时咚的一下猛地跳动起来,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难以想象他是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打下这个字。   这充满亲昵意味的字。   不知过了过久,忍着慌乱的心跳和颤抖的手指,状似平静地回复道。   【对不起,我才看见。】   现在是午休时间,那边似乎没有那么忙了,没有像之前那样久久不回而是很快就回复了。   S:【吃饭了吗?】   许听坐在床上没动,继续给他发消息:【还没有。】   S:【……】   S:【还记得医生是怎么说的?】   许听捧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自然是记得的,只是一觉醒来就下午一点了,根本没时间吃,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记得。】   许听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半晌才看沈言朝的消息。   S:【刚起?】   许听有些不好意思的打字:【嗯。】   S:【你家的具体位置给我。】   许听:【?】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许听还是家具体的地址发给他。   过了一会,沈言朝回了一句:【我现在有点事。】   看到这条消息,许听才放下手机,起身洗漱去了,下午还要去电视台。   也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来不及吃饭。   许听收拾完,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喂,你好。”   “你的外卖到了。”   许听大开门就看见一个外卖小哥手里提着一袋包装完好的袋子,看着那袋子她瞬间心领神会。   沈言朝给她点的外卖,怪不得他问她地址。   心里有股暖流流过,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就关门回到房间。   打开袋子是清淡的饭菜,全部都是她喜欢吃的。很久没有进食的喂在看到这些清爽的饭菜一下就有了食欲。   知道他现在有事,但她还是忍不住给他发消息:【谢谢。】   意外的是那人很快就回复了:【除了对不起和谢谢,还有别的吗?】   这是承认了。   许听嘴唇微抿,想想两人相处间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个多少对不起和谢谢。   但除了谢谢,她不知道什么。   她和别人交流沟通中一向处于主动的位置,引导受访者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但在面对沈言朝时,仿佛患了失语症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紧张又笨拙。   欣喜又惶恐。   许久,她才试探性地发了一句:【要不我请你吃饭?】   沈言朝看着她这句话,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像是缺她一顿饭的人吗?   但心情却莫名愉悦,乖巧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逗,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S:【还有呢?】   许听愣了,还有什么?   除了吃饭,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还有什么感谢他的方法。   片刻后,他又发了一条消息:【不着急,慢慢想。】   就这么一句话,导致许听在去单位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到了办公室,舒谣已经在工位上了,看见许听就说:“听姐,周主任放了一份资料在你桌子上。”   “嗯。”许听把包放在桌子上,犹豫了几秒开口,“小谣,我想问个你个问题。”   她在路上想了很久,为了谢谢沈言朝帮了她那么多次,口头上的感谢的确没有什么诚意,她决定送个礼物表示感谢。   舒谣爽快一笑:“什么问题呀?”   舒谣是刚毕业才进电视台的,年纪比许听小几岁,但却有一个谈了四年恋爱的男朋友,每次加班很晚,许听都能看到她男朋友来接她回去。   许听认识的人不少,但关系好的异性朋友却没有。想到舒谣有给男生买礼物的经验,就决定问一下她。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我想一个礼物给朋友,但不知道送什么好,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舒谣下意识问:“什么朋友?”送礼物给朋友,不应该问她呀。   “一个异性朋友。”   “哦。”舒谣点头,瞬间了然,“普通朋友?”   许听顿了一下,轻声应道:“嗯。”   依听姐的性子,要是普通朋友的话,没必要这么重视,舒谣一下就想到了很多。   几秒后有了主意,问:“你那个朋友有什么喜欢的吗?男生的话一般都喜欢鞋、游戏之类的。”   许听想了一下,记忆中沈言朝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又或许是她对他的了解太过于匮乏。   “他是个医生。”片刻后,许听说。   舒谣顿时就联想到了那次去医院采访遇到的那个医生。   许听看他的眼神像是不认识,又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   但看样子两人的态度,又更像是第一次见面。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舒谣想了想自己这些年给男朋友送的礼物,说:“球鞋、领带、手表之类的都很不错。”   许听听到后面两样总感觉有哪些不对劲,跟她说了声:“谢谢。”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送领带有些过于暧昧了,但手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言朝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能看见明显的青筋,手腕上尺骨凸起,就那么随意地搭在深色的方向盘上,颜色分明,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许听回忆着,这样的手戴手表应该会很好看。   ……   今天事情不是很多,整理完周主任给的稿子,许听就准时下班了。   如果没有那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或许许听能维持一天的好心情。   来电的是一个陌生电话,但归属地显示的是南江。   许听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都沉了下来,点了接通却没有说话。   几秒后,电话传来一道女声:“听听,我是妈妈。”   心中的那股郁气更甚,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知道。”   那道女声变得惊喜:“听你爸说你回林城了?”   今天是阴天,没有日落,一阵寒风刮过,引起行人一阵阵颤抖。   她看见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女儿放在温暖的大衣里抱紧,迎着寒风小心往前走。   许听移开了视线。 第22章 你听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许听的脚步放慢, 低头看着地上不规则的地砖。   林玉梅,也就是许听的母亲。在听到许听这不冷不淡的声音, 喜悦的声音也低落下来:“妈妈就是想你了。”   许听的脚步一停, 随后又继续往前走:“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只是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林玉梅看着她态度软化了不少,心里一喜,问:“不准备回申市了吗?”   沉默了几秒, 许听迟疑道:“不知道。”   “林城虽然最近发展的还不错, 但终究还是比不上申市, 你在那发展的得好好的, 回林城干什么?”不等她回答,林玉梅继续不停说, “回林城也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好。”   “不干什么。”面对她那么一长串话,许听有些头疼,“想回来就回来了。”   许听这不冷不谈的语气,林玉梅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 有些不自然:“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还不是怕你被那个谁欺负。”   那个谁, 许听知道她指的是宋春兰。   现在才想着关心, 是不是有些太迟了?而且她真的怕她受欺负, 也不会那么多年都不来看她。   听这些话莫名觉得有些讽刺。   许听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我记得南江离林城也不过一个多个小时的车时。”   那头的人顿时沉默了,她也不在意。   很久以前她就不奢求了。   “妈妈只是想你了。”电话那头隐隐传来抽噎声。   这次许听却感觉头更加疼了, 心中那股郁气在不断上升堆积。   “那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她顿了一下, “也不需要了。”   林玉梅没说话了。   现在许听只想赶快结束这通没有任何意义的通话, 声音更淡了:“没什么事, 就先挂了。”   “听听,妈妈想见见你。”生怕她挂断电话,林玉梅立即出声。   许听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用了,我工作忙,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又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她是她的母亲,许听做不到无视她,也做不到接受她。   对于两人来说,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家,许听收到了来自的一条短信来自林玉梅。   【妈妈过段时间要来林城,想见见你。】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半晌才回了一句:【我最近工作忙,再说吧。】   --   除了那通电话,许听再也没有和林玉梅联系过,有时她会发一些短信来问问她的状况,许听看到了但每回,渐渐的林玉梅也不再发短信给她。   没看到短信许听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晚上才一下班就收到了林书意的微信消息。   林书意:【听听,今天晚上叶凡生日,你要过来吗?】   今天晚上刚好不加班,就是她和叶凡毕竟不是很熟,要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许听把自己的顾虑跟林书意说了。   林书意很快就回了:【嗐,这有什么的,还是叶凡特地让我叫你的。】   生日一定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许听一向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正犹豫着该怎么婉拒。   见她久久都回消息,林书意就打来了电话过来:“听听,去嘛去嘛!”   许听硬着头皮委婉地说:“我去不太好吧。”   林书意:“有什么不好的,不是有我在吗?”   叶凡好像在林书意的旁边,也跟着说:“许妹妹要不要过来一起玩,就在迦南,人多热闹。”   他的语气很是热情,许听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便同意了。   许听先回家换了件衣服,顺便画了一个淡妆,收拾好才去迦南。   才到门口林书意又打来了电话,周围声音听着很吵:“听听,你到了吗?”   “到了。”许听说,“刚进来。”   “我们在二楼的包厢里,4202。”林书意问,“要不要我下来接你。”   许听这时已经上楼了:“不用,我马上到了。”   几分钟她就找到了包厢,推门进去就看见包厢里有很多人,坐着的站着的都有,一时间竟找不到林书意的身影。   还是叶凡第一时间看她到,迎上笑着说:“许妹妹来了。”   “嗯。”许听将手里的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叶凡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嘴角往上扬笑容更大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谢谢许妹妹了。”   许听浅笑:“不用谢。”   这时林书意也走过来了,一下就挽住许听的胳膊,撒娇道:“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好想你。”   许听状似疑惑道:“但是我们昨天才见过呀?”   林书意才不管这些,插科打诨:“所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许听笑了笑没说话。   包厢很大,两人往一旁空着的沙发走去。   才坐下一个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撞了撞叶凡的肩膀,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凡哥,不介绍一下?”   叶凡哪里看不出那男生的小心思,眉头皱起,语气不耐:“去去去,关你什么事?”转头朝许听一笑,“许妹妹别理他。”变脸之快不禁令人咂舌。   许听对他摇了摇头,浅笑道:“没事”   她这一笑,那男生顿时看呆了。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厚着脸皮看向许听支支吾吾道:“你好,我叫冯文耀,也是凡哥的朋友。”   许听也礼貌回应道:“你好,我叫许听。”   今天晚上为了参加叶凡的生日,许听特地化了一个淡妆,勾勒得眉眼更加鲜活。昏暗的包厢里,那双清透的茶瞳透着淡淡的光。   她穿一条红色的长裙,衬得冷白色的皮肤更加白皙如雪,黑色的大衣也掩饰不住纤细的身段,一侧的头发被她随意地撩到耳后,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   不仅是冯文耀想认识许听,旁边好几个男生也暗搓搓地跟叶凡打听道:“凡哥,刚刚那女生是谁呀?”   “对呀叶凡,都不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   看这些人的反应,就知道许妹妹又多受人欢迎了。叶凡不想给也不敢给啊,毕竟是某个人惦记着的。   那头的冯文耀还在锲而不舍:“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就当认识个朋友。”   许听有些为难,正思考怎么拒绝,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不能。”   她下意识抬眸看去,一道阴影就压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朝哥。”冯文耀看着突如其来的沈言朝,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你也来了。”   “嗯。”沈言朝冷淡地应了声,随后自然地坐在许听的旁边。   两人离得很近,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许听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   “晚上不加班?”沈言朝的声音再次响起。   冯文耀以为是在问他,就大大咧咧道:“我都没上班,哪来的加班?”   沈言朝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眼他:“我问你了吗?”   “啊?”冯文耀一下就懵了,不是问他那是问谁?   他是不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他了,要不然他怎么感觉朝哥比以往都要冷一些?难道是心情不好。   这时许听也反应过来了,他是跟她说话,便应道:“嗯。”   沈言朝又继续问:“吃饭了吗?”   她发现了,现在沈言朝最喜欢问她的就是吃饭了没有。她是下午的时候吃了些甜点,应该也算吧,于是点头:“吃了。”   “吃了什么?”那人又接着问。   许听一怔,“啊”了声:“忘记了。”   几秒后,她看见男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漆黑眼眸里淡淡的笑意。   冯文耀看着两人的互动,一时间有些懵圈,两人这是认识的吗?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片刻后弱弱开口:“许听,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冰冷的视线盯着,他看向许听掩饰尴尬般地笑了两声:“不可以吗?”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不可以。”   冯文耀扭头看向说话的人:“为什么?”   沈言朝靠在沙发上,神情散漫,不紧不慢道:“她有男朋友了。”   这下许听也看向了他。   两人离得更近了。   冯文耀表情一下变得失落,假笑一声:“不好意思呀。”   许听摇头,没说话。   后面又说了句话,冯文耀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人走后,许听看着沈言朝,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道:“我没有男朋友呀。”   “嗯?”   包厢太吵了,许听以为他没听清,就倾身微微上前凑近,声音放大了些:“我说我没有男朋友。”   女孩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脖颈处,带着一阵阵微小的颤栗,沈言朝敛眸,不动声色地遮掩住眼底越来越深的情绪。   “你不是不想加他吗?”片刻后,男人缓缓出声。   许听没想到他看出来了,她想到自己常常拒绝人的话术。   他这是在替她解围。   “谢谢。”她的声音很小,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不用谢。”沈言朝眉头微挑,尾音上扬,有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   包厢的人都是叶凡的朋友,气氛很是热闹。   也不知道冯文耀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那些想要跟许听搭讪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她也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到了喝酒碰杯的环节,许听原本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就看到沈言朝推了一杯橙汁到许听的面前。   “喝这个。”   几秒后,许听微抿唇,端起了面前那杯不知什么时候倒好的橙汁。   包厢里放着重金属音乐震得许听耳朵疼,旁边几人在玩游戏热情邀请她,她摇了摇头拒绝,就安静地坐在角落。   来得很多人都是林书意认识的,她没时间一直陪着许听,此时正跟别人一起玩游戏。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也没人邀请沈言朝一起去玩,就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机转头对一旁的许听说道:“要走吗?”   许听看了眼还在唱歌的叶凡,回了句:“现在走,不太好吧。”   “没事。”   许听也看了眼时间,现在的确不早了,明天早上还有一个采访,看样子还要很久才散伙,便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便吸引到了叶凡的注意:“你们两个去哪?”   沈言朝淡声:“明天还要上班。”   叶凡:“那你拉许妹妹干什么?”   许听莫名有些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明天也要上班。”   叶凡:“……”   几秒后,他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这估计得通宵。”   许听又走到一旁跟玩得热火朝天的林书意说了声,等说完话还以为沈言朝先走了。   没想到他还站在原地,她下意识加快了步伐朝他走去。   两人并排走出了包厢。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个男生悠悠出声:“我突然怀疑沈言朝说的男朋友就是他自己。”   这宣示主权的意味也太明显了些吧。   其余人:“……” 第23章 你听   “听听, 昨天晚上你和沈言朝一起回来的?”一大早上林书意就给许听打了电话。   “嗯,”许听应了一声, 从浴室里出来, “有什么事?”   林书意一下就精神了:“直觉告诉我那么两个不对劲。”   许听顿了一下,继续收拾东西,随口道:“哪里不对劲。”下一秒又如无其事补充了一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林书意才不信:“那我怎么感觉沈言朝对你那么热情。”   热情?   许听回想了和沈言朝之间的相处, 心想她是不是用错了词。   “你不知道, 我就没见过沈言朝对那个女生那么亲密过。”虽然这句话林书意有夸大的成分, 但她真觉得按照沈言朝那性子来说, 说不定真有什么。   她大胆猜想:“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她说完,许听顿时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心脏也因为她这随口的一句话剧烈跳动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沈言朝应该不会喜欢她,对他来说应该只是顺手而已。   她在他的面前总是表现的过于沉默和笨拙,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沈言朝也不例外。   意识到这点,许听跳动过快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身上那股热气也冷了下来。   许听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不是, 你想多了。”   “真的吗?”林书意听着她那坚定肯定语气, 也慢慢产生自我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她明明看到沈言朝对她有多特别。   最后林书意得出一个结论, 不是有意思,就是沈言朝转性了。   但她更倾向于前者。   不再纠结这个, 许听问:“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林书意是自由职业,没有特殊情况很少有起那么早的时候。   问到这个问题, 林书意打了个哈欠:“我才刚回家, 昨天熬了个通宵, 现在困死了。”   “那你休息吧, 我也上班去了。”   林书意:“去吧,我睡觉了。”   许听应两声就挂断电话,拿起包就去上班了。   -   去到办公室,陈路和舒谣都在,许听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啊,你们来得挺早。”   陈路看见许听就忍不住说:“听姐,我们那期医闹的新闻已经报出了,反响很好。”   “嗯?”   陈路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正在播放他们制作的那个新闻节目。同时屏幕上也有弹幕不停地弹出:   【这医闹的人也可恶了吧。】   【现在医患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医生都快成高危职业了。】   【前排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医学生,但在看到王医生说的话我又有动力了。】   【同样在看到最后一段话,直接泪目。】   ……   其中许听看到一些不同于别的画风的弹幕:   【只有我觉得徒手挡刀的那个医生很帅吗?】   【救命,我也这样觉得。尤其是一脚踹去的时候简直帅爆了。】   【一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医生的全部资料。】   ……   医闹的新闻层出不穷,但很少有把完整的医闹事件呈现在大众面前,这期新闻节目一出就引起了广大观众的注意,纷纷思考在面临越发紧张的医患关系时应如何应对,是否应出相关的法律政策来保护医生和患者的权益。   看着一句句评论留言,许听想到了一句话: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很高兴她做到了这一点。   许听将手机还给陈路,笑道:“有时候新闻的力量是强大的。”   陈路点了点头。   三人又开始讨论这一期的新闻选题了。   陈路:“听说南江那边有个女孩失踪了。”   舒谣疑惑:“她的父母报警了吗?”   说到这个陈路就来气了:“报什么警?还是那女孩的班主任发现她不在了,问家长,家长也说不知道,实在没办法那班主任就报警了。”   许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陈路也不太清楚,他知道这个这个消息还是他跟家里人闲谈的时候聊到的,讨论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个。   他家也是南江的,和那女孩是同一个县,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人,但再具体的情况他就不得而知了。   许听问:“那女孩多少岁了?”   陈路回忆了一下:“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许听记下一些关键点,若有所思:“按照陈路刚刚那个说法,她不像是失踪更像是离家出走。失踪几天,也不见父母报警,其中应该有别的隐情。”   舒谣点头同意许听这个说法,谁家小孩走丢了,哪家家长不得跟疯了似的,颇有些感慨:“还是个小姑娘。”   陈路对于这些倒没有那么敏感的情绪,只是问:“那我们就确定这个选题吗?”   许听想了想说:“先确定这个,具体能不能通过还要看周主任。”   陈路有些犹豫:“这个选题会不会有些小。”   许听摇头,目光沉静:“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新闻事件,其中折射的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社会痛点。”   ……   最后许听还是把这个南江女孩失踪案作为这一期的新闻选题交了上去,也很快就通过了。   陈路问:“听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新闻讲究的是时效性,当然是越快越好。许听安排好后期的工作,说:“明天吧。”   -   回家收拾好东西,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如催命般震得人脑袋隐隐作痛。   许听接通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许文成的沉闷的声音响起:“怎么那么晚才接电话?”   停下手里的动作,许听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额角:“刚刚在忙,有事吗?”   许文成被她这不冷不淡的态度气到,声音拔高:“你什么态度?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你看哪家姑娘像你这样,还没有晴晴半点听话……”   许听不欲再听,径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有事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后又马上响起:“过两天你回家一趟。”   许听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眸光涣散:“我这两天要出差,没时间。”   许文成压住脾气,一字一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   这次通话的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再次不欢而散。隐约间,她听到宋春兰的声音:“好好的生什么气,就把时间推迟一下,小万……”   许听没有兴趣听两人的对话,直接掐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了,原以为是许文成,在看到来电显示人神情柔和了下来。   “听听,你下班了吗?”林书意清脆的声音响起。   “嗯。”   林书意庆幸道:“我还以为打扰你工作了。”   许听浅笑:“没有。”   明天要起早去南江,今天晚上整理行李就没加班。   “我跟你说说一个大八卦。”她的语气神神秘秘的。   许听和配合地开口:“什么八卦?”   林书意也不卖关子:“顾嫣然不知道去哪里知道了沈言朝工作的医院,直接上医院追人去了,还带什么爱心早餐。”   许听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喉咙突然有些干涩,片刻才哑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林书意:“叶凡告诉我的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什么知道。”   许听扯起嘴角,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和叶凡关系还挺好的。”   “还行吧。”林书意撇嘴,“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两人从小就认识,初中、高中和大学都是同学,跟欢喜冤家似的,见面不是你怼我,就是我怼你。   林书意纳闷:“你就没点别的感觉吗?”   许听敛眸,声音低了下来:“什么感觉?”   “就——”林书意一时间说不出来,片刻才小心翼翼问,“你对沈言朝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许听另外一只手手指握紧成拳,指甲都陷入到手心里,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意。   她没说话,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我明天去南江出差。”   林书意敏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默默跟着转移话题:“去几天?”   许听:“不确定。”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默契地不再聊那个话题。   那么多年的朋友,许听什么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对于普通异性总是保持明确的距离,但在面对沈言朝时却是不一样 。   就算她不说,她还是能看出来沈言朝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许听对沈言朝来说或许是特别的,但他对于许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   林书意想,这可能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许听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动。   她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但林书意的话还是影响到她。   其实她不是一个不喜欢沉湎于过往的人,她讨厌被回忆拖着往前走,很多事情在她的刻意忽视下,现在回想起来都不记得太清。   但关于那个夏天,关于沈言朝,关于林城那场突然起来的雨,许听到现在每个画面,每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记得那场下雨天,少年递过来的那把黑色雨伞。   在接过那把雨伞的瞬间,她清晰感觉到自己那颗快要沉寂的心的猛然跳动了起来。   总有人在不经意间,就让她记了很多年。   她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蓦然想到她说过的那句话:   “很遗憾没能跟喜欢的人的告白。”   她的脑子里突然想过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她可不可以再勇敢一些。   她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位置,年少的时候就被选择顺从地接受命运、生活所给她的一切,到了现在也不曾主动去追求过什么。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勇敢一些,某些东西是不是就会属于她。   胆小鬼在某一刻悄悄地探出了头。   作者有话说:   注: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出自《南方周末》新年贺词 第24章 你听   许听、陈路、舒谣三人站在陈昭楠家的门口。   陈昭楠就是南江失踪女孩的名字。   大门紧闭, 陈路敲了敲门,很久都没有人来开。不知过了多久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露出一张满布皱纹的脸, 她的皮肤灰暗,穿着红色的袄子,一双精明的三角眼警惕地看着前面的三人,声音很粗:“你们找谁?”   陈路出声: “你是陈昭楠的母亲吗?”   那个中年女人没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上下打量着三人, 几秒后开口:“你们找她有什么事?那死丫头犯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找我也没用。”   见她误会了, 陈路连忙解释:“我们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到现在她已经失踪了已经一个星期了,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个事件。”   女人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声音冷漠:“不关你们的事,也不接受什么乱七八糟的采访。”说完就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陈路还想说什么,就这样被关在门外,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采访一开始就出师不利。   许听率先开口:“我们可以先采访一下周围邻居, 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陈路提议:“我家离这不远, 就在镇上, 可以先去我家休息一下。”   许听和舒谣两人同意了,三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桃杏村, 没有休息就直接去敲门了,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到了陈路家, 陈路的母亲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还特地做了一大桌的饭菜。   在饭桌上许听就问:“阿姨, 你了解陈昭楠的父母吗?”   陈母想了一下, 说:“也不是很了解,也是前几天我们才知道那小姑娘不见了,家里人也没去找,说是出去玩去了。”   “后来呢?”   陈母继续回忆:“那小姑娘今年在我们镇上读初三,刚开始我是听小川说他们班有个女同学好几天都没来上课了,班主任打电话去问,说是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吗?自家的小孩那么多天没回家去哪里,家长竟然不知道,这就算了还一点都不担心。”   说到这陈母叹了一口气:“那么一个小孩突然找不到人,怎么不叫人担心啊。最后还是老师看不下去,报警了。”   许听适时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陈母摇头:“警察找了两三天了,还是没找到。这么个小孩你说她能去哪里啊?父母跟个没事人似的,说起也是造孽。”   许听心里微动,问了一个问题:“方便问一下小川是谁吗?”   陈路率先回道:“小川是我的弟弟,今年十六岁了,在镇上上初三。”   许听:“他现在在家吗?”   “在的。”陈母说:“今天周末不用上学,我给你喊他出来。”   随后陈母朝房间大喊了一声,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孩走了出来,“妈,你喊我啊。”在看到陈路的那瞬间,立马笑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陈路摸了摸弟弟的头,说:“工作。”   小川点了点头:“哦。”说着视线又看向了许听和舒谣,一脸好奇。   “这是你哥哥的朋友,”陈母说,“小川你们班那小姑娘不是不见了吗?这个姐姐想问你一些问题。”说完往许听的方向扬了一下下巴。   小川走到许听的面前,害羞地喊了一声:“姐姐。”   许听坐在他的面前,嘴角含笑,声音温柔:“小川,姐姐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小川点了点头,不免有些局促:“可以。”   许听:“你能跟我说一下陈昭楠吗?”   他想了几秒说:“陈昭楠成绩很好,就是在班里不太爱说话,性格也很沉默,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信息量很少,但许听还是记下了他说的话,问:“你有你们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吗?”   陈母立马说:“我有。”   许听立马拿出手机记下了陈昭楠班主任的电话号码。   吃完饭,许听就立即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许听说明了来意。   班主任姓杨,是个女人,很爽快地答应了许听的采访请求,地点就在她家里。   三人又驱车到了杨老师的家。   在采访之前,杨老师刚把她三岁的女儿哄睡着,一脸抱歉地看着三人:“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   许听坐在她的对面,摇头浅笑:“没有,很感谢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杨老师一头长发,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眉眼很是温和:“没有,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我知道的。”   许听开启录音笔,问:“介意我们录像吗?”   杨老师摇头:“不介意。”   但许听还是模糊了杨老师的镜头,尽量不拍到她的脸,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她的保护。   许听:“能说说陈昭楠吗?是个什么样小姑娘。”   “陈昭楠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好,就是性格有些沉默,不爱说话。”说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家长啊。”说到后面欲言又止。   “家长怎么?”   杨老师犹豫了一下说:“家长对她好像不太关心,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每次家长会都很少来。有几次我看到她手臂上有淤青,跟她母亲说了,她母亲也不以为意。”   淤青?   许听心里微动,记下了这一点,接着问:“杨老师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吗?”   “她父母都是农民,”杨老师回忆了一下,说,“她好像是最大的,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   “她两天没有来学校,我打电话去她家,她妈妈告诉我她已经连续两天也没有回家了,她妈妈说她可能是跑去哪里玩了,但我认为陈昭楠不是那贪玩的性子,后面我实在坐不住就报警了。”   后面许听了解到她报完警,陈昭楠的母亲反倒不感谢,还来学校闹,说什么孩子是在学校里不见的,要求学校负责,学校也很无辜,因为陈昭楠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   采访完杨老师,许听一行人又开车去了桃杏村。   这次他们并没有直接去陈昭楠家,而是采访了附近的邻居。   周围的人听到是林城的记者来了,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许听三人来到了离陈昭楠家最近的一户人家。   许听不太听得懂这里的方言,就让陈路来沟通。   陈路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大娘走了出来:“你们找谁?”   他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就说:“大娘,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您现在方便吗?”   大娘看着他们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同意了:“你们进来吧。”   ……   从大娘家回来,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在采访前许听就隐隐猜出些什么,但有些事比她想的还要残酷。   陈昭楠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她的名字就可得知。   昭楠,招男。   她是最大的,她的母亲又接连了生了两个女儿,后面终于生了一个男孩。   在大娘的叙述中,陈昭楠年纪虽然不大,但却非常的懂事能干,每天放学就做家务,做完家务就带弟弟。   大娘无不是感慨道:“小孩那么懂事这父母也不知道心疼,我记得有一次小楠带她弟弟出去玩,不下心摔了一跤,回家就被他爸打得,那哭声我隔老远都听得见。”   “在这么个家里也是造孽,小楠怕不是离家出走了。”大娘继续说。   三人沉默了。   村就这么大点,一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知道。纷纷围在大娘家的门口,不停往里面瞧,嘴里不停议论着。   “你说这林城这记者来干什么?”   “谁知道啊,听说是为了陈家那大丫头来的。”   “说起来也是可怜,陈家那大丫头也不在好几天了,硬是没见做妈的着急,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昨天我还看见她带她那小儿子上街赶集。”那人说着摇了摇头。   一个妇女磕着瓜子接道:“可不是,她那妈平时就口口声声赔钱货,骂得可难听了,她那爸也不是什么好的,动不动喝完酒就打那几个丫头,到现在那大丫头额头上还着个疤。摊上这么一对父母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什么孽。”   ……   许听站在不远处没动,静静地听着几人的谈话,嘴角抿得平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你们这些长舌妇,我家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再说你看老娘不撕烂你们的嘴。”那个穿着红色袄子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直接对着院子里的那几个妇女开口大骂。   那几个妇女一看到来人不敢回话,纷纷散开。   那是陈昭楠的母亲。   女人那精明的三角眼看向许听,微微眯起:“你们电视台采访人有钱吗?”   许听一怔,手指握紧成拳:“有。”   女人三角眼旁的鱼尾纹皱起露出一个笑容,一时间嘴脸显得有些贪婪:“那我接受你们的采访。”   三人跟着女人来到了她的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掩刺鼻的味道,许听眉头微蹙。   走进才发现家里很乱,到处堆积着各种杂物和酒瓶,三人竟没有落脚的余地,只能跟着女人一步一步走进堂屋。   堂屋摆着一个破旧的沙发,沙发破旧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还未收拾的锅碗瓢盆、翠绿色的啤酒瓶以及抽完的烟头,满地狼藉。   很难想象有人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下去。   “小花!”女人一进屋就大喊道。   片刻后,一个七八岁看着无比瘦弱的小姑娘走了出来,看着女人眼里是尽是害怕:“妈妈,姐姐去给爸爸买酒了。”   女人眉头随即皱起,声音很大:“不知道洗完碗再去吗?真是个赔钱货。”   小女孩被她的声音吓得瞬间不敢动了。   在这么冷的天,小女孩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吗,外套被水洗的都脱线了,脚上的毛线拖鞋破了一个洞,脚后跟就这样露在外面。   她不安地缩了缩肩膀,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几人。   “弟弟呢?”女人又问。   小女孩呐呐道:“弟弟在睡觉。”   女人闻言脸色好看了一些,声音收敛:“还不过去看着弟弟,要是醒了怎么办?   女孩低着头应了声,便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你们随便坐。”女人说话的态度没有那么好,也也没有之前那么差。   许听看了眼沙发没坐,而是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塑料凳。   三人才坐下,女人眉头上调,声音变得尖细:“那什么采访的话,你们是给多少钱?钱少的话,我可是不接受的。” 第25章 你听   说了一个数字, 女人顿时喜笑颜开。但许听有一个条件,他们需要拍摄录像。   女人眼睛转了转, 几秒后说:“可以, 但要加钱。”   许听同意了她的要求。   她直视着女人的眼睛,问了第一个问题:“你女儿失踪了那么多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啊。”女人回答得很快,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紧张担心的情绪。   “陈昭楠手臂上有多处淤青, 是什么造成的?”   被问道这个问题, 女人不以为意:“小孩子都爱跑出去玩, 磕磕碰碰不是是正常的吗。”   许听沉了一口气, 继续发问:“在你女儿失踪的第三天,你为什么不报警?”   女人脸色微变:“我以为她跑出去玩没回家, 这么小点事报什么警。”说到后面,女人小声说了句,“还不是怪他们那老师多事。”   声音很小,但许听还是听见了,腿上的记录本被她狠狠地划了一条线。   说话间, 一道闷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一个男人一脚将堂屋的门踹开, 歪歪斜斜地朝屋里走来, 在看向屋里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随后又继续往里走来。   几秒后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许听三人。   离得不是很近, 但许听还是闻到了男人身上浓重的酒味以及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这些人谁啊?”男人摊靠在沙发上,腿搭在面前的桌子上, 露出一口黄黑的牙, 看着许听和舒瑶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黏腻。   许听不躲避男人的目光, 眉眼变得格外的冷清, 嘴角抿的平直,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舒瑶则是掩饰着心里的嫌恶,垂下目光移开了视线。   “这是林城来的记者,说什么要采访我们。”女人转头又跟许听介绍道,“这是孩子她爸——”   还没等说完话,一道响亮的哭声响起,女人也顾不得,连忙起身走向堂屋背后的那间屋子,脚步匆匆。   没有女人在,男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向许听,充满着打量。   陈路意识到男人那黏腻的视线,放下手里的机器走到许听的旁边站着,皱着眉看着男人。   陈路长得人高马大的,眼神很凶,一眼就镇住了对面的男人。男人缩了缩肩膀,这才收敛了目光,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烟是那种劣质的香烟,随着男人的吞吐的动作,一股极其难闻的烟味瞬间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许听忍着喉咙里的痒意开口:“你是陈昭楠的父亲?”   “我是。”   “你认为陈昭楠是失踪,还是离家出走?”许听手指握紧,指甲深陷肉里,在极力忍耐着。   男人又吸了一口烟,“我哪知道呀?”   许听:“如果陈昭楠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男人回答得很快,却让许听不寒而栗。   “打一顿就老实了,老子下回看她还敢不听话。”   ……   女人抱着一个很胖的小男孩走出来,小男孩看着差不多三岁,体型竟比旁边那个小女孩还是胖上一些。   一进堂屋就不停大喊着:“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女人不停地安抚他,声音很是温柔:“小宝不哭,妈妈给你买。”   说完就低头跟旁边的小姑娘说:“去带你弟弟去上面买糖,注意别让他摔倒,要不然小心你的皮。”瞬间变脸。   小女孩害怕地缩了一下脖子,费力地背起那小男孩,拿着皱巴巴的一块钱往外走去。   许听扭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孩童的天真和活泼,只有木然的顺从。   采访结束,许听给了女人一笔现金,女人很客气地送他们出去,嘴里还不停说着,如果有需要,尽管来采访他们。   回到陈路家,三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情,脑海里不停浮现着每个人说过的话。   他们很难在脑海中勾勒出生活在这么一个环境下女孩的面容。   她真的是无意失踪了吗?   他们就站在迷雾前,想要看清迷雾背后所隐藏的一系列血淋淋的现实。   重男轻女、家庭暴力、艰难生存环境。   或许并不止这一些。   -   采访完,许听三人和镇上的派出所民警联系。   接手这个案件的民警告诉她,他们已经查过了附近气车站,火车站,没有寻找到陈昭楠的身影,她应该还在南江。   搜寻范围已经成镇扩大到市,不排除被人拐带的可能性,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许听也在派出所看到了陈昭楠的照片,女孩看着很瘦小,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两岁,被一件肥大的校服罩在里面,一头短发眼神看着很是木讷。   她的眼神和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如出一辙。   许听看着照片久久没有动。   ……   三人又在南江待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仍没有陈昭楠的消息,在这期间三人又再次走访了桃杏村。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小孩的哭叫声从里面传来。   上次采访的大娘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许听看见就上前问道:“大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娘看到许听很是惊喜:“小姑娘,是你们呀。”   “嗯。”许听问,“他家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小孩在哭了。”   大娘伸头瞅了眼前面半掩的大门,嘴巴一撇:“就是那二丫头又被打了。”   “为什么会被打?”   大娘叹了口气:“可能是那家男人又喝酒了,一喝酒就喜欢打小孩。”   许听皱眉:“就没有人去劝过吗?”   “怎么没劝过?有几次孩子都差点被打死了。”大娘突然提高嗓门,“我们去劝的时候那家男人发酒疯连我们都打,大家都怕他,后面就不敢劝了。”   “而且人家教育自己的娃,我们这些非亲非故的,也管不着。”   许听向大娘道了声谢,就和陈路一起推门进去。   进门就看见那天那个男人拿着手指一般粗的藤条往一个小女孩身上抽去,眼睛发红,嘴里不停破声大骂道:“你这个赔钱货,看老子不打死你。”   女孩在地上不停打滚,哭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天见过的小女孩正缩在墙角,把头埋着膝盖上不敢看。   许听看到这一幕,心脏瞬间被一只手捏住,让她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陈路则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藤条,大吼:“孩子都要被你打死了。”   男人被人制止,眼睛更加浑浊,也没看是谁直接开口大喊:“关你他妈什么事?老子教育自己的娃还用得其他人说,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死也不关你他妈什么事。”   许听走到女孩的旁边,扶起她才看清她的脸,和陈昭楠很像,应该是她的妹妹,小花。   那么冷的天,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校服,手臂露出的皮肤有大量的淤青和红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抱着头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捏着许听的心脏手瞬时收紧,在一滴滴淌血。胸口剧烈起伏,扶着女孩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将外套脱掉盖在女孩身上,随后抱起往门外的车走去,拉开车门将女孩放了进去,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路攥着男人的手腕紧紧不放开,在挣扎的过程中,男人的酒也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打不赢他就放软了语气:“快放开老子的顺,老子不打还不行。”   陈路哼了一声,无比嫌恶的甩开男人的手。   男人也不在意地上躺着的女儿还在不在,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水,暗骂了声:“晦气。”就径直进屋了。   许听回来,看到缩在墙角的女孩,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走了上前。   小女孩听到脚步声,把头埋得更紧了。许听见状喉咙发紧,半蹲在她的面前,轻声开口,似乎怕吓到她:“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许听温柔的声音,小女孩缓缓从膝盖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她记得这个长得好看的姐姐。   对上她的那双清透柔和的眼睛,小女孩慢慢开口:“我叫小草。”   小花、小草,从名字就可以这对父母对着两个女儿有多随便。   可是儿子却叫小宝,两者对比可真是讽刺。   许听垂眸掩下眼底的冷意,柔声道:“我带你找姐姐,好不好?”   听到姐姐?小草木然的双眼亮了一下,看着许听犹豫了很久,才缓慢无比地点了一下头。   许听一把抱起她回到了车里。   陈路看到她,问:“听姐,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许听将她放在后座上,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头,才回到他的问题:“我怕迁怒到她。”   他们能救下一个,也能救第二个。陈路意识到这点,顿时明白了。   最紧急的就是送小花去医院,小花被打得神志不清,窝在后座的一个角落里,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只有在看见许听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应激。   到了医院挂得急诊,医生第一时间检查小花的伤,检查完看向陈路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陈路瞬间欲哭无泪,他知道医生误会了,他虽然长得凶,但绝对不会是下手打孩子的畜生。   还是许听开口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的目光尽是谴责:“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孩子身上多处骨折,轻微的脑震荡,具体的还要去照一下片。”   许听也带小草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并做了伤情鉴定,她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   一个重伤,一个轻伤,身上的伤疤和淤青都是常年被殴打造成的。   看着满身的伤口和报告,连陈路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妈的不配做人。”   舒谣也满脸愤慨:“那两个小姑娘真的是他们亲生的吗?就算是捡来的,也不该这么对待。”   许听拿着伤情鉴定,说:“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   家庭是人生活最亲密的一部分,也是人心灵的栖息地。每个人都必不可少的经历家庭生活,但为什么家庭却给人带来这么残酷而又血淋淋的伤害。   许听曾思考,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还是有着成千上万的人一样承受着家庭带来的伤害。   现在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无数个陈昭楠,无数个小花、小草这样的孩子在承受这家庭所给他们带来的伤害。   家庭暴力是永远避不开逃不掉的话题,也是社会永远的痛点。   爱伦堡说过:“石头就在那儿,我不仅要让人看见它,还要要让人感受它。”   许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非要做出些什么让人去看到,去触摸到这块血淋淋的石头。 第26章 你听   那天晚上许听没有回去休息, 而是一个人在医院坐了很久,小花拉着她的手紧紧没有松开, 小草也安静地躺在一旁的病床上, 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手机铃声在安静地房间突兀地响了起来,许听接拿起手机,走到窗户前接通了电话:“喂?”   “许听。”男人的声音顺着电流从手机里传来,更显得低沉。   “嗯。”许听开口, “是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很哑, 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怎么了?”沈言朝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   许听微抿唇:“没事, 就是有些累而已。”   沈言朝顿了几秒, 说:“你去南江了?”   “你怎么知道?”   沈言朝:“为什么不跟我说?”   “啊?”许听不解,但还是认真解释, “南江有个新闻,来出差。”   “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事吗?”   隔着手机,许听看不到他的神情,片刻后试探性开口:“什么事?”   她有答应过他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笑声。   确切来说, 许听觉得他应该是被她气笑的, 不确定说:“请你吃饭吗?”   沈言朝轻哼一声没说话, 但许听知道自己这次猜对了。   她没有忘记, 反而记得比谁都清楚。   她好几次都想主动约他吃饭,但好几次都没有机会。这次回去她一定要鼓起勇气请他吃饭。   “我回林城想请你吃饭, 可以吗?”在脑海里组织了好几遍语言,许听怀着忐忑的心情发出这个邀约。   半晌, 那头散漫地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声音回答道:“可以。”   许听脸上扬起笑容, “等我回来。”声音轻柔带着微哑, 在某人听来听着像极了撒娇。   “嗯。”沈言朝放下手中的笔, 嘴角勾起,漆黑的眼眸尽是柔和,“我等你回来。”   通过电话,两人似乎达成了某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挂断电话,许听耳畔仿佛还回荡着沈言朝那声低沉的浅笑声。   “工作注意安全。”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自由野蛮生长,没有任何目的,如飘散的蒲公英,随便风将她带去哪里。   但沈言朝却说,他会等她回来。   她第一次对林城有了期待。   -   做完最后一台手术,沈言朝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掉头去了林城一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去见见高中时期的许听。   现在才八点,一中的教学楼还灯火通明,同学还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沈言朝顺着街道慢慢往前走,一中对面的那家书店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家连锁的奶茶店。   他记得他高中的时候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家书店,毕业以后再也没有来过。   或许在某个瞬间,他和许听曾相遇过。   走到一中门口,值班室里的保安还是那个大叔,一眼就认出了沈言朝,看见他就很热情地打招呼:“咦,这不是小沈吗?”   沈言朝知道他,对他点了点头,礼貌开口:“现在还可以进去吗?”   要是普通人,保安大叔还不让他进,可那人是沈言朝就不一样了。   一中比起八年前全部翻新了一遍,之前年久失修的路灯都全部换成了明亮的白织灯。   他在光荣榜前停下了脚步,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向两张张贴在一起的证件照片。   2006届优秀毕业生   一张是他的照片,另一张是——   2006年林城市文科状元   许听   申市大学   照片的女孩留着一头清丽的短发,那双清透明亮的茶瞳静静地看着镜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那一瞬间,沈言朝好像跨越时光和照片里的人对视。   在某个瞬间,他好像见过她,他似乎错过了什么?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拿出手机对着证件照按下了快门键。   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今晚月明星稀,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回到家,他查了一下南江的天气,和林城不一样,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有雨,气温将持续较低,可能会迎来新一波的寒潮。   他点开微信,发了一条信息:   S:【明天降温,注意保暖。】   消息发出那头的人很久都没有回。   -   陈安镇派出所接到一个民众的报警电话,说是陈昭楠有消息了。   许听连夜赶去派出所。   负责这个案件的李警官告诉她,他接到了南江的一个辖区派出所的电话,说是陈昭楠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派出所,很安全。   许听听到这瞬间放心下来,明天派出所的人就会把她送过来。   在通知她的时候,李警官也通知了陈昭楠的父母,可她的父母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将电话挂断。   翌日。   许听三人很早就到派出所等着了,没多久一个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孩从警车上下来,板着一张小脸,面色蜡黄,身上套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旁边跟着一个女民警。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就是陈昭楠。   女民警才放开她的手,她就猛地一下转身冲了出去,许听见状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派出所门口就是一条大街,陈昭楠穿过大街,适时一辆黑色的车直直地朝了开了过来了,许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前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车主也立即踩了刹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道闷响。   许听因为惯性狠狠地摔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撑在地上,手心立马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后面李警官和那个女警也立马追了出来。   司机立即拉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看着摔作一团的两人,一脸惊魂未定。   陈昭楠摔在她身上,听到许听发出痛呼声,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她的身上移开,茫然地看着她。   司机也不敢动她,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语气有些结巴:“你……你没事吧?”   许听脸色惨白,动了动脚想站起来,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从脚踝处传来,脸色更加苍白了。片刻后,才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没事,可能是扭到脚了。”   女警在一侧扶起轻轻扶起她,好在只是一只脚扭到。   错不在于司机,许听也不需要司机赔偿,协调了一下就让司机离开了。   如果司机没有紧急刹车,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坐在一侧两手交缠在一起,低头一脸愧疚不安的陈昭楠,处理完伤口,许听打完电话,就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陈昭楠盯着她,神情不安,犹豫了几秒还是朝她走去。   “想去看看你妹妹吗?”许听嘴角微扬,面容柔和,“小花和小草。”   听到妹妹,陈昭楠霎时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惊讶。   许听:“我带你去看你妹妹,想去吗?”   陈昭楠两只手交缠得更紧了,抿着嘴,一时间没说话。   许听也不催她,给她考虑的时间。   片刻后,陈昭楠点头。   许听朝她笑了笑,转头喊了一声:“陈路。”   陈路立马走了过来:“听姐,什么事?”   “跟李警官打声招呼,”许听说,“我们去医院。”   陈路:“好勒。”   许听的脚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后面还要去医院检查。   说着就准备扶起许听,就听她说:“带上她。”   陈路停下动作,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陈昭楠。   几秒后,转身跟李警官交涉去了。   按规定他们是不能带走陈昭楠的,但不知道陈路说了什么,许听们可以带她一起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许听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就保持着一路的沉默到了医院。   医院。   陈路看着许听那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踝,担忧道:“姐,要不然我们先去照个片?”   许听摇头,“先不用,先去病房。”   推开房门,舒谣坐在陪护床上,看见他们回来,就迎了上来:“你们回来了。”几秒后看着许听的脚,问:“听姐,你脚怎么了。”   许听随口说了句:“不小心扭到了。”   舒谣的视线还停留在她的脚踝处,皱着眉说:“看起来好严重。”   许听在一旁坐下,不以为意:“只是看起来。”继而又问道,“她们两个睡着了?”   舒谣也被转移了注意力,说:“嗯,吃完饭就睡了。”   才在她们说话的时间,对面病床上的小花率先醒了,看着面前的陈昭楠一脸惊喜:“大姐!”在这一声呼叫声中,小草也醒了。   许听没说话,就让舒谣扶着她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三姐妹。   期间舒谣就问了陈路,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听完一脸后怕,要是那车再开得快一些,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许听去看了医生,根本不像她说的只是看起来严重,脚踝韧带损伤。在按摩用药的时候,舒谣看着都痛,许听硬是咬着牙没喊一声痛,忍耐力之好。   处理完伤口,舒谣才发现许听手心都破了皮,幸亏在派出所提前处理过了,现在看起才没有之前那么骇人。   时间差不多,三人回到病房。许听才进去,就听陈昭楠哑着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她见到她,她说的一句话。   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许听眸光变得柔和,想伸手摸一下她的头,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陈昭楠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上前微微低下了头。许听见状嘴角上扬,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摸了一下的她的手。   像是安抚,又像是无声的安慰。   片刻后,许听问:“能告诉姐姐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陈昭楠顿时没说话,许听又轻声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会帮你的。”   几秒后,陈昭楠才鼓足勇气说:“我妈让我跟着村里的人去打工,我不想去。”   在她的叙述中,许听也了解到陈昭楠出走的原因。   她成绩很好,不出意外能考上市里很好的高中,可是她的母亲却不想让她继续读下去了,想让她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南下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陈昭楠不愿意,在去上学的那一天就混着别人拉货的车一起去了南江。她想去打工,但没满十八岁,很多地方都不要她,在街上流浪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家早餐店的老板雇佣了她。   可还没等她高兴,派出所的人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是早餐店的老板报警了。她知道老板也是一片好心,她不怪他,只怪自己的年龄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读书就能脱离那个家,改变命运,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帮她,没有一个人给她这个机会。   三人听完陈昭楠的讲述沉默了很久,原来事实真相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和血淋淋。 第27章 你听   良久, 许听看着她,目光沉沉, 问:“你想起诉吗?”   家暴、强制退学、殴打至重伤等一条条罪状, 足以起诉她的父母。   可一般不会有人选择这么做。   “我会帮你。”许听的声音透着温柔和坚定。   “我要起诉他们。”陈昭楠在说完这句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应该学会反抗,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许听的动作很快,在征求到陈昭楠的同意就立马联系了李警官说明情况, 李警官原以为是一场简单的离家出走案件, 没想到背后隐藏了那么恶劣的事实真相。   因为有当事人的证词以及伤情鉴定, 完全可以对她的父母进去起诉, 为了事件进展得更顺利,许听还申请了当地的律师援助。   在陈昭楠被找回的第三天, 陈昭楠向南江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解除父母的监护权。   当晚许听写了一篇新闻稿,篇幅不长,却字字珠玑,传到周主任的邮箱,很快就通过了审核, 第二天就在早间新闻播出。   新闻一出, 网上一篇哗然, 纷纷对陈昭楠的父母进行谴责, 还有人提出可以收养她三姐妹。   陈昭楠的父母直到收到法院的传票,一下就慌了, 赶往派出所时,却发现陈昭楠已经不在派出所了。   事件发展到这里, 采访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许听联系了当地的法律援助, 不久后陈昭楠三姐妹就和当地一个著名律师见了面, 也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的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   但陈昭楠的父母不会那么善罢甘休,案件的审理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后面就要靠她们自己了。   人唯有自己立得住 ,要不然再多的帮助也是无用的。   只是许听没有办法待到法院开庭,她是一个记者,采访结束就要离开。   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在离开的那一天,陈昭楠三姐妹看着她,眼里尽是不舍。   许听分别抱了抱她们,说:“开庭那天我还会来的。”   三人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   在回林城的路上,舒谣无不感慨:“突然感觉自己好有成就感。”   陈路当初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闻,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很感慨。   许听浅笑:“新闻有时不仅仅是新闻,更是种力量。”   看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许听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思绪渐渐飘远。   家庭暴力存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它不仅仅是那些身体上的拳打脚踢的冷暴力,更是精神上谩骂无视的冷暴力。   她很少回忆过去的事,但她不得不承认。   在某一瞬间,她在陈昭楠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   因为脚踝受伤的原因,许听被批了几天假。   才在家躺了一天,许听就接到了许文成的电话,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下午回家一趟。”   许听不想,便随口道:“我还没有回林城。”   许文成不耐道:“许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回林城了。”   许听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顿时不说话了。   “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许文成的语气不容拒绝,“下午我去接你去吃饭。”   许听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非去不可,不想让他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就说:“你给我地址,我自己去。”   许文成思考了一会儿,便同意了,随后将一串地址发在她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许听从回来的时候就在想要不要跟沈言朝发个信息说自己回来了。   一是直接说觉得很奇怪,二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他很忙许听又怕自己打扰到他,这样一来二去就拖到今天。   许听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目光停留在那句:【明天降温,注意保温。】   等她看到这句话时,已经过了很久,许听就没有回,她怕自己会分心,会忍不住去揣测他每一句话。   最后她决定等脚再好一些就约他出来吃饭。   只是这么想着,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   下午接近6点。   现在她的脚可以走路,但时间久脚踝处还是会痛,许听打了个车,说了许文成给的地址。   地点是一家餐厅。   才进门,服务生就迎了上前,许听说了个包厢好,服务生就带她往前走。   看着许听进了包厢,一个男人才收回目光走进另外一个包厢。   邵华做回位置,跟旁边的人说:“你猜我刚刚遇到谁了?”   “谁?”沈言朝回答的很简短,神情淡漠,看不出半点好奇。   “许妹妹呀。”邵华眉头上挑,眼里尽是玩味,“看她进了我们隔壁的包厢。”   没来得及纠正邵华的称呼,沈言朝心里一动,眸色渐暗。   她回来没有告诉自己。   意识到这点,沈言朝面色冷了一些,对面的人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就开口问:“小沈,想什么呢?”   沈言朝敛眸,收起外漏的情绪,淡声道:“没想什么,老师。”   被叫做老师的中年男人一身严肃的气质,就是邵华最怕的吴教授,看着沈言朝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看了你那篇论文写得很好,后续在润色润色就可以发表了。”   沈言朝神色一如既往,“谢谢老师。”   谈到这个话题,邵华瞬间不敢说话了,但吴教授并不打算放过她,收敛起柔和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邵华,“你的论文怎么样了?我从京市回来,都没看见你论文的影子。”   邵华瞬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言朝,他像是感觉不到,径直道:“老师,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吴教授对他点了点头,沈言朝无视邵华灼热的目光,起身走出了包厢。   在一处休息处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消息:【你回林城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消息发出了很久,那头的人都没有回。   沈言朝等了很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手指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半晌收起手机返回了包厢。   ……   许听不是故意不回沈言朝的信息,是她此时实在抽不出时间。   一进包厢就看见饭桌前坐满了好些人,除了许文成一家三口,还有三个她不认识的人,一对中年夫妇,穿着良好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许听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几人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好的猜想。   “小听,快过来坐。”宋春兰率先开口,态度很是热情。   片刻后,许听腿脚不便地在一处位置下坐下。   才坐下按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迫不及待地开口:“这脚是怎么回事?怕不是瘸子。”   许听还没说话,许文成率先开口,见女儿被说成瘸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谄媚道:“没有的事,看是不小心在那里受的伤。”说完还瞅了一眼她,让她赶快解释。   女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打量,不远处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也让她感到不适,心中那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许听抿唇,淡淡道:“医生说以后很大概率会成瘸子。”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那对中年夫妇眼里有着明显的嫌弃,但她不在乎。   现在她知道了,许文成原来是叫她来相亲的。   须臾后,许听神情淡漠,没什么情绪开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她起身,那个穿着西装男人说话了:“我不介意。”男人的面容看着很老实,但眼神让许听感到很不适。   压下心里的不适,许听的声音听着更冷了:“我介意。”   说完就径直拉开椅子离开。   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一桌人,面面相觑。   走出包厢,手机铃声直接疯狂响了起来,许听眉眼难得生出一丝不耐烦,直接挂断他的电话,顺便将人拉黑。   一通操作结束,许听准备继续往前走,她脚受伤走得很慢,谁知后面的那个男人竟然追了出来,挡在她的前面。   “我不介意你的腿。”男人继续说,“你不用自卑。”   许听:“……”   心里那股烦躁越来越甚,刚想说话就看见男人背后走出一行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沈言朝,刚想说的话顿时被堵在喉咙里。   越过人群,沈言朝抬眸直直看向了她。   男人还在不停说着:“只要你同意,我会说服我父母的,以后你只要在家安心做个家庭主妇就可以,其他的……”   许听已经听不清男人的话了,因为这时沈言朝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不回我消息,原来是在相亲。”沈言朝的语气很淡,但在说到最后两只字时却加重了语气,让人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平静。   许听看着他,茶瞳带着些许无辜和茫然,她嘴动了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她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也不知道这是相亲。   这是男人也停下了话头,转而看向沈言朝,表情很不好看:“你谁呀你?”   沈言朝眼瞳漆黑,目光幽深,嘴角平直,几秒后,冷声开口:“她男朋友。”   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莫名有股宣示主权的意味。   话音刚落,许听猛然抬头看向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她的视线和他的目光对上,沈言朝没有躲避也没半点隐藏,尽是坦然。   对上他坦然的目光,许听却一下冷静了下来。   他只是在替她解围,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男人在听到沈言朝的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们一家合起来耍我。”   许听没说话,这是许文成造成的,不关她的事。   男人走后,走廊上只剩下两人。   沉默了片刻,许听开口:“谢谢。”   “你以为我在替你解围?”沈言朝的幽深目光直直锁定住她,说着还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进。   许听下意识开口:“不是吗?”   “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沈言朝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许听。” 第28章 你听   许听直至坐在副驾驶上, 都没有消化沈言朝那句话。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什么都难以思考, 只能呆滞地看着前方。   突然一道阴影压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顷刻间被拉近,许听退无可退,鼻尖弥漫这淡淡的冷冽的薄荷味,她怔住, 呼吸一滞, 身体顿时僵住不敢动。   随着“咔哒”一声, 沈言朝起身, 淡声道:“安全带。”   许听大脑终于慢慢运转起来,呆呆地说了声:“谢谢。”   沈言朝发动车子, 回了声:“不用谢。”   目光直视前方,在许听看不见的地方,沈言朝唇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两人就在这样保持着沉默一直到小区楼下,许听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推不开, 车门不知何时落了锁。   许听收回手不解地看向他。   “想得怎么样?”沈言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敲打着。   “啊?”许听的大脑又开始罢工。   沈言朝侧眸看着她, 声音很低:“没看出来我在追你?”   许听讷讷地看着他, 还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片刻后, 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没看出来。”   几秒后,她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声。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热, 莫名有些痒。   “故意的?”男人的声音在封闭狭小的车厢里响起, 更显得低沉。   许听嘴唇动了动,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没有想到沈言朝会喜欢她。   她还停留在怎么鼓起勇气去跟他告白。   可沈言朝也并没有说喜欢她,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许听咬了下下唇,那双清透的水眸不安地看向他,带着些许倔强,鼓足勇气道:“你喜欢我吗?”   沈言朝一愣,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   几秒后,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笑意,漆黑的双眸染着微光,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真是故意的?”   她没说话,被他看得脸一热,但又倔强地和他对视,不肯移开目光。   “喜欢。”沈言朝说,“许听,我喜欢你。”   要不是喜欢,就不会特地记住她的名字,也不会为了她改变计划,更不会因为她不回消息而感到烦躁。   许听攥紧的手骤然松开,手心里都是汗,明明一直以来都很胆小,却敢直视他的目光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她再勇敢一点,有些东西和人会不会就属于她?   她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没等她说完。   沈言朝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急着答应我,你可以好好想想。”   许听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只是看着他,茫然又无措。   他不希望她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答应他,小姑娘敏感又迟钝,他可以等她慢慢理清对他的感情。   对于她,他有的是耐心。   “回林城怎么不跟我说?”男人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我怕打扰你。”刚确定他的心意,许听这会儿却有些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   沈言朝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想到小姑娘的性子也就明白了。   她好像很怕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对他。   他继而问道:“脚怎么?”   “不小心扭到了。”许听说,“现在好多了。”   “怎么扭到的?”沈言朝继续问,看着她的还是有些肿的脚踝,眉头微微皱起。   许听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细,就不自然道:“就是不小心扭的。”   沈言朝看她不想说,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   像是在想些什么。   许听才发觉自己刚刚有些过于敷衍,想解释,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习惯向人撒娇喊痛,受伤了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让所有人知道。   气氛又沉寂了下来,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许听掏出手机,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但她却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   “许听。”许文成的粗重的声音是压制不住的怒气,“你翅膀硬了。”   “没有。”许文成的声音很大,许听把手机拿远,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沈言朝,不确定他听到没。   只是下一秒,她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许文成的声音又再次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你跟小宇说了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许听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宇是那个西装男人。   “你也没问我。”她没有否认这个回答,“以后你也不用担心的我的事。”   “我是你的父亲。”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是她的父亲,许听嘲讽地想到。   “我当然知道。”许听尽力平复自己不停起伏的心绪。   “可这些年你真的尽到父亲的责任了吗?”她一点都不想在沈言朝面前和自己的父亲闹得那么难看。   可在许文成说出那句话时,她忍不住开口发问。   那头的许文成犹如一个哑了的火炮,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那头气氛陡然沉寂了下来。   许听闭上眼睛,下一秒复又睁开,双眸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用再给我相亲了,我不需要。”   许文成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疲惫和厌烦。   掐断电话,许听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顿了几秒,侧眸轻声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失态。”   她没注意到沈言朝敲方向盘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   或许是因为刚刚剧烈的情绪起伏,小姑娘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他忍住伸手去抚摸她泛红的眼角,转而轻轻摸上她柔软的发顶。   许听一怔,呆愣地看着他。   突然一块金箔巧克力出现在视野里。   头顶上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蛊惑。   “哄你。”   ……   停车的地方,离许听住的地方还有一段地方。   这时沈言朝也下了车,问:“脚还痛吗?”   许听下意识想说不痛,但在看到他那幽深的目光,小声地说了句:“有点。”但下一秒又补充道,“但不是很痛。”   沈言朝没说,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如墨般的眼瞳倒影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几秒后,许听就见他半蹲在她的面前,声线低沉:“上来,我背你。”   许听诧异地看着他,神情有些错愕。   沉默了须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用,我能走。”   沈言朝扭头侧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没看出来我在追你吗?”   她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一下更无措了。   “上来。”男人再次说道。   犹豫了很久,许听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男人的背。   男人的背比她看到的还要宽厚,她能感受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飘荡不安的心终于在一刻落到了实处。   她一只手轻轻搂着男人的脖颈,一只手紧紧握着那块棱角分明的金箔巧克力。   她好像感觉到沈言朝真的有一点喜欢她。   停车场离许听住的单元楼也不过两分钟的距离,很快就到了。但沈言朝并没有放她下来,而是一直背她到了门口。   他慢慢放下她,待许听彻底站稳,他才松开她的手臂。   许听没有立即开门今晚,而是笑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言朝。”   “嗯?”   许听:“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沈言朝眉头微挑,轻笑出声:“请我吃饭?”   她点了点头:“嗯。”   沈言朝:“可以。”   许听压下心底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嗓音柔软:“那明天见。”   对上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沈言朝喉结微动,目光也变得幽深:“给我发消息,不用担心打扰。”   顿时,许听感觉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   须臾后,她才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   回到家,许听习惯性地先洗澡,然后涂药,直到躺在床上放空思绪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才感觉有了一些真实感。   手机响了一下,许听拿过手机就看到那人发来了一条消息:【明天晚上我去接你。】   许听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才僵硬着手指敲下了两个字。   【好的。】   看着自己的回复,她突然在想这会不会太过于敷衍和官方了。   几秒后,又发一张表情包过去。   【猫猫点头.jpg】   那头回得很快。   S:【乖。】   就短短一个字,她心头倏然一跳,白皙的脸颊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晕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粉。   也是在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说的话是真的,两人的关系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又或许是大脑皮层过于活跃兴奋,许听一点睡意都没有。   睡不着干脆起来收拾东西。   选择回林城的那一天,许听将所有东西都寄了回来。   她来到杂物间,将那个很久没有打开的箱子重新找了出来。   箱子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灰尘,就像被遗忘一般。   许听将箱子上的灰尘清理,才缓缓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大多是书、照片和一些日记本,以及一个用试卷折成的纸飞机。   她一整个青春的记忆都被封藏在这个不大不小的纸箱里。   她从中拿出一本日记本,翻开日记本,时隔多年,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黑色的字迹有些模糊褪色。   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2008年8月7日,天气晴。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爱你》   许听捏紧日记本的一角,看着那首诗久久没有动。   少女时代的暗恋心事越过漫长的时光与此时的心跳共振。   作者有话说:   注: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我爱你》出自余秀华 第29章 你听   “听姐, 你今天心情很好?”舒瑶靠在桌子上,抱着一摞摞资料, 打趣道。   许听脚好得差不多了, 就结束批假回来上班,但还是不能出去跑新闻,只能待在办公室改改新闻稿。   她停下敲键盘的手指,抬头看她:“那么明显?”   舒谣点头:“嗯, 很明显。”   这不仅体现在她的气色上, 也表现在她的穿着打扮上。   许听一向素面朝天, 平时什么方便就穿什么。今天不仅化了妆, 还穿了一条杏色的长裙搭了一件棕色的毛呢外套。   及肩的长发没有扎起,发尾微微卷起, 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看着温柔又沉静。   淡妆浓抹总相宜,说得就是许听这样的人   “是有什么喜事吗?”舒谣继而问道。   许听顿了几秒,淡笑开口:“可能是明天要放假了吧。”   明天就是元旦了,旧的一年就要过去,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放假的确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舒谣不疑有他:“明天就放假了, 终于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那听姐我先去交材料了。”   “嗯。”   许听又低头看向屏幕, 开始专注地写起新闻稿了。   等把电脑里的新闻稿都修改后,看了眼左下角的时间, 也不过才三点多。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许听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两个小时的时间短暂又漫长。   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   沈言朝也适时发了条消息:【下班了吗?】   许听原本想发个“嗯”但后面又改了:【下班了。】   S:【在门口等我十分钟,我去接你。】   许听:【好。】   许听放下手机, 看着桌上精致的礼物袋和那条被折叠妥善放置好的灰色的羊绒围巾。   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还没十分钟, 许听就忍不住背上单肩包, 拿上手提袋出了办公室。   站在电视台门口, 翘首以盼。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不断有人经过,看着她站在门口就打招呼道:“许听,还不走吗?”   许听浅笑应道:“嗯,等人。”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才和同事说完话,一辆车停在她的面前,车窗被缓慢摇下,露出一张俊朗端正的脸,可能是因为职业原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字正腔圆:“在等车吗?我送你。”   许听看见来人,脸上的笑意渐敛,客气而又疏离:“谢谢,不用了。”   男人顿了一下,也不纠缠:“那好。”说完就发动车子,没一会就消失在许听眼前。   男人叫秋乐成,是电视台新闻部的一名主播,许听因为工作原因和他接触过几次。接触时,总是表现得过于殷勤,她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他的意思。   在察觉到秋乐成的心思,许听就刻意减少两人之间不必要的接触。   好在秋乐成也没有执着纠缠,这也让许听松了一口气。   林城冬天的风总是很凛冽,许听站在门口缩了缩身子,却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医院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穿着黑色的大衣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等很久了?”   许听下意识否认:“没有。”   沈言朝没说话,垂眸看着小姑娘被冻得红彤彤的鼻尖,就知道她在说谎。   也不揭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淡声道:“上车。”   等坐上车,就听他再次开口:“下次不要在门口等,外面冷。”   下次?   许听脑海里回荡着他这句话,拉着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乖乖地应道:“好。”   沈言朝发动车,“想吃什么?”   许听对于吃的没有什么特别要求,须臾后开口:“都行。”   沈言朝眉梢微扬,声音放缓,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这会儿不挑食了。”   像是一阵微弱的电流直击心脏,许听抿嘴,脊背挺得直直的,片刻后才硬着声音回答道:“谨听医嘱。”   男人侧目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这么听话?”   许听的眼睫颤了颤,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低声不自然地应了声:“嗯。”   最后沈言朝带她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条古街,古街红墙绿瓦。餐厅在小巷深处,车开不进去。把车停好,沈言朝就带着许听往里走。   许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背后,地是青石板铺就的,因为昨晚下过雨的缘故,石板路格外的滑。   她再怎么小心,还是一不注意趔趄了一下,就在她以为要摔倒在地,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了她。   “小心。”   许听站稳,心有余悸地道了声:“谢谢。”   沈言朝放开她的手腕,转而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许听的手顿时僵住,不可置信般地抬眸看他,那双茶瞳如水洗过,清透明亮。   沈言朝喉结微微滑动,眼里墨色渐深,不着痕迹地牵紧了女孩的手:“地上滑。”   许听抿唇,手僵硬着不敢动,能感觉到手心在微微冒汗。   “哦。”   她的声音低得都要听不清,但沈言朝还是精准铺捉到。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蔓延开来。   -   那家餐厅就在石板路的尽头,外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走进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   院子有小池塘,水流从假山上缓缓流淌,地上的路也是用青石板铺的,周围两侧是四季常青的绿竹,整个庭院在冬天也不显萧瑟。   沈言朝牵着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侧的厢房里。   “阿言,你来了。”一个神色温柔的女人看见来人走了上来,女人穿着一身修长的旗袍在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披肩,从面上看不出年龄,有种时间沉淀下来的美。   “嗯,清姨。”沈言朝温声道,“我带人过来吃个饭。”   被叫做清姨的女人,看着两人牵着的手,随后又抬眸看向一脸坦然的沈言朝,心中了然。   许听看见来人时下意识想要松开手,但男人似乎察觉她的意图,牵得更紧了。   片刻后,她决定放弃,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一侧包房里。   等坐下,沈言朝才放开她的手,手心还残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许听不自在地蜷起手指,有些不安地问道:“她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沈言朝侧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不说话,沈言朝替她说了,“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我……”许听动了动唇瓣,发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干脆闭口不言,只是那双水眸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在控诉。   仿佛被欺负一般。   但事实可不就是这样。   沈言朝就是故意的。   没一会,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许听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刚刚的沈言朝的眼神太具有压迫感了,像是透过双眼看到她的内心,她生怕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   沈言朝没有等她回答,转头跟服务员点起了菜,轻车熟路地报了一串菜名,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所有的菜都不要葱姜蒜,还有虾仁里也不要放芹菜碎……”等他点完菜,服务员才拿着菜单走了出去。   等服务员离开,许听才不好意思开口:“不用这么麻烦。”   沈言朝:“我不觉得麻烦。”   许听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实在匮乏,尤其是很沈言朝相处。她有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能沉默而又笨拙地看着他。   她怕他发现自己的喜欢,又怕他发现不了。   这种心理也而造成了她格外矛盾的行为。   一方面既害怕,一方面又清醒地靠近着。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可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年的性格那能那么轻易就改变。   ……   在她发愣间,摆盘精致的菜也被一一端了上来。   沈言朝率先舀了一碗汤递到递到她的面前:“先喝点汤。”   “嗯。”许听乖巧地端起汤用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中。   是碗鸡汤,却一点也不油腻,许听惊喜地看向他,“很好喝。”   沈言朝又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嗓音温和:“尝尝。”   许听放下汤,尝了他夹的菜,果然很好吃。清爽不油腻,带着食物本身的鲜味和甜味,很符合她的口胃。   许听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包括吃饭。   低眸就看见盘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排骨,抬头就听他说:“不要只光吃青菜,是属兔子的吗?”   许听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对他点了点头:“嗯。”   沈言朝也微微错愕,没想到小姑娘真的是属兔子的,长得也和兔子一般像。   他敛眸,缓声开口,尾音拖长:“兔子也吃肉的。”   顿了几秒,许听轻声开口,像是征求他的同意:“可是我不想吃。”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应该被说出来。   她在尝试着一点点改变。   “为什么不想吃。”沈言朝问道。   她那么抗拒吃肉,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是以前采访的时候采访到一个人造肉的新闻,”许听犹豫了片刻,说,“看到了现场,后来在吃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想起,久而久之就不想吃了。”   说完,许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她并没有说完,原因或许有这部分原因,但并不完全是。   小时候,许文成带她去了一个饭局,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摆在她面前的是一道色泽晶莹的红烧牛肉。   她只能夹到那个菜,才刚夹了一块,旁边的一个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了句:“小孩子就喜欢吃肉。”   说完桌上的人都看向了她,她一阵慌张肉没夹稳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许文成看向她那个嫌弃而又摆脱不了的目光,以及他的那句话:   “家里是没给你肉吃还是怎么?真是丢人现眼。”   有些记忆如附骨之疽,永远都忘不掉。   许听说完,沈言朝没有再继续勉强她,也不再夹肉给她。   两人好好静静吃完了这顿饭,许听想买单,却被告知不用买。   “不是说好我请你吗?”许听抿唇,眉头也微微皱起。   沈言朝:“这里的老板是我小姨,不用买单。”   许听纠结了片刻,说,“但是我请呀。”   沈言朝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还有那么实诚的一面。   “那下次你在请回来,”沈言朝跟她商量,“可以吗?”   下次。   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许听只思考了几秒,就同意了:“可以。”   小姑娘不仅实诚还好骗。   -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走出庭院,沈言朝朝她伸手,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要牵吗?”   许听站在原地,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攥紧了身侧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把手搭在她的掌心上,轻声说了一个字:“要。”   手被抓紧的那一瞬间,一阵微弱细小的电流顺着手指直击心脏,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两人手心的温度相互传递,渐渐地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手心温度过高。   黑夜完美遮掩了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垂,也掩饰了男人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和微微颤抖的手。   开车到了小区楼下,许听才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给你。”   “什么?”   许听不太自然地回答道:“礼物。”   “为什么送我礼物?”他总是问一些她没有准备好的问题。   她直觉如果说实话,他可能会不高兴,想了半晌,才迟疑道:“新年礼物。”   明天就是元旦,这是一个很好送礼物的由头,这下他应该不会拒绝。   沈言朝眉梢微扬,问:“可以现在看吗?”   许听点头。   她紧张地看他从袋子里拿出盒子,在看到盒子的第一眼,沈言朝神情微滞,敛眸掩下眼底的情绪,随后不疾不徐地地打开盒子。   露出一块精致大气的黑色男士腕表。   “你喜欢吗?”许听紧张得声音都有些抖。   这块腕表是她第一眼就看中的,但她怕他不喜欢。   “很喜欢。”他的声音响起,很真诚没有一点敷衍。   许听眉眼弯弯 ,笑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沈言朝不知何时将自己左手上的腕表取了下来,随意地放在一旁,将那块黑色的腕表递给她,低声道:“帮我戴上。”   许听愣了一下,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下接过表,低头认真给他戴上。   从沈言朝这个角度能看见她那截露在空气外面的白皙而又脆弱的脖颈,以及那晕染着胭脂色的耳根。   他眸光逐渐变得幽深,喉咙也莫名有些发紧。   “好了。”小姑娘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言朝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欲念,漫不经心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感谢我,才送我的。”   许听立马凭着直觉否认:“没有。”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她又拿出一个袋子:“这是你上次借我的围巾。”   沈言朝接过袋子,径直将里面的围巾拿了出来。   “过来。”   “啊?”许听不明所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围巾围住,身子顺着那人的动作上向前倾。   顷刻间,两人的距离被猛地拉近。   近到在昏暗狭小的车厢,她能看清沈言朝眼角那颗艳丽的红痣,能闻到他身上那清冽的薄荷味以及能清晰感受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沈言朝的目光沉沉,眼眸漆黑如墨,呼吸间喉结很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蛊惑着面前的人。   下一秒视线被围巾挡住,许听下意识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言朝。”   倏地,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他的手指。   眼上的围巾滑落,入眼的就是他那张没有变化的脸以及冷白修长的手指。   在对上她那双清凌凌的茶眸,男人的手指顿了顿,随后又面不改色给她系上围巾,声音很淡:“外面冷。”   “可是马上就要到家了。”许听虽是这么说,但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任由男人的手指在她颈间来回穿梭。   沈言朝系好围巾,手顺势摸了一下她的后脑,不动声色道:“听话。” 第30章 你听   “妈。”沈言朝接到岑白卉的电话并不惊讶, 想一想就知道原因。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柔的温柔的女声:“阿言,今天你去梨苑了。”   “嗯。”   那头迟疑了几秒, 才试探性开口:“有女朋友了?”   沈言朝打开电脑放在腿上, 动作顿了一下,才说:“还不是。”   岑白卉一听他这话,这是承认了,顿时喜上眉梢:“女孩子怎么样?”   被问到这个问题, 不知想到什么, 沈言朝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一下, 随后唇角微微弯了弯, 只说了几个字:“你会喜欢的。”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儿子喜欢的姑娘一定很好, 但她突然意识到刚刚阿言说的是“还不是”。   “你都二十七了,老大不下该抓紧抓紧了。”岑白卉忧心忡忡说,“不要心里一天只有你那工作,小姑娘都是要哄的。”   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的,一天天沉默寡言的, 说话像是惜字如金似的, 她以前还担心他这种性子怎么找媳妇。   今天听妹妹岑云清说他带了一个小姑娘去梨苑吃饭, 一开始她还不信, 后面说两人还是牵着手,这下她才不得不信了, 于是才有了这通电话。   他迟迟没有找女朋友,他不急, 她这个当妈的倒是先着急起来了。读书的时候就不说了, 到了工作也一天天说工作忙, 硬是没见他身边有个把小姑娘。   眼看都二十七, 快要奔三的人了,也不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她也不是没有给他介绍过,他就用工作来推拒,她也不好再说。   没想到这小子自己开窍了,也算给她省心了。   听小清说那小姑娘长得很是乖巧,要是能见见那小姑娘就好了,岑白卉不由自主地想到。   “知道了。”   沈言朝的声音很淡,也不知道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   岑白卉叹了口气,“阿言你跟妈说实话,那小姑娘图你什么?”   这回轮到沈言朝不说话了,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多惊讶,他已经习惯了他妈这语出惊人的性子了。   “图你这冷冰冰的性子?还是图你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岑白卉吐槽起自家儿子是不留一点情面的。   沈言朝扶额,无奈道:“所以她现在还不是我女朋友。”   “……”岑白卉沉默了几秒,像是被他说服,“挂了。”   最后又说了一句:“休假记得回家。”   耳边终于清静,这下可以专心看论文了,但沈言朝并没有把视线转向电脑屏幕,而是点开了微信。   几分钟前小姑娘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   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下:【明天降温,记得保暖。】   许听:【知道了。】   后面跟了一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看着那个表情包,沈言朝忽然想到岑白卉刚刚说的那句话,小姑娘都是要哄的,须臾后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个字。   S:【乖。】   但单看这么一个字,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沈言朝抿唇,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点开了另外一个对话框。   S:【把你那些图发我一份。】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被盗号了?】   S:【……】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盗号了。】   沈言朝有些不耐烦了,就又发了一遍那句话:【把你那些图发我一份。】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什么图?】   S:【就是你那些表情包。】   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兔子的。】   那头的人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给他发了一套表情包给他,都是她自己画的。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哥,你要这些干什么?】   沈言朝只回了简短了两个字:【有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哥拿着她新鲜出炉的表情包发给了另外一个人。   ……   沈言朝将小兔子的表情包保存好,选了一张发了过去。   S:【摸摸脑袋.jpg】   这下看起来顺眼多了。   许听看着那张兔兔的表情包,心里微微一顿,她很难想象沈言朝那张淡漠的脸是如何发出这种软萌的表情包的。   她不是喜欢发表情包的人,发表情包也不过是为了能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和不善言辞。   这样看来,效果不错。   许听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酝酿了半天的话发了出去:【你明天休假吗?】   S:【不休,明天有两台手术。】   S:【怎么了?】   许听心里划过一丝失落,看见他的消息很快就回复道:【没事。】   沈言朝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后面聊了几句就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   “听听,你现在在家吗?”林书意一大早上就打电话来。   许听早早就醒了,醒来就睡不着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就起床了,现在在煎蛋。   将锅里的煎蛋取出来,才悠悠回道:“在的。”   “今天顾嫣然在高中班级群组织同学聚会,说她她请客。”林书意说,“听听,你要去吗?顾嫣然让我问问你。”   在很久之前,许听就和高中的同学断了联系,所以现在也没什么高中班级群,她想了想还是说:“我就不去了。”   “其实我也不太想去,高中那些人早就八百年不联系了。”不知道想到什么,林书意咬着牙后跟说,“但抵不住顾嫣然一天在群里炫耀,我真是服了她了,真不知道沈言朝怎么看得上她的——”   “你说什么?”许听倏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嗯?”林书意不解。   许听稳了一下心神说,“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书意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最后说了什么,忿忿不平道:“有人在群里问是不是追到沈言朝了,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家都默认沈言朝是她男朋友。对此,我只想说,帅哥是不是眼神都不好。”   她这么说,许听反而放心下来了,她不想她误会沈言朝就说了句:“沈言朝不是她男朋友。”语气带着她都没有察觉的维护和不悦。   她潜意识不喜欢沈言朝的名字和别的女生的名字出现在一起,尤其是顾嫣然。   林书意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   许听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能没有任何说服力地说道:“反正他不是。”   其实林书意也觉得顾嫣然的话里有水分,但耐不住有人天生就爱起哄看热闹,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改天她得问问叶凡,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别好好的帅哥,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她们听听不得比顾嫣然好十倍。   最后林书意问她:“晚上的同学聚会,你要去吗?你去我就去。”   许听用叉子戳了戳瓷盘里的鸡蛋,犹豫了几秒,开口:“我去。”   林书意:“那我也去。”   林书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连许听自己都说不清。   “那我等会来你家,晚点我们一起去。”林书意提议。   “嗯。”许听说,“我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因为刚刚那段小插曲,许听也没有心情继续吃早餐,潦潦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叉子。   才看了几篇新闻稿,门就被敲响,是林书意。   “听听,你快看我都带了些什么!”林书意笑着说,还将手里的购物袋往上举了举。   透过透明的购物袋,许听能看见里面有很多零食、饮料以及她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蛋糕。   “生日快乐,听听!”   林书意的笑容很能感染人,许听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书意,谢谢你。”许听垂眸掩下眼底的一抹苦涩,“你知道我不过生日的。”   林书意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我知道啊。但谁规定只有生日才能吃蛋糕,心情好不行吗?”   许听接过她手里的那一袋零食,笑着说:“行。”   林书意轻车熟路地换了拖鞋,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顺手抱着一个抱枕。   她说:“听听,我们露个面就撤,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结束姐带你去潇洒潇洒。”   许听将东西放好,无比配合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逗得林书意哈哈大笑。   好朋友就是这样,从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默契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可以毫无顾忌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可以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   现在时间还早,外面天气太冷,两人决定不出门就窝在房间里看部电影打发时间。   窗帘被拉上,房间顿时黑了下来,只有墙上的荧幕散发着微弱的光。   只见屏幕上缓缓跳出片名——   《 Flipped》   又译为《怦然心动》   一部她们两个看了无数遍的电影,都会为之心动的电影。   每看一遍总能从中发现到新的东西和感受到不一样的心动。   电影正放到这以这一幕,爷爷在跟布莱斯说话: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许听手里握着奶茶,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脑海里突然想到有人曾把这段话翻译成: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听听,你说我们真的会遇到这种人吗?”林书意侧眸看她,眼里有淡淡的疑惑。   许听握着奶茶的手指收紧,视线还停留在电影上,须臾后不确定地开口:“应该会吧。”   面对她不确定地回答,林书意却笑了。   “你还记得我以前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林书意说,“你现在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时间太过久远,久到许听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她移开视线看向林书意,问:“不记得了。”   “我说了什么?”她问。   林书意的目光渐渐飘远,似乎在回忆那时的场景,打趣道:“我还当时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不相信世界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的你却相信了。”说这话时林书意收起了调侃,语气也变得认真,“听听你变得比以前乐观了。”   许听心里微动:“是吗?”   林书意重重点头:“嗯!”   ……   电影放到最后,布莱斯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为朱莉重新种下了一颗新的梧桐树苗,画面定格在朱莉和布莱斯相视一笑共同为梧桐树埋土的场景。   他们还有漫长的时光去等待新的一颗梧桐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看它枝繁叶茂。   作者有话说:   注:“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翻译出自韩寒 第31章 你听   这次同学聚会定在一家酒店的包房里, 等许听和林书意两人到的时候,包房里已经坐满了人了。   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顾嫣然一眼就看到了许听。   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特地打扮了一番, 而是随意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修长的长腿被浅色的牛仔裤包裹,更显得纤细,头发也是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脸。   反观自己, 为了这次聚会还特地穿了一条蓝丝绒的长裙, 画着一脸精致的妆容, 对比一脸随意的许听,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顾嫣然深吸了一口气, 下巴微抬,步履缓缓地朝两人走去,语气热情:“许听,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许听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淡然出声:“怎么会, 大家都是同学。”   有人看到三人在一起, 也纷纷围了上来, 看见许听都不免有些惊讶。   “你是许听?”一个女生惊诧道。   许听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是陈媛。”那个女生说, “你还记得我吗?”   那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自从毕业大家都没有再见过面了, 许听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还是浅笑应道:“嗯。”   陈媛立马就高兴了, 回忆过往, 开玩笑道:“算算我们都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你变化好大, 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许听也礼貌回道:“有吗?”   陈媛笑着说:“当然了,我以前都没发现你有那么漂亮。”   对于她的夸奖,许听回了声:“谢谢。”   旁边的人听了两人的对话,都纷纷附和:“陈媛说的对,许听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那个美女走错了包房。”   “许听,我们班的学霸呀。”   “都多少年没见了。”   “……”   陈媛的话说出了大部分同学第一眼看到许听的心声。   高中时候的许听在班里不说是透明人,但存在感很弱,要不是她每次都是年纪第一,很多人甚至都会忘记班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也不怪班里的人,实在是那时候的她,实在是过于安静和内敛。课余时间从来不出去玩,只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学习。   留着短发,稍显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她小半张脸,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那双清透明亮的茶瞳。一年四季都穿着校服以及沉默内敛的性格让她彻底泯然于众人。   每个班都会多多少少有这样的女生,她们安静,普通,成绩很好,只是回想起来时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在大部分人眼她们只不过是青春记忆中的背景板而已。   没有人会特意记住这么一个人。   高中时期的许听就是这么一个人。   以至于那天拍毕业照的时候,许听没来,都没有多少人觉得奇怪。   现在的她刘海被撩起,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那双眼睛是清透明亮的琥珀色,淡粉色的唇微微上扬。   站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能看见白皙修长的脖颈,长发随意地垂落在胸口,更显得温柔和随性。   她站在那里听着别人说话,当问到她时,就浅笑回应着,其他的时候很少说话。   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记忆中许听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安静内敛。   现在在众人心中多了一个标签,漂亮。   安静,内敛又漂亮。   这构成众人对她的印象。   顾嫣然看其他人都在夸许听,自己的风头都被她抢走了,就压下心里的不悦,挤出一个自以为甜美的笑容,打断其他人的聊天:“都别站在那里了,我们回位置上一边吃一边说。”   随后几人就在往包房里走,在大圆桌前纷纷落座。   一道道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有人看着桌上的菜,就艳羡道:“嫣然,这一桌菜要不少钱吧?”   顾嫣然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一脸谦虚:“没多少,大家随便吃,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今天我请客。”   “那今天就先谢谢嫣然了。”   “我们就不客气了。”   “嫣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大方。”   ……   其他人也纷纷说起来顾嫣然的好话。   顾嫣然见这些人都围着自己转,心中刚刚那股闷气消散了不少,她才应该是话题中心,   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了:“大家都是同学,客气什么。”   林书意坐在许听的耳边,小声地跟她说话:“我也真是有够闲的,在群里是没看够吗?还要特地来线下看她专门摆谱。”   许听挑眉:“你原本也挺闲的啊。”   林书意她还不了解吗?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最喜欢看热闹,美名其约为自己的故事积累素材。   见两人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悄悄话,完全没有参与众人间的对话,顾嫣然就忍不住讲话题扯到两人身上,于是便故作好奇道:“许听你和林书意,现在是在哪里高就啊?”   莫名被cue,许听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顾嫣然,淡声道:“电视台,谈不上高就,就本职工作而已。”   林书意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在家待业。”   很少有人知道林书意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想说。   顾嫣然还真以为林书意真的是无业游民,却不知道由她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已经上线了,还成为了今年的爆款电视剧。   听到两人的回答,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优越感,似是而非道:“想当初许听可是我我们班成绩最好的。”   “岂止是我们班,还是全校成绩最好的,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市状元。”她没有说完,林书意好心替她补充完整,说完转而问她,“你说是不是?”   顾嫣然顿时哑然,半晌才阴阳怪气道:“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到电视台工作——”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许听直直地看着她,眸色很淡,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有人见情况不对,就连忙打圆场,那个叫陈媛的女生就主动提到:“嫣然,你现在和沈言朝情况怎么样?”说完还暧昧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提到沈言朝众人都停下了正在说的话和手里的动作,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顾嫣然。   毕竟在一中读过书的人,而且还是同一届的,就很少有人不知道沈言朝的,就是不知道,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名字。   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了,各方面的优秀,这也是那么多人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原因。   “还不是那样。”顾嫣然的语气很暧昧。   很多不明状况的人都以为顾嫣然和沈言朝在一起了。   “你们在一起了?”有人忍不住开口问。   顾嫣然不说话,但其他人都以为她这是默认了。   有人感慨:“想不到我们一中的高岭之花竟然被你拿下了。”   “有一说一,沈言朝读书的时候是真的帅。”   “现在也很帅,我有一次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就偶遇到他了,完全没有秃头发福,我感觉甚至还比以前帅了。”   他们是文科班,大部分都是女生,男生寥寥无几,有一个男生看了眼自己的啤酒肚,感觉有被内涵到,尴尬开口:“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我看不是,是猪饲料吧!我记得你以前瘦得跟个猴似的。”   其他人纷纷笑了。   笑完,陈媛就提议道:“嫣然,要不你把沈言朝叫出来一起玩。”   顾嫣然还没思考怎么拒绝,林书意就真的看不下去了,直接回怼道:“人家沈言朝凭什么答应?”   陈媛不解:“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林书意轻哼一声:“人家沈言朝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个女朋友了?”瞥了一眼不说话的顾嫣然,说,“她说的?”   顾嫣然不说话,陈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想来顾嫣然是没确切说过沈言朝是她男朋友。   难道是她自己误会了?   于是便转头问道:“嫣然,沈言朝不是你男朋友吗?”   林书意真是笑了,怎么陈媛还是一如既往地缺心眼,都没看到顾嫣然的脸都黑了,还要上前去问。   不过,说完之后,爽真的爽。   全部人的目光都盯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顾嫣然现在骑虎难下,脸上的笑容看着很是勉强:“我们现在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   可林书意才不吃她这一套,持续输出:“怕是你单方面了解吧?”   和她玩文字游戏,她还年轻了一些。   顾嫣然忍不住,怒目圆睁地看向林书意,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是跟她八字不合吗?怎么老是拆她的台。   林书意无辜地耸肩:“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善于善用反问,以达到阴阳怪气的最佳效果。   看着顾嫣然那种有气发不出的样子,林书意觉得这效果很成功。   只要不惹到她,林书意也不是谁都去怼,谁叫她老是针对听听,刚刚还阴阳怪气,听听或许听不出来,别以为她也听不出来。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媛后知后觉地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便打圆场道:“我们都吃菜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大家也都主动聊起了别的话题。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听拿出手机就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S:【在家吗?】   许听顿了一下,几秒后低头回了消息:【在外面吃饭?】   S:【和谁?】   许听:【同学聚会。】   S:【不要喝酒。】   许听看了眼前面的酒杯,还满满的一杯,老实回答:【没喝。】   S:【真听话。】   后面还给跟了一个兔兔的表情包。   林书意撞了一下许听的肩膀,眉头上挑:“和谁聊天呢?那么开心。”   许听下意识收起手机,说:“没谁。”   林书意看她这慌张的动作,眼神意味深长,腔调拖长:“你这是有情况?”   许听眼睛乱飘,没敢直视她的目光,仍然嘴硬否认道:“什么情况都没有。”   “哦——”林书意才不相信。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许听忍着心慌打开了手机。   S:【地址,结束我去接你。】   随后看了眼时间,这时候他应该下班了。   许听下意识说不用,看在对话框里不用,片刻后一一删除,又重新打了一行字。   正是他们聚餐的地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许听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许听:【我结束了。】   她小声跟林书意说,“书意我们走吧。”   林书意点头,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和许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许听也起身道:“大家慢慢玩,我们就先走了。”   这时也有人趁机告辞,家里还有老人小孩在等着呢。   众人也不好再挽留,刚好吃得差不多了,想玩的人刚好转战下一个地方,于是就商量刚好大家一起离开。   大家都这么说了,许听和林书意也不好不管不顾地先走,于是便等大家一起出去。   这时沈言朝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到了,我在门口等你。】   许听:“……”   看着前面那么多人,许听只想问,她现在拒绝还来得及来不及。   最后还是认命地回了句:【好,我马上出来。】   S:【慢慢来,我等你。】   许听看了那条消息,有些紧张的心情随着他这句话变得莫名轻松了不少,唇角也无意识地微微勾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酒店大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身姿修长挺拔,很是显眼。   老远林书意就看见他,跟旁边的许听说:“那不是沈言朝吗?你看那。”   许听抿唇:“嗯,我看到了。”   林书意皱眉,他那姿态明显是在等人,几秒后眉头一皱:“他不会是在等顾嫣然吧?”   许听看着远处的男人,粉唇微抿:“不是。”   林书意扭头看她,一脸纳闷:“你怎么知道?”   她眼神不变:“因为他在等我。”   林书意顿时停下了脚步,眼里满是震惊,没想到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一鸣惊人。   “听听我发现你还挺有幽默感的。”   看她明显不信的神情,许听无奈地道:“真的。”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沈言朝也看到了他们那么大一群人,目光投向他们,像是越过人群看向某个人。   片刻后,沈言朝迈开腿朝他们走来。   “咦,那不是沈言朝吗?”   “就是,他找谁啊?”   “嫣然,沈言朝不会是找你的吧。”有人推了一下她的胳膊。   顾嫣然也不知道沈言朝怎么出现在这里,没说话只是呆愣地看着他。   越来越近,沈言朝走到了她的面前,顾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越过她径直往前走去。   她回头,就看见沈言朝站在了许听的面前。   两人顿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32章 你听   “要走吗?”沈言朝薄唇轻启, 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灼热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只有许听一个人的身影。   许听点头, 抿唇仰头, 有些不好意思道:“书意和我们一起,可以吗?”   沈言朝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几秒后颔首:“当然可以。”   林书意呆愣地看着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刚刚听听说的是真的, 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两人关系可能不一般, 但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书意,”许听说, “我们一起走吧。”   猛地被cue到,林书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还有点事。”   好端端地, 她才不去当什么电灯泡。   “现在时间还早, 你们好好玩。”林书意笑着说道, 但看向许听的眼神, 意味深长。   许听立马明白,等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严刑拷打”。   片刻后, 再次无奈地说道:“真的不和我们一起?”   “你们去吧,”林书意说, “我还有点事。”   许听:“那好吧。”   见两人要走, 有八卦的人就忍不住明知故问道:“许听, 这是你朋友啊?”说着还伸长脖子瞅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沈言朝。   许听的脚步一顿, 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淡声开口:“嗯,朋友。”为了被继续八卦,径直说了句,“我们就先走了。”直接打断其他人的搭话。   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留下满腹八卦的众人和一脸不悦又不能表现出来的顾嫣然。   林书意不声不响地说道:“人还是不要上赶着,”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快要炸掉的顾嫣然,继续道,“有可能人家和你并不熟。”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有耳朵的人一下就能听出,这是在明晃晃地内涵顾嫣然。   果然,此话一出顾嫣然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书意才不管她,说完就潇洒地说了声“拜拜”就直接走了。   -   坐在车上,许听没有以前那么拘束,但心里毕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怕自己那些小心思会被看穿。   “聚餐开心吗?”沈言朝目视前方,倏然出声。   许听抿了下唇,回答道:“还行。”   沈言朝眉心微动:“那就是不开心?”   许听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摇头,老实道:“没有不开心,就是感觉有些无聊。”   沈言朝顿了一下,手转动一圈方向盘,改变了方向。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风景,许听下意识问道:“我们去哪?”   沈言朝侧眸瞥了一眼他,轻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许听也不追问,乖巧应声。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声:“不怕?”   许听瞳孔微睁,略带疑惑:“怕什么?”   “不怕我把你卖了。”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和逗趣。   许听微怔,才知道他原来也会开玩笑。   手抓着安全带,眉眼低垂,须臾后才闷闷地回了句:“你才不会。”   耳边那声轻笑声更明显了,许听不禁有些耳热。   ……   风景越来越熟悉,沈言朝带她到了滨海。   许听,她想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想到会是这里。   错愕地看着他,那双浅茶色的双瞳微微睁圆,扭头看向他。   沈言朝低眸,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心里微动,没有说话。   因为是元旦的关系,海边的人很多,还有许多卖着各式各样小吃和饰品的小摊。   一阵风刮来,许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沈言朝见状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的前面:“没带围巾吗?”   许听脸上有些发白:“忘记了。”   沈言朝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走在她的侧前方,替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海风。   “我们来这干嘛?”许听问。   沈言朝侧身垂眸看她:“不是不开心吗?”   许听低头,踢了踢脚上的沙子,闷声道:“没有不开心。”   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转而道:“想要那个吗?”   许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女生手里正拿着一根正在燃烧的仙女棒。   仙女棒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没说话,眼里的渴望却很明显。   最后许听摇了摇头,说:“算了,太麻烦了。”   小姑娘眼里还闪烁着仙女棒的火光,视线都舍不得移开,却一脸地懂事地说不要。   沈言朝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扎了一下。   沈言朝低声跟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许听点头,无比乖巧地应了声“嗯”,但眼睛还是盯着某处,直到那根仙女棒燃尽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看着嬉闹的人群,许听的心情放松了很多,露出了一个轻松地笑容。   这是她极少数怀着平静的心情来看这片海。   连同翻滚的海浪也都变得柔和了不少,远方的灯塔亮着微弱的光。   那片漆黑到要将一切都吞没的海域,似乎并没有那么骇人。   许听漫无目的地想到。   沈言朝很快就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把仙女棒。   “给。”   许听看着面前的那把银色的仙女棒,一时间怔愣住在原地。   他去给她买仙女棒了。   “不要?”沈言朝看着久久没有反应的她,低声道。   许听只觉得自己眼眶一酸,似乎要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连带着心里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围墙,好像下一秒就要他面前全部坍塌。   她摇头,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哭腔:“要。”   半晌,她才哑着声音对他说:“可是我没有火机。”   沈言朝不抽烟,身上自然也没有火机,但在买仙女棒的时候就顺手买了一个。   他拿出火机,说:“拿好。”   闻言,许听拿出一根仙女棒递到了他对面前,期待地看着他。   “咔嚓”一声,一簇火苗涌了上来。   他没立即点燃仙女棒,透过微弱跳动的火光,他看见女孩微红的眼眶,才确认刚刚那浅淡的哭腔不是他的错觉。   许听见他半天都不点,就疑惑出声:“嗯?”   沈言朝敛眸,将火机往前靠了靠,许听手上的仙女棒立马燃了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顿时响起,一阵耀眼明亮的光闪烁着,打破了夜晚的黑暗。   她拿着仙女棒,眼睛被火光映射着,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嘴角扬起,眉眼被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少了些清冷感,多了些平时没有的娇软。   许听抬眸看向面前的沈言朝,眉眼弯弯,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倒影着他的身影。   “喜欢吗?”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尾音上扬,声音里都是笑意:“喜欢。”   许听平常的时候也会笑,但只是那种礼貌而又客气的笑容,沈言朝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开怀,多了些孩子气。   似乎刚刚那声浅淡的哭腔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小姑娘很乖,也很容易满足,一根仙女棒就开心得不得了。   一种陌生而又特别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他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终于忍不住,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揉。   许听一滞,仰头看他,像是被他这个动作惊到。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沈言朝没有收回手,反而稍微用力地揉了揉。   慢慢地,许听也放松了下来。   仙女棒很快就燃完了,她又拿出一根新的仙女棒,递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意思很明显。   沈言朝唇角微勾,又给她点燃了仙女棒。   背后是望无边际的大海,她素面朝天,眉眼弯弯,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风随意撩起,手里拿着绽放的仙女棒,一瞬间美得惊人。   沈言朝很想把这个画面记录下来,于是他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快门键。   许听正专心地玩着手里的仙女棒,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举起仙女棒,笑着跟他说:“好看吗?”   “好看。”沈言朝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眼前的人,还是那正在热烈燃烧的仙女棒,或者两者都有。   但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砰”的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了海边所有人的注意。   巨大的烟花在黑暗的天空中炸开,无数的烟花不停地向上升,黑暗的天空顿时亮如白昼。   来海边的人都是为了等这一刻,纷纷拿出手机拍照,也有人大喊着:   “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要暴富呀!”   “我要发财!”   “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   听着众人的愿望,许听也说了轻声一句:“新年快乐。”沈言朝。   随后在烟花再次炸开的那一瞬间悄悄在心里许下一了一个新年愿望。   “希望明年也能和沈言朝一起。”   也是到后面许听才知道,这场烟花秀本是在昨天跨年夜举办,但因为天气原因,推迟到今天。   好在也不迟。   坐在车上,许听嘴角还是扬起的,“谢谢,我很开心。”   在这个满是苦涩记忆的海边,因为沈言朝多了些美好的回忆。   “不用谢。”沈言朝侧眸,低声道,“就是哄你的。”   许听咬唇,心跳加速,鼻尖涌上一股酸涩。   其实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心,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那些过往的记忆压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没办法开心起来。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他还是看了出来。   他在用他的方式哄她开心。   “沈言朝,”许听,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能闭一下眼睛吗?”   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些许喑哑,沈言朝垂眸,忍耐住心中的异样,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第33章 你听   见沈言朝闭上眼睛, 许听鼻尖一酸,眼里迅速染上一层薄雾。   眼泪涌了出来, 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像断了线的珍珠。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许听很少哭,她认为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小时候每到许若晴生日,许文成都会早早下班, 买着一个生日蛋糕回家, 还会给她买小姑娘最喜欢的洋娃娃和公主裙。   宋春兰也会在这一天一大早就给许若晴煮上一碗长寿面,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为她庆生, 除了许听。   许听比许若晴大六七岁岁,她看着爸爸给妹妹过生日, 就期待地跟他说能不能也给她过一个生日。   许文成不耐烦地回答她:“小孩子家家的过什么生日,和你那难伺候的妈一样,尽折腾人。”   但妹妹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像许文成提过任何要求。   也没有过过一个生日,这一天并没有人期待她的到来, 也没有人会觉得在这一天需要为了她而庆祝。   小时候的她没有现在会掩藏情绪, 自我开导。   她时常会想,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她, 甚至在分开时谁都不愿意要她。   明明她不哭不闹,考试也此次次满分, 为什么这样她还是得不到爸爸的一点喜欢和关注。   直到许若晴的出生,许听才知道许文成原来是可以做一个好爸爸的。   只是不是对她而已。   许若晴慢慢大了, 也看出了许文成对她们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或许是童言无忌, 她会穿着许文成特地给她买的公主裙, 抱着蛋糕一脸炫耀地跟她说:   “你看这是爸爸新给我买的裙子和洋娃娃。”   “爸爸只喜欢我一个人,才不喜欢你。”   “这是我家,是我的爸爸妈妈,才不是你的。”   ……   许听无法辩驳她说的话,因为她说得都是事实。   就算她怎么安慰自己,久而久之许若晴的话也都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直到长大她终于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没有人爱她的这个事实。   也不在盲目期待父母的爱,也不在去奢求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实现在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释怀的记忆,就是那些话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平时不痛不痒,只有回想时,那根刺才会隐隐作痛。   _   许听哭的时候都是无声无息地,只能看到眼泪顺着两颊滑落。   她让沈言朝闭上眼睛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落泪,她觉得这样很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听到不可控制的抽泣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眼眶红红,无声落泪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顿时感觉难以呼吸。   许听蓦然抬眼就对上了不知何时睁眼的沈言朝,眼泪就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的样子,看着更加可怜了。   像一枝被雨打过的山茶花。   她下意识扭头,伸手胡乱地擦着眼泪,努力扬起嘴角,给自己刚刚的落泪找借口:“眼睛有点不舒服。”   看着眼睛红得跟个小兔子一样的人,沈言朝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隔着座位,径直把人拉在自己的怀里,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低声道:“小骗子。”   许听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声“小骗子”瞬间僵住了身子,动都不敢动。   “哭什么?”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缓,像是安慰。   渐渐地许听像是习惯了他的抚摸,僵硬的身体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靠在他的胸口处不说话,只是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沈言朝也不再继续问她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下次还想来这儿吗?”   顿了片刻,许听才瓮声瓮气地说了一个字:“想。”   过了一会儿,感觉怀中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沈言朝这才放开了她。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问:“眼睛还不舒服吗?”   许听愣了一下,低眸回了句:“好多了。”   听到她这个回答,沈言朝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我还以为是我把你哄哭了?”   许听抿唇,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没忍住就在他面前哭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麻烦,想到这一点,她连忙说道:“没有。”而后又底气不足地补了一句,“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沈言朝没说话,像是认同了她这个说辞。   ……   车开到小区楼下,沈言朝停了车,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递给她。   “哄你的,这次不准哭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哄的意味。   许听看着面前的小蛋糕一时没接,眼眶又热了起来,嘴唇微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言朝声音含笑,语气很是平常:“下班路上顺路买的。”   他说的是实话,医院旁边新开了蛋糕店,他下班路过看见橱窗里摆着精致甜美的蛋糕,就想到了许听。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觉得她会喜欢。   这样想着,于是走进来了那家新开的蛋糕店。   见她迟迟不接,沈言朝眉头微挑:“不喜欢?”不是说小姑娘都喜欢小蛋糕的吗?   但沈言朝转念一想,他的小姑娘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一样,想着就想收回手。   下一秒只见许听伸手接过了小蛋糕,轻声道:“我很喜欢。”   沈言朝勾了一下唇,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回去记得热敷一下眼睛。”   顿了几秒,又说:“跟个小兔子似的。”   不仅眼眶红红,连鼻尖都是红的。   可不是跟个兔子似的。   许听看着他漆黑柔和的眼眸,心跳漏跳了一拍。   耳根不禁有些发热,眼眸低垂,乖巧应声道:“哦。”   他什么都知道,却照顾她的情绪什么都不说也问。   下了车,许听站在车旁,犹豫了几秒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晚安。”   沈言朝直视着她的目光,嘴角微弯,低声回应她。   两人的视线在夜色中交缠,他的目光灼灼,让许听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暧昧朦脓的气氛在两人周身萦绕,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还是许听受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忍着心慌说了句:“我上楼了。”   见他点头才转身上楼,脚步有些急,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言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不疾不徐地移开了视线,黑暗中嘴角微微勾起,漆黑幽深的眼眸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转身上车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楼上的灯亮起,才发动车离开。   _   许听回到家,灯都没有打开,靠在门后平缓自己剧烈的心跳,等心跳不再那么急促和剧烈,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打开灯,将小蛋糕放在餐桌上,是一块色彩艳丽的红丝绒,许听小心翼翼撕开那层透明的包装。   不知想到什么,许听拿出手机对着那块红丝绒拍下了一张照片。   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才收起手机,用自带的小叉子轻轻挖了一小块放入嘴中。   蛋糕冰冰凉凉,一抿就化,甜而不腻。   很好吃,许听眉眼弯弯,又挖了一口。   吃完蛋糕,从浴室洗漱出来,手机屏幕就弹出好几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林书意的。   许听随意擦了一下头发,把毛巾扔在一边给她回了个电话。   “听听,你终于接电话了!”林书意的声音听着很激动。   “刚刚再洗澡,”许听说,“现在才看见。”   林书意轻哼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和沈言朝到底怎么回事?”   许听不是故意要瞒着她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想了想,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说他喜欢我。”   看两人的相处,可以看得出来,沈言朝那性子什么时候对女生那么殷勤,林书意也不意外:“然后呢?”   然后?   许听顿了一下,说:“他说我可以慢慢考虑。”把当时沈言朝跟她说的话,大致跟林书意说了下。   听完后,林书意到觉得沈言朝这人还不错,就直击要点:“那你喜欢他吗?”   许听沉默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抿了抿唇。   怎么可能不喜欢。   林书意感受到她的沉默,按听听这个性子要是不喜欢沈言朝早就干脆利落地拒绝,那需要还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的。   恍惚间,她隐隐约约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气氛沉寂了片刻,林书意猝不及防开口:“你不要告诉我你之前喜欢的人就是沈言朝。”   许听有没说话,只是粉唇抿得更紧了,秘密突然被戳破的慌张感顿时将她淹没。   心慌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这个时候,林书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都要被许听气笑了:“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许听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林书意:“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许听咬唇,沉默了会,声音很低:“高二。”   话音刚落,林书意胸口迅速起伏,高二的时候许听就喜欢沈言朝了。   她当时还坚定地以为全校得女生都可能喜欢沈言朝,唯独许听不会。   因为她眼里只有学习,什么情情爱爱说出来都是浪费她的时间。   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林书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她:“竟然你都喜欢他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不答应?”   “我怕。”   电话那头很静,静到林书意能听到许听的呼吸声,带着些许颤抖和急促。   她想问怕什么,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林书意露出一抹苦笑,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知道许听在怕什么,怕这一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林书意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暗恋了他那么多年,就不怕落空吗?”   “不怕啊,”许听这次回答得很快,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落在林书意的心上:“暗恋本身就注定了是一场落空。” 第34章 你听   林书意愣了一下, 听听总是比她要透彻。   她总是庸人自扰之。   她笑道:“那就让他追你一段时间,看看他的诚意, 让他知道我们听听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许听知道她是在打趣, 浅笑应了声:“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林书意说:“就算你想答应,也别那么快,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太容易得到, 就不懂得珍惜, 得先考验考验他。”   她虽然没有谈过几次恋爱, 但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许听对她这套说辞不置可否,这段感情的问题不在于沈言朝, 而是在她。   她见过太多太多没有结果的感情,很害怕这段感情也会无疾而终,不是对沈言朝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得到过再失去远比从来没有得到过,还要令人难以释怀。   插科打诨了几句, 林书意正色道:“听听, 我希望你勇敢一点, 人要学会享受当下的快乐。”   许听微怔, 几秒后轻轻声应道:“我知道了,书意。”   林书意一笑:“那就好, 我这不是怕你钻死胡同吗?”   后面两人又聊了很多,什么都聊, 从高中一直聊到现在, 好像又说不完的话似的 , 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无话不说, 无话不谈。   结束许听将今天拍的照片传到一个邮箱,手轻轻放在胸口处,看着无数条已发送的邮件,轻声告诉自己——   勇敢一点吧。   就像当初那样。   -   临近过年,台里各种事情也得多了起来,许听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沈言朝医院事情也多,两人虽然住得近,算下来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但两人还是保持联系,不会因为不见面就断了联系。   沈言朝会主动跟她说一些发生在医院里事,许听也会跟他分享上班路上遇到的橘猫、下班时的黄昏以及外出采访时发生的趣事。   终于将明天的片子剪完,就差配音了。许听伸了一个懒腰,拿过手机,就看到沈言朝发来一条消息:【晚上加班吗?】   许听已经连续加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晚班了,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个晚上了。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然后低头打字:【不加。】   那头很快就回了:【食堂出新菜了,想吃吗?】   看到这句话,许听眼睛一亮,瞬间心领神会,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他想见她了。   不仅是沈言朝,她也想见他了,   只见她唇角微弯,回了一个字:【想。】   沈言朝:【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许听:【好。】   对于这个借口,两人心照不宣。   收起手机,许听上了一天班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愉悦地收拾起了东西。   看见许听在收东西,坐在她对面的舒谣就忍不住开口问:“听姐,是要去约会吗?”   许听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略带不解:“很明显吗?”   “可不是。”舒谣说,“你刚刚在看手机的时候笑了,而且现在还有十分钟才下班,你都开始收东西。”   要知道许听可以算是他们新闻采编部的劳模了,哪里会提前下班,虽然只提前了十分钟。   他们部门没有那么严格的打卡时间,上班时间都比较自由灵活。   许听有些无奈:“也不算约会。”   舒谣轻哼一声,只说:“好吧,听姐明天见。”   许听:“明天见。”   走的时候,她想到舒谣的说的话,下意识想压下上扬的嘴角,却发现怎么都控制不住,最后索性随它了。   电视台离一院很近,坐车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许听很快就到了,在医院正门下车。   她没给沈言朝发信息自己已经到了,想自己去办公室找他,谁知一下车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   许听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很是显眼,沈言朝一眼就看见她了,在她怔愣间,阔步走到她的面前。   沈言朝看见她围着白色的围巾,下巴微微陷在围巾里,无比的乖巧,柔声道:“想吃什么?”   对于他提前等候,许听的提前到来,两人相视而笑,什么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对方就明白。   许听想了下,说:“都行。”她对于吃的这方面,一向不太上心。   沈言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确定?   许听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说:“不确定。”   随后她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声,她迟钝地意识到,沈言朝是故意的。   “……”   两人走进医院教职工食堂,许听问他:“你今天晚上不用值班吗?”   “不用。”   许听:“哦。”   沈言朝带她走到一个窗口,瞥了眼今天晚上的菜,问:“糖醋里脊,试试?”   许听看着那色泽艳丽的里脊,的确能勾起人的食欲,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应道:“嗯。”   沈言朝嘴角微勾,又打了几个菜,带她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没一会,一个看着年纪比较大的医生走了过来,在看见许听时,神情有些诧异,只是那么一瞬,便跟沈言朝打招呼道:“言朝。”   沈言朝看见来人,就站起身温声回道:“老师。”   许听闻言也站了起来,礼貌地看向吴教授。   吴教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对面的小姑娘,问:“这是?”   许听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看向沈言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   沈言朝垂眸,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眸柔和地落在对面人的身上,将她的情绪和动作尽收眼底,片刻后温声道:“这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许听。”   许听虽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等他说完还是礼貌地朝吴教授点了下头,柔声说:“您好,我叫许听。”   吴教授那锐利的目光在看向许听的那一瞬,蓦然变得柔和:“小许,你跟言朝一样叫我老师就行。”   许听从善如流道:“老师好。”   吴教授微微颔首,便看向沈言朝,说:“你们吃吧,我就先走了。”   沈言朝:“好的,老师。”   等吴教授离开,沈言朝才跟许听主动解释道:“刚刚那人是我的老师,你不用紧张。”   许听低头,脑海里还想着刚刚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乍然听他那么说,声音很小地反驳道:“没有紧张。”   沈言朝笑而不语,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在她的盘子里,才不紧不慢地说:“试试?”   许听许听看着那块红烧排骨,过往的记忆又再次涌现,她有些排斥:“可以不吃吗?”   小姑娘看着很瘦,不吃肉而且平时还吃得很少,沈言朝担心这么一直下去,身体迟早有一天会吃不消。   他问了医院的心理医院,心里也有些底,医生建议可以试试脱敏治疗法。   他声音很淡:“不可以。”   “啊,”许听眉眼不自觉耷拉下来,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吃,“我可以吃别的吗?”   沈言朝被她那双清透的茶眸看着,差点就忍不住松口了,但最后为了她的身体,还是坚持道:“你乖乖吃完的话,”他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说,“有奖励。”声音逐渐变得柔和,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许听爱看盘子里的排骨犹豫了,她不想吃,但又很想知道他口中的奖励是什么,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心不甘情不愿道:“好吧。”   最后许听吃了好几块排骨,沈言朝也知道欲速则不达,让她克服心理的抗拒,慢慢接受。   吃完饭,两人就去医院旁边的公园散步消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经过一个买糖炒板栗的小摊,闻着浓郁的板栗香,许听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小段,沈言朝突然停下了脚步,说:“你在这等我一下。”然后在许听好奇的目光下折回到了那个卖糖炒板栗的小摊前。   他没让许听等很久,很快就拿着一袋刚炒好的板栗朝她大步走来。   “你……”许听看着那袋糖炒板栗,一时间有些哑然。   沈言朝将装着板栗的牛皮纸袋递到她面前:“给。”   她怔愣住,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牛皮纸袋。   心底似乎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触动,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想吃吗?”   许听回神,脖子微扬,抬眸看他:“给我买的?”   沈言朝眉头微挑,神情有些散漫:“不然呢?”   许听抿唇,伸手缓缓接过了那袋糖炒板栗,低声道:“谢谢。”   糖炒板栗刚刚出锅,还滚烫着,透过薄薄的牛皮纸袋才掌心传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心都变得滚烫。   两人在一处长椅上坐下,许听拿出一个糖炒板栗剥开,没有吃,而是递到了沈言朝的面前,意思很明显。   “给你。”   沈言朝盯了她一会,那幽深灼热的目光看得许听一阵心慌,拿着板栗的指尖都开始有些发烫。   幸好没过多久,沈言朝伸手接过了那颗板栗,许听也松了一口气,他再不接,她都要忍不住收回手。   见他将板栗放入嘴中,许听睁着眼睛,好奇地问道:“好吃吗?”   板栗香甜软糯,的确不错。   沈言朝点头:“好吃。”   许听闻言,也吃一个,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眉眼弯弯。   沈言朝看着她,只觉得心又软了一些。   后面许听又给他剥了几个,见他摇头,她也不气馁,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只是没吃多少,许听就吃不下了。沈言朝把牛皮纸袋折好,放在一旁。   许听有些感慨:“申市就很少有糖炒板栗卖。”   “也不对。”说完她就自己先否认了。   在申市上大学的那几年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兼职,好像很少注意街上卖的有什么。但在申市那几年,她好像没有怎么吃过糖炒板栗,不过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回来——”沈言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听惊喜的声音打断。   “沈言朝,下雪了!” 第35章 你听   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在昏黄的路灯下,能看见零星点点的雪花, 落在地上, 落在两人的肩上。   许听眼里满是惊喜,看着飘落的雪花,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住,雪花落在手心上, 就被手心上传来的温度融化。   林城很少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二场雪。虽然雪势很小, 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心。   许听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就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在在一起。   两人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男人冷厉的眉眼被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不少, 少了些冷淡和不近人情,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在看她。   意识到这点,在寒冷的夜色里,许听却感觉身体在发热,连带着的心也跟着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喜欢下雪?”沈言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许听垂眸, 应声道, “喜欢。”   沈言朝在京市读了很多年的书, 也是近两年才回来的。也在京市的冬天看了无数场雪,已经记不清看初次雪的心情了。   但林城零星点点的雪和京市纷纷扬扬的大雪是不一样的。   “下次带你去看雪。”   沈言朝说完, 倏地俯下身,许听顿时僵住了身子,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抬眼惊诧地看着他。   只见他缓慢伸手, 将她落在脸颊上的碎发轻轻抚在耳后, 嘴角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温热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朵,耳朵那块的皮肤顿时有些发烫。   两人的距离很近,男人的冷厉五官被放大,在她的眼里更加清晰,她盯着他眼角那颗红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许听心跳如鼓。   沈言朝帮她捋好散落的头发,就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两人的距离被拉开,许听感觉自己好像一条快要溺毙的鱼,终于得以呼吸。   回去的路上,沈言朝带她进了一个蛋糕店,许听不解地问他:“是要买什么吗?”   沈言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甜品,问她:“想要哪一个?”   许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天他送给她的那个红丝绒蛋糕。   她看着那个红丝绒蛋糕,一时间没回答。   沈言朝像是看出她所想,低声说了两个字:“奖励。”   许听仰头看他,吃完饭她就一直想知道奖励是什么,但沈言朝迟迟不说,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于是就没问,装作不记得。   他笑了下,看着她这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以为我不记得了?”   心思被戳穿,许听有些不好意思,心虚地反驳道:“没有。”   沈言朝也没揭穿她,接着又问了一遍:“想要哪一个?”   许听抿唇,指着那个红丝绒。   提着小蛋糕出来,许听心里忍不住雀跃。   “这么开心?”   沈言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听一顿,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许听咬唇,矜持地点了下头,轻声说:“开心。”   不可否认,和沈言朝相处的这段时间是她为数不多开心快乐的时光。   她很珍惜。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小姑娘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一度让他觉得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到现在可以直视他的目光,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言朝眉心微动,很想伸手摸摸她的手,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这么乖。”   许听微怔,她发现他很喜欢用哄小孩子的方式来哄她。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低声嘟囔了句:“我又不是小孩了。”   她的声音很小,但沈言朝还是听到清清楚楚,轻笑道:“的确。”   他这么配合她,一时间许听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肯定不这么想。   “只有小孩才喜欢挑食,不爱吃饭。”后面沈言朝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你说是不是?”   许听:“……”   这下她敢肯定了,沈言朝就是故意的。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   其实她还想问她,在食堂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到回家的时候还是没有问出口。   似乎只要这个问题一问,隔在两人间那层透明的窗户纸就会被捅破。   -   天气越来越冷,临近年关,大街小巷都买起了年货。   时间过得很快,后天就是除夕夜。   收拾房间的时候,许听接到了林书意的电话,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就听那头传来林书意的清脆有活力的声音:“听听,你除夕要回家吗?”   “不回。”许听顿了一下,接着说,“台里值班安排现在还没出来,不一定放假。”   电视台为了应对过年期一些突发情况,就安排了值班,到现在值班的表还没有出来,她现在也还不却确定除夕是否能放假。   “如果放假的话来我家过年吧。”林书意打电话给她就是特地为了说这个事。   “不用了。”许听,“你们一家人好好过年,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知道林书意担心她一个人过年孤单,想邀请她,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一是不想麻烦别人,二是她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虽然她这么说了,林书意还是不死心:“听听你确定不和我去乡下过年,我妈可想你了。”   许听依旧不为所动:“不用了,而且时间也不方面。”   林书意叹了口气,知道她的主意不会改变,只好说:“那好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许听浅笑应道:“嗯,我等着。”   最后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林书意来了句:“要是改变主意了跟我说,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许听看着空荡荡的家,在思考是不是也买一些对联和贴纸来贴,但想了会还是算了。   过年那个排班表出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许听很幸运除夕到大年初二那天都不用去上班。   听着舒谣的不断叹气声,许听开口问道:“怎么了?”   “听姐,我太倒霉了,”她说着还叹了口气,一股脑地跟许听说,“我竟然被安排到除夕那天值班,我男朋友那天还想带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了,他都跟她妈说了,现在我却去不了。”   许听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一会,便对她说:“我那天没事,我和你换吧。”   舒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听姐,真的吗?”   “嗯,”许听点头,“真的。”   惊喜过后,舒谣又忍不住问道:“听姐,你那天真的没事吧?”   许听:“没事,你放心吧。”   “听姐,太感谢你了!”舒谣一扫之前的满面愁容,“你就是我的超人。”   -   过年期间,各种事故频发。   除夕当天晚上,许听就接到一起交通事故的热线,收拾东西就立即赶往现场。   司机酒后驾驶,好在事故并不严重,只是一场简单的追尾事件,现场做了采访报道,交警协调好就差不多结束了。   许听正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妹妹!”   她转头顺声看去,是叶凡。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她挥了挥手。   “你们大过年的还要上班啊?”叶凡看着许听脖子上挂着的证件和手里的相机,就知道她是在出新闻。   因为刚刚那场追尾时间,叶凡被堵在了后面,现在疏通了,也才看到站在路边的许听。   许听点头,说:“已经结束了。”   只是后面还要回去写篇新闻稿。   叶凡:“去哪?我送你。”   后面的人见前面的车停在那里迟迟不走,就不耐地按着喇叭催促。   许听也意识到了,就说:“谢谢不用了,你先走吧。”   后面的喇叭响个不停,叶凡眉头皱了皱,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说:“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离开的时候,许听不知道的是,叶凡下一秒就跟某人说了这件事。   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   等洗漱完,听着隔壁传来的喧嚣声和说话声,许听突然觉得房间好像有些过于清冷了。   她还不困,便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个小毯子,将电视机打开,现在随便放一个台都是春晚,她也没在换台。   然后拿起手机看起了微信消息,都是大家发来的新年祝福,她挑了一些消息回复。   再看短信,她往下滑是一个号码发来一条信息:【听听,新年快乐,你在那边还好吗?妈妈想你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她是真的想她了吗?   或许不是。   为什么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她不明白。   最后她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自从那次被骗去相亲之后,她拉黑了许文成,许文成也再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乐得清静。   电视里传来很是欢乐的笑声,但房间里却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莫名衬得房间更加的清冷。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了。   她想到十二点就去睡觉。   对她来说,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差别。   她看着正在播出的小品,抱着抱枕,但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当她发呆神游之际,门铃声响起来,瞬间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不禁疑惑,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起身到了门口。   她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门,而是透过猫眼往外看。   男人站在门口,眉目冷冽,身姿挺拔。   是沈言朝。   许听怔忪,凭着意识把门打开,抬眸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男人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瞳里。   她神情一滞,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第36章 你听   “你怎么来了?”许听呐呐出声。   沈言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吃饺子了吗?”   许听下意识摇头:“没有。”   林城除夕夜有个传统,除夕夜一家人在守岁时, 会一起包饺子, 然后在快十二点的时候吃饺子,以此来迎接新的一年。   沈言朝瞥了她一眼,眉头微挑:“不请我进行坐坐?”   许听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立马将手拿开, 往旁边走了一小步, 给他让出了个位置。   见他没进门, 就说:“不用换鞋, 直接进来就行。”   沈言朝进了屋子,许听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   屋子是一室一厅的布局, 厨房是开放式的,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很少开火,客厅里有一扇落地窗,房间布置的很简洁, 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像是没有什么生活气息的样板房, 冷清得过分, 里面的人似乎随时都会搬走。   沈言朝收回视线, 在一处沙发上坐下。这时,许听也端来了两杯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自从进门, 两人就没说话,许听不知道他的来意, 就试探性问道:“有事吗?”   沈言朝:“没回家吗?”   许听端起一杯水, 抿了一口, 故作轻松道:“我父母都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 这就是我家啊。”   她不喜欢和别人聊起自己的家庭,这会让她很不开心,但那个人要是沈言朝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他迟早都会知道的。   沈言朝顿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起他的父母,自从那一次,他就知道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他没说话,片刻后将一旁的保温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的饭盒。   “吃饺子吗?”他说,“我妈包的。”   许听看着那个白色的保温饭盒,愣了几秒说:“给我带的吗?”   “嗯。”沈言朝应了声,接着说,“菠菜粉条馅,吃吗?”   许听点头:“吃。”   打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股热气瞬间涌了上来,白白胖胖的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饭盒里,旁边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醋。   她从厨房里拿了两双筷子,将一双递给他,问:“你吃吗?”   沈言朝:“不用,我吃过了。”   “啊,真的不吃吗?”她看着饭盒里的饺子,有些为难。   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看她的样子,他一眼就知道小姑娘在想些什么,淡声道:“你先吃,吃不完再说。”   他都这么说了,许听也不好再说,于是就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放在醋碟里蘸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放入嘴中。   吃完一个,她转头看向沈言朝,眼睛亮晶晶的,毫不吝啬夸奖:“好吃。”   沈言朝面部表情:“那就多吃点。”吃得还没有猫多。   许听重重点头。   她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才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想到沈言朝的话,就又把目光转向他,不说话。   “吃不下了?”沈言朝撇了眼桌上的饭盒,最起码还有一半的饺子。   “嗯。”许听不好意思地点头,她高估了自己的食量。   看着还剩下的饺子,沈言朝轻哂一声,“猫吃得都比你多。”随后在许听的目光下拿起另外一双筷子将剩下的饺子吃了。   “你……”许听看着她将自己剩下的饺子全部吃完了,心里是忍不住的震惊,他怎么能吃她剩下的。但看着他那一脸如无其事,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这么想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什么?”沈言朝嘴角微扯,漫不经心道。   “……”许听垂下眼睫,低声道,“没什么。”   只是耳垂不知什么时候又染上了一抹绯红。   电视里还放着春晚,吵闹活泼的声音在房间里不停响起,许听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这时电视里响起主持人的声音:“亲爱的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10——9——8——7——6——5——4——3——2——1——”   话音刚落,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在许听在耳畔响起——   “新年快乐!”沈言朝,“许听。”   许听还没回过神来,窗外就响起一声巨响:“砰——”   她下意识朝落地窗看去,能看见外面升起的无数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   新的一年到来了!   “新年快乐!沈言朝。”许听清透的茶眸清晰地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声音,她尾音上扬,连带着嘴角也微微扬起。   这一年,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男人的眉眼依然冷厉,但那双狭长漆黑的双眸却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直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平静而又热烈,像是隐藏在深海之下的火山。   她的心也莫名漏了一拍,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再不受控制地蔓延着。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   她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就算以后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就现在,和沈言朝在一起。   她忍着那只快要跳出胸腔的胆小兔子,双手不断交缠在一起,咬着下唇,不断告诉自己——   许听,勇敢一点。   直视着他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孤注一掷般:“沈言朝。”   他抬眸看向了他,就听她说——   “我们在一起吧。”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比她想象的要镇定很多,最后她还是坦然地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口。   她紧张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越久,她心慌越甚。   沈言朝是不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了,她看着他,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忽。   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鼻尖微微一酸,她连忙垂下眼睫。   两只手交缠得跟紧了。   随后只听一道低不可闻地叹气声响起。   他倾身靠近她,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沈言朝的气息逼近,在她怔愣之际,他伸手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手在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许听不敢动,只能颤抖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言朝。”   “哭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听身子微僵,几秒后闷声反驳道:“没哭。”   “那谁的眼眶都红得跟兔子似的。”他接着说。   这下许听不说话了,只将额头微微抵在他的肩膀上,鼻尖是清冽的薄荷味,那股心慌被慢慢抚平。   他摸着怀里人柔软的秀发,轻笑道:“这么容易就答应我了。”   怀里的小兔子底气不足地说:“没有很容易。”   几秒后,就听小兔子在小声跟他确认:“我们这是算在一起了吗?”   沈言朝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摸了摸她的头发,淡声道:“后悔了?”   听他这么说,许听顾不得害羞,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神情认真:“没有。”不知道想到什么,脑袋耷拉下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后悔了吗?”   “看我。”沈言朝的声音很沉,抱着她的手臂在收紧。   许听听他这声音,顿时有些无措,心里像是被一根刺扎了一下,在缓慢流血。   但还是鼓着勇气抬头看向了他。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的眼睛被亲了一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一触即离。   她心跳似乎都要随着这个猝不及防的亲吻骤停了下,她眼睫不安地颤抖着,那双茶瞳无措地看着他。   “我没有后悔。”   “你知道的,”沈言朝,“我喜欢你,许听。”   声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缱绻。   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了,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以及他说的每一个字。   一字一句地落在她的心上。   心口传来一阵酸涩,从鼻尖涌上眼眶,她控制不知自己的眼泪,她连忙低下了头。   想伸手去擦,被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了手腕,她抬头呆愣地看着他,他的手腕还带着她送的那块男士腕表。   她不知道的是,从那天起,她送的那块腕表就一直被他戴在手腕上。   他垂眸,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的眼泪的擦掉,声音低柔:“还说不是小兔子。”   红红的眼眶,就这么委屈地看着他。   沈言朝心里一软,另外一只环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像是安抚又像是安慰。   很快,许听就止住了眼泪,抬眸撞进了沈言朝那双含着笑意的黑眸,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爱哭的,但总是在他面前掉眼泪。   见他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她紧张地咬了下唇,呐呐道:“你能不看我吗?”   “不能。”沈言朝直接拒绝他。   许听被他看得更加心慌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想的,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躲避他的灼热的视线。   沈言朝被她的动作一愣,随后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半晌,许听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太过亲密,想抬起头,又想着那人灼热的目光,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一下又不敢抬头。   不知抱了多久,最后还是沈言朝主动将人放开。   沈言朝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压岁钱。   许听看着那个红包,没接,小声说道:“小孩子才会有压岁钱。”   他听她这别扭的语气,倏然笑了下:“可是我想给你。”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下了他给的红包。   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它会因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而慌张,而雀跃。   她做不到控制,也做不到忽视。   今年的除夕和以往的都不同,她吃了饺子,收到了红包。   不再是一个人。   她一直清楚,沈言朝一直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从过去到现在。   “新年快乐。”沈言朝看着他,眉目舒展,眼底的柔情不再隐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听听。” 第37章 你听   沈言朝回到家, 就接到自家母亲的电话,“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岑白卉的声音止不住的身高, “大过年的你不在家, 跑去哪呢?”   他靠在沙发上,伸手解开脖颈处的那颗扣子,才感觉舒服了不少,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回南湖这边来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 继而是压制不住的怒气, “老宅是留不住你吗?大晚上的还要跑回去。”   沈言朝简短回道:“有事。”   “有什么事?”岑白卉继续说, “你爷爷刚刚还问你去哪呢?全家人都在就你不在, 像什么话。”   沈言朝:“你跟爷爷说,我明天会回老宅的。”   岑白卉也懒得跟再继续扯, 只说:“你爷爷战友的孙女,想介绍给你认识,明天记得早点回来。”   听到这,沈言朝眉头一皱,声音也沉了下来:“叫爷爷不用安排了。”不等岑白卉反应, 就说, “我有女朋友了。”   除了之前他跟她说过那么一次之后, 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时间久了岑白卉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骗她,所以老爷子今天提的时候, 她也没说什么。   “真的?”她还是有些怀疑。   “嗯。”沈言朝说,“过段时间我会带她回老宅。”   他的语气很肯定, 岑白卉一下就相信了, 顿时喜上眉梢:“是之前那个吗?”   沈言朝很是无奈:“除了她还有谁。”   岑白卉想起岑青芸的的话,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她都有些迫不及待和她见面。   竟然有了女朋友,那老爷子那边肯定是不能安排的,于是就说:“你放心,你爷爷那边我去说,你只管把我未来儿媳妇哄好。”   电光火石间,岑白卉突然想到什么,平时阿言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难道是和他女朋友在一起。   她想了想,越发肯定心中这个猜想。   怪不得今天让她多包一些饺子,岑白卉为验证自己的猜想,去厨房一看,果然那个白色的保温盒不在了。   “阿言,你老实跟妈说,你晚上是不是和你女朋友在一起。”   沈言朝也不否认:“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岑白卉那颗心也稳了下来,就说:“早点带来家,妈想见见她。”   沈言朝扶额:“知道了。”   岑白卉又在电话里叮嘱了好几句,都是关于如何哄女孩子的,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怕自己儿子把好不容易交的小女朋友给弄没了。   挂断电话,沈言朝莫名浮现小姑娘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轻笑一声,在寂静的房间格外的清晰。   小姑娘可不是真的好哄。   现在,小兔子是他的了。   -   或许是大脑皮层过于兴奋,许听很久都没有困意,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她真的和沈言朝在一起了。   不是梦。   是真的。   怎么也睡不着,许听起身下床从一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有些老旧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本才写到一半,就被与之前的日记本一同封存在纸箱中,如今才得以重见天日。   翻到最后写的那页,上面笔迹清秀整洁——   2009.6.8   天气小雨   再见沈言朝,祝此后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那些暗恋的小心思都被藏在了她纷繁杂乱的草稿纸上,藏在她不经意间的余光轻瞥里,也藏在了她无人知晓的日记本里。   自高考结束,她再也没有见过沈言朝,她也停了写日记的习惯。   时隔多年,她再次在日记本上写上他的名字——   2019.2.4   天气阴   我还是个胆小鬼,还是不敢说喜欢你。   许听拿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写道:   沈言朝,我喜欢你。   写完,却感觉手心的笔像是被导入了一股极小的电流,从四肢传到百骸,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氧气。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笔,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才缓缓收回目光,将日记本轻轻合上。   没有人知道,有个名字出现在她的日记本里无数次。   许听再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尝试入睡,迷迷糊糊就陷入到黑甜的梦乡中。   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倾盆下雨的夏天。   耳边是嘈杂没有休止的哭闹声,头顶上的风扇在呼呼作响,潮湿闷热的天气让人忍不住烦躁。   “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你妹妹吗?”许文成的表情很是不耐烦,“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许听手里拿着个小巧的八音盒,委屈无措地解释道:“可那是我的东西。”   可许文成心在心情并不好,也不想听她的解释,他一向不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女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并不想她的解释,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八音盒,递给正在哭闹不停的许若晴:“不哭了,爸爸给你。”   许若晴得到想要的东西终于停止了哭闹,拿着她的八音盒,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许文成看见站在原地的许听,脸色很沉:“什么你的东西,妹妹想要,你就给他。”   许听只是看着那个八音盒,没说话,随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能去那里,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头顶上是刺眼的太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废弃的篮球操,许听走累了就在一处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只觉得头开始有些眩晕。   随着一阵大风刮过,猛地下起了一阵大雨。   在没有任何预兆下,大雨倾盆而下。   附近没有什么遮蔽物,只有一处屋檐,许听跑了过去,抱膝蹲在屋檐下,但雨还是能打在她的身下。   这场夏天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又气势汹汹,她没有任何准备,希望这场雨能赶快过去。   就这样默默蜷缩在墙角,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路过的少年看到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他原本想直接走过,但瞥见女孩颤抖不停的肩膀,顿了一下,脚步转了一个弯。   “给。”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许听的头顶上方响起。   她双手抱着膝盖,微微仰头看他。   少年张了一张很好记的脸,眉眼清冷俊秀,薄唇微抿,将手中的那把黑伞递给她。   她此时大脑已经不太清醒,下意识接住了他手中的那把伞,怔愣地看着他。   少年见她接过伞,没说任何话,后退一步转身快速走进雨幕中。   他的身影被大雨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许听的视线里。   她拿着那把伞久久没有动。   再见面,他站在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台上,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沈言朝。   后来她也慢慢明白,有些人的到来就如同夏天的雨一样,猝不及防且来势汹汹   从此再也忘不掉。   -   第二天一早,许听接到了沈言朝的电话。   两人很少打电话,一般都是通过微信联系,乍然接到他的电话,许听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来,她接通电话,小声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便问:“今天上班吗?”   许听:“不上。”   “带你去吃饭,”沈言朝说,“去吗?”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意识说:“现在吃饭,会不会太早了。”   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浅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些脸热。   他似笑非笑道:“我想早点见你,可以吗?”   许听忍着脸热,轻声回了两人字:“可以。”   沈言朝听着小姑娘轻轻柔柔的声音,能想到说这话时认真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我在楼下等你。”   “嗯。”   挂断电话,许听摸了摸发热的脸,拿冰冷的玻璃杯在脸上贴了贴,才感觉脸没有那么热了。   她换了一条白色长裙,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就准备出门,在出门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须臾后又从桌子上拿了一只口红旋转开来,对着镜子在淡粉色的唇上涂上。   镜子里的人弯唇一笑,唇红齿白,笑意盈盈,看着气色很不错。   没有什么问题,许听就关门下楼去了。   沈言朝早在楼下等着了,看着她眼前一亮。她很少穿这么艳丽颜色的衣服,她比较偏向浅色的衣服。   许听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是哪里有什么不妥吗?难道是今天的口红太红了,还是……   想不出来,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很奇怪吗?”   沈言朝的目光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低声道:“很漂亮。”   “……”   许听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嘴角动了动,半晌没有憋出一句话。   “走吧。”沈言朝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没说话就跟在他的身旁。   等那股热度消退,许听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我们去哪里?”   沈言朝:“超市。”   见她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沈言朝才简短说了今天的计划:“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许听迟疑道:“你做吗?”   “嗯。”沈言朝眉头微挑,尾音上扬,“不信?”   许听摇头:“没有。”   她没有不信,就是有些惊讶。   但却已经开始期待今天这顿饭了。   超市离小区并不是很远,两人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慢慢走路去。   要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过年期间人和车都很多,许听被人挤了一下,不小心就撞到了旁边的沈言朝。   沈言朝抓住了她的手臂,避免她再次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那头的绿灯亮起,人群开始向前走去,沈言朝松开的她的手臂,转而牵起了她的手。   许听一滞,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他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她动了动手,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紧了。   这回,她再也没动了,任由身旁的人抓紧自己的的手。 第38章 你听   超市就在小区的不远处, 过了一个红绿灯就到了。许听跟着沈言朝往超市里走,她很少来, 对这个超市并不熟悉。   两人的手在紧紧牵在一起, 直到去拿推车的时候,沈言朝才放开了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手心微微有些濡湿,手指收紧,下一秒又骤然松开, 手心被外面的冷风一吹, 温度渐渐散去。   沈言朝推着推车往前走, 许听就跟在他旁边, 直到他走到肉食区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想吃什么?”   许听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肉食, 一点食欲都没有,迟疑了几秒说:“按你的喜好就行。”   沈言朝看向某一处,说:“番茄牛腩,可以吗?”   她虽然不喜欢吃肉类,但一想到是他做的心里就没有那么抗拒, 轻轻点头:“可以。”   沈言朝唇角微弯, 将挑好的牛腩放进推车里, 说:“虾, 可以吗?”   他像是知道她的心里,这次没有再问她想吃什么, 直接给她提供选择。   果然,几秒后就见许听再次点头:“可以。”   沈言朝又在海鲜区拿了几样海鲜, 许听跟着他继续往另一个分区走。   在蔬菜区, 轻车熟路地拿了一些配菜, 没多久推车就堆满了一半的菜。   许听看着那些菜, 犹豫道:“这些会不会太多了?”   沈言朝看着推车里的菜,迟疑了几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买多了。   什么都想给她做,不知不觉地就买多了。   既然买多了,那就多做几顿。这么一想沈言朝又恢复到以往的神情,语气平静:“不会。”   “哦。”   既然他说不多,那就应该不多。   因为工作关系,她很少自己做饭,最多就煮个面,对这些菜量也不是很清楚。   买好菜,经过零食钱,沈言朝停下了脚步,许听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有想吃的吗?”沈言朝垂眸看她,低声道。   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零食,许听摇头:“不用了。”   沈言朝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从货架上拿了一些在他看来比较健康的小零食放进推车里。   许听:“……”   沈言朝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打发时间。”   许听看着那堆零食,心湖像是被人投进一颗小石子,泛起一阵阵不平静的涟漪,她不自在地应了声“哦”,就没在说话了。   结完账,东西被两个袋子装了起来。   许听就主动说:“我提一个吧。”   沈言朝一只手直接将两个袋子提了起来,才简短地说了两个字:“不用。”   许听看他轻轻松松将两个袋子提了起来,也没再说。   等出了超市,两人离得很近,手不小心触彭到。   她想收回手,顷刻间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猛地抓紧。那只手的手指顺着她的手指不容分说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两只手无比亲密地紧贴在一起,她的心抖了一下,下意识仰头去看身旁的人。   他直视前方,只能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没注意他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尖。   “看路。”   低沉的声音瞬间将许听发散的思绪拉回。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低头忍不住笑了下。   -   沈言朝的家与她就隔了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倒不是很远。   到家后,沈言朝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白色的拖鞋放在她的面前。   许听看着那双白色的拖鞋一时间没动,那是一双很明显的女士拖鞋。   但他的家怎么会有女士拖鞋,正当她还在想思考这个问题,就听沈言朝淡声道:“上次去超市买的。”   心思猛然被看穿,许听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窘意,换了鞋,就跟着他往客厅里走。   房间的格局比她那边要大很多,整个装修风格也很简洁,就是简单的黑白灰,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颜色。   沈言朝让她先做着,自己去厨房把再超市里买的菜处理好,又把买的零食放在她的面前,接着自己就去厨房了。   许听没动面前的零食,坐了一会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怎么了?”听到动静,沈言朝回头看她。   他进门就将身上的外套脱掉,露出里面黑色的毛衣,现在正套着一件灰色的围裙,站在水池台前洗东西。   许听站在他的身后:“我帮你洗菜。”   沈言朝同意了,将要洗的菜给她说了一下,后面又说了一句:“我后面的带子松了,你帮我重新系一下。”   “好。”   她向前走了两步,给他的围裙重新系了个结。   厨房的空间很大,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倒是配合得很好。   等把所有的菜都配好,沈言朝低声问:“饿了吗?”   许听:“还好。”   现在才11点过一点,离平时的吃饭时间还有些早。   沈言朝:“去客厅坐会,吃点零食,我这边马上好。”说完将刚才洗好的水果递给她。   许听接过果盘,说:“我帮你吧。”   沈言朝眉头微挑,似笑非笑道:“你会?”   她顿时语塞,她是真的不会。   须臾后她才底气不足道:“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这回沈言朝到没有在拦着了。   许听就站在他的不远处听他指挥安排。   他做菜的整个过程轻车熟路,像是在做一台有条不紊的手术,眉眼间尽是沉稳和平静。   她才知道原来看人做菜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过程。   沈言朝的动作很快,一道菜就炒好了,他夹了一块排骨,等冷得差不多,就跟不远处的许听说道:“试试味道怎么样?”   许听看着那块糖醋排骨,愣了一下,想接过他的筷子就听他说:“我喂你。”   她的心跳抖了一下,抿了下唇,片刻后缓缓张开了嘴。   排骨甜而不腻,比她吃过的都要好吃。   她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跟着上扬:“好吃。”   沈言朝唇角也跟着弯了下。   他的动作很快,紧接着后面的几道菜也相继出锅。   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趁沈言朝不在,许听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   关于他的,她都私心地想要全部记录下来。   餐桌上,两人都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气氛虽然安静,但却很自然。   可能今天的菜格外的符合她的胃口,她破天荒地多吃了一些,就连沈言朝夹的糖醋排骨和牛腩都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沈言朝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接完电话,许听就看见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抓着抱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沈言朝淡声道:“没事。”   电话是岑白卉打来的,说老爷子今天非要让他回老宅一趟。   她也很无奈,跟老爷子说阿言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用给他安排了,但老爷子没见到人说什么都不信。而且今天已经跟人提前约好了,不可能临时取消。   反正说什么都要沈言朝今天回老宅一趟。   其实刚刚许听是听到了沈言朝的话,他家里人好像是叫他回家。   沈言朝不像她一个人,去哪里都没有人过问。今天是大过年的第一天,放假却不回家怎么也说不过去。   家里人催也是正常的,只是她有些愧疚。   沈言朝肯定是看她一个人,才会回来陪她。   她抿了下唇,轻声说:“你是要回家吗?”   “不回。”   许听心尖泛酸,低声说了一句:“我可能要先回去了,我下午约了人。”   她不想他和他的家人闹矛盾。   沈言朝:“约了谁?”   她哪里约了什么人,只好胡扯道:“一个朋友。”   沉默了片刻,沈言朝才淡声道:“我送你。”   “不用了。”许听,“就在附近。”   见她坚持,沈言朝也不再继续。   送她出门,沈言朝回来,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电影选票的界面。   他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退出了购票的软件。   -   沈言朝开车回了老宅,一路上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才一进门,就听到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舍得回来了?”   沈言朝沉声道:“爷爷。”   “你妈说你有女朋友了?”说话的是沈老爷子穿着一身唐装,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没有半分浑浊,看向他的目光锐利炯然。   “嗯。”想到母亲的话,他的眉心微拧,直接说道,“不用给我安排相亲了。”   沈老爷子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迟疑了几秒:“你这小子不会是在骗我吧?”   沈言朝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道:“没有。”   闻言,沈老爷子像是察觉到什么,说:“你昨天该不会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吧?”   “嗯。”   “今天也是。”   沈老爷子顿时被他这不紧不慢地态度气笑了:“你小子不早点说。”   “……”   沈言朝:“我妈跟你说了,是您不信。”   沈老爷子:“……”   这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沈老爷子假意地咳了两声,才继续说:“谁说我不信,我把阿淮那小子叫回来了。”   感情叫他来只是为了确认是真是假,沈言朝顿时感觉有些心累,低声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沈老爷子连忙叫住了他:“什么时候带小姑娘过来给我看看。”   提到许听,沈言朝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很多,“过段时间吧,她胆子小。”   沈老爷子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看到你我血压就高。”   ……   走出门,沈言朝点开微信,点开置顶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结束?】   那头回得很快:【结束什么?】   看着那条消息,沈言朝顿时就笑了。   小骗子。 第39章 你听   许听才没有约什么朋友, 下午没什么事也不想出去,就选择呆在家里。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明明这样的日子才是她的常态, 按理说她应该早就习惯了。   看着空荡荡,安静得过分的房间,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不适应。   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 下颌抵在抱枕上, 任由思绪发散着, 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这时候的沈言朝应该在干什么?   她想象不出来, 摇了摇头索性就不想了。   半晌后,起身从卧室里拿出了上次没有看完的书。   沉浸在书里, 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声特别的提示音,将许听从书中拉了回来。   打开手机就看见一条消息。   是沈言朝发来的。   她回复得很快。   很快许听就意识到什么,连忙将刚刚那句话撤回,但她不确定沈言朝看到没。   几秒后,又试探性地发了句:【结束了。】   沈言朝看着那条被撤回的消息提示, 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没有拆穿她, 又重新发了一句。   S:【晚上有事吗?】   许听:【没。】   S:【现在在哪里, 我去接你。】   那头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发来一句:【在家。】   沈言朝发了一句“等我”, 就收起了手机。   继续往前走,就迎面遇到一个和他长得有两三分相似的男生。   男生看到他, 一脸惊喜:“三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言朝回答得很简短:“刚刚。”   说完, 男生看着前面某处地方对耸了耸肩, 抱怨道:“我在外面玩得正好,也不知道爷爷叫我回来干什么,三哥你知道爷爷是有什么事吗?”   “我把阿淮那小子叫回来了。”沈言朝脑海里霎时间浮现沈老爷子的话。   面对沈淮的抱怨,沈言朝薄唇微抿,脸上没什么情绪,淡声道:“不知道。”   “哦,”沈淮指了指前面,说,“那三哥,我就先进去了。”   沈言朝颔首,表示了然。   现在的沈淮一脸轻松,还不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   -   门铃声才响起,许听就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大步往门口走去。   门被打开,就看见沈言朝那张清俊至极的脸。   “带你去玩,”沈言朝,“去吗?”   许听点头,那双茶瞳亮晶晶的:“去。”   “你先进来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灰色拖鞋,放在他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自顾自解释道:“那天去超市顺路买的。”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唇角弯了一下,跟着她一同进屋。   许听没管桌上的书,走到沙发旁说:“你先坐一下。”说完就径直往卧室走去。   沈言朝坐在沙发上,就看见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本没有来得及合上的书。   他拿过那本书,是毛姆的一本小说,有一段话用黑笔标注了出来——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在这段话旁边有一个黑色的问号。   他似乎能通过这个问号想象到某人一脸疑惑而又茫然的表情。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声,沈言朝将手里书地放回原处。   许听换好衣服,依旧是早上那件红色的牛角扣大衣,微微歪头看他,浅笑道:“我们走吧。”   沈言朝点头,起身。   等走到玄关处,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外面风大,记得带围巾。”   “哦”许听应了一声,又转身回房间,很快就拿了两条围巾出来。   一条白色和一条灰色的。   沈言朝接过她手里的白色围巾,许听不解地仰头看她。   就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沈言朝将那条白色的围巾绕过她的脑袋给她围上,动作很是轻柔。   许听手里还拿着那条灰色的围巾不敢动,任由他的动作。   很快围巾就系好了,准备抬手就听面前的小姑娘小声说了一句:“低头。”   他顺从低下了头,就看见小姑娘将那条灰色的围巾同样给她围上。   系好围巾,他没有马上抬头而是跟她的眼神对视,就见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了四个字:“礼尚往来。”   她实在是太乖了,沈言朝心里一动,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她柔软的发顶了揉了揉,声线低沉:“乖。”   许听眉心微动,连带着心跳也跟着跳快了几分,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她虽然有些窘意,但还是忍着心慌没舍得移开视线。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沈言朝牵住她的手,一同出了门,牵手的动作像是练习了千万遍,无比的自然。   许听握紧了他的手,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感受到对方的回应,男人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牵得更紧了。   冬天天黑得很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尽了。   路灯也依次亮起,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无限拉长,渐渐重叠在一一起,说不出的亲密。   “我们去哪?”许听问道。   “看。”   许听抬头顺声望去,就看见不远处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放眼望去,沿着平坦的石板路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树上、房檐上都挂满了颜色各异的小彩灯和红灯笼。   是林城过年特有的庙会。   许听看向她,眼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那双清透的茶瞳有星光点点:“庙会。”   沈言朝弯了一下唇,眉梢微扬:“去逛逛。”   夜晚逛庙会的人很多,他牵紧了身旁人的手,生怕她被人群冲散。   两人顺着街道往里走,许听停下了脚步,晃了晃被牵着的手,示意沈言朝看,声音很惊喜:“兔子。”   沈言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一个灯架上摆着一个造型精致的兔子灯。   “喜欢?”   许听抿了一下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没回答他这问题,而是说:“是不是很可爱?”   沈言朝又看了一眼那个兔子灯,只是一眼,视线又移到身旁人的身上。   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大衣,长发随意散落在脑后和胸前,那双澄澈的茶瞳直直地看着他,眉眼弯弯,是说不动的可爱和动人。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身后的一切,似乎都成了她的陪衬。   “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应道。   得到肯定,许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不自觉地晃了晃被着的那只手,像是撒娇。   看够了,她就说:“我们走吧。”   沈言朝没动:“想要吗?”   许听摇头,看着那个兔子灯说:“看看就好了。”   几秒后,她似真似假,笑着说道:“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要拥有。”   说完,她再次看向那个兔子灯,似乎要透过那个兔子灯看到什么。   她不再是那个眼巴巴地看着兔子灯的小女孩了。   她长大了。   小时候得不到的东西,现在触手可及,但对她来说却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   说完,她扬起笑容,“走吧。”   两个又继续往前走,街道两旁卖着各种小吃和玩具。   路过一个卖发光氢气球的小摊,一群家长带着小孩围在在那里。   等人差不多都散开了,沈言朝走到小摊面前,在许听疑惑的目光下,淡声问道:“想要哪一个?”   许听一愣,抬眸呆呆地看着她,男人就站在小摊前,神情没什么异样,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在正常的不过的。   她咬了一下唇,须臾后,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白色发□□球。   付完钱,老板解开一个气球递给了他。   沈言朝接过气球,说了声“谢谢”就带这许听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伸手。”   许听下意识伸出手,沈言朝放开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绑上了那个白色气球。   “好了,”他收回手,低声道,“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许听看着手腕上的结,不知看了多久,轻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朋友,才不会走丢。”   沈言朝继续牵起她的手往前走,挑眉,淡淡道:“不一定。”   白色的气球高高悬挂在空中,在偌大的人群中很是明显,抬头一眼就能看见。   走到街道的最深处,就是林城最著名的喜乐寺。   只是他们来晚了,寺庙已经关门,但寺庙门口还支着很多卖符算命的摊子,说是在寺庙里开了光的。   “两位要不要算算姻缘呀?”一个穿着黑色长褂的人叫住了两人,“我们这平安符、姻缘符都有,两位要不要买一个,在喜乐寺开过光,很灵的,能保佑两位姻缘美满,长长久久”   “如果不喜欢,我们这还有什么开过光的手串、玛瑙……”   “不用了。”沈言朝打断他的推销,指着那两颗红色玛瑙,径直说,“我们要这个。”   许听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却没什么反应。   那人马上说:“好,我这边马上给你们包起来。”   摊主的动作很快,很快就那两颗据说被开关光的红色玛瑙包好递给了沈言朝。   等走远,许听面露犹豫,片刻才开口:“你相信这些?”   “不信。”   许听:“那你还……”   “他说我们能姻缘美满,长长久久。”沈言朝说着话时,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十分坚定。   似乎那两个珠子真的能保佑他们两个姻缘美满,她站在原地长长久久没有动作。   “……”   许听顿时哑言。   摊主是这样说的吗?她怎么感觉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逛得差不多了,人也越来越少,两人就准备回去。   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沈言朝放开她的手,说:“你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许听点头,抬眸,对他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气球,示意他。   “我不会走丢的。”   作者有话说:   注:“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出自毛姆《面纱》 第40章 你听   沈言朝转身折路返回, 那个卖灯的大娘还没有收摊,小兔子灯还摆在灯架上。   他很快就把兔子灯买下了。   抬眸向前看那个白色的发□□球悬浮在空中, 一眼就能看见。   几秒后, 他抬腿大步朝着气球的方向走去。   当沈言朝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那个造型可爱的兔子灯。   他气质清冷,拿着可爱的兔子灯矛盾而又和谐。   在她的目光下,他抬手将兔子灯递到她面前, 意思很明显。   她的视线从兔子灯上缓缓移开, 抬眼直直地看向沈言朝:“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   沈言朝淡淡地点了点头, 盯着她看了一会, 低声道:“不是喜欢吗?”   许听一愣,心跳有不受控制地随着他这句话剧烈地跳动起来, 耳根也开始发烫。   片刻后,她缓缓伸手接过了面前的兔子灯。   她没有再拒绝。   两人顺着老街慢慢往回走,许听侧头不知跟旁边的男人说了什么,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两个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亲密无间。   看着脚下的影子, 许听想到了一句话, 下意识笑了起来。   沈言朝看着一脸笑意的小姑娘,眉心动了动。   他看见她笑过很多次, 她的笑常常是那种礼貌而又客气的浅笑,笑意不达眼底, 但这一次却能明显看出她的开心, 像是得了糖果的小朋友。   还说不是小朋友。   “笑什么?”他问。   许听看着脚下两人的影子, 抬眸抿了一下唇, 须臾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沈言朝明显不信,但没有刨根问底。   只是伸手牵住了她那只绑着气球的手,低声说了一句:“好好走路。”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更加亲密了。   她只是想到了她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如何用鲁迅先生的方式说情话:   地上有两个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我的。   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归属词会这样让人一想起就心生愉悦。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嘴角,又再次忍不住悄悄往上扬。   -   接下来的日子,许听又步入到之前的生活,除了多了个男朋友。   但她总是觉得不真切,像是做梦一样。   她真的和沈言朝在一起了。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许听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刚刚眉眼间还洋溢着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来。   “听听,是妈妈。”手机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许听闭了一下眼睛,很快又再次睁开,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   “我来林城了,”说到这林玉梅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妈妈想见见你。”   听到这个消息,许听心里没有半分愉悦,只觉得胸口处莫名生出一股郁气。   “什么时候?”最后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这么过年过去了,面对林玉梅,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听到她这句话,林玉梅的声音听上去很惊喜:“明天晚上可以吗?”   “可以,”许听说,“把地址发给我。”   “没事就挂了,我这边还有工作。”说完就在林玉梅殷切的叮嘱声中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许听只感觉一身疲惫。   翌日。   许听按照林玉梅给的地址到了电视台附近的一个餐厅。   她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窗边的林玉梅,站在原地没动。   女人和八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就算怎么精心打扮,看上去还是肉眼可见地苍老很多,也失去了年轻时的美貌很风情。   许听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最后还是被服务员的声音拉回了神。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抬腿往窗边走去。   看见许听,林玉梅立马站起身来,一脸惊喜,语气热情:“听听你来了。”   “嗯”   许听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随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许听最下,林玉梅的表情有些讪讪,几秒后也跟着坐了下来,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推到许听的面前:“来,喝点水。”随后又拿起桌上的菜单,问,“想吃什么,网上说这个餐厅还不错。”   能看得出来,她很想让两人的气氛自然一些,但面对许听时动作和话语间还是难掩局促。   许听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都行。”   近距离林玉梅的面容变得更加清晰,明明应该是最熟悉的人,但看着面前的那张脸,许听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许听的态度很冷淡,林玉梅也不好继续在多些什么,随便点了几个菜就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了。   带服务员走后,两人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许久,还是林玉梅率先开口:“听听,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许听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林玉梅握着水杯,听到这回答,片刻后才低声说了句:“那就好。”   许听视线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半晌,她听到林玉梅低落的声音:“听听,你是不是在恨妈妈?”   许听顿了一下,视线从窗外移开,看向一脸失落的林玉梅,只感觉那股从昨天堆积在心里的郁气越来越甚。   “没有。”   话音刚落,林玉梅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那你……”   “你现在很幸福,”许听不知想到什么,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半晌又才说道,“让我不要去打扰你现在的家庭。”   “我做到了。”   林玉梅顿时哑口无言,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   高三家长会,许听班主任不知从哪里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说是希望她能出席这次家长会。   林玉梅原本不想去,但耐不住班主任的劝说,最后还是去了。   开完家长会,她见到了几年没有见的女儿。   她才知道原来许听次次都是年纪第一,如果不出意外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当旁边的家长问她怎么教孩子的时候,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打哈哈哈。   看见长大的许听,林玉梅心里一阵恍惚。   但想到丈夫的话,她心里那阵恍惚瞬间清明了。   许听今年十八岁了,她不再需要按时支付抚养费了。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话:“我很忙,以后没有事就不要联系我了。”   “我现在很幸福,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家庭。”   说完,许听的脸瞬间变得很苍白,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说完转头就走了。   自此以后,她知道许听考上了申市的大学,但再也没有见过了她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对于那时的许听来说,有多么的残忍。   ……   现在许听已经能很平静地再回想当年的事,林玉梅没有做错,她只是不爱她而已。   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不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无条件爱着自己的孩子。   接受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是一个残忍而又痛苦的过程。   从过去的记忆里抽出身来,她的神情依旧淡然,似乎没有被过去的事所影响。   “有事吗?”许听,“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作势要起身,林玉梅见她要走,慌不择路地说了一句让许听怔愣在原地的话。   “妈妈只是想补偿你。”   许听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需要了。”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又丢下一句,“我过得很好,你以后也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完没看她的脸,拿起一旁的包就径直往门口走去。   留下一脸失魂落魄的林玉梅。   -   走出餐厅,许听的脚步才慢了下来,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一时间竟失去了方向。   晚上不用加班,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就漫无目地往前走。   等走了一段路程,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   这段时间沈言朝很忙,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她突然好想见他。   她记得昨天他跟她说,今天他值班。   思索了会,许听低头给沈言朝发了个消息,随后脚尖转了个方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打包好晚餐,沈言朝还没有回消息,纠结了片刻,许听还是决定了去医院一趟。   给他送饭,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就算这样想,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等走到大门,许听就碰见了熟人。   邵华停下了脚步,看见提着打包盒的许听,表情似乎有些意外,随后一脸促狭地跟她打招呼:“来找沈言朝啊?”   许听顿时有些局促,但还是大方地回应道:“嗯。”   邵华挑了挑眉,对她笑道:“沈言朝现在在办公室,你去吧,我就先走了。”   许听点头,“好的,谢谢邵医生。”   上了楼,护士站有几个小护士正说着话,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看向她。   许听抿唇,不知她们在看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等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掩着的,许听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敲了敲。   “请进。”一道声线低沉的男声响起。   是沈言朝的声音。   许听拿着晚餐,有些紧张地推门进去。   就见沈言朝诧异地看着他,视线扫过她的全身,才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听攥紧了手心里的包装袋,心里那股紧张更甚,下意识开口:“是打扰你了吗?”   “我晚上没事,就想过来看看你。”说到这许听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解释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我就来了。”   “你有事,那我就……”还没等她说完,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许听抬眸,就看见男人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第41章 你听   “没有打扰。”沈言朝, “只是有些惊讶。”   说完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拿过她手里提着的打包袋。   听他这么说, 许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顺从地松开手。   沈言朝牵着她走到一旁的沙发处坐下,将她打包来的晚餐放在桌上。   这个时间点,许听也不确定他吃饭了没,犹豫了几秒, 问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沈言朝将晚餐摆好, 才发现这些菜都是他平时的喜好。   眸色微暗, 片刻后才侧身问她,“你呢?”   许听摇头:“也还没有。”   她不饿, 当时就想着找个理由去见见他,也不顾上吃饭。   沈言朝将筷子递给她,“一起。”   许听接过筷子,乖巧地应了声:“嗯。”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但气氛却莫名的温馨。   两人很快就吃好了, 等收拾好, 许听看着沈言朝, 才感觉那股堆积在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今天不开心?”半晌, 沈言朝才缓缓开口。   许听微愣,手指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没想到他看出来了。   她抬起头, 扯起嘴角, 对他摇了摇了头:“没有。”   沈言朝没说话, 那双幽深狭长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   许听被他这样无声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 手指交缠得更紧了。   最后,她在这样的目光下妥协,咬了一下唇,才低声开口:“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不太好的人。”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林玉梅,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开口叫过她一声了,以前没有机会,现在见面了,那个字对她来说却陌生地说不出口。   看到她眼神里的闪躲,沈言朝就知道事情应该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   “然后呢?”   许听顿了一下,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缓声说道:“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没有放下。”   说到这,她反而笑了一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的我的家庭。”   她跟沈言朝谈恋爱,他迟早会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而且这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宣出于口的。   “没有。”沈言朝的声音很轻。   许听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今天来找我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说到这,她想到今天自己离开的时候,林玉梅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她却没有什么触动。   现在林玉梅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沈言朝眼里墨色渐浓,沉声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许听:“没说什么。”   只是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罢了。   “就因为这个不开心?”说着,沈言朝伸手抚上了许听乌黑柔软的发顶,像是无声的安慰。   许听微微仰头看她,眼神里有她都不知道的依赖。   “有点。”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她终于诚实了一回。   沈言朝嘴角微微勾起,那双黑眸也变得柔和。   “还有就是,”许听粉唇微抿,神情似乎有些不还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想见你。”   沈言朝微怔。   没想到小姑娘会说这个,听在他的耳里就自动转化为:   “我想你。”   虽然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但办公室里白炽灯照得室内一片明亮。   沈言朝微微垂眸,喉结轻滚,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她那泛红的脸颊和耳尖。   小姑娘根本没有她所表现得那么淡然和镇定。   对她那双清透的茶瞳,沈言朝眉心微动,眸光也变得幽深,嗓音低哑:“抬头。”   “啊?”   “我想亲你。”   在许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股熟悉的薄荷气息逼近,呼吸微滞,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我……”   话音未落,就见沈言朝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很轻,很软。   许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她跟随他的目光,猛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   许听身子一顿,粉唇微张,就这样呆愣地看着他。   “吓到了?”半晌,就听到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许听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其实刚刚也不过几秒的时间,但她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她眼睫颤了颤,像只振翅欲飞的蝶,慌忙移开视线,目光掠过他的薄唇,像是被烫到一般飞速移开,须臾后才低低地说了句:“没有。”   倒是沈言朝一直盯着她看,视线从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缓慢移开,最后落在那张小巧饱满的唇上,那张一贯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此时似乎多了些艳丽的色彩。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莹□□致的耳尖也变得更加红了,白皙的脸颊像是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色。   他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倾身靠近她,连声线都低沉了几分,“讨厌吗?”   许听仰头看他,抿唇一时间没说话。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无比清晰地看到男人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明明禁欲到极致的长相,但因为有了这颗红痣,让他多了些难以言喻的诱惑。   看着那颗红痣,许听竟失了神。   “讨厌我这样亲你吗?”他嗓音低沉喑哑,眸光灼灼地看着她,非要知道她的答案。   听见他的声音,许听这才从那颗红痣上移开视线,只感觉一股热气涌了上来,烧的她心慌。   半晌,沈言朝才听到小姑娘那低不可闻地声音才胸口处传来。   “不讨厌。”   沈言朝心里某处地方微微下陷,只感觉小姑娘是在乖得不行。   又想亲了。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在许听愣神的瞬间,沈言朝倏然低头,无比温柔地在在唇角亲了一下。   “真乖。”   一连被亲两次,许听一时间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是无辜而又茫然地看着他。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心跳如擂鼓,鼻尖、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怎么都挥之不去。   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下。   沈言朝也没说话,低低笑了一声,随后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直到门被敲响,沈言朝这才放开她。   他目光微敛,站起身又恢复到那副冷冽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邵华走了进来。   看见许听神情没有一点意外,还兴致勃勃地跟她到了声招呼:“hi。”   许听也站起身,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这才转身跟沈言朝说:“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沈言朝睨了一眼一脸意味深长的邵华,才温声跟许听说道:“我送你。”   许听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他那不容拒绝的神情也就没有拒绝,“好。”   她又跟邵华打了声招呼,这才跟在沈言朝旁边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走廊的转角处,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来。   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走在最前面的人,许听记得,这是沈言朝的老师。   “老师。”沈言朝率先出声。   “嗯。”吴教授点头,说着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许听,“要去哪里?”   沈言朝:“送她下去。”   许听这时也适时开口,看着很是乖巧:“老师好。”   旁边的几个医生也都是一个科室的,看着两人亲密牵手的样子,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还是忍不住八卦道:“小沈,这是?”   被问到这个,许听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来,下意识转头看向沈言朝。   被问到这个问题,沈言朝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但明眼人能看出他现在心情不错。   “家属。”   问话的医生看着两人笑了笑,打趣道:“女朋友啊!真是郎才女貌。”   吴教授还记得许听,就问:“吃饭了吗?”   沈言朝:“吃了。”   许听也跟着点了点头。   吴教授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神情没有那么严肃,说:“你们去吧。”   “嗯。”   许听也礼貌颔首:“老师再见。”   两人就在众人的目光下往医院大门走去。   此时医院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许听一开始对众人有意无意的目光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免疫了。   偶尔还能听到沈言朝的名字,似乎在讨论他们两个人。   等到医院门口,网上约的车还没到,沈言朝就陪她在外面等。   “以后你来医院给我发个信息就行,”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不会打扰我的。”   许听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知道她是个不怎么爱说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子,但沈言朝还是忍不住跟她说:“想我就跟我打电话,过来这段时间就没这么忙了。”   外面寒风凌冽,但沈言朝就站在她的面前,将她整个人都围住,让风刮不到她。   许听仰头看他,心中一片滚烫。   有时她会突然很想他,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说话,但又怕会打扰到他,所以她全部都忍了下来。   毕竟她一向擅长忍耐。   她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神情很是认真:“我知道了。”   沈言朝又忍不住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揉。   片刻后,许听不知道想到什么,咬了一下唇瓣,仰头轻声说了一句:“低头。”   沈言朝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许听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微微垫脚在他嘴角处落下一个一触即离的吻。   亲完,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沈言朝微怔 。   没想到她的胆子会那么大,都学会主动亲人了。   别说沈言朝,就连许听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她这么想这么做了。   正好此时,约的车也到了。   “车到了,我先走了。”她的声音有些急,不敢看他,准备转身离开,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拉住了手腕。 第42章 你听   许听停下脚步, 不解地看着他,呆愣的眼神带着些后知后觉的羞意, 当时没想太多, 头脑一热就亲上去了,要是现在她肯定不敢。   “亲完,就想跑。”低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带起一阵阵战栗。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 传来一阵不属于她的温度, 许听只感觉那块的皮肤要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没有。”许听的声音沉静, 淡粉色的唇微抿, 神色一如既往,只是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从中窥探出她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看着她的眼睛,沈言朝嘴角微勾,轻笑一声:“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话音刚落,许听只觉得手腕上的那块皮肤更热了,令人难以忽视, 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不等沈言朝说话, 一旁的司机伸头探出车窗, 朝两人大喊道:“喂!还走不走!”   司机的声音很大, 许听仿佛如梦初醒,耳垂顿时一热, 慌乱之下挣脱了沈言朝的手,不自然地道:“我就先走了。”   看着小姑娘慌不择路的样子,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言朝好心地不再逗她, 轻声道:“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   “嗯。”许听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转身拉开车门。   随后车子发动,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前开去。   沈言朝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车牌号,直至黑色的车身慢慢汇入车流不见,这次才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只是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唯一置顶的对话框发了一条信息:【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许听坐在后排,平复刚才过于慌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点开手机,就看到那条信息,不知看了多久才回了一个“好”。   -   就算是谈恋爱,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实在是两人这段时间都过于忙碌了。   自此那一次见面就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大多的交流都在微信上。然而因为两人工作的时间不一样,导致连着微信的交流都不在同一个时间段。   每次看到沈言朝的信息,都很晚了,许听看着他的信息陷入沉思,纠结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   但一想到他最近经常做手术一做就是一晚上,就不想打扰他休息。   犹豫了许久,才回了一条:【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那头的沈言朝还坐在办公室,安静了许久的手机发出特别的提示音,他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手机就看到这条信息,顿时没了兴致。   半晌还是回复一个“嗯”,随后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一旁,目光转向一片的漆黑的窗外,没有再去看桌上的病例。   透明的窗户倒映出男人的面容,眉眼微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   没过多久,因为工作的原因,许听去了一院。   等采访拍摄完已经傍晚时分,许听收好设备想了想准备去找你沈言朝,才到护士站就看到沈言朝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沈言朝背对着,没看见她,但许听却清晰看了站在他面前的人,女生面如姣好,站在沈言朝的面前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气氛看着很是和谐。   许听呐呐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背包的带子。向前迈了一步,不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等会再来找他,随后脚尖转了个方向转身向外走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一阵清朗的男声叫住了她:“许听。”   回头就看见邵华正朝她挥手,没等她说话,邵华就率先说道:“来找老沈?”   许听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来工作。”   邵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眉头微挑,拖长了声音:“哦。”只是眼里看热闹的意味很是明显。   许听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邵华像是没看出她的不自然,又像是没看够热闹,意有所指道:“老沈就在那呢。”   许听:“……”   邵华那么大的动静,不远处的沈言朝怎么可能没听见,在听到许听的名字时就立即转过身,果然就看见许听站在不远处。   他没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脚步已经朝她的方向走去。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许听的身边,旁若无人道:“怎么来了不跟我说。”   许听轻声道:“这边有个工作。”   沈言朝了然,继续问道:“结束了?”   许听点头,像是不敢看他,目光躲闪。   “嗯。”应了声没说什么就牵起许听的手,往办公室走去,留下一脸无语的邵华。   他那么大的人就站在这里,沈言朝这个小气的男人竟然装作看不见他。   果然沈言朝的热闹不是白看的。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邵华摇了摇头,就抱着手中的病历本查房去了。   办公室。   正值黄昏,透过透明的窗户能看见被晕染成橙黄色的天际,落日的余晖铺洒在桌子上,散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站得很近,沈言朝微微倾身靠近她,他的眉眼在阴影处让人看不清神情。   他没说话,只是那双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你不忙吗?”许听眼睛盯着白色的窗纱,没话找话道。   沈言朝闻言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腕上的袖子,那双漆黑的眼眸倒影着她的身影,不紧不慢道:“没有你忙。”   许听顿时哑言,视线慢慢从窗纱转移到他的手腕处。   袖口被他折起,露出手腕上那块黑色的精致腕表,扯得整只手更加冷白和充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许听抿唇,稳了有些飘忽的心神,底气不足道:“……也不是很忙。”说着见他不说话,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没耽误你上班吧。”说着话视线还是没能从他的手腕处移开。   沈言朝依旧没有说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   许听被她看得一阵心慌,慌乱之下不禁想到该慌张不应该是她呀。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鼻尖传来一阵清冽的气息。   随即耳边就传来一阵一道低沉的声音:“刚刚跑什么?”   “……啊?”   许听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只感觉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更沉了。   “走廊上。”沈言朝提醒她。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映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刚刚看见她了。   “没跑。”许听这下更觉得底气不足了,解释道,“看你在工作就没打扰。”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声,随后就听他淡声道:“你倒是看得开。”   这下轮到许听不说话了,直觉告诉她这话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她发现沈言朝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沈言朝见怀中的人不说话,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卷翘纤长的睫毛,淡粉色的唇微抿着,轻轻依靠在他的怀里,看着很是乖巧听话。   但他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巧听话。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倾身靠近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扣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的耳畔和颈侧,说话时像是一阵微弱的电流,瞬间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白色的窗纱被吹起,带起一阵波澜。   她的神情有些难以掩藏的慌乱和局促,似乎还没有适应如此亲昵的接触。   “我上次说的话还记得吗?”沈言朝并没有打算那么简单地放过她,淡声道:“我上次说的话还记得吗?”   沈言朝的话让许听瞬间回忆起上次两人的相处的场景,耳根处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染上一抹艳丽的胭脂红。   许听低声道:“记得。”   “说了声什么。”沈言朝继续发问。   许听咬了咬下唇,说:“什么时候都不算打扰。”   沈言朝眉头微挑,声音有些沉:“那你刚刚跑什么?”   许听硬着头皮反驳:“没跑。”   沈言朝:“看见我和别人说话,怎么不喊我?”   “我想等你们说完话再去找你。”说到后面她的的底气越发不足。   “你倒是看得开。”沈言朝再一次说了这句话。   随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一下就沉寂了下来。   许听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下意识就退出了沈言朝的怀抱,抿了抿唇,不敢看他。   沈言朝看着空荡荡的怀抱,黑眸越发沉了,看了一眼不甚自在的某人,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护士,“沈医生,3号床的病人有些不舒服,麻烦您过去看看。”   沈言朝闻言点头:“我等下就过去。”   “那沈医生我就先过去了。”   “嗯。”   护士走了之后,还没等沈言朝说话,许听就主动说道:“你先忙,我就先做了。”   病人还在等着,沈言朝也不再留她,无奈道:“下次再找你算账。”   许听面色一红,连忙催促他:“你赶快去吧。”   沈言朝见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眉眼间的神色更无奈了,淡声道:“我先过去了。”   “嗯,你快去吧。”许听回道,一副巴不得他快点去的模样。   沈言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东西转身就往外走去。   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许听一人,不知平静了多久,心里的那股慌张和不安在慢慢消退。   明明……她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但一面对沈言朝就控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在忙着搬家实习,之后会稳定更新的!谢谢宝贝们的理解。 第43章 听你   春风和煦, 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能看到外枯落了一整个冬天的树枝开始冒出嫩绿的新芽。   天气逐渐升温, 人们脱下厚重的冬装, 有些爱美的姑娘甚至穿起了裙子。   在非编室从早上一直剪片子到现在,许听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回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手机就看见周主任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去主任办公室一趟。   许听看了眼消息就起身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周主任听到声音, 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招了招手, 说:“小许, 你来了。”   许听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站在办公桌前:“主任, 您找我?”   “嗯。”周主任朝她笑了笑,拿出一份文件,“《生生》上面已经审核通过了,等《人生第一次》播完,就可以在《时时关注》里播出了。”   听到这个消息, 许听面上也难掩喜色:“我以为还要过一段时间呢。”   周主任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 说:“上面说片子拍得很好, 可不是, 要不然我也不会申请在黄金时间来播出,为了这个我可是争取了好久。”   许听接过文件, 大概看了一下文件的内容,嘴角微弯, 知道周主任没有夸大。   《时时关注》是林城电视台最好的一档栏目, 收视率一直很好, 要是《生生》能在《时时关注》播出, 可以说播出效果以及收视率会有很大的保障。   “谢谢周主任。”许听真心感谢道。   周主任摆了摆手,面对的许听的客气嗔怪道:“有什么好写,片子拍得很好,再接再厉,该争取的我都会给你们争取的。”   许听郑重点头:“谢谢周主任。”   等许听回到办公室就给舒谣和陈路说了这个消息,两人都很开心,《生生》终于可以播出了,这部片子从开始的选题采访到最后的拍摄剪辑都是三人一起亲力亲为共同完成的,对他们有着不同的意义。   从某种不同的角度来说,这部片子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在《生生》最终成型到能播出,其中不知熬了多少夜,付出多少努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现在正好没什么事,大家此时的心情都很好,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看着舒谣难得的笑脸,陈路就开始打趣道:“听了这个消息,心情终于好点了吧。”   许听不解地看向舒谣,关心道:“怎么了。”   两人虽然是同一个办公室,但这段时间许听都在外面采访,呆在办公室的时间不多,就没注意到舒谣的异常。   舒谣怀里抱着抱枕,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说道:“听姐,你说爱情和事业该怎么平衡?”   一旁的小姑娘,听到她这话,就忍不住插话道:“瑶姐真羡慕你们,既有爱情又有事业。”   舒谣听到这句,表情更加生无可恋了:“爱情马上就没有了。”   许听想了几秒,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也不算,就是冷战了。他说我总是忙着工作,没时间陪他,问我工作重要还是他重要。”舒谣说着说着表情有些无语,“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我都没喊他陪我,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说完还想征求陈路的意见:“陈路你说是不是?”   陈路顿时不说话了,实在是有之前的教训告诉他,不要掺和情侣之间的事,免得到最后他们和好了,弄得他里外不是人。   “就因为这个?”许听的语气听起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舒谣像是找到一个发泄口,滔滔不绝道:“怎么可能?那天我想着没事就住他公司接他下班,就看见他和别的女生说说笑笑的,我在那里站半天了他竟然都没看见我,后面还说什么只是同事,真是气死我了。”   舒谣还在不停地吐槽这着,许听的思绪不禁飘远。   她和沈言朝的工作都挺忙的,见面的时间很少,更别说其他的了。   听到这话不禁回忆起在医院走廊发生的事以及女生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她没看见沈言朝的脸,不知道他是作何表情。   她不想去猜沈言朝的心思,只是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像是一根极小的肉刺,不痛却让人难以忽视。   到后面她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绪在作祟。   舒谣终于说完了,就忍不住转头开口问许听:“听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   许听不知道怎么回答,试探地说了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是同事而已。”   这句话她不知道是对舒谣说,还是对自己说。   舒谣顿时哑言,揪着抱枕的衣角一时间没说话,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男朋友,只是……   “我我只是有些不开心,”终于说了出来舒谣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后面竟然没来哄我。”   与此同时旁边正在工作的杨姐听到几人的谈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小年轻谈恋爱还真是有意思。   听到笑声,舒谣脸一下就红了,忍着害羞问:“杨姐,你笑什么?”   “你这是吃醋了?”杨姐逗她。   舒谣顿了一下,轻哼一声没有什么底气的反驳道:“我才没有。”她才不会承认她是真的吃醋了。   杨姐但笑不语,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只是在场的几人心思各异。   -   另一边,结束了一天手术的沈言朝就看见邵华一副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坐没坐样,站没站相的。   看见沈言朝进门连忙做好,颇为关切道:“手术结束了。”   沈言朝睨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嗯。”   邵华被这个态度弄得很是无语,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从那天到现在对他都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挖他墙脚呢。   想到这点,邵华突然觉得不是不可能,打量着沈言朝,狐疑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许听吧。”   沈言朝的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下一秒又如无其事的继续看着手中的笔记。   见他不说话,邵华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以为他这是默认,便无奈解释道:“虽然许听人长得漂亮,性格还好,我们两个也很投缘……”正说着沈言朝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邵华感觉身后一凉,连忙转变话头:“但我真的不喜欢许,许记者,而且我现在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说到后面,邵华就感觉到沈言朝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   见他的态度好了不少,邵华朝他挑了挑眉,得寸进尺地开口问道:“许记者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没来?”   沈言朝幽幽地看着他,声音很淡:“你很关心。”   被大魔王支配的支配的恐惧一下就上来了,邵华连忙挥了挥手,说:“没有,我这不是女朋友太粘人,说什么要来医院看我,我就说许记者才不是那么粘人的人。”   沈言朝眸色微暗,不知道想到什么,不着痕迹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见他难得这么关心他,邵华状似困扰道:“前几天,但我这女朋友实在是太粘人了,每天都要给我发几十条消息,不回就电话轰炸,还非得用什么情侣头像。”   说着还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指着那个粉嫩嫩的头像说:“你看一个大老爷们用这个头像娘们唧唧的,我说我不用,她还跟我生气,你说这烦不烦人。”嘴里说着烦人,但脸上的得意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言朝看着那个头像,疑惑出声:“情侣头像?”   “你竟然连情侣头像都不知道,你不行呀老沈。”邵华贱兮兮地说道。说完还点开沈言朝的头像框,依旧是用毛笔写出的“沈”字,万年不变。   邵华好心为他科普:“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样,只要一谈恋爱什么情侣头像、情侣衣服统统给你安排上,还有你看我手腕上的东西。”说着折起袖口露出手腕上黑色的发圈。   沈言朝看着他手腕上的发圈,眉头微皱,不明所以。   “我女朋友说这是恋爱的象征,别人看了就知道我有女朋友了。”邵华继续说,语气是暗戳戳的炫耀,“现在的小女生心思真是多,我还是羡慕你。”   听到这话,沈言朝心里竟难得感到一丝烦躁。   最后他不压其烦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邵华见沈言朝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也不再自讨没趣,和这种人说话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沈言朝看着面前的一大摞文件,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晚上加班吗?】   那头半晌才回了句:【不加,有事吗?】   沈言朝:“……”   看着两人的对话,沈言朝竟觉得有些好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那头的许听看到这句话也才意识到两人的对话是多么的官方和生疏,连忙补救道:【当然能!】   看到这句话,沈言朝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柔和,嘴角也微微勾起。   【我想见你了。】   许听坐在工位上,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久久没有回神,两人都是内敛的人,感情很少这么外露的时候。   没人能想象出沈言朝会说这种话,包括许听。   “听姐,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舒谣的声音将许听的思绪拉了回来。   手机不知道时候息屏了,黑色的屏幕倒影出她茫然的脸。   “有吗?”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有些发热,放下手不太自然地说道:“可能是太热了吧。”   “哦哦,现在的确是比之前热一点。”但也不至于热到脸红的程度,最后这句话舒谣没说,拿了资料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了。 第44章 听你   离下班还早, 许听收起手机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人只要忙碌起来, 时间就过得很快。等把最后一点工作内容完成, 关上电脑,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许听顾不得拿上桌上的通稿,起身出了办公室, 边走边拿出手机给沈言朝发消息, 电梯到达一楼, 手机刚好震动了一下。   S:【不着急, 慢慢来。】   许听回了个“好”,但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而是快步地走出电视台大楼。等一出大门就看见沈言朝站在不远处,穿着浅咖色的风衣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像是有某种预感,沈言朝抬眸看向了前方,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碰撞在了一起。许听的脚步顿了下,下一秒又快速地朝他的方向大步走去。   “等很久了吧?”许听语气有些着急, 忙着忙着就忘记时间, 等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一时间没说话, 而是向前走了一步, 蓦然伸手靠近她。许听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的动作。   沈言朝垂眸看着身前的人, 因为刚刚走得有些急,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就见他抬手将她的碎发轻轻拂在耳后, 指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下她的耳尖, 像是一阵极小微弱的电流, 瞬间从耳尖传到心脏。   还没等许听缓过神来, 沈言朝就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两人又再次回到一个安全距离,随后就听他不甚在意道:“没等多久。”   也不管她信不信,径直问道:“最近工作很忙吗?”   许听被转移了注意力,仰头看他:“之前比较忙,现在好一点了。”电视台的工作向来都是这样,忙的时候忙得要死,等过了赶进度那阵子就会好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每见一次面总感觉面前的人要瘦上一些,几秒后他淡声开口:“这段时间有好好吃饭吗?”   许听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的原因吃饭时间都不怎么规律,而且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随便吃几口就不想吃了,然后就战术性地沉默了,半晌才底气不足地嗯了声。   看她这心虚的样子,沈言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眼看她眸色微沉,扯了扯唇,没什么情绪道:“又不听医嘱?”   一个“又”字,说得许听都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忙就忘记了。   “没有不听。”许听说完就偷偷侧头观察他的表情,他薄唇微抿着,没说话,看着和平常没有区别。   但她就是知道此时沈言朝的心情不是很好,她总是能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沈言朝的车就停在电视台对面的停车位上。   两人并将往对面走去,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对面红灯亮起,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许听正思考说些什么话好,目光下移,视线停留在身侧的手上。手腕上依旧带着她送的腕表,看着那块腕表,心里莫名安心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咬着下唇,终于鼓起勇气伸手碰了碰他身侧的那只手。   沈言朝的神色稍顿,在许听看不见的角度嘴角弯了下,随即又快速变得平直。   许听垂下眼,见他没反应又给自己做了一阵心理建设。   在红灯就要转换成绿灯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就在此时红灯已经转换成绿灯了,两人牵着手一起向前走去,见沈言朝没有挣开,许听的嘴角不禁弯了弯,连带着清冷的眉眼也变得生动起来。   像是发现某种有趣的事,许听又再次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轻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沈言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又很快消失,慢条斯理道:“哪里错了。”   “……”许听顿了下,几秒后才轻声道,“我下次一定记得。”   沈言朝侧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还有下次。”   许听被这话噎了下,几秒后补救道:“没有下次。”   这回沈言朝没有说其他的,嗯了声。然后手指翻转顺势插入到她的指缝间,随即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十指紧握在一起。   许听只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下他应该不生气了吧。   ……   两人上了车,见许听还在发呆,沈言朝轻叹了口气,倾身靠近她。   许听立马直起身来,声音有些慌张:“怎么了?”   “安全带。”沈言朝说完,那双幽深的黑眸直直地和她对视,视线在她浅粉色的唇停留了几秒,移开目光,低声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心思好像被看穿,许听慌乱地将安全带系好,收敛心神,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沈言朝轻声一笑,垂眸看她,眉梢都是笑意连带着一向冰冷的神情都柔和了不少,就见他似是而非反问道:“是吗?”   许听被他那声轻笑声弄得心慌意乱,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再逗小姑娘就要羞得要烧起来,就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她,发动车子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许听还停留刚刚的羞恼中,随意地说了句:“都行。”   沈言朝:“你确定?”   听到这个词,许听又想到他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为了不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犹豫了几秒,她最后还是决定改口:“清淡一点就行。”   下一秒,她就听到他淡声说了句:“你还真是好养活。”   许听抿唇,转头看向窗外,不说话。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许听觉得很熟悉,不确定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言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上次那里。”   许听一下就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上次的那个餐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在石板街前停了下来。   一进餐厅,沈言朝这次没带她去包厢,而是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在这里能看见外面的小桥流水和隐隐错错的灯光。   沈言朝将菜单递给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这里的菜都还不错。”   许听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凭着记忆点了上次的两个菜式,然后就将菜单还给了他。   沈言朝接过餐单,看着上面只勾了两道菜,又拿起笔在菜单上划了好几下,这下才把餐单交给服务员,又说了一些平常某人忌口的东西。   上菜的速度很快,没多久点的菜一道道端了上来。许听扫了眼,无不意外都是她喜欢的。   原本没什么食欲,但看到琳琅精致的摆盘,那么一天下来也有些饥肠辘辘了。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时间还早,并不着急回去,而是转而去了另一个地方。   出了石板街,街外的霓虹灯依次亮起,能看见不远处高楼不停变换的灯光,马路上人来人往,耳边尽是喧闹声,一阵清风吹来,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属于林城的夜生活也才不过刚刚开始。   沈言朝目视前方,自然地牵住身侧人的手,让她走在里侧,低声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许听微微仰头看他,眸光闪了闪,思考了片刻,轻声道:“我们这算约会吗?”   沈言朝神色稍顿,只是几秒,垂眸看她,嘴角浮现一丝明显的笑意:“你说呢?”   听他这句反问,许听点了下头,神色认真:“我觉得是。”   话音刚力,她就看见男人眉梢微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下一秒就听他低声道:“还不算太笨。”   许是此时的晚风太过温柔,她竟从中听出丝丝宠溺和纵容的意味。   “随便逛逛吧。”   两人都没怎么逛过街,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两人对此都没什么兴趣。   但也没有太大关系,两人不紧不慢地在街上逛着,没有什么目的,吹着温柔的晚风,享受难得的宁静。   前面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的人很多,都是出来散步消食的。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街头男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他周围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人。   许听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没出声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   男歌手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故事感,歌声很是动人:   “明明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夜长梦还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一曲结束,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知沉默了多久,许听突然开口:“你说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沈言朝沉思了片刻,才说:“有时候并不是相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风里。   沈言朝垂眼看她,良久后低声道:“但相爱会解决大部分问题。”   许听微愣,抬眸恍惚间跌尽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瞳眸里。   “我不怕打扰,也不嫌麻烦。”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许听张了张口,顿时说不话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知道她的犹豫不决,知道她的瞻前顾后……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的他都知道。   沈言朝弯腰靠近她,对上她错愕的眼神,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字一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许听的身子微僵,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轻轻埋进他的胸口。   耳边传来一阵清晰有力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面对她,他并没有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与平静。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更大一点,两人的心跳渐渐重合在一起,同频共振。   作者有话说:   “明明也很爱我   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夜长梦还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出自歌曲《你就不要想起我》 第45章 听你   沈言朝开车到许听家单元楼下, 等车停稳,许听拉了一下车门, 却发现车门被反锁了。   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 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想什么吗?”沈言朝突然出声,手还搭在方向盘上。   许听稍怔,几秒后才小声说了句:“不知道。”   “我在如果今天我不找你的话,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我。”沈言朝的低沉的声音在封闭狭小的车厢内响起。   “我……”许听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很清楚她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就算心里很想, 也会抑制住心中的渴望。   但某些时候她会不自觉地望着不远处的医院大楼发呆, 闲下来抱着手机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实在是过于难熬。   “我们在谈恋爱,”就在她愣神之际, 就听到一声轻笑声响起,“不是吗?”   对呀,他们在谈恋爱。   这一刻许听才真正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交缠在一起,略显无措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和人建立起那么亲密的关系。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说话的同时,沈言朝也在不着痕迹地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许听没有动, 盯着他那双幽黑的双眸, 眼里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压在心底里一直以来的无措, 在慢慢消失,剩下的只是坚定。   “记得。”她的声音很轻。   “许听。”   “嗯?”   “你想我吗?”   话音刚落, 不等她回答,沈言朝的身子就压了下来。   他伸手扶住她的后脑, 清冽的薄荷味顿时涌上鼻尖, 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滚烫的气息见她覆盖, 她再也感受不了其他,那双茶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眼眸漆黑如墨,盯着她的眼,声音沙哑:“闭上眼睛。”   许听抓着门把手的骤然一松,转而抓住男人的衣角,几秒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她感觉鼻尖的那股薄荷味变得更加浓郁。   ……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才慢慢松开她。   但许听似乎还没有彻底从那个吻中回过神来,他的唇很烫,似乎下一秒自己就要被融化。   沈言朝与她额头轻抵,视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从她的唇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泛红的耳尖上,哑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我的问题。”   大脑开始运转,缓慢地回忆他刚刚问了什么问题。   “你想我吗?”   沈言朝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昏暗的车厢安静得过分,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就听到小姑娘轻软的声音在车厢响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怯:“想的。”   她终于承认,这段时间,她很想他。   下一秒她就看见,男人眉梢微动,嘴角扬起一抹明显的笑意,温柔了这凉薄的夜色。   ……   许听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意,房间一片漆黑,只有窗户那里泄出一点昏暗的月色。   她盯着上方漆黑的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她蓦然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嘴唇,下一秒像是被烫到一般,很快地收回了手。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言朝的气息,久久都没有消散。   她翻了一个身,扯起被子将自己盖住,黑暗中,没人看见她微弯的唇角。   许听,再勇敢一点吧!   就像当初那样。   就算最后没有结果也没有关系。   -   才轻松没几天,台里的事情又多了起来,这段时间要在林城召开一个为期四天的大数据产业博览会,许听又开始忙起来了。   这次大数据博览会很重要,来了很多媒体。   某天,许听接到了一个来自申市的电话。   “许听,明天我要来林城。”电话里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男声。   许听放下手里的水杯,起身接过电话,眼里透露着淡淡的柔和:“来出差吗?”   “嗯。”电话里适时传来一声轻笑声,“为了后天的博览会。”   许听:“那后天见。”   “后天见。”   没有等到后天,第二天许听就和周思渊见面了。   在就一家酒店门口,许听刚结束一场外访,就看见周思渊和一众记者站在不远处。   周思源一眼就看见她,很快朝她大步走去。   许听看见周思渊也是一脸惊喜:“师兄。”   周思渊还是以前那副那样子,眉目生得柔和,身材清瘦,穿着浅色的大衣,更衬得温文尔雅,每次见面都是未语三分笑,让人感到很放松。   周思渊见她手上还拿着设备就知道她在出任务,便问道:“这是在出任务?”语气熟稔,像是昨天才见过,看不出一点生疏。   “嗯。”许听,“刚结束。”   周思渊笑了笑,说:“没有打扰你就好。”   许听摇头:“师兄,这是刚到吗?”   周思渊:“嗯,准备去吃饭。”   许听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到饭店,便邀请道:“师兄,你难得来,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思渊也不推脱,只是来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   周思渊绅士地替她拉开凳子,许听低声说了声谢谢。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听听!”   许听转头看向身后,就看见林书意和叶凡就在她的后面。   “书意,你们也来这吃饭吗?”许听连忙起身走到林书意的旁边,对旁边的叶凡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林书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和听听站在一起的男人,说:“嗯,这家餐厅在网上评价还不错,就约叶凡来这里打卡。”   叶凡也适时开口:“许妹妹,这么巧呀,也来这吃饭。”   许听见两人都看着身侧的周思渊,一脸好奇,就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在申市的同事,周思渊,来这里出差。”   然后又跟周思渊介绍对面的两人:“这是我的朋友林书意、叶凡。”   林书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周思渊,便主动开口:“你好,我是林书意。”   叶凡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爱答不理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叶凡。”   周思渊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温声道:“你们好,我是周思渊,很高兴能认识两位。”   叶凡打量着周思渊,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微挑:“介意一起拼个桌吗?”   竟然碰见,也不好再分开坐,许听思考几秒便转头想要征求周思渊的意见:“你看这样可以吗?”   周思渊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四人就落座在靠窗的一侧卡座上,许听和林书意一起,叶凡则和周思渊一起。   林书意率先开口:“刚刚听听听叫你师兄,你们是一个大学的吗?”   周思渊:“嗯,我们都是申市大学新闻学专业的,只是我比许听大一届。”   林书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才两句话,气氛又再次沉寂下来了。   毕竟是自己请人吃饭,许听也不想弄得太过尴尬,于是就主动和周思渊聊了起来。   许听:“王老师身体还好吗?”   周思渊:“还好,批评人的时候精气十足,总是拿你和我们作比较,说什么要是小许在就好了。”   他没说的是,王老师还经常念叨一句话:“这小许怎么就想不通非要从申市调到林城,申市不比林城好。”   不只是王老师想不通,就连他也想不通。   所以这次他来了。   想到王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许听也适时笑了起来。   两个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了,毕竟她也不过调过来几个月,两人还是有很多话题,也不生疏。   在两人没看见的地方,林书意和叶凡互相看了眼,又看向相谈甚欢的两人,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叶凡:他们两个什么情况啊?   林书意: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叶凡: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林书意:……你没事吧?   恰好点的菜也被端了上来,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同时也打断了许听和周思渊之间的谈话。   此时叶凡也终于有了插嘴的余地,漫不经心地问道:“周先生长得一表人才,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周思渊说着,但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人的身上。   林书意一脸无语,刚刚还说人家长得人模狗样,不是好人,这会儿就一表人才。   叶凡顿时警铃大作,他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两人不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最起码对那什么周思渊来说不是。   拿出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信息:【你再不来,你老婆就要没了。】   发完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地放下手机,状似无意地说了句:“许妹妹,朝哥没跟你一起吗?”   提到沈言朝,许听怔了下,随即嘴角微弯:“他这段时间比较忙。”   听到这个回答,叶凡耸了下肩,拖长尾音:“哦,那怪不得。”   周思渊像是听出了什么,眼神微暗,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菜,却没有了食欲   气氛顿时变得很微妙。   林书意这时也看出来了叶凡在搞什么鬼了。   顿时,四人的心思各异。   几秒后,整理好情绪,周思渊嘴角微扬,神色越加温柔,问出一直以来想要问的问题:“王老师托我问你,你还会调回申市吗?他这边可以帮你。”   这不是问的最好时机,但他还是决定问出口。   他清楚地知道,这可能是两人说话的最好时机。   这会不只许听沉默了,就连林书意和叶凡也不说话了,紧紧盯着她就等着她的回答。   就在此时,另外一边,桌上的手机亮起,弹出一条信息:   【这回你再不来,你老婆真要没了!】 第46章 听你   饭都快要吃完了, 叶凡看着手机,迟迟没有收到某人的信息, 两条信息仍旧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   就当准备放弃的时候, 手机就弹出一条信息:【?】   叶凡眼睛一亮,连忙发了个位置,顺带一张照片。   沈言朝点开照片,照片上许听坐在窗边, 旁边露出一张模糊的侧脸, 但还是能依稀分辨那是个男人。   看着屏幕上那两条信息, 眸色渐深, 跟对面的邵华说了句:“我出去一趟,有事打电话给我。”说完就径直起身脱下白大褂, 换好衣服直接出了办公室。   留下一脸懵逼的邵华,连做两台手术都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这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后院着火了。   那边,四人一同走出了餐厅,许听站在原地,温声道:“师兄, 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明天见。”   周思渊:“明天见。”   而叶凡却一阵探头往远处看, 一副急切的样子, 像是在等谁。   “杨莉也来了,我们三个抽个时间聚……”还没等周思渊说完, 就听叶凡扬声道:“许妹妹,你看谁来了!”   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 下意识向前方看去, 就看见一个面容清冷, 身姿挺拨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是沈言朝。   等人走到了面前, 许听仰头看他,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听叶凡说你在这里吃饭,”说到这眼帘微掀,淡淡扫了眼旁边的人,又继续道,“来接你。”   许听不疑有他,看着他的茶眸更亮了:“今天不用加班吗?”   沈言朝:“轮休。”   “你吃饭了吗?”他一来,许听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他身上了。   “嗯。”沈言朝点头,看了眼旁边的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是?”   许听这才反应过来身旁还站着三个人,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不禁有些耳热。几秒后,介绍道:“这是我之前的同事,周思渊,来这里出差。”   等介绍沈言朝的时候,许听明显地顿了下,神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沈言朝。”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样介绍他。   一股陌生而又窃喜的情绪在心口处蔓延开来。   没人注意周思渊的眼底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变得黯然,但下一秒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温声浅笑道:“你好,周思渊。”   沈言朝自然而然地牵住了许听的手,扯了扯唇角,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沈言朝。”   一个简短的介绍,几人又陷入到一股沉寂中。   最后还是叶凡主动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空来迦南玩啊!”说完就拉起林书意往一旁的停车场走去。   只剩下许听、沈言朝和周思渊三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听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几秒后,轻声说道:“那师兄我们就先走了。”   周思渊神色依旧:“嗯,明天见。”   转身离开时,许听没注意沈言朝黑眸里闪过的暗色,只感觉手被牵的更紧了。   等走了一段距离,才听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那人是你师兄?”   许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那人指的是周思渊,点了点头,说:“嗯,比我大一届的同系师兄。”   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就在许听以为他是随便问问而已的时候,突然出声:“你们还是同事。”   许听:“之前申市电视台的同事,今天遇到就一起吃了个饭。”   沈言朝脚步顿了下,随后停了下来,转头看她:“你们关系很好?”   “就普通朋友。”许听回忆道,“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   沈言朝应了声,就没说话了。   许听也搞不懂他这是怎么了,也不纠结,只当他是随便问问。   只是结束后,沈言朝送她回家,将她抵在车门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唇齿交缠,勾吻力度大得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她才堪堪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窥探出一丝丝情绪。   他在不高兴。   昏昏沉沉中,许听才后知后觉反应,他好像吃醋了,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打断了。   察觉到某人的分心,沈言朝咬了下怀里人的唇,低哑着声音道:“专心。”   “呜。”   许听顿时吃痛,也无暇分神去想其他的。   一吻结束,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瘫软在男人的胸口处,眼角处不知什么时候染上淡淡的胭脂红,一直延伸道耳根后。   她没看见的是男人嘴角微扬,那双黑眸此时亮得惊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颈,声线低沉磁性:“那么久都还没学会呼吸吗?”   许听只感觉耳畔传来一股微弱的电流,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尖一直蔓延到心口,晕晕乎乎道:“也没有很久。”   话音刚落,沈言朝的动作明显一滞,随后轻笑一声:“要不再试试?”   片刻的喘息,许听这才慢慢缓过神来,近在咫尺的喘息声提醒了她刚才自己大言不惭地说了什么。   抓着他的衣角,软着声音,有气无力道:“我开玩笑的。”   下一秒,她就听一声低笑声在车厢响起。   沈言朝低头,只见怀里的人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着,耳根处的红晕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来,看样子是打算闭眼装死。   ……   回到家,回忆完整个过程,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又砰砰不知疲倦地跳动起来。   还没等她胡思乱想,林书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听,你家沈言朝今天没吃醋吧。”林书意以来就开门见山,看热闹的心思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许听闻言,愣了一下:“吃醋?”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不久前一闪而过。   快得让人抓不住。   “不然呢?”林书意一脸想当然,“你是没看见沈言朝之前那个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有人欠他百八十万,最后这句话林书意没说。   许听回忆了下,也没发现沈言朝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就问:“什么表情。”   林书意无奈道:“就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   “……”许听,“他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林书意:“……”   她想了想,还别说还真是这样。   要知道,高岭之花的别称可不是白来的。   沈言朝和听听在一起,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但眼底还是会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这也让林书意产生了沈言朝好相处的错觉。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许听。   林书意顿时恍然大悟。   两人又有的没的说了好一些,才挂断电话。   临睡前,许听不自觉地摸了下有些微肿的嘴唇,迷迷糊糊地想到,沈言朝或许、可能、真的是吃醋了。还没等她细想,昏昏沉沉的大脑就跌进了黑甜的梦乡里。   -   许听发现这两天沈言朝似乎很闲,其实也不能说很闲,只是没之前那么忙。具体表现在无论她出任务出得有多晚,沈言朝都会去接她。   一天的采访拍摄才结束,与此同时,许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像是特地掐着点。   她不好意思地旁边的人说了声,就拿起手机往安静的地方走去。   众人理解地看着她,目光透着一副了然,似乎知道来电的人是谁。   “活动结束了吗?”沈言朝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更显得低沉。   许听应了声:“刚结束,准备回去。”   沈言朝:“地址发我,我来接你。”   许听原本想说不用,但一想到前两次,知道拒绝也没用,只好发了一个地址给他。   等挂断电话,走过去就看一群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和许听比较熟的女同事就调侃道:“是男朋友的电话吧。”   许听握紧手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嗯,是男朋友。”   经过这两天沈言朝的坚持不懈的接送,和许听关系不错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十佳好男友,无论多晚都来接她回家,可以说是让人十分羡慕了。   更别说沈言朝还长了那么一张脸,让人见一次就难以忘记,和许听站在一起,谁都要打趣一声郎才女貌。   许听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面打趣听多了也就麻木了。再面对这些调侃,也可以说是泰然自若了,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没等多久,一辆黑色的车就停在了会场的门口,男人弯腰打开车门不疾不徐地朝着许听的方向走去。   之前说话的女同事戳了戳许听的胳膊,说:“许听,你男朋友来了。”   许听看向来人,眼眸微亮,应了声便走了上前。   沈言朝两步就走到她的身旁,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许听也礼貌地跟面前的众人告别:“我男朋友来了,我们就先走了。”   众人也纷纷说道:“时间也挺晚了,你们就先走了,我们也快了。”   许听对他们点了点头,就跟沈言朝并肩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看着两人的相携离去的背影,不知是谁感慨道:“还不说,这小许的男朋友还真是一表人才。”   另外一个人接话道:“听说,她那男朋友还是个医生。”   一个申市电视台的女记者摇了摇头,也突发感慨:“我们单位那些人要知道许老师有男朋友,心不得碎一地。”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思渊看着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久久没有回神。   从那天起,他就没有找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刻。   明明答案已经摆在了面前,但他还是不肯死心。 第47章 听你   坐在车上, 许听就听沈言朝低沉的声线响起,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你那同事明天走, 是吧?”   今天博览会就举行了闭幕式, 也算正式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周思渊就要和大部队一起返回申市,但许听也不确定,就说:“应该是。”   沈言朝大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 薄唇微抿, 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几秒后轻描淡写道:“那你不去送送他?”   许听没听出他这话是随口说说, 还是真有这个意思,就顺着他这句话认真思考起来了。   沈言朝将身旁的人不说话, 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中那股郁气一下就上来了,薄唇抿得更紧了。   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小姑娘轻软的声音悠悠响起:“应该不能, 一般单位都有车集中接送。”   沈言朝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握着反向盘的指节越发分明, 像是在极力控制力度。   她还真想过。   半晌, 才哑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就气我吧。”   许听看向窗外, 刚刚在想别的事情,没听清他的话一样, 反应也跟着慢了一拍:“嗯?你刚刚说什么?”   “……”沈言朝, “没说什么。”   许听也不追问, 怕打扰他开车, 车厢里重新又安静下来了。   她侧头就看见他的侧脸,轮廓清隽分明,直视前方,薄唇微微下垂,看着心情似乎有些不佳。   这是又不高兴了?   许听回想了之前发生的事,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第摸了摸鼻子。   原因不会是她吧。   等到家楼下,许听下车,沈言朝也跟着下了车。   许听看向他,一脸不解。   沈言朝挑眉,看向她:“不请我上去坐坐。”   “啊?”   不外乎她惊讶,沈言朝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不会轻易去她家,给她留足了私人空间。   两人在楼下面面相觑了半晌,最后许听还是邀请他上楼坐坐。她倒没什么想法,只庆幸房间平时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   回到家,她让沈言朝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给他倒水。沙发面前的茶几上随意地摆着一本书,他看了一眼,封面上写着《月光落在左手上》是一本诗集。   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看向许听的方向。厨房是开放式的,沈言朝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开过火,房间一如上次那次简洁得像个样板房,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不禁让他有种错觉,她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看着许听纤细的背景,沈言朝脑海里闪过叶凡的话:“朝哥,许妹妹那个同事一看就图谋不轨,还说什么要不要调回申市,你可要小心了。”   申市和林城,在地图上隔着一南一北的距离。   沈言朝承认,听到这句话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慌乱,直到看到许听才彻底的平静下来。   很快,许听就端了杯白开水放在沈言朝的面前,犹豫了几秒,开口:“这几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感觉你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言朝没去拿桌上的水,而是一直看着他,声音沉沉:“你会调回申市吗?”   许听明显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确切地回答道:“不会。”   话音刚落,沈言朝就感觉心中悬起的大石头在这一刻稳稳落地。   “可以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在这一刻,沈言朝才发现自己对许听的事并不了解。   她好像不喜欢提之前的事,对林城的一切表现的陌生而又隐隐带着一股排斥,没有任何归属感。   但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再次回到了这个她年少时曾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   许听沉默了几秒,声音淡了下来:“没什么好说的。”   被忽视的童年,平淡至极的青春,寡淡无味的少女时期,这些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言朝眸色微暗,见她不愿说,也不逼她,从善如流道:“那就不说。”   闻言,许听下意识松了口气,她真的不愿意再回想过去的事。   现在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沉溺于过去。   -   她想要和过去彻底脱离开来,但总是事与愿违。   就在隔天,林玉梅找上了她。   才一见面,林玉梅就算用了一层厚厚的粉底液遮挡,也难掩脸上透露出来的疲倦。   见到许听就迫不及待拉住她的手,哭哑着声音道:“听听,妈妈求你了,就算妈妈求你了,你救救你弟弟吧。”   弟弟?   从来没有见过面,却和她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   许听闭了下眼,很快就又睁开:“怎么了?”   林玉梅一向最注意形象,决不允许自己失态尤其是在公共场合,现在却这幅模样,可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林玉梅见许听这幅样子,以为有希望立马坐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有泪光闪烁:“你弟弟生病了,你一定要救救她,只有你能救他了。”   好久没有发作的头疼又开始隐隐作痛,许听抽离自己的手,声音很淡:“生病了就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一年前你弟弟得了白血病,”说到这林玉梅的声音哽咽了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医生说如果再找不到的话,你弟弟就不行了。”说到后面林玉梅泣不成声。   这话一出,许听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皙的脸在此刻瞬间失去了颜色,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地看着泣不成声的林玉梅。   “所以?”许听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你是想让我给他捐骨髓。”   联想到林玉梅之前的反常,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像是透明易碎的琉璃。   她之前说想补偿她,她竟然还有一丝触动。   林玉梅看许听这副样子,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没有生气的儿子,也顾不得上其他的:“听听,晨晨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一定要救救她。”   她不是一定非要找许听,但他们找了很久就是一直没有匹配到合适的骨髓。听人说亲属的匹配率会更大一些,她和晨晨的父亲都去做过配型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许听。   许听只感觉身上的力气被全部抽干,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听自己问:“上次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吧。”   林玉梅的动作一顿,对上许听那双清透的茶眸,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我……”   许听移开眼,不再看她:“我知道了。”   林玉梅心里一阵恐慌,想要去抓许听的手,却被躲开了,愣了几秒慌不择路道:“听听你要救救你弟弟,只有你能救他了,他才十二岁!”   “如果你不救他,他会死的。”   “听听,之前是我对不起你,就算,就算妈妈求你了。”   “只有你能救他了。”   歇斯底里的声音让许听大脑更加刺痛,无暇去思考其他。   许听看着她,眼里没什么温度,不知过了多久,淡声道:“就这样吧。”说完也不在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林玉梅看着许听的背影,没有动作,眼神一片灰败。   什么都试过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离开后,许听没有回单位,而是打车去了滨海。   外头的天开始慢慢暗下来,临近三月,林城的气温却一降再降,是倒春寒。   她只穿了一件呢子外套,但不觉得冷。   她想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   大脑很乱,她想到了许文成、林玉梅,想到了许若晴以及那个从未谋面的,和她有着一半血管关系的弟弟。   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可事实告诉她并没有,她还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讨厌林城。   讨厌在林城发生过的一切。   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不回来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只是不爱她而已。   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人的脸,最后停留在林玉梅满是泪痕的脸以及泣不成声的乞求。   她的眼皮颤抖着,肩膀也颤动个不停,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地看着前面没有边际的海面。   她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出了偏差,可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和思绪。   远处的太阳渐渐变成橘黄色,冷冰冰的海面也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金色的光晕似乎想要穿透海面,照到最深的海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夕阳完全消失在天边,夜幕降临,街灯依次亮起,另外一边的海岸却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灯塔亮着微弱的光。   许听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况很不对,不能再把思绪这样放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给置顶的人发了消息:【你在吗?】   海边信号不是很好,转了好几秒才像是发送成功。过了好一会,手机都没任何动静。   许听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不再看手机,抬眸看向远处的灯塔。   就在她的思绪就要沉入海底,一阵特别的手机铃声响起。   许听看着来电显示人,怔了几秒,才缓缓接通电话:“沈言朝。”   那头的声音很低:“怎么了?”   “就是想你了。”她的声音很轻,似乎一不注意就会消散在风中。   随即一声轻笑声在耳畔响起,许听就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想我就来见我吧。”   许听依旧看着远处的等她,听到自己问:“你会等我吗?”   “我会一直等你。”沈言朝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温热而又坚定。   许听一直飘忽在空中的心,在一刻终于有了归处。 第48章 听你   那一天晚上, 沈言朝并没有等到许听。   再次打电话,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   回去的路上, 冷风一吹, 许听整个人的脸色愈加苍白,大脑昏昏沉沉,没注意脚下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以为是低血糖, 也没在意。   越往前走, 就感觉脑袋越来越晕, 脚像是灌了铅一样。许听清楚这样的状态是不适合去见沈言朝,她想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撑在沉重的身体回家, 钻进被子蜷缩成一团,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沈言朝连着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心里一紧,实在是放心不下,跟护士交代完工作就直接开车去了她家楼下。   径直上楼敲门, 没见人来开门, 沈言朝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从门前地毯下翻出了一把备用钥匙。   打开门, 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在家。想了几秒, 沈言朝就往前走,拧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的窗帘没拉, 透过窗户的月光, 昏暗中能看见床上的身影。   沈言朝站在门口松了一下气, 安全在家就好。往前走了几步, 想看看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小姑娘。就看见床上人的脸全部都埋进被子里,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没安全感极了,心里顿时一软。   怕她闷到,将被子轻轻扯开,就露出一张潮红的脸。   那颗才刚放下来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沈言朝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瞬间从手心里传来。她好像很难受,不自觉地哼了一声,秀眉无意识地皱起。   她这是发烧了。   沈言朝立马将灯打开,更清楚地看见许听的情况,面上泛着不自然的红,嘴唇很干微微有些起皮。   他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将人轻轻抱起,给她喂水,低声道:“听听醒醒,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许听无意识喝着水,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和她说话,想要睁开眼睛去看,但眼皮很是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还在不停的说话:“听听,醒醒。”   “听话,我带你去医院。”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着急。   或许是喝了点水,许听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轮廓清俊的脸。   她好像做梦了。   不然沈言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她真的太想他了。   见许听这幅不甚清醒的模样,沈言朝也顾不得其他的,想抱起她去医院,就行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的响起:“不去医院。”   沈言朝轻声哄她:“你发烧了,得去医院,听话。”   兴许是发烧的缘故,许听整个人都很难受,眼睛半睁半闭,只是嘟囔着:“不去。”   沈言朝见她很排斥医院,也不再继续勉强,只想着看先吃点药能不能把温度降下去。   把她在床上放好,重新掖好被子,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轻声说:“你听话,我去给你买药。”   走之前又看她一眼,就拿起钥匙出去了。   他记得小区楼下就有一个24小时的药店,买好温度计和退烧药,又去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回到卧室,许听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他将人扶起让她靠在胸口处,立马拿出温度计给她量温度。不出意外,38度半,高烧。又拿出买好之前的退烧药,从药板里扣除三个胶囊,准备给她喂药。   但她怀里的人却不配合她,怎么都不张开嘴,潜意识地排斥吃药,不停地呓语着。   沈言朝见她怎么都不吃药,眉头紧皱着,眸色很暗,但还是耐着性子轻声哄:“乖,听话,把药吃了就不难受了。”   他想起了之前母亲哄妹妹的场景,抬起手有些僵硬地在许听的后背轻拍,嘴里哄着:“幺幺,吃完药就不难受。”   幺幺是林城这边的方言,是对家里最小的孩子的昵称,也是对最喜爱的人称呼。   哄人的经验实在是匮乏,沈言朝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但许听却慢慢张开了嘴,将手边的药吃了下去,沈言朝又给她喂了一些水。   喂水的时候,许听很配合。沈言朝看着怀里的人一如既往地乖巧,心里又不自觉地软了些。喝完水,许听又闭上了眼睛。   沈言朝扶着她把人放在床上躺好,然后就守在她的床前,拿着湿毛巾冷敷她的额头,时不时伸手探一下,看温度有没有降下去。   许是体质的原因,一整晚许听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退不下去,就在他沉不住就要带她去医院时,温度又降了下去。   天才蒙蒙亮,许听的烧才彻底退烧。   沈言朝心里悬着的心,这也才完全放松下来。他不敢想,如果他没来,她是不是就这样烧一晚上。   抬眸看向床上的人,她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散落在枕头上,乌黑的长发更衬得她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因为发烧的缘故,眼角还残留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睡梦中也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沈言朝俯身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看着正在熟睡的人,低哑着声音:“快点好起来。”   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沈言朝才转身去了厨房拿出昨天买的食材熬一锅粥。   将粥煮好,放在锅里温着。又回卧室看人醒了没,见人还没醒将窗帘拉上,顺带“啪”地一声,将卧室的灯也关了,周围瞬间变得昏暗起来。   今天他还有早班,不能久待,给林书意打了个电话,回家收拾了一下又去医院上班了。   等许听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从床上起来,大脑还是一片昏沉,不甚清醒,身体软绵绵的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想要伸手去拿旁边的水都费劲。   记忆中她好像梦见沈言朝了,但那时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正但在费力回想时,侧眸就瞥见床头水杯下压着一张纸。   拿起纸,龙飞凤舞的字迹就映入眼帘,上面写着:好好休息,把粥喝了,我晚点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沈言朝的字迹。   昨天晚上不是梦,他真的来了。   她隐约记得,他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她还记得,他叫她幺幺。   正在这时,林书意推门进来,看见她醒了就问:“好点了吗?”   许听看着林书意,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着就问了出来。   林书意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了,才回答她的问题:“今天一大早沈言朝就跟我打电话,说你发烧了,让我过来照顾你。”   许听下意识问道:“他呢?”   “上班去了,说晚点下班就过来。”林书意说着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哦。”许听接过水应了声,但眼里还是难掩失落。   林书意看穿不拆穿,接着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起来喝点粥再休息。”不知道想到什么,打趣道,“粥还是沈言朝一大早亲自煮的。”   刚醒来,许听没什么食欲,但一听到是沈言朝煮的,就点了点头,说:“好。”   等到了晚上,沈言朝下班就赶了过来,见到脸色好多的许听,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看见沈言朝来了,林书意也很不想当电灯泡,就自觉道:“那我就先走了。”   林书意走后,房间里就只有许听和沈言朝两人。   许听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长发没有扎起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她脖颈微扬,直直地看着沈言朝,没有说话。   沈言朝走近她,倾身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好点了吗?今天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也没有哪里不舒服。”许听点头,几秒后像是想到什么,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煮的粥我也吃完了。”   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寻求表扬,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对上这样的眼神,沈言朝的手从她的额头上转移到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从善如流道:“乖。”   表扬完,剩下就要开始算账了:“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许听一下就哑言了,她身体素质一向不是很好,昨天晚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回来不发烧才怪。   沈言朝也不催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怎么说。   许听揪着手里的小毯子,犹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就是不小心着凉了。”   最近这几天气温骤降,沈言朝也不怀疑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前几天不是让你注意保暖吗?”   见他不在追问,许听心里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里揪着的毯子,神情也放松下来,看着他轻声说:“我忘记了。”   对于她这个说辞,沈言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的略显不安的手指,轻哼一声,没说话。   自以为跳过这个话题,许听这次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想到他照顾她一晚上都没有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上还要上班,不禁有些愧疚,担心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经没事了。”顿了几秒,又说,“昨天晚上,谢谢你照顾我。”   沈言朝坐在她的旁边,侧身看她,眉头微挑:“只会说谢谢?”   许听闻言一怔,自己好像除了说谢谢,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几秒后,茶瞳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就对他说:“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掀开毯子跑回卧室。   没过多久,沈言朝就见她回来,将一根绿松石的手链递到他的面前。 第49章 听你   绿松石是许听某一次去甘孜采访拍摄时, 一个当地的藏族人送给她的。通过采访,她知道在藏族地区, 人们把绿松石奉为“灵魂宝石”, 每个藏族人的身上都会佩戴绿松石,祈求平安和好运。   甘孜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那次她随着拍摄团队一起去了甘孜的川西。为了拍到好最好的画面,他们去的时间很早, 许听有点高原反应, 手里拿着吸氧器, 面色苍白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她听见旁边同事的一声惊呼声——   “快看,是日照金山!”   许听下意识抬起头, 四周静悄悄,天空灰蒙蒙的,唯有对面的贡嘎雪山,清晰可见。   贡嘎雪山在藏语译为“最高的雪山”。   正值凌晨破晓,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万丈金光飞跃高原长空, 从山的最顶峰倾泻而下, 覆盖在连绵的雪峰上, 白雪皑皑的贡嘎雪山瞬间被镀上一层灿烂耀眼的金光。   有人说,日照金山出现时, 寓意好运即将来临。但这奇景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没到众人从这奇观中回过神来就消失在山野间。   但还好相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刻。   许听继续随着众人一同爬到山顶处, 放眼望去, 石灰色的高原上到处飘扬着五彩的经幡, 单调的大地也因为信仰有了颜色。   听说在山上撒下隆达, 挂上经幡,就能实现愿望。那里的藏族人看来,随风而动的经幡,每飘动一次就是诵经一次,在不停地向上天传达意愿,请求庇佑。   许听犹豫了很久,在上面写下了某人的名字,顿了一下,将那三个字划去,重新写上一行字——   “希望他一生永远坦荡又自由,我无爱亦无惧。”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个名字成为她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   沈言朝看着那条绿松石手链,过了会才哑声道:“送我了?”   “嗯。”   她抬眸,恍惚间就跌尽他那双幽深的黑眸。   此刻突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升起,她突然很想带沈言朝去一次甘孜,去看看那挂满经幡的折多山,在隆达撒下的瞬间留下最虔诚的祈愿,再期待一次日照金山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腰,慢慢凑近她,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鼻尖。   许听稍怔,愣愣地看着他,刚想说话。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身子微僵,愣在他的怀里顿时不敢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茶瞳里有淡淡的疑惑。   “幺幺。”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引起一阵阵战栗。   下一秒沈言朝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更加僵硬了,额头轻抵,嘴角微勾,轻笑道:“温度退下了。”   许听不敢动,只觉得耳后跟的那块皮肤温度在不断上升,热得似乎要烧起来了。   只得僵硬着声音道:“嗯,之前刚量了温度。”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怀里人的背,感受到怀中那具柔软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才低声道:“陪我坐一会。”   许听一下就听出他声音里的困倦,更加不敢乱动,就任由他抱着,头抵靠在他的脖颈处,鼻尖是熟悉的气味,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昏暗,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沈言朝不见了身影。   可能已经回去了,她起身坐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前方漫无目的地想到。   正当她愣神之际,卧室的门被推开,刹那间明亮的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昏暗的房间。   她下意识向前看去,沈言朝站在门口,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眉眼上,显得温柔缱绻,对她笑道:“醒了就起来吃饭。”   许听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沈言朝走近她,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薄唇泄出一声轻笑:“睡懵了?”   “我以为你走了。”许听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是睡醒之后的绵软,清透的茶眸透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沈言朝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没走。”沈言朝的声音不变,只是给她理头发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缓了一会,许听的意识也彻底清醒过来。   坐在餐桌前,心底是掩饰不住雀跃,这会连沈言朝夹的排骨也不抗拒,全部都吃完了。   -   就这样休息了两天,许听的病也彻底痊愈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沈言朝的渴望在一点点被释放,希望能离他在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动接受着他的一切,想要亲近,一时间却不得其法。   天气变暖,申市却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暴雨,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天就像被扯破了一个口子,水像浴缸被打破了一样往下灌。   暴增的降水量导致了严重的城市内涝,洪水决提,引发了一系列的自然灾害,以至于不少人受伤失踪。这场事故被判定为特大洪水灾害,各组织单位也立即开展排涝救援。   许听被电视台派去申市出差,做现场报道。她还没来得及跟沈言朝打招呼就立即收拾好行李跟着单位的车去了南江,争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跟着救援队到了申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污浊的洪水,没过膝盖,稍不注意就会被水中的硬物扎到。街道也成为河流,公园变成湖泊,台阶形成了一道道瀑布,一楼的商铺和住宅几成废墟。   路边一辆辆像船一样飘荡在水里的轿车,一堆堆被洪水冲刷浸泡而支零破碎的杂物,以及坐在车顶以及房顶等待救援的人们。   穿着统一背心衣服的救援人员,划着皮艇,不停地向水中的人抛救生衣和救生圈,手中拿着各种物资和救援设备,穿梭于洪水之间,无暇顾及其他。   许听不是第一次做现场报道,但这一次的洪水灾害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看着熟悉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她只觉得一阵心惊。   出于安全考虑,许听并没有在现场待很久,简单地做了一个直播报道就离开,陈路和舒瑶也拍了些素材,几人就被转移到安全地方。   到了临时安置点,许听就拿出电脑写起了稿子。陈路和舒瑶那边也在马不停蹄地将拍摄的素材剪辑好发给台里。   许听还在写稿,就听见舒瑶一声惊呼:“听姐,你腿好像受伤了。”   许听低头看了眼,浅色的裤子被勾破了,露出一块红色的印迹,她挽起裤腿,就看见小腿处有一块手指长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到的,正不停地冒着血,被白皙的皮肤衬着有些骇人。   陈路也看到,皱着眉说:“应该是直播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到了,这么大一个伤口得打破伤风才行,要不怕感染。”   舒瑶也心有余悸:“听姐,疼不疼啊?”   看着腿上的伤口,许听轻轻摇了摇头,淡声说:“还好,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说完就拿过一旁的急救箱,简单地给腿上的伤口处理了下,贴上两个创可贴,收拾好药品,又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稿子。   暴雨还是没有停,持续了将就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人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   被暴雨侵害的日子里,整个城市停水断电,主要道路基本不通,河流湖泊决口倒灌,通信网络信号极弱甚至没有。   许听拿出手机想要给沈言朝发个信息怎么都发不出去,界面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最后停留在沈言朝的那句话上——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为了时刻了解现场救援情况,许听三人一直都待在申市没有离开。尤其是许听为了做现场直播,经常顶着暴雨出镜,同时又忙着写稿出稿更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信号也是时有时无,和沈言朝之间的联系也变得困难起来 。   晚上休息的时候,许听又看了眼小腿,因为碰水的原因,伤口迟迟没有好,简单上了药就不再管它。眼睛很是酸涩,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但还是强忍着倦意,给沈言朝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却迟迟没有人接。   第二天一早,许听就起床赶往现场进行采访报道。这次她采访的是在洪水中受伤的群众,来到临时搭建的医疗中心,就看见不停有受伤的人被送进来,医护人员穿着白大褂不停地穿梭在受伤的人群间。   许听准备开始采访,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王主任,林城第一人民医院派出救援队来驰援我们了!”   拿著录音笔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顺声望去,前方带头的人也抬眸看向了她。   越过重重人影,许听的目光撞进了那双无比熟悉的黑眸里。   其中一个稍胖的医生一脸欣喜地朝救援队走去,那是王主任,下一秒许听就听他说:“你好,你是沈言朝沈医生吧?我是这边医疗急救中心的王启东,非常感谢你们的驰援!”   “你好,我是沈言朝。”沈言朝看了眼不远处的人,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淡声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王主任才说起了现场的医疗情况:“目前情况是这样的,你们这次的驰援可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代表申市的人民谢谢你们!”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在路过许听时王启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跟沈言朝介绍道:“沈医生,这也是林城电视台来的许   记者,许老师。”   而后又转头跟许听说:“许老师,这是林城医疗救援队的医生,沈医生。”   许听看着沈言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还是他率先伸手,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你好,沈言朝。”   几秒后,她垂下眼,缓缓握住面前的手,轻声道:“你好,许听。”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出差,没时间更新,后面空下来会坚持更新的! 第50章 听你   直到王主任离开, 许听还愣在原地没有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好像过去了很久, 又好像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盯着面前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怕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不见,只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   不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 夹杂着不甚明显的交谈声, 许听这才慢慢回过神来。鼻尖一股酸涩涌了上来, 嘴唇动了动, 半晌才说出话来:“沈言朝。”   此刻,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渐渐消失不见,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许听的眼里不再有其他,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身后是不久前被大雨冲毁的破败屋檐,他一身白衣,身姿挺拔, 逆着光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随后在她的面前站定。   昨天晚上她还在想, 要是能见一见他就好。今天他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惊喜地像是她做的一个梦一样。   许听的声音的有些哑,但看着他的目光无比清亮:“你怎么来了?”   沈言朝垂眸看着她, 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她的模样:“来支援。”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许听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失落, 但又很快消失不见。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干巴巴地哦了声。   沈言朝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随意道:“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嗯。”许听点头, 后面又补了句:“你没接,我以为你休息了,就没再打了。”   沈言朝看着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说:“昨天凌晨临时有台手术。”   这是在向她解释,意识到这点,许听主动说道:“没事,工作重要。”   “手怎么了?”沈言朝再次出声,   许听下意识看了眼手,就看见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但很快就移开目光,不甚在意道:“应该是不小心刮到的。”   她的痛感总是要比别人要来得迟钝些,她自己也不在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伤口也早已经结疤。   许听说完,沈言朝看着她的手背,一时间没说话。   或许是好久没见,这会儿突然见面,许听有些尴尬,见他不说话,便主动说道:“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多余,自从来申市,两人的联系少之又少。沈言朝的工作又忙没来得及跟她说也是正常的,还没等她想好,就听他突然开口:“伸手。”   “啊。”   许听不解地看向他,但还是听话地伸出手。   “右手。”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看她受伤的手。   她本想说没事,但一对上沈言朝那黑沉沉的的目光,便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把受伤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就见沈言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创口贴,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上,动作无比轻柔,垂眸低声道:“不要沾水。”   许听嗯了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另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小跑到沈言朝的面前说:“沈医生,王主任有事找你。”   沈言朝收回手,淡声应道:“我一会过去。”   那人传完话,就又去别处忙去了。   这会又剩下沉言朝和许听两人。   手背上似乎还残存着他指尖的触感,她压下心中的异样,不想耽误他的工作,率先说:“那你先去忙吧。”   恰时一阵微风吹过,也吹乱了许听额间的碎发。   沈言朝低言看她,声音很轻:“你头发乱了。”   说完,没等许听反应,沈言朝就倾身靠近她,近到她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淡淡薄荷味。   只见他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轻轻抚在耳后,而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她脑后安抚性地揉了揉,低声说了两个字:“幺幺。”   说完这两个字,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往下腰和她对视,眉梢微扬,看着竟带着些少年气,忽地一声:“我刚刚骗你了。”   许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那颗一向没有什么波澜的心,因他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提了起来。   “什么?”她问他。   沈言朝没回答她,只说了句:“等我。”   她听见自己说:“我等你。”   许听讷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些有关他的渴望终是突破压抑,一见到他就不可控制地疯狂在心中疯长。   算算时间,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工作很忙,她以为自己不会想他。   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想念没有什么时候比一刻来得更要强烈。   对他的想念犹如痛感,后知后觉,但又却怎么都忽视不了。   —   这一天许听都不怎么在状态,脑海里总是会想到沈言朝。但好在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复杂,她采访完一些受伤群众和医务人员,再回去整理成稿,今天的工作也算结束了。   目前洪水已经控制下来,连下半个月的暴雨也终于停歇,只剩一些收尾工作和重建工作。台里的指示是在现场再观察几天,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可以回来了,这趟出差也算完成。   采访结束,就迎面撞见一行人,他们胸口挂工作牌,手里拿着话筒和摄像机器,三人交谈着,不知在说些什么,没朝她这边看。   许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眼里没什么情绪。   倒是她旁边的舒瑶一脸惊喜:“听姐,那是不是白伊伊?”   许听嗯了声,便不在说话。   那头的舒瑶没注意她的不对劲,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果真是网红美女记者白伊伊,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   许听没搭话,只是淡声道:“走吧。”   见她对这个话题不敢兴趣,舒瑶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只是惊讶那两分钟。   “许听。”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她。   许听眉头不着痕迹低皱了皱,随后停下了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三人。   其中一个男人看见她,眼里顿时一亮,大步朝她走去,神色温柔:“许听,你也来了。”那人是周思渊。   “嗯,来出差。”许听温声回道,又跟旁边拿着摄像机的男人问好:“小杨。”   被叫做小杨的人,朝她憨厚一笑:“许老师好。”   原来他们几个认识啊,但为什么听姐刚才要直接走?还没等她理清其中的关系,就看见那个网红美女记者说:“许听,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变得沉寂   白伊伊像是没看到周思渊不悦的眼神,想伸手去拉许听的胳膊,但被她躲开了。   许听后退一步,抬眼看向白伊伊,眼神有些冷,微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   说完就转头跟面前的周思渊和小杨,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兄,小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思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道:“那你先忙,后面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   小杨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也说道:“许老师,新闻中心的同事都很想你,要是知道你回申市了,肯定都很开心。”   许听闻言笑了笑,知道他们是一番好意,也不推拒,应道:“好呀。”   转身离开的时候看都没看旁边的白伊伊一眼。   “思渊,你说许听是不是以后都不肯原谅我,我都跟她道歉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不是所有事都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换得原谅。”周思渊皱着眉头径直打断白伊伊的话,说完头也不转地往前走。   旁边的小杨撇了撇嘴,装作没看见,也自顾自地往前走。   白伊伊看着完全不搭理她的两人,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但只是一秒很快就恢复回原来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样。   ……   走远,舒瑶看着许听,心里很是好奇,但又不好问,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许听看不下去,面不改色地说:“那三人是申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是我之前的同事。”   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遇见那三人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   舒瑶忍着心里的好奇,干巴巴地回了个哦。   回到房间,许听打开电脑,把今天的采访稿子写完发给编辑,等三审通过到发送成功,时间也不过下午四点。之前的工作也处理的差不多,终于可以停下里休息会儿。   她原本想趁这个时间补个觉,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出现的是沈言朝的身影,一会又是今天遇到的白伊伊,那些过往的事似乎也随着白伊伊的出现再次浮现再脑海中。   不想再想了,许听随性也不睡了,拿起房卡手机,准备出去透透气。   外面天气阴沉,但好在没有下雨。   申市对她来说可以算是她的第二个故乡,求学和工作都在这里。   她不记得林城,但对申市也说不上由多熟悉。她在这里待了六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空闲时间都花在兼职上,后面工作了,就更没有时间去消遣玩乐,就连最著名的那几点景点都没有去过,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几个地方。   现在住的地方在申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新源市,也是此次最严重的洪水受灾区,申市也下了暴雨,但并没有新源市那么严重。   新源市离申市大学和申市电视台都不算远,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但她没有去这两处,而是转身打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想,她应该再去一次那里。   最后,许听在一处门院前停下脚步,神色有些发愣。 第51章 听你   几个月过去, 它没什么变化,门口的绣球花依旧开得盛艳, 能看见庭院里开得各种花, 从外面看上去像极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咖啡店。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走了进去。   抬头就能看见咨询室的名字:云凡。   没人猜到这会是一个心理咨询室。   她对咨询室很熟悉,很长一段时间她时常来往于单位和咨询室。她走进一个诊疗室,诊疗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看书。见她进来, 不紧不慢地把书放下, 站起身对她温和一笑:“你来了。”犹如多久没有见面的朋友, 带着熟稔。   男人穿着白色的医生制服, 在看见许听时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一副温文儒雅的长相配上温和的声音, 让人不禁放下防备。   许听抬眼环视了一圈,诊疗室不是很大,一眼就能看完全貌。房间明亮简洁,两个柔软的白色沙发旁有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窗台上摆着两盆绿植, 为房间添加不少生机, 一切都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许听开口:“裴医生。”   裴医生全名裴卓之, 是这间心理咨询室的老板, 也是这唯一的心理咨询师。   “最近怎么样?”裴卓之温声开口,说话间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许听端起桌上温热的牛奶, 感受着牛奶传来的温度,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以为我好了, 但并没有。”   裴卓之的眼神瞬间变得认真, 引导似地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诊疗在无声无息中开始, 她从大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心理状态并不是很好, 到了毕业才在室友姜知眠的介绍下来到了这家心理咨询室。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她很有严重得厌食症,一度严重到什么都吃不下去,直接影响身体健康。以及就算白天做了一整天的兼职,身体很疲惫,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整夜整夜失眠。有一次甚至在工作中晕倒过去,贫血、营养不良和轻度胃病。   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体不在意,还是在姜知眠的极力劝说下才踏入心理咨询室。她也知道任由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身体会吃不消的。   厌食症很早之前就有了,前两年愈发严重,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才慢慢好起来,对食物没有那么大的抗拒。   刚开始的时候,许听很少说话,她善于倾听而不是表达,这也造成了一部分沉默寡言的性格。或许是因为几年的工作的经历,让她看起来开朗了不少,也没之前表现出来得那么沉默。   在那段心理治疗中,她知道自己不仅有严重的厌食症还伴随着中度的抑郁症。其中在去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厌食症再次复发,连续一段时间的失眠,需要药物才能勉强入睡,抑郁症甚至达到重度。   没有人知道原因,在和许听的交谈中,裴卓之自然而然地把造成一切的源头归拢于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   原生家庭创伤带来的心理疾病是最常见的一种,有人说过: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而她就是那不幸的人,她做了很多都是为了逃避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走过很多的路,看过很多的地方,认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才发现自己不过尔尔。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治愈那个不幸的自己,去和那个自卑敏感的自己和解。   许听握紧手里的玻璃杯,咬着下唇,声音有些哑:“我一直以为这世界会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可是不是的,他们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不爱我而已。”   手中的牛奶只剩一点余温,映着暖黄色的落地灯,连视线都被灯光模糊,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   许听闭了闭眼睛,那些不愿被提起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人和事不停撞击着她的大脑,她以为自己早就好了,但事实告诉她并没有。   脑海中又再次浮现林玉梅那泣不成声的声音,她放下她的姿态不停哀求她,只为她的儿子求得一线生机。不知怎么的,她想到了朵朵,躺在病床上苍白没有一点生机,生命在肉眼可见的消逝。又想到今天遇见的白伊伊,将那段噩梦般的记忆再次勾起。   各种回忆在脑海中不停撕扯,犹如最尖锐的针,扎得大脑生疼。   咨询室很安静,安静到她甚至以为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暗了下去。   “许听,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裴卓之温柔和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把许听放空大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知道。”许听的声音很轻,看着前面暖黄色的落地灯,眼睛没有焦距。   “你回去见到了你日记本里的那个人了吗?”裴卓之突然开口。   许听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开,声音很轻:“见到了。”   裴卓之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的状态,说:“你能跟我说说他吗?”   不管是此前还是现在,只要提到这个人,许听那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才会鲜活一些。   他知道那个人对许听很重要,重要到一度成为她抑郁症最严重时的精神支柱。   许听喝了一口牛奶,像是回忆般缓缓开口:“他很好,好到让我以为这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等从咨询室出来,拿出手机就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   电话是沈言朝打来的,半个小时前。   许听拨通电话,还没几秒就被接通。   “沈言朝。”她的声音有些哑,那头的人还没有开口说话,一股酸涩之意就不管不顾地涌上鼻尖。   “不是让你等我吗?”沈言朝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很是清晰,犹如在耳边低语。   “我……”话还没有说完,许听眼眶都红了,她想说她没有不等他,只是话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现在在哪里?”像是发现她的不对劲,沈言朝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急切。   她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软着声音说:“云凡。”   沈言朝:“我马上过来。”   许听立马拒绝:“不用,我着就回来了。”   “等我。”沈言朝没听她的话,不容拒绝道。   从咨询室出来,她的情绪就不是很好,听到沈言朝的声音时情绪就隐隐有些泄漏,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要绷断。此时此刻的她,犹如在大海中独自飘荡的孤帆,下意识想要去寻找大海中她那唯一的灯塔。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想见我吗?”沈言朝低沉的声音响起。   许听微微哽咽:“嗯。”   沈言朝放下手机,眼里的深意让人看不懂,看着屏幕上的导航地址,久久没有动作。   云凡心理咨询室,距离此地大约15公里。   许听坐在庭院的椅子上,盯着前方,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裴卓之这时走了出来,递给她一杯重新加热的牛奶,温声道:“怎么还没走?”   许听接过牛奶,视线收了回来,轻声回道:“等人。”   裴卓之顺势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不知想到什么,声音里含着笑意:“是他吗?”   许听拿着牛奶的手指一顿,几秒后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的那个人也是他吧?”裴卓之又问。   “嗯。”许听点头,眼睛看向远处最后不知落向何处,“那些过往的记忆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出现,我经常会想我是不是不会好了。”   说到这她顿了下,好像想到某个人,没有焦距的眸子突然有了光彩,“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那颗心就不受控制地跳动,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鲜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裴卓之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他看见原本一向沉静的许听在看到来电那刻眼睛亮得惊人,连嘴角都下意识地忍不住上扬。   “听听。”沈言朝举着手机在耳边,站在门口,电话里的声音和不远处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回头。”   许听一愣,起身转过头,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动作,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恍惚间,她看见了她的灯塔。   沈言朝放下手机,在她发愣之际走在她面前站定。   裴卓之也看见了面前的男人,眉眼冷峭,鼻子高挺,薄唇微抿,组合在一起的五官极为优越,向上看去能看见锋利流畅的下颌轮廓。   他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更衬得人气质冷峻,站在那里就充满了压迫感和疏离感。尤其时抬眸看向他时,那双狭长的凤眼,更是凉薄清冷。   沈言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的裴卓之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问:“可以走了吗?”   “可以。”许听点头,转头跟裴卓之说,“裴医生,我就先走了。”   裴卓之轻轻颔首:“嗯。”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言朝是开车来的,两人并排往马路对面走去。   他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低声跟她说话:“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句“好好吃饭”让她心底那股低落委屈的情绪泄露得更加彻底。   她嘴唇微微抿着,偏头看他,瓮声瓮气道:“你就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吗?”   沈言朝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她,牵着她那只手加大了力度,“你想说吗?”她不说他也能隐约猜到一些。   许听沉默了几秒,摇头:“不想说。”   闻言,沈言朝突然弯腰靠近,伸手轻轻环住她,低沉的声音带着纵容:“那就不说。”等她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 第52章 听你   申市的气温要比林城的低一些, 再加上下了好一段时间的暴雨,一阵风吹来, 带来阵阵凉意, 才不过七点,天色就已经黑尽   许听对这勉强算是熟悉,想到他肯定还没吃饭,就说:“我带你去吃饭吧, 这有家面馆还不错。”   离这不是很远, 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面馆不是很大, 甚至可以说上是狭小, 店里简单地翻修了下,但里头的装修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桌椅还是按照之前布局摆放。许听带沈言朝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是她常坐的位置。   老板看见来人,迎了上去,看见许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小姑娘, 你都好久没来了。”   许听抬头, 浅笑回应道:“我现在不在申市了。”   老板哦了声, 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然后笑着问道, “还是一碗阳春面,不要葱吗?”   许听点头, 转头跟沈言朝说:“这里的面味道都不错,你可以试试。”   这时老板也注意了坐在她旁边的人, 才发觉两人是一起的, 就热情介绍道:“不要看我这不怎么样, 可是开了有十几年了, 招牌是牛腩面,小伙子你可以试试。”   沈言朝把目光从菜单上移开,说:“那就牛腩面,谢谢。”   老板挥了挥手,笑着说:“不用。”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   过了饭点,店里只有许听和沈言朝两人。   老板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两碗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卖相很好,看着就很有食欲。   看着那碗牛腩面,沈言朝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道:“你吃过吗?”   许听摇头:“没有。”她对一切肉质都很排斥,没有主动尝试过,吃得最多的也不过是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   沈言朝把牛腩面推到她面前,眉头微挑:“要试一下吗?”   许听垂眼,看着面前的牛腩面,难得生出了一股想要尝试的冲动,几秒后,点了点头。   随后低头慢慢吃起了这个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招牌面。面条顺滑而又劲道,汤底也很鲜,整体很不错。   沈言朝:“好吃吗?”   许听点头,表情很是认真。沈言朝笑了笑,把那碗阳春面推到自己的面前,许听看到想说话,但看他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最后到嘴边的也没说出口。   没多久,两人都吃得差不多。许听放下筷子,看着外面,神情很是安静。   沈言朝看着她,一时间没说话。   很快许听就回过神来,起身付了钱。随后两人出了店,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的脚步忽地停住,沈言朝也跟着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沈言朝看到是一家书店。   许听看着那家书店,声音像是陷入了回忆:“这是我大学时候兼职的地方。”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   她不等沈言朝接话,自顾自道:“我都好久没有来过这了,都不太认识路了。”   那些自以为模糊的记忆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自从上了大学,她就没跟许文成要过一分钱,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挣来的钱来养活自己。许文成不知道的是,他给她打钱的那张卡,她也一分没用。   在许听还没有反应过来,沈言朝猛地伸手抱住了她,声线低哑:“不认识也没关系,我记住就行。”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许听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回神,慢慢伸手回抱他,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处,能清晰听见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鲜活而又热烈。   许听闭上眼睛,双臂环着他劲瘦的腰,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声音很轻,“沈言朝,我好像生病了。”   同一时间沈言朝抱着她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了,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   他垂下眼,眼中眸色渐深,对怀里的人许诺道:“没关系,我一直都在。”   许听抱紧了他,鼻尖一酸,嘴唇动了动,喉咙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竭力想表现自己和一个正常人无异,但那些难挨的噩梦般的记忆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无时无刻地在撕扯着她。   她感觉,自己或许永远都不会好。   而他那么好,他有权知道一切并作出正确的抉择。   在此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结果的准备。   但这一刻被沈言朝抱着,许听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   开车回到新源,许听收拾好情绪,主动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沈言朝说了个地址,很巧和她是同一个酒店。   下车前,许听犹豫了片刻,又问:“你们在申市待几天?”   沈言朝:“一个星期左右,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许听算了一下时间说:“大概三天后。”   听到这个回答,沈言朝状似遗憾道:“我还以为可以一起回去。”   许听咬了下唇,想了想说:“我可以等你一起回去。”   沈言朝却拒绝了,“不用,你先回去。”   许听也不再说些什么,最后两人又说了些话,才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沈言朝和许听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就算都在同一个地方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在准备回林城的前一天,许听接收了周思渊的邀约。   来了申市,无论怎样都要去看望一下之前的老师,再则她和之前的同事关系都不错,没有道理,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一起见面吃个饭。   许听简单收拾好就前往约定好的餐厅,进了定好的包厢,一进门就看见很多张的熟悉的脸。周思渊和小杨都在,还有部门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事,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人   一看见许听,就有人站起身朝她招手:“听听,来这边坐。”   许听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主动跟坐在最里面的人问好:“赵老师好。”   被叫做赵老师的中年男人是申市电视台新闻中心的主任赵谦,也是许听第一次到电视台工作带她的老师。只见他一脸严肃,面对她的问好也只是点了下头,轻嗯了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许听眼神微暗,也不尴尬,顺势坐在刚才跟他打招呼人的旁边,浅笑道:“周周,好久不见。”   周灵看到许听也很高兴,一脸兴奋:“听听,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想当初许听要调到林城电视台的时候,她可是最难过的人。她和许听都是同一时间进入电视台,同一个部门同一个小组,两人相处得很愉快,感情也很好。   当时乍然听到她要调离的消息时,心里不知道有多惊讶,要是调到总台,凭许听的能力她不会说什么,只会为她高兴。但竟然是调回林城,她内心是一万个为什么。   不管是从地理条件、发展前景,还是什么其他方面来比,林城电视台是怎么都比不上申市电视台的,而且赵主任可是非常看好许听的,谁知道许听不声不响就申请调到林城。   据小道消息说,如果许听不申请调到林城的话,那个去总台培训学习的机会就是她的,到时候说不准还能留在总台。但事情已成定局,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周灵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专心和许听聊天。   看她状态不错的样子,周灵好奇地问:“林城电视台怎么样?”   许听喝了口水,不紧不慢道:“挺好的。”   周灵接着说:“听说林城风景很美,有机会我都想去看看。”   许听点头:“林城的确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   旁边的人也围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都纷纷说起来自己去过的那些地方,气氛很是融洽。   吃到最后,赵谦也不再肃着一张脸,轻叹了口气,跟她说:“小许,你要是想调回来的话,我这边可以帮你,你知道申市的机会和资源比林城要多得多。”   此话一出,桌上的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期待着她的回答。他们和许听都是很好的同事、朋友,自然很希望她能再调回来。   面对赵谦的好意,许听最后还是摇头拒绝:“谢谢老师,我现在在林城工作得很好,也不打算再申请调离。”   言尽于此,赵谦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其中申请调离的原因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只道:“我永远都是你的老师,有事就来找我。”   听到这话,许听心里一阵钝痛,面对老师只觉得辜负他对她的好意和期望。   “做你想做的,记住作为一个记者,不管在那里最重要的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职业。”赵谦说这话时神情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许听瞬间挺直了背,一脸正色回应道:“我记住了,老师。”   从一开始工作,就是赵谦带她,把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带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调查记者。   很多道理都是他教给她的,他跟她说,记者不仅是一个记录者,更是一个思想者和一个引导者。   ……   饭局结束,快要走的时候,周灵还拉着她的手臂依依不舍,“说好了,我去林城的时候,你要当我的导游。”   许听承诺:“一定。”   等所有人都差不多走完,许听也准备回酒店,才走出餐厅就遇到了一个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她停下脚步,看向来人眉心皱起,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有事吗?”   那天在台里她听小杨说漏嘴,今天要和许听一起吃饭,她算好时间特地来堵她。   白伊伊站在许听的面前,拦住她,径直道:“许听,那件事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但我也知道错了。”   许听看着她,久久都没有说话,神情很冷。 第53章 听你   看着白伊伊, 这几日积压的阴郁情绪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许听一点都不想和她绕圈子, 直接道:“不能。”   白伊伊似乎没想到她那么直接, 就这么愣在在原地。   许听不欲和她多说,就想绕过她往前走,就听她说:“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很害怕。”   “所以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许听停下脚步, 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害怕。”   “你是真的想道歉, 还是为了你自己?”许听一字一句道, 眼里的情绪很淡。   她是想道歉的,但只是为了她自己罢了。以为道了谦, 心里的负罪感就会少一点。   白伊伊的脸色巨变,顿时抓紧了手里的包,身体微微颤抖着着。   可许听不想看这些,也不想和她多说,只丢下一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绕过她大步往前走去。   等走远, 许听挺直的脊背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   无论白伊伊怎么道歉, 她都不会原谅她。不是所有的对不起, 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就算她想要忘记, 那件事仍如同噩梦让在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睡梦中惊醒。   白伊伊比她晚一年进电视台的,也是比她小一届的学妹, 平时许听出任务时也很照顾她。   就在那一次, 白伊伊接到了一个夜间任务地点很偏僻, 为了安全起见, 她邀请许听和她一起。   出任务回来,路过一个废弃的工地。   她依旧记得那天的场景,很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重复过无数遍。   那天晚上夜晚很黑,街上的路灯年久失修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   两人走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醉汉,两人就想快速绕过他。可是醉汉看见两人,朝她和白伊伊摇摇晃晃地走来。   醉汉人高马大,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附近也没什么人。许听见状不对,就大喊道:“快跑。”   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没事了。   许是太害怕,白伊伊跑着跑着摔了一跤,这时醉汉也追了上来。   就见醉汉要追上白伊伊时,许听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块石头,直直地朝他扔去。   就在这时,许听回头拉起白伊伊不停地向前跑。   那块石头也惹怒了那醉汉,看向两人的眼神变得凶狠,许听心里一惊。   伤痛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但也激发了他那股凶狠。很快就追上了两人,他拉住白伊伊的手臂。   “跑呀,老子这会看你们怎么跑。”那醉汉说着露出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朝她笑,眼神里充满了淫.秽。   白伊伊顿时被吓到了,极力想要挣脱醉汉的手,嘴里大喊着:“不要碰我,滚开。听姐,救我。”   许听这时也顾不得其他,拿起手里的设备就朝醉汉的头砸去。醉汉被砸得一痛,白伊伊也趁此挣脱了他的手臂。   几秒后,那醉汉一脸狠厉地看向许听,跌跌撞撞地许听走去。   许听大喊:“快去叫人。”   白伊伊愣了几秒,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听到许听的声音,才回过神迈开腿大步向前跑去。   黑暗的小巷只剩下许听和那个已经被惹怒的醉汉。   女人的力气总是要小于男人,尤其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壮汉,他抓住许听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压在她的身上,扯住她的头发,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大骂道:“臭□□,不是跑得很快吗?老子让你跑。”说着又是一巴掌。   许听被打得偏过了头,嘴里隐隐有血腥味,她牙齿不停打着战栗。   男人说完,就想去扒许听的衣服。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很害怕,不受控制地尖叫,希望有人能出现。用尽力气在挣扎,却换来男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小巷很偏很黑,没有其他的声音,看不见尽头的街道像是一头要吞噬所有的怪兽。   她要做什么来自救。   在微弱的月光下,恍惚间,她看见手边一个翠绿色的瓶子。   男人压了下来,她能清晰闻到刺鼻难闻的酒味混杂着汗臭味。   她颤抖着手拿起瓶子,红着眼用尽了力气向下一砸。   “砰!”的一声,酒瓶在手中炸开。   男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下一秒就直直地倒在她的身上。   抬眼,她对上了男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爬起来,跌坐在地上,看着男人后脑勺不停涌出的血迹。   头发凌乱,衣服被扯开,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看着男人,眼神空洞没有没有焦距。   片刻后,才颤抖着手拨打了110和120。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警车发出的巨大警报声。   这一刻,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在警局做完笔录,许听被警察送回了家。那个醉汉及时被送往医院,并没有生命危险,因□□未遂被判了五年。   而从始至终,白伊伊都没有出现。   许听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有回来。   白伊伊只是不停地哭着,说她害怕。她去叫人,但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回去救她。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只是报了警。   当时许听就说了一句:“难道我不害怕吗?”   白伊伊霎时就止住了哭泣。   是她让许听陪她出任务,是她想节约时间回去抄近路,是她没有救她。   她无比地清楚,许听原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她。   这件事过后,她失去了心底那仅剩的安全感,害怕每一个人的触碰,尤其是男人。加上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没有办法她请了两个月的假期。   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并没有说,潜意识她心里是抗拒回忆起这件事。   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看着似乎渐渐地好了起来。   只是时不时从梦中惊醒,很多时候都需要依靠药物来入眠。   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就算白伊伊怎么道歉,她都不会选择原谅她。   也就在半年后,她申请调到了林城。   -   今天,许听一行人准备返回林城。   看见沈言朝过来,舒谣和陈路默契走开,把时间和空间让给两人,不当电灯泡。   也是托上次大数据博览会的福,沈言朝一有时间就去接许听下班,部门里的很多人都知道许听有男朋友了。   沈言朝牵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要过几天才能回去,今天回去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他最近才发现小姑娘竟然有熬夜的坏毛病,他有天工作得很晚,不小心给她打了电话,谁知那头得人很快就接了。两三点还不睡觉,一问才知道还在写稿。   许听认真听着他的话,思考几秒,抬眸淡色的茶眸眨了眨:“可是我睡不着呀。”   沈言朝把玩她的手指,想了想说:“10点我给你打电话。”   “10点。”许听一愣。“会不会太早了?”   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哪有10点就睡觉了的,有时候这个时间点她还在电视台加班呢。   正想着许听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一捏,抬眸就见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道:“10点到11点睡觉是最符合人体睡眠时间。”   许听虚心接受:“好吧。”   两人握着手,又说了一些话就听到陈路说时间到了,才停了下来,沈言朝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   在上车的前一分钟,许听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朝沈言朝跑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你回来,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说完没等他说完,就径直上了车。   看着车身远去,消失在视线里,沈言朝才收回目光。   心里隐隐有股不安,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倏然,他想到了那间心理咨询室。   经过多方救援,新源也慢慢进入到正轨,沈言朝的工作量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大,伤者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他也有时间给许听打电话,铃声才响起,就被接通,电话里传来一道惊喜柔软的女声:“你工作结束了!”像是一直在等他。   “嗯。”沈言朝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手上的腕表,轻声道,“上床了吗?”   许听停下手里的动作,扫了眼电脑屏幕上右下角的时间——   9点45分,离沈言朝说的时间提前了15分钟。   “可是我还不困啊?”   沈言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低声说:“今天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不累吗?”   许听的声音很软,仔细听像是撒娇一般:“累呀,可是我的大脑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猜这可能和她的生物钟有关,她有多久没有在12点之前睡觉了。一是工作的原因,二是她自己的原因,失眠晚睡已经成为她的常态。   沉默了几秒,沈言朝开口:“你上床躺着,我给你念诗。“   念诗吗?   许听心里顿时有了期待,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就关上电脑听话地爬上床改好被子。   一阵悉悉索索后,沈言朝就听到手里听筒出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我好了。”   沈言朝失笑,靠在椅子上,望着不远处的夜景,低沉的声线响起:“我本能地服从他,   就像一个人睁开眼睛,看见了   我叫他月光,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川,   我爱他但不想着他,   我想着他通过凝望和谛听,   在所有的时辰我与他同行。”   沈言朝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经过电流,更显得低沉喑哑,仿佛就在耳边轻声呢喃。   许听蜷着身体,没有安全感极了,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无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沈言朝。”   “我在。”   话语间,她攥着被子的手松了松。   “我叫他月亮、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峦   我爱他而不思考他   我通过观看和倾听思考他   我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沈言朝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至意识跌进了黑甜的梦乡中。   耳边传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片刻后,沈言朝停了下来。   恰时,一阵晚风掠过,低哑的声音也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中。   “晚安,幺幺。”   作者有话说:   注:“我本能地服从他,   就像一个人睁开眼睛,看见了   我叫他月光,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川,   我爱他但不想着他,   我想着他通过凝望和谛听,   在所有的时辰我与他同行。   叫他月亮、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峦   我爱他而不思考他   我通过观看和倾听思考他   我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来自佩索阿《牧羊人》 第54章 听你   林城迎来雨季, 阴沉的天空响起一道闷雷,瞬间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许听。   天还没有完全大亮, 房间昏暗, 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起微弱的光。   她好像又做梦了,她又梦到了那天。周围很黑,那人压在她的身上,她拼命的挣扎着, 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她感觉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她抱着被子, 身体在颤抖着。   那不停涌出的血以及那黏腻恶心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 怎么都挥之不去。   没有人来救她。   她想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过去的记忆却如同沼泽一般, 不停的拖着她往下坠。   她猛地坐了起来,视线扫过一旁,手机上绿色的呼吸灯不停闪烁,通话还在进行中。   那一瞬间,岌岌可危的思绪从黑暗里挣脱出来。   她看见了不远处的灯塔在亮着光。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她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光亮, 她知道沈言朝可能睡着了, 但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带着明显的哭腔。   “怎么了,幺幺?”沈言朝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是刚醒,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无比清晰。   见她不说话, 沈言朝再次开口, 声音里带着安抚, “做噩梦了吗?”   许听握紧手机,咬着下唇,有些不安,片刻后才出声:“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沈言朝,“做噩梦了?”   许听轻嗯了声:“没有救我,一个人都没有。”到最后是掩饰不住的哭腔。   “我很害怕,沈言朝。”许是深夜情绪容易崩溃,又或许是一个人扛了太久,情绪阈值到了临界点。   “我在,一切都过去了。”沈言朝的声音很是坚定,“别怕,我会救你。”   “幺幺,闭上眼睛。”   许听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会救你。”   在沈言朝低沉沙哑的声音中,许听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下了半夜的雨也停了,拉开窗帘,外面是碧空如洗的蓝天。   休息了两天,这两天晚上沈言朝都会给她念诗、读书哄她睡觉。她不再做噩梦,精神也好了不少,生活工作开始步入正轨。   这一天,她再次接到了林玉梅的电话。   “听听,医生说晨晨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要是可以的话,你来看看他吧。”林玉梅的声音很疲惫,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   许听微怔,手里的文件被她捏出明显的褶皱,喉咙有些堵,片刻后她说了两个字:“地址。”   就算没有见过面,就算她不想再和林玉梅有任何牵扯,但她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林玉梅在打这通电话时,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乍一听许听这话,愣了几秒,声音里透着惊喜:“谢谢你,听听。”   面对她的道谢,许听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挂短了电话。   做完今天的工作,许听起身向周主任请了两天的假,周主任很快就同意了。   到了晚上,沈言朝按时跟许听打电话哄她睡觉,这也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惯例。   “今天上班辛苦吗?”沈言朝漫不经心地问道。   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不过就是一些再不过日常的小事,但沈言朝还是希望许听能亲口跟他说。   许听也很愿意跟沈言朝分享,她喜欢听他的声音。   许听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轻声道:“还好,最近台里不是很忙。”   时间还早,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今天沈言朝明显感觉到今天她有些心不在焉。   沈言朝也不说,就说起别的:“我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许听一听,眼里顿时划过一丝失落:“几天啊?”   沈言朝靠在沙发上,身体放松,眉头微挑,拖着尾音,不紧不慢道:“想我了?”   那头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沈言朝嘴角弧度上扬,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小姑娘故作镇定的声音传来:“我想你了。”   没有任何遮掩,直白的心思毫不遮掩地摆在他的面前。   “最近有好好吃饭吗?”这是他最常问的一个问题。   许听也习惯了:“嗯,台里新出的糖醋排骨还不错,有机会我带你去试试。”   “嗯。”沈言朝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的幺幺很乖。”   听到这个称呼,许听不免有些耳热。   忍着脸上传来的热度,硬着声音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幺幺这个称呼是林城对家里人对小孩特有的亲昵称呼,林玉梅和许文成感情一向不怎么好。她出生后两人的感情更是急剧恶劣,两人不停争吵,哪有时间管她。   从小没有人这么叫过她,沈言朝是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第一次叫她的时候,她很不习惯。但他也只是偶然哄她的时候会这么叫,但现在随着次数越来越多,她也慢慢接受了。   因为性格原因,她很难适应这么亲昵的称呼,也很难去和别人去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但从一开始沈言朝对于她来说就是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的是,沈言朝在慢慢把她失去的、不曾得到过的一切,都在一一补给她。   沈言朝轻笑一声:“我知道,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可以这么叫。”   许听一下就不说话了,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好吧。”   沈言朝看了眼腕表,提醒她:“时间到了,准备睡觉了。”   许听抱着被子,抿着唇,迟疑了几秒,说:“我今天有点睡不着。”   沈言朝:“又做噩梦了?”   许听否认,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这件事,潜意识她不想让沈言朝知道,半晌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是单纯地睡不着,意识很清醒。”   沈言朝:“乖乖闭上眼睛,我给你念诗。”   许听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嗯。”   今天念的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他的声音不急不徐: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   他的发音是标准的伦敦腔,压低声音更显得低沉悦耳。她这段时间情绪稳定,睡眠质量也不错,不像之前要依靠药物来入眠,慢慢地困意袭来。   脑海里还停留在那句“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被译为“你的长夏永不凋零”。她没告诉沈言朝,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诗。   许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隔天醒来,看了眼已经关机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她睡着后,沈言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先给手里充电,就下床洗漱。   收拾好,许听就按照林玉梅给的地址踏上去南江的车上。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不停倒退的风景,想着自己到时候应该怎么做,以及怎么跟沈言朝说自己来了南江,她突然有些庆幸他要晚几天才回来。   这样等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后,再去跟他坦白。   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分崩离析的家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心理疾病。   如果治不好怎么办,恍惚间,她被这个假设吓到了。   如果真的治不好,她要怎么办?沈言朝要怎么办?   许听有些恐惧,又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那么早跟他说。   她抿了下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坏,沈言朝值得更好的,但她却不愿意放手。   ……   林玉梅给的地址是南江市人民医院,按着地址到了病房。   站在病房前,许听并没有马上敲门,而是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病房里的人。   “晨晨,来张嘴吃药,妈妈喂你。”林玉梅背对着她,但她能清晰听见她温柔慈爱的声音。   随后小男孩沮丧的声音响起:“妈妈,你说我会死吗?”   林玉梅的脸色巨变,手险些拿不住药,强忍着心痛回答:“不会,晨晨不会死,晨晨会活得好好的,姐姐就要来了,姐姐来了你就不会死了。”   “真的吗?”   林玉梅笑着回道:“真的,妈妈什么什么时候骗过你。来张嘴,把药吃了,才会好。”   后面说的什么,许听没有继续再听,她转身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雪白的墙壁不知在想什么。   她明明早就知道林玉梅来找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补偿,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她能主动去做配型,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许听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起身推开病房的门。听见动静转身看见是许听,林玉梅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连忙迎了上去:“听听,你来了。”   许听嗯了声,把买来的水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就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就变得尴尬起来。   看见陌生人,晨晨好奇地盯着许听看,并问道:“妈妈,她是谁呀?”   林玉梅搓了搓手,走到床边,说:“这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姐姐,叫姐姐。”而后又面向许听,神情有些局促,“听听,这是晨晨。”   晨晨看着这个漂亮姐姐,顿时心生好感,对她喊道:“姐姐。”又转头问林玉梅,语气天真,“妈妈,为什么姐姐现在才来,她也是妈妈生的吗?”   林玉梅神情顿时更尴尬了,不停地搓着手,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许听,小心翼翼地跟他解释道:“因为姐姐工作很忙,没有时间。”   晨晨哦了声,朝许听笑了笑,见她不说话,也不敢开口。   许听见半躺在病床上的晨晨,头发被剃光带着帽子,脸色苍白,蓝色条纹的病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的空荡。   他笑着看她,透过他,她好像看见了朵朵。   朵朵当时也是这样朝她笑。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许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心底的那股情绪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晨晨很乖。”   作者有话说:   注:“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来自《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第55章 听你   等确认晨晨睡着, 林玉梅小心翼翼地关上病房门,两人来到楼下的一处小花园。   正值春季, 万物复苏, 枯了一整个冬天的树也冒出了新芽,说不上名的花朵也竞相开放,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暖洋洋的。   随处可看见有人推着轮椅在小花园里散步透气,两人挑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林玉梅面对没有什么情绪的许听, 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局促:“晨晨今天看见你来, 难得这么开心。”   许听眸光闪了闪, 片刻才说:“他的情况, 医生怎么说?”   林玉梅脸上的勉强撑起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医生说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晨晨可能坚持不过今年。”说完下意识看了眼她。   见许听不说话, 林玉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敢开口,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转头看她,眼神无波无澜:“你后悔过吗?”   “什么?”林玉梅微怔。   她没回答, 许听却明白了。   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今天亲眼看见她和晨晨之间的相处, 和天下任何一个好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满腔慈爱,为了自己的孩子能付出一切。   但她也是她的孩子呀, 为什么她就不曾爱过她。   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被爱,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就算早已接受这个事实, 但她还是莫名地很难受, 仿佛心底筑起的城墙在不知不觉中坍塌, 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林玉梅看出许听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小声开口:“听听,你怎么了?”   许听回过神来,嘴唇微抿,淡声道:“我去做配型。”   她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晨晨没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生病了。   话音刚落,林玉梅一脸惊喜,“真的吗?”   许听点头,轻嗯了声。早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决定。   不为林玉梅,只希望所有像晨晨一样的孩子能多看看一下这明媚的春光。   林玉梅太高兴了,高兴之余想要去拉许听的手臂,被许听躲开了,她也不失落,只一个劲地对许听说“听听,谢谢你,我替晨晨谢谢你。”说完又自顾自地说道:“这下晨晨有希望了,老天保佑。”   等她彻底稳定情绪,看着许听,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好半晌才问道:“听听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啊?”   许听松开的手掌顿时收紧,而后又慢慢松开,几秒后才缓慢出声:“现在吧,我只请了两天假。”   林玉梅没想到许听那么直接,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不能放过一个让晨晨活下去的机会。   两人一同去做了配型,期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做好登记,医生给许听抽取了5毫升的静脉血。抽好血,林玉梅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医生,这结果最快能多久出来啊?”   王医生是晨晨的主治医生:“结果最少也要一个周才能出来,心急也不行。”   林玉梅知道这些,但还是忍不住问:“王医生这个成功率会不会高一些?”   王医生知道他们做家属的心情,但还是认真跟她解释:“骨髓配型,亲属的成功率的确是要高一些,但也不是完全说能配型成功,你们做家属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医生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林玉梅的头上,让她原本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冷却下来。她和丈夫都去做了配型,都没有成功,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姐姐,成功率只会更低。   目前,国内最大的骨髓来源是中华骨髓库,有大约二十万份骨髓捐赠信息,但要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骨髓配型的成功概率也不过是二十万分之一,甚至不一定存在能与之配型成功的骨髓。   再没有合适的骨髓匹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他们能等,但躺在病床上的晨晨却没有时间等了。   周围的亲戚能做配型的都做了,没有一个成功,在绝望之际她想到了许听。   就算成功率很低,她也要试一试。   万一成功了呢。   但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有考虑许听的感受,也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从医院出来,许听没有接受林玉梅的安排,而是回到了来之前就定好的酒店。一路上脑海里都是晨晨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苍白,却努力扬起嘴角朝她笑,她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在做决定之前,她已经了解了捐赠骨髓所带来的影响,她都能接受,只希望这次骨髓配型能成功。   结果要至少一周出来,第二天早上许听去医院看望了晨晨,下午就坐上回林城的高铁。   -   今天许听休息,才一开门就被人一把抱住,就听林书意清脆的声音响起:“听听,我好想你。”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许听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但又慢慢放松下来,伸手拍了拍林书意的背,轻声应道:“我也好想你。”   抱了一会,林书意很快就放开她了,将手里的礼物袋抵到她的面前:“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许听低头看了眼是包装精致的鲜花饼和很有民族特色的饰品。   “谢谢书意。”她接过林书意手里的礼物袋,随口问道:“昆市好玩吗?”   林书意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提到这个瞬间来了精神:“好玩,昆市一年四季如春,不像林城天天阴雨连绵的,明明都快到夏天了,还那么冷。”   许听轻笑出声:“林城惯是这样的天气,等这段时间的雨季过了就好了。”林城和申市的天气差别很大,她刚回林城的时候也是不习惯这样连绵的雨天。   林书意:“还是昆市的天气好啊,有机会我没有一起去玩吧。”   许听顺势问道:“那怎么不多玩几天再回来?”   林书意是前段时间突发奇想想要去昆市看花,说是给下一本新书找找灵感,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因为职业原因,她的时间很是自由,也不用着急回来。   林书意低着头手里不停揪着抱枕的一角,迟迟都没有回答,许听也不催她,就这样静静等她,犹豫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神情难得有些害羞:“就,就叶凡跟我炫耀有人跟他表白,说得好像谁没有被人表白过似的”   “然后呢?”   林书意不停揪着抱枕,声音都小了一些:“没有然后呢?”   话说到这已经够明显了,许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当时的直觉是对的,径直开口:“你喜欢叶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林书意的动作挺了下来,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是说:“听听,你说我跟他表白,成功的概率大吗?”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听了他的话有了危机感。   说实话,这个问题许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和叶凡毕竟不是很熟,他和书意间打打闹闹,像对欢喜冤家。要说叶凡对书意有没有朋友之外的感情,她真的不敢确定。   最后她只好说:“我不知道。”   林书意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叹气道:“你说我怎么会喜欢叶凡那个二货?”她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喜欢谁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但她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喜欢叶凡,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去昆市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冷静冷静,分辨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冷静一个星期的结果是,她是真的喜欢上叶凡了。   “听听,你当时是怎么发觉你喜欢沈言朝的啊?”林书意想不通就想问问别人。   许听喝水的动作一顿,将水杯放下,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了。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前,许听也没有好好想过自己是怎么喜欢上沈言朝的,最初不过是被他的善意打动,后来不知不觉地关注他。   她会下意识追寻关注他的一切,会在草稿纸上不自觉地写满他的名字,会在上下楼遇见时视线追寻他的身影,随后一同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他如同一束耀眼的光在她灰暗沉寂的生活出现,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却又不得不清醒地远离观望。   她很清楚,在晦暗的少女时期出现那么一个人,总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抓住,但当时的她并没有这个勇气。   在填报志愿那天,她偶然得知他的第一志愿是京市大学。当时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和他报同一所学校,但她却选择了离林城和京市都无比远的申市。   她当时常常也会想,什么样的人会和他有以后,但她知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水星是离太阳最近的一颗行星,但它无法脱离自己的轨道,也无法再接近太阳。当时的她和沈言朝不外乎如此。   ……   要说怎么喜欢上沈言朝的,时间太久,或许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许听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等发觉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   林书意下巴抵在抱枕上,一脸生无可恋:“你怎么不劝我说,去表白让自己不留遗憾?”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只不过想让人推她一把。   还没等许听说话,她又再次说道:“你当时怎么忍住不跟沈言朝表白的。”她是忍不住的,听有人跟叶凡表白,她表面不显,心里都快要酸死了。   许听眼睫颤了颤,片刻后轻声说道:“我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林书意没说话了,她和许听是不一样的,许听没有她那么强烈的爱与恨,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个人了,并不期待对方能回应,这是她一个人的事。   要不然也不会暗恋了沈言朝八年,在此之前这份喜欢也不曾窥见过天光。 第56章 听你   还没等医院匹配的结果出来, 就得知沈言朝明天就要回来的消息。   连日来积压在心里那些阴郁的情绪也随着这个消息消散了不少。   刚好明天她轮休,可以去高铁站接他。   心里做好了这个打算, 但她并没有跟沈言朝说, 而是不动声色地跟他套话。   许听:【你明天几点到啊?】   收到这个消息时,沈言朝正在车站检票,看到消息,冷淡的眼神明显柔和下来,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 而后眸光闪了闪, 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部删除, 重新打下一行字——   【明天下午5点左右。】   等了几秒,见她没回又发了一句话过去:【要来接我吗?】   发完, 沈言朝将手机装回兜里,进了车站。   许听不承认自己的心思被那么容易拆穿,咬唇,片刻后干巴巴地回复道:【不来。】   几秒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 又后知后觉补充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片刻过后, 那头的人没有发消息过来, 但已经得知了想要知道的答案, 许听露出浅浅的笑意。   昨天晚上,她一整晚上都没怎么睡, 才跟沈言朝发完消息,困意就一阵阵涌来, 就这样任由自己的意识跌入到黑暗中。   窗外的太阳已经慢慢落入地平线, 窗帘没有拉紧, 落日的余晖透过白色的窗纱溜进房间, 投射在浅色的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橙黄色的天空逐渐被黑暗侵占,许听才慢慢转醒,她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黑尽,房间安静得可怕。   她直直看着窗外,头脑放空,双眼没有任何家焦距,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落在哪一个点上,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   她一向不喜欢睡午觉,每次醒来周围都太过漆黑安静,总让她有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   晚风将窗纱轻轻吹起,双眼也慢慢有了焦距,她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但随之而来时梦中的记忆,现在越来越清晰,只要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会控制不住出现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鲜红的血红得刺眼。   从南江回来那天,她遇见了许文成一家在餐厅吃饭,其乐融融,但他们好像没有看到自己。   那天的回忆再次翻涌,画面清晰到可怕。   她听见许若晴问许文成:“爸爸,姐姐好久都没有回来了,要不我们给她打个电话吧,“   一提到许听他的表情瞬间跨了下来,“打什么打,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早知道就让她跟着她妈了……”   也自从那天后许听的失眠再次复发,即使很困,也迟迟睡不着,就这样睁眼到天明。   她知道她的病从来没有痊愈过,反而是越来越严重了。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她抱着自己,双眼放空。   在一刻,她突然很想听到沈言朝的声音。   下一秒她拿起手机打通了沈言朝的电话,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沈言朝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听听。”   许听握紧了手机,这一刻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嗯”了声。   但沈言朝很快就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声音沉了下来:“怎么了?”   “……”   沉默了须臾,那头的许听才小声开口:“沈言朝,我想你了。”   “你开门。”她听见他说。   “嗯?”   “不是想我了吗?”顿了几秒,沈言朝的声音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我就在门口。”   几秒后,许听的才彻底回过神来,确定这不是幻听,她没有说话,丢下手机,打开灯顾不得穿鞋,就慌不择路地跑向门口,期间不知道撞倒什么东西,她也顾不得。   门被打开,走廊上的光瞬间涌了进来,露出沈言朝那张清俊冷淡的脸。   明明才一个多星期没见,但许听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手里还扶着门把手,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的眼前一片模糊。   沉默了不知多久,他略显无奈的声音响起:“怎么不穿鞋?”   许听眨了一下眼睛,视线又重现变得清晰起来,不自在地说道:“我忘记了。”   随后只听沈言朝轻叹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抱起,身体突然被腾空,她下意识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开灯。”   许听这才伸出一只手将客厅的灯打开,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沈言朝把她放在沙发上,这才看清,她不仅没穿鞋,而且身上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白色睡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只纤细的手臂。   “不是说明天下午才回来吗?”许听乍然看见他,那股心慌又再次涌了上来。   沈言朝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随意道:“不是想我了吗?”   “……”   “他们明天统一返程。”沈言朝说到这顿了下,嘴角勾起,“我提前回来了。”   “为什么?”许听呐呐问道。   沈言朝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我想你了。”   不仅她想他,他也想她了。   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索性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能听见窗外喧嚣的雨声。   她十指交缠着,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做的决定,紧张、慌乱、害怕各种纷繁的情绪都伴随着这常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沈言朝。”她喊她的名字,声音颤抖着,“我们会分手吗?”   他那么好,好到她舍不得放手。   她以前明明没有那么贪心的。   只是偶尔看他一眼就够。   但她不能那么坏,沈言朝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一直都不愿谈起她的过去,以为只要他不知道,那些不堪晦涩的过去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她原本以为可以等病好了再跟他说,可是她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说完这句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她手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深陷到掌心,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一股酸涩涌上鼻尖,喉咙也莫名变涩。   谁会选择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精神状态不好的人在一起。   连她的父母都不爱他,还有谁会爱她。   那些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怎么都压制不住。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努力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努力去生活,努力去治病,但她不管怎么做,都好像逃脱不出那个怪圈。   “为什么会分手?”沈言朝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眸色很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久之前,许听一直都在思考怎么跟他说,怎么说都掩盖不了那些不堪晦涩的过去。   她不知道,也不敢设想沈言朝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但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说,后面她就会没有勇气再开口。   现在天气不是很冷,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被挽起,露出手腕上那块她送的手表。   她垂下眼,盯着那块手表,不禁有些失神。   “沈言朝。”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半晌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闻言,沈言朝抬眸,眸光渐深,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不想听。”   “我五岁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要我。”说到这许听顿了几秒,“他们甚至为了能不要我打官司,最后法院将我判给了我的父亲。”   “我母亲打完官司就去了南江,两人都在两个月后再婚,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比我小两岁。”   沈言朝如墨的眼瞳盯着她,面容在背光下显得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我说了我不想听。”   许听再次开口,在叙述这些时声音很平静:“我父母都不喜欢我,都嫌我是个拖累,高考我选择去了申市,在此之前再也没有回来过。”   像是想到什么,喉咙像是被湿的棉花堵住,她的语气有些艰难:“去年一天晚上出任务回来,我遇到了一个醉汉。”   “那天晚上天很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把我压在地上。”   “许听!”沈言朝脸色冷得可怕,径直打断她的话。   “没有人救我,我只能自救,我拿酒瓶砸了他的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哑,眼神也开始有些失焦,“后面我报了警,那个人被判了五年。”   那件事发生之后,很多人劝她私了,说是这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会影响她的名声,可她还是一意孤行选择起诉那个人。   她视线轻移,看向沈言朝,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对着他重复着之前那句话:“没有人救我,我只能自救。”   就像这个世界没有爱她,她只能自己爱自己。   她只有她自己。   “我也很严重的厌食症和抑郁症。”   许听低头,不敢去看他,眼眶却莫名红了,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最近这段时间我的厌食症和抑郁症越来越严重,整晚整晚失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说完,沈言朝没说话,房间寂静得只听见雨声。   那些念头再次浮现,占据了她整个思绪,让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他。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许听心里满是密密麻麻、不可言说的绝望和悲观。   她忍着鼻尖的酸涩,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其实也没有很难过,只是会忍不住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和爱了那么久的人有一个好的结局。   就算沈言朝因为这些和她分手们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结果。   但她还是很想跟他说,她已经很努力,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   可许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坦白这些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没有勇气去奢求沈言朝在知道她所有不堪后,继续选择和她在一起。   她能接受他所做的一切选择,就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坦然接受命运给予她的一切。 第57章 听你   “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跟你分手?”半晌, 沈言朝冷厉的声音响起,直直地盯着她看, 语气听出其他的情绪。   “我……”许听慢慢抬头看他, 眼眶红得不行,声音再怎么隐藏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哽咽,“我害怕。”   她很害怕,她也不想他去爱别人, 可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有些话她也想说, 但她总是词不达意。   最后, 她不过只能束手无策地去看他离开。   沈言朝无奈地叹了口气,理智在她泛红的眼眶和哽咽的声音里溃不成军, 闭了闭眼,倾身弯腰将她抱进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很瘦很瘦,腰肢一只手就能圈住,也比之前瘦了很多。   她跟他说这些, 到底做了思想斗争, 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揭开给他看, 忍着痛意告诉他, 她一点都不好。   他很难想象她的小姑娘到底遭遇了什么,究竟经历了多少才养成了温和而又及其敏感的性格。   她不相信他, 也不相信自己。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   他之前总觉得和她隔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玻璃, 现在才知道那道玻璃是她一直不愿开口的过去。   那些过去一直在折磨折磨着她, 是他让她再回回忆了这些。   他薄唇抿得很紧, 身上的气压很低。   许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是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手指没有安全感地攥着他的衣角。   “不会分手。”沈言朝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而后又将她微微有些凌乱的秀发理好,“在我这里,没有分手这个说法。”   话音刚落,许听攥着她衣角的手更紧了,她脖颈微扬,抬头看向他。   沈言朝:“许听,你记住,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   “无论发生什么。”   “……”   许听看着他没有说话,几秒后眼眶渐渐模糊,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砸在沈言朝的手背上,也砸在了他的心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她哭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只是看着你,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止也止不住。   沈言朝抬手拂去她的眼泪,随后将他按进自己的胸口处,低声道:“别害怕,我在。”   “我没有想分手,我只是太害怕了。”不知过了多久,许听瓮声瓮气道,“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我,我害怕你知道后会不喜欢我了。”   她的经历造就了她自卑而又敏感的性子,让她对什么事和人都缺乏极大的安全感。   “沈言朝,这个世界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人救我。”她想伸手去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   她很少哭,就算哭了也没有人会安慰,   可看到沈言朝,听见他的声音,心底那股迟来已久的委屈猝不及防地爆发。   “我以为我的病早就好了。”许听说,“但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听从医嘱,努力生活,努力和自己和解,但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用。   她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   沈言朝将人放在腿上,和她对视,一只手拦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她泛红的眼睛,声音低哑:“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吗?”   “嗯?”   “我很喜欢你。”   “……”   这一刻许听知道了沈言朝的选择,他选择了她。   选择了那个没有人爱,自卑而又敏感的许听。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说话间沈言朝抱紧了她,手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这个动作给了许听很大的安全感。   两人的距离很近,沈言朝的面容近在咫尺,她能无比清晰,毫无遮挡地看见他眼尾处那颗小小的红痣。   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哑:“我这段时间发现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经常做噩梦,厌食症和抑郁症好像也复发了。”   沈言朝:“然后呢?”   “我想了很多,觉得这些你应该知道。而且,” 许听抿唇,顿了下,“而且我的病治不好。”   闻言,沈言朝扯了扯嘴角:“就因为这个,你觉得我会跟你分手。”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许听看着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度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忍着哭腔说道,“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自卑而又敏感的她。   沈言朝的动作停了下来,喉结滚动了下,叹息了声,而后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比你更好。”   “你就是最好的。”   许听嘴唇微张,怔怔地看着他。   “就算复发了也没有关系,我们去治病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他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极其温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琉璃,“没有人救你,我救你,没有人爱你,我爱你。”   许听仿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大脑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那只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船只终于靠近了只属于她的灯塔。   窗外还下着瓢泼大雨,但她还是听见了不停跳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不是她的,而是沈言朝的。   一声又一声,逐渐盖过了喧闹的雨声。   许听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很轻:“对不起。”   “嗯?”   “我骗了你,”许听抱紧他,肩膀微颤,“我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   几秒后,她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声:“我原谅你了。”   “以后我会监督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许听抿唇,抬头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有淡淡的雾气,可怜而又倔强,像是一只被雨打过的白山茶花。   沈言朝眼睑低垂看她,下一秒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充满了珍视的意味,还没等许听反应过来就离开。   “这是奖励。”沈言朝看着她,表情认真,“我的小姑娘很勇敢,她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了自己。”   许听愣了愣,心底那些慌乱、害怕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   垂眼间,沈言朝就看见了许听白皙的小腿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低头按住她的小腿,皱眉:“怎么回事?”   这会儿,许听才注意到小腿的淤青,回想了一下就知道了,说:“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撞到的。”   “怎么那么不小心。”沈言朝的语气有些不太好,实在是那块淤青被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过于吓人。   但许听并不介意,她知道这是沈言朝在担心她:“不痛,只是看着有些严重而已。”   她才说完,沈言朝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有医药箱吗?”   看他的脸色,许听瞬间不敢多说了,点头,指了指前面电视柜,“在柜子里面。”   沈言朝这才放开她,去拿医药箱,找到一瓶云南白药得喷雾。抬起她的小腿放在腿上,面容冷厉,但动作却格外得轻柔。   许听不自觉地动了动,就被他按住了:“动什么?”   许听眼睫颤了颤,“有些痒。”   沈言朝得动作顿了下,只说:“很快就好。”   喷完药,沈言朝就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许听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等从洗手间出来,沈言朝才发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洗手间的方向,一直到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全程目光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   沈言朝心底的一角微微有些塌陷,露出最柔软的情绪。   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他站在她的面前,微微弯下腰,与她对视:“吃饭了吗?“   许听咬了下唇,摇了摇头:“不想吃?”   沈言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抱住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吃一点好不好?”   许听闻着熟悉的薄荷味,小幅度点了下头:“嗯。”   沈言朝:“那我去给你煮粥。”   她说完,许听却没有放开他,而是抱得更紧了。   沈言朝感受腰上加大的力度,失笑道:“先吃饭,晚点再抱,好不好?”他这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许听不禁有些脸热,抱着她他的双手也下意识松开了些。   谁知才松开,沈言朝猛地抱紧她,在她嘴角亲了一下,盯着她慢悠悠道:“奖励。”   许听听后,脸上瞬间爆红,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许听率先忍不住移开目光。   ……   沈言朝进了厨房,厨房很干净,一看就很少开火,打开冰箱,里面的东西少的可怜,就一些矿泉水、几个鸡蛋和几个番茄。   就算点外卖,现在雨下得正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好在他在柜子里看见一把挂面,几秒后就想到了要做什么,要不然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沈言朝还在洗菜,转头就看见穿着白色的白色吊带裙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厨房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衬得她那张脸更加白皙精致,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   下一秒,就见沈言朝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不穿鞋?”   地上铺的不是木质地板 ,而是冰冷的白色瓷砖,晚上气温还是有些低。   许听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自己光着的双脚,呐呐道:“我忘了。”   沈言朝有些无奈,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见小姑娘有哒哒哒跑回房间,没一会就穿了一双拖鞋。   随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沈言朝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他想他一定要把她这些不好的习惯都纠过来。   “去客厅坐着,我做好叫你。”   许听没听,还是站在厨房门口不动。   沈言朝也不再说,反正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没一会儿,他就做好了,两碗番茄鸡蛋面。   他端着两碗面往餐桌走去,许听也跟着他走到了餐桌的位置,随后坐到他的对面。   沈言朝将一碗面推到她的面前,将筷子递她:“尝尝。”   许听接过筷子,低头吃了一口,很快又抬起头,一脸认真:“很好吃。”   沈言朝嘴角上扬,轻声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听摇头,知道他问得是什么:“我吃得下去。”   很奇怪,这两天她什么都吃不下,但看见这碗面,却难得有了些食欲。   她知道,因为这是沈言朝做的。   两人没说完,安静地吃着面。沈言朝做的并不多,两人很快就吃完了,又说了些话。   沈言朝垂言看了眼腕表,已经不早了,想到明天她还要上班就说:“晚上早点睡,我给你读书。”   许听今天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还不困。   她好多天都没有见他了,很想跟他多呆一会,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但想到沈言朝才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心里很是不舍,最后还是乖乖点头。   沈言朝怎么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轻笑道:“舍不得我?”   许听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嗯。”   沈言朝凑近她,问:“那要怎么办?”   许听稍怔。   不等她搭话,沈言朝又靠近她,将她垂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抚在耳后。往后退了些,低声道:“等你睡着,我再走。”   许听想拒绝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拒绝不了。   她告诉自己,就贪心这么这一回。   她实在害怕,害怕这一切不过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没想到沈言朝就这么轻易接受了。   到现在她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   ……   等她洗漱好躺在床上,沈言朝就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本书。卧室的灯被关了,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台灯。   沈言朝清冷的面容被暖黄色的灯光氤氲得格外得温柔。   “历史的发展轨迹非常清楚:人们一旦拥有告别传统生活方式的足够资源和机会,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拥抱新生活……”   沈言朝读了十多分钟,低头就看见原本该闭眼睡觉的小姑娘正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哪像有什么睡意的样子。   见沈言朝在看她,连忙拉上被子,掩耳盗铃似地闭上眼睛。   沈言朝失笑,放下了手中的书。   “睡不着?”   被揭穿,许听也不好再装睡,手里攥着被子,睁开眼,眼睫颤了颤。轻“嗯”了声。   沈言朝:“现在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   许听没想太多,下意识回道:“明天我轮休。”   沈言朝看着她的目光顿了下,随后漫不经心道:“那是谁跟我说明天要上班。”   许听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不久前才跟他说,明天自己要上班,不能去接他,怎么这会就不打自招了。   沈言朝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倒也不催她,就那么看着她。   片刻之后,许听终于承认,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得感觉:“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提前回来了。”   沈言朝给她掖好被子,眉梢上扬,不紧不慢道:“我提前回来也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才回来某人就问我会不会分手。”   许听被她说得莫名有些理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住了他靠经床边得那只手,不说话,只是那双澄澈得茶眸紧张地看着他,在灯光下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沈言朝被她看得心里顿时一软,败下阵来,反手牵着了她,声音很低:“不怕,我在。”   许听盯着他,不知怎么的,目光慢慢落到他的薄唇上。   她咬了咬唇,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她看见沈言朝明显地愣了一下。   但话已说出口,很难收回,见他没反应,许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可以就——”   话还没有说完,许听忽地被抱起,身上的被子滑落,整个人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趴在他的胸口处。   她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相撞在一起,谁都没有移开。   沈言朝的眸如点墨,看向她的目光很沉,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牢牢拦住她的腰。他低头凑近她,两人的鼻尖相抵,气息相互交缠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要大一些。   “不是要亲吗?”   许听被他抱在怀里,大脑顿时难以思考,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压了下来,那股清冽好闻的薄荷味变得炽热。恍惚间,她听到不远处窗外传来的簌簌雨声。   下一秒,她听他说:“看我。”   “……”   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呼吸瞬间被掠夺,她已经无暇去顾及这雨声。   沈言朝按住她的后脑,捏住她的下颌,清冽的气息顿时乱了起来,那双清冷的黑瞳现在深沉的可怕,炽热的目光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似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他的嘴唇很热,身上的温度很高,含着她的唇瓣,引起一股微小的电流,随后带起一阵阵战栗。   想要占有,但又极力克制着。   “听听。”   “嗯?”她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下意识回应他。   就在许听以为这就要结束时,倏忽间,沈言朝猛地按住她的后脑往下压,舌尖撬开她的牙关,用力往里探,毫不客气地开始攻城掠地。   以前的亲吻都是点到为止,没有那一次像这次一样。   许听有些难以喘气,她不禁伸手推了推她的胸口。   她睁开眼,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手还抓着他胸口的衣服。   “听听。”   “闭眼。”他低沉喑哑的响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情.欲。   许听仍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   沈言朝一向是高冷不可侵犯的,她第一次见他这样,一时间竟忘记闭上了眼睛。   高岭之花沾染了情.欲,终是跌落神坛。   “啊!”许听惊呼一声。   像是为了惩罚她的不专心,沈言朝咬了下她的舌尖,更加放肆地在她唇中攻城掠地,动作间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终于停了下来。   而许听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依靠在他的胸口处。   一向颜色浅淡的嘴唇此时红肿的不行,像是涂抹了口红,看起来娇艳欲滴,连同白皙的耳尖都红得似乎要滴血。   沈言朝的视线从她的耳尖移开,最后定在她唇瓣上。双眸沉沉,面容在阴影处显得晦暗不明。   他垂言,抬手抚上了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柔缱绻。浓密的睫毛处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湿润,看着他的茶眸雾蒙蒙的,像是被欺负很了。   “还亲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啊?”下一秒,许听就回过神来,“不亲了。”   他亲得太凶,一副要将他拆骨入腹的架势,让她不禁有些招架不住。   “害怕吗?”沈言朝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了。   许听抓着他衣服的手顿了下,几秒后轻轻摇了摇头,软声道:“不怕。”就是有些不习惯。   自此那件事发生过后,她很抗拒别人的触碰,尤其是男人。   但她不抗拒沈言朝的触碰,因为她潜意识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那再亲一会?”沈言朝嘴角微勾,故意逗她。   “……”   “那你轻一点,好不好?”许听顿了下,眼睫轻颤。   沈言朝稍怔,原本只是想逗逗她,但这会是真的很想亲她。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姑娘,他想。   作者有话说:   注:“历史的发展轨迹非常清楚:人们一旦拥有告别传统生活方式的足够资源和机会,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拥抱新生活……”出自《最好的告别》 第58章 听你   许听拉着沈言朝的手, 躺在床上乖巧地闭上眼睛。   折腾了一晚上,许听闭着眼睛, 知道沈言朝就在身边, 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抓紧他的手渐渐有了一些松动,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沈言朝小心翼翼地松开她的手, 起身出了卧室。   他知道她晚上容易做噩梦, 就想着先回去洗个澡再过来守着她,   才走到玄关处, 就听到一声急促稍显尖锐的声音——   “沈言朝!”   被她这声吸引,沈言朝立马转身大步返回卧室, 走到床边坐下,立马将许听整个人抱在怀里,一遍遍在他耳边低语:“不怕,听听,我在。”   “不怕,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发觉怀里的人轻微颤抖着, 抱得更紧了, 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嘴里不停安抚着。   许是沈言朝的安抚起了作用,许听也慢慢回过神来, 她反手回抱住他,整个人埋在他的颈侧, 没有安全感极了。   白皙圆润的肩头颤抖着, 小声呜咽着。   沈言朝知道她这是做噩梦了, 抱紧她, 声音低低安慰:“别怕,我就在这里。”   渐渐地,她的抽泣声越来越小。   她从他的颈侧抬起头来,失神的目光最后聚焦在沈言朝的脸上。   她刚从那才噩梦中苏醒过来 ,一时间还心有余悸,拉着他的衣角,紧紧没有放开。   她又梦见了那天的场景,醉酒的男人压在她的身上,她怎么都挣脱不了,漆黑的小巷子安静得可怕。画面一转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地上是四溅的玻璃碎片。两个画面不断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让她难以分辨着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从梦中惊醒过来,昏暗空旷的房间,没有了最熟悉的身影。   一股后怕的情绪瞬间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我刚刚做噩梦了。”她的鼻音很重,“醒来就发现你不在了。”   沈言朝被她雾蒙蒙茶眸看得心里顿时一紧,低声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他又道:“也没有走,回去拿个东西就回来。”   这会儿许听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犹豫了一会,就跟他说:“你回去吧休息吧。”   沈言朝眼里露出浅浅笑意,反问她:“不怕了?”   许听:“可是……”   “我陪你就不怕了。”他低头看她,打断她的话,“我在,你不需要那么勇敢。”   “……”   许听怔然,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上,那股梦中所带来的后怕情绪也在一点点消散。   “那你不要走,”许听说,“好不好?”   沈言朝怎么会拒绝,点头柔声说了一个字:“好。”   沈言朝也不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只是把她放在床上,弯腰给她盖好被子:“你好好睡觉,我就在旁边守着你,我这次保证这次只要你睁眼就能看到我,我一直在。”   许听牵着他的手,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衬得那张脸更加小了。   几秒后,只见小姑娘不知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松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抬眸看着他,声音带着些许紧张:“你也上来吧。”   沈言朝闻言怔了下,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听被他看得莫名一阵心慌,几秒后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的床挺大的。”   终于在她要扛不住的时候,沈言朝才不紧不慢开口:“你一个人睡就好了。”   还没等许听失落,就听他继续说道:“我身上脏。”语气中对自己颇多嫌弃。   医生多多少少都有些洁癖,沈言朝尤其更甚,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恨不得一天洗三回澡。虽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但经过一天的路程,对自己嫌弃得不得了。   回家放好行李,接到她的电话来不及收拾自己就过来了。   许听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沉默了须臾后,愣愣道:“我不嫌弃。”   沈言朝轻声一声:“我嫌弃。”   许听还是不死心:“那你洗完澡,再来陪我好不好?”   实在是她太过于缺乏安全感了,这一刻她对沈言朝的依赖达到了极点。   沈言朝没办法,想了想折中道:“十分钟,我回去拿个衣服就回来。”   许听闻言,几秒后点了点头。   沈言朝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许听看向他的目光灼灼,嘴角上扬,“我知道你会回来。”   沈言朝也笑了笑,顺从地起了身,并将卧室的大灯打开,房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随后只见他拿起手机,下一秒就听许听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她为他特别设置的专属铃声。   沈言朝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眸光微顿,随后又变得若无其事,接通电话递给了她:“这样就不怕了。”   等沈言朝走了,许听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她能听见手机里传来的风声混杂着哗哗的雨声。   他没有说话,这一刻许听却感觉无比的安心。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停下着的雨,静静听着雨声,下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停歇的趋势。   片刻后,她出声:“沈言朝。”   “嗯?”   “雨下得好大,你在家好好休息。”许听顿了下,继续说,“不用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外面雨下得实在是大,就算打伞也不免被淋湿。   他不想让沈言朝再冒着被雨淋得风险赶过来,她舍不得。   反正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一想到他,她就不怕了。   对她来说,沈言朝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她不能再贪心了。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沈言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沈言朝一时间没说话,半晌后沉声开口问她:“我之前才跟你说了什么。”   许听顿时福至心灵,想到了他那句话——   “我在,你不需要那么勇敢。”   她嘴唇微张,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再次攥紧了手机。   最后,沈言朝低声说了两个字:“等我。”   沈言朝住的单元楼离许听住的单元楼很近,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没多久,许听就听到门被拧开的声音。   他径直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只说了一句:“我先洗澡。”说完便往浴室走去。   “……”   许听盯着浴室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浴室空间并不是很大,沈言朝一进去就显得有些狭小。沈言朝伸手撑在洗漱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人衣服湿了大半,黑发垂落再眉眼上,那双幽深的黑眸蕴藏的情绪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淡而又漠然,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冷厉。   浴室很安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听对他说的那番话在脑海里回荡。   这是她对他的坦白,她不相信自己会接受这样的她。   一字一句都是对自我的剖析。   她说——   “我很害怕。”   “没有一个人救我。”   ……   沈言朝终于明白。   她为什么怕黑,为什么抗拒他人的触碰、为什么会吃那种药以及为什么总是不愿提起过去。   早在她从申市回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她要说的就是这些。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就在除夕那晚上,他看见了她落在桌子上的药瓶。   白色的瓶身上标注着药名——   氟西汀。   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了。   厌食症他也早就隐隐有预感,许听的情况不仅仅是没有食欲那么简单。他针对她的情况咨询了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很大可能是厌食症。   他喉咙传来一阵莫名的的痒意,喉结上下滚动,眼睑下至垂眼,移开了目光。   手按住洗漱台的一角,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   ……   等他从浴室出来,抬眼就看见有人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拿着毛巾的手顿了下,而后随意地擦了擦,便放下手将毛巾搭在肩上。   沈言朝没有马上上床,而是坐到床边,瞥了眼她,语气无波无澜:“还怕吗?”   许听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轻声说了一个字:“怕?”   “那还不让我回来?”   许听被噎了下,几秒后才瓮声瓮气道:“雨下得好大,我不想你再被淋湿。”   说完眼睛仍紧紧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倒是不害羞了。   沈言朝无奈,她怎么不知道为自己多考虑一下。   “如果我不回来你要怎么办?”他问。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之前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   已经习惯从噩梦中惊醒,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有时会干脆直接起来工作,有时也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许听下意识咬唇,下颌忽地被人捏住。   “别咬自己。”   她怔愣地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声。   沈言朝也放开了他,眉头微皱:“怎么老是喜欢咬自己?”   这个许听也不知道,一紧张或是局促时就喜欢咬嘴唇,她自己都没有这个意识。   距离拉开,突然一滴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将她放空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洗完澡的沈言朝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只是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眸如点漆黑,冷白的肤色衬得那颗眼尾的红痣无比艳丽。看向她时,薄唇微抿,泄露出一丝本不属于他的情绪。   只见他上身是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则是一条灰色的家居裤,额发乖顺地垂落再眼前,比起之前的衬衣西裤,少了些成熟感,多了些少年意气。   蓦然间,许听好像透过现在的他看见了少年时期的沈言朝。   心跳在一瞬间骤然加快。   没人开口说话,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无比庆幸,窗外的雨声极大地掩盖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声。 第59章 听你   “我给你擦头发。”   许听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不自然, 主动起身,拿起他搭在肩上的毛巾。   沈言朝眉头微挑, 没说话, 任由她的动作。   见他不说话,许听就默认他同意了。   白色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她的双手穿插在他的黑发间,动作轻柔的擦起来。   不知怎么地, 许听突然想到一个说法, 说是头发软的人, 心一般都很软。   她原本一向不信这些, 但此刻莫名有些相信了这个说法。   擦着擦着,动作就停了下来。   许听盯着他的脸, 小声道:“你头发好软。”   沈言朝的五官清俊矜贵,轮廓线条冷厉分明,眉骨很高,加上眼里时常透着股冷淡和漠然,锐利的眉眼淡淡扫过, 就让人望而却步, 很难想象他会和心软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现在的他比起少年时期, 显露出来的冷漠和疏离更甚。   很早之前林书意就跟她说,沈言朝对她是不一样的。因为叶凡的关系, 她和沈言朝见过几次,她就没从他那张脸上看到过什么表情, 当心情不好时, 沉下脸来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用林书意当时的话来说, 沈言朝这高岭之花的人设从高中到现在就没有崩过, 不知道还以为他是面瘫。   只有在她面前,沈言朝才是不一样的情绪。   许听刚开始也不敢靠近他,只敢远远地看,甚至连说句话,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不再怕他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有时还会在他冷脸的时候还想要他抱。   比如现在。   “嗯?”   他的头发不长,但发质很软,摸起来意外的舒服,许听假借擦头发的动作又摸了一把,软声说:“听说头发的人,心也很软。”   说完,澄澈的茶眸直直地看着他,好奇地问:“真的吗?   沈言朝听到他这个说话,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说呢?”   许听眼珠转了转,认真思考了几秒:“我觉得是真的。”   沈言朝这会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倏地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近自己的怀里,似笑非笑道:“怎么说什么都信。”   许听跌坐在他的怀里,手里还拿着毛巾,仰头看他,小声反驳:“才没有。”   “嗯?”沈言朝轻嗤一声,明显不相信她。   她顿时有些不服气,嘟囔道:“明明就是。”   “哦。”沈言朝尾音拖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说看。”   “……”   这话原本没有科学依据,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   半晌,才低声说了句:“你就是呀。”   话音刚落,沈言朝就瞬间明白了小姑娘话里的意思,心深微动。不过并没说什么,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睡觉。”   听他说睡觉,许听便想从他的怀里起来:“你头发还没擦干。”   沈言朝按住她:“不用擦了。”   许听还想说什么,就被他抱住直接塞进被子里,而后又拿过她手里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他的头发原本就短,没两分钟就干得差不多了。   许听不免有些遗憾,原本还以为能再摸摸。   沈言朝眉梢微扬,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将毛巾放在一旁,轻笑一声:“想摸?”   心思一下就被揭穿,许听顿时有些脸热。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轻轻点了点头:“想。”   下一刻,就见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弯腰凑近她,然后在她面前低下头,低沉喑哑的嗓音透着些许无奈和纵容:   “摸吧。”   许听微怔,眼睫动了动。   须臾后,才缓缓抬手摸上面前人的黑发。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总是喜欢摸自己的脑袋,真的很软很舒服。   “明明就是。”   她突然开口,眼眶莫名有股酸意。   沈言朝手指微动,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小姑娘开心就好。   沈言朝:“这下可以睡觉了吧。”   许听闻言立马乖乖躺好,还无比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直勾勾地看着他,一脸依赖。   沈言朝眉心动了动,被她看得心软。   片刻后,关了房间的大灯,便躺了上去,只留下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   原本较宽的双人床,在沈言朝躺下之后顿时变得有些拥挤,好像这个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宽,轻微有所动作就好像能碰到身旁的人。   许听面对他,身体紧绷着,一动不动。   她想去牵沈言朝的手,但却又迟迟不敢有所动作。两人实在挨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明明再亲密的动作,两人都做过,但好像换了个地方,连着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隐晦地蔓延着。   被子里传来的温度烘得她的耳尖直发烫,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想靠近,又不知怎么靠近。   心慌意乱间不小心动了下,猝不及防之下手就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抓住:“睡不着?”   许听手指动了动,乖顺地被他牵着,声音有些闷:“不是?”   沈言朝失笑,在她没有任何防备下,径直挨过去,将人搂紧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拍:“这样就不怕了。”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他身上的温度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她的身上。   她不自觉地动了下身体,片刻后就被人按住,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   许听瞬间不敢动了,只感觉被子里更热了些。   沈言朝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处,带起一股电流,引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许听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期间他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鼻尖还轻轻蹭着她的耳廓。   他说了什么,许听一个字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和后颈烫得不行。   她后颈和耳根是最敏感的,稍稍一碰就受不了,何况是这样的充满亲昵意味的耳鬓厮磨。一阵酥麻的痒意一下从背脊麻到尾椎处。   昏暗中,男人的嘴角微勾,抱紧了怀里的人,轻声低语:“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许听紧绷的身体在他的轻拍下也渐渐变得放松,昏昏沉沉中伸手回抱住他,无意识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闻着熟悉好闻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下颌处传来一阵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沈言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低头在怀中女孩的额头上,无比珍重地落上一个亲吻,   “做个好梦。”   -   下了一晚上的雨,终于停了。   昨晚窗帘并没有完全拉上,窗前只有一层白色的薄纱,天色已经大亮,光透过那层白纱溜进卧室,铺在床上。   等许听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坐在床上,眼神放空,似乎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   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回过神来,连忙下床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径直跑出卧室。   当看见站在餐桌旁的那个身影,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沈言朝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转身掀开眼帘在她身上扫了眼,目光在某处停留了几秒,下一秒眉头微蹙:“怎么又不穿鞋?”   许听抿唇,透着些许不安:“我还以你走了。”   “先去把鞋……算了还是我去吧。”   说着就大步往卧室走去,等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双白色的兔子拖鞋。   弯眼放到她的面前,眉梢上扬:“穿鞋。”   “我今天不上班。”沈言朝说,“我不是说只要你睁眼就能看到我。”   许听穿上鞋,有些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沈言朝:“洗漱好就过来吃早餐。”   许听哦了声,就转身去浴室洗漱,期间还不忘回头看了眼他,再次确定他的存在。   等她洗漱好,沈言朝已经把买来的早餐摆好了,有虾饺、粥和豆浆。   许听一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上一般就是喝杯咖啡提神,很少有这样好好吃早餐的时候。   早餐都是刚买来的,还有些烫,许听吃得很慢。沈言朝倒是很快就把他那份吃完了,就坐在对面看她。   随着她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沈言朝眉心微动,就知道了。   “吃不下?”   沉默了片刻,许听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一盘虾饺、一碗甜粥再加上一杯豆浆,她是真的吃不下去。   沈言朝抬眸看了眼,她面前还剩下一碗粥以及没有喝几口的豆浆,只有虾饺快吃完了,但一盘虾饺也不过只有八个,个头都还很小。   真是猫吃的都比她的多。   着还是在他的监督下,他不在的时候吃得岂不是更少。   但这也急不来,厌食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治愈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   沈言朝掩下眼里的情绪,温声道:“吃不下就不吃了,身体难不难受?”   许听犹豫了下,摇头:“不难受。”‘   她已经很努力在吃了,但她真的吃不下了,胃部传来一阵恶心感,她忍着想吐的欲望。她知道这是厌食症复发的的症状,吃什么都想吐。   她没有跟沈言朝说实话,怕他担心失望。   沈言朝盯着她,眸光很暗,声音也沉了下来:“说实话。”   许听拿着筷子的手一紧,无意识咬着下唇,片刻后才小声道:“只是有点,不是很难受,你别担心。”   沈言朝眉头皱了起来,薄唇抿得很紧,他是医生那里会看不出她的异样,就想看她会不会说实话。   她果然不会。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须臾。   “不是说,不想吃就跟我说吗?”沈言朝轻叹了口气,才低声道,“不想吃也没关系。”   她垂眼,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半晌,只听她软着小声跟他说:“我想吃你做的。”   闻言,沈言朝愣了下,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   最后闭了下眼,认命般妥协道:“你听话,我就给你做。” 第60章 听你   虽然今天两人都不上班, 但沈言朝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索性就趁买早餐的空隙回家一趟, 将电脑拿了过来。   两人在客厅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温暖的阳光透过轻轻的白纱,铺满了整个客厅,明亮而又惬意。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在一刻。   许听看完台里刚发的通知文件,转头看了眼旁边正在工作的沈言朝, 就算什么都不做, 看一眼就满足。   想着看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想到这个时候沈言朝猝不及防地从电脑上抬起头来。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 坐直起来,挑眉:“偷看我?”   许听抿唇, 小声道:“没有。”   “哦。”他唇角微弯,尾音拖长,漫不经心道,“那是不是偷看,那就是光明正大地看。”   “……”   几秒后, 许听硬着头皮回道:“不可以吗?”   “可以。”只见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许听看他在工作, 也不打算耽误他的时间, 就说:“你继续吧, 我不打扰你了。”   沈言朝垂眸瞥了眼已经改好的论文,点了保存, 就顺手关了电脑:“已经弄完了。”   将电脑放在一旁,又道:“过来。”   “啊?”   闻言, 许听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机, 走了过去, 在他身边坐下。   随后, 沈言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许听接过盒子,没有立即打开,面带疑惑地看着他:“这是?”   沈言朝:“打开看看。”   许听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用红绳串起的玉色平安扣,小巧精致。   沈言朝就在她的注视下,将盒子里的平安扣拿了出来。   “低头。”他说。   许听眼睫动了动,微微垂下了头。   入目的就是一处白皙的后颈,沈言朝喉结上下滚动,闭了下眼。   片刻后,才抬手将那个平安扣给她戴上。   戴好后,许听没有抬头,而是拿起平安扣放在手心,盯着看了很久。半晌,抬起头看向男人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给我的?”   沈言朝看她这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失笑道:“这么喜欢?”   许听重重地点头:“喜欢。”说着又低头看了眼垂落在胸口处的那个平安扣。   “喜欢就好。”沈言朝不紧不慢道,“保平安的。”   许听眨眼,有些疑惑:“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   沈言朝靠在沙发上,手指缠着她的发尾,神情慵懒,但话语间却透着认真:“为了你,我愿意相信。”   “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听听,平平安安。”   我的听听。   许听怔愣住,耳尖一热,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沈言朝似乎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妥或者突兀,说完后还摸了摸她的后脑,低语道:“这样你就不怕了。”   许听下意识握紧了那个已经染上她体温的平安扣,努力平复自己的跳得过快的心跳,轻声“嗯”了声。   蓦然间,她想到了小时候一件很小的事,原以为她已经不在意了,但此时却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林城有个风俗,在小孩满月的时候,父母亲人都会精心准备一个银手镯给他们戴上,上面会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说是可以辟邪,寓意着平安健康。   一个小孩都会有好几个银手镯,但小时候的许听却一个也没有。   在看到别的小朋友手上都带着银手镯,她不是没有羡慕过,不禁会想要是自己也有一个银手镯就好了。   但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有能力买一个最好的送给自己,但那时的她却已经不需要了。   没有寓意平安健康的银手镯,她也照样长大了。   可当沈言朝送了她一个一样寓意平安的平安扣,她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忘记。   她再也不用去羡慕那些拥有银手镯的小朋友了,因为她已经拥有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平安扣。   ……   到了晚上,鉴于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下就去了最近的超市。   许听一向对于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吃饭对她来说有时不是享受,而是一项每日不得不进行的活动。   几年的独居生活,并没有让她的厨艺有所进步,只达到面前能入口的水平。   上班的时候就吃单位食堂,晚上下班回家有时候就吃点水果随便对付一下,要不就干脆直接不吃。   沈言朝推着购物车,问:“晚上想吃什么?”   许听想了想,就说:“都行。”   他没说话,停下了脚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许听被他看着,抿了抿唇立马改口:“我想吃你做的虾仁腰果。”   沈言朝:“还有呢。”   “清蒸鲈鱼吧。”这是他之前给她做过的。   “好。”沈言朝侧头,牵紧了她的手。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逛着。   早在昨天晚上,对于缺了些什么东西,他心里就有数了,今天直接买就行,最后零零散散买了一购物车的东西。   他发现了,许听只有在他做的东西上吃得稍微多一点,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论文提交后,他就不会像前段时间那么忙了,也能有时间给她做饭。   回到家,沈言朝将买好得东西一一归纳好,然后才站在流理台前不紧不慢地洗菜。旁边是今天晚上要做的食材,整齐有序地摆放在一旁。   客厅里,电视机里正放着时下最热门的电视剧,许听坐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几分钟后,她放下遥控板,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而后慢慢凑到沈言朝的旁边,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猫一样。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她问。   沈言朝侧身看她,眉梢微扬:“有。”   “嗯。”   他看向正在洗菜的手,眼神示意道:“我手湿了,你帮我系一下围裙。”   “好。”才说完,许听就转身去拿围裙 。   围裙还是今天去超市买东西送的,粉色的围裙上印着一个巨大的   Hello Kitty图案,下面还有着超市的名字。   许听拿着围裙,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围上。   “你低一下头。”   沈言朝顺从地下头,她把围裙给他套上,然后站在他的身后系好带子。   系好围裙,许听上下来回扫了眼,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实在是这个粉嫩的围裙和沈言朝那清冷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很是奇怪,奇怪中又透露中一丝诡异的萌感。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感,她如是想到。   沈言朝看许听那憋笑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笑。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反正也没人看到。   没多久,沈言朝就做好了菜,这时煮的饭也好了。   他做了三菜一汤,都很清淡,无一不是符合许听胃口的。   两人面对面坐下,头顶上是明亮的灯光。   “难受了就停下。”   许听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了一颗虾仁放入口中。   几秒后,眼里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吃。”   闻言,沈言朝微微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在此之前,他就去查询了一些关于厌食症的资料。   厌食症分为好几种,许听的症状更像是限制性食物摄入障碍。这种状况的的特征是很少吃或是直接避免摄入某种某类事物,通常从童年开始。   表现出最明显的症状是她十分抗拒摄入肉类。   如何治疗厌食症,他看了相关的医学论文,也咨询了医院里的医生。主要是通过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具体的治疗方法要通过医生的诊断才能进行。   沈言朝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见她没有表现出异样,心才堪堪放了下来。   两人安静地吃饭,没说什么话,却格外的自然温馨。   片刻后,许听放下筷子,有些犹豫,但还是主动道:“我吃不下去了。”   沈言朝看了眼她碗里剩下的饭,吃了大概小半碗的量,虽然算不上多,但比起之前好多了。   他抬眼看她,温声道:“吃不下去就不吃了。”   许听看着碗里还剩的大半碗饭,犹豫不决道:“可是还剩那么多。”她不想浪费。   沈言朝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说完,就把她剩下的饭倒进自己的碗里,淡声道:“这样就不怕浪费了。”   见状,许听讶异地看着他,脸上一热,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就听他问:“现在吃完,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许听认真摇头:“没有。”   她以前厌食症最严重的时候一度什么都吃不下去,就算吃了后面又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甚至出现吞咽困难,吃什么都感觉喉咙里卡着东西,又吐不出来,吃饭变成一件很痛苦的事。   加上那段时间很忙,压力也很大,作息不规律。肠胃状况突然恶化,消化功能也变得很差。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饿,根本不用吃饭。   后面她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开始尝试进食,把饭当成药来吃。   但仍然吃得很少,少到只能维持身体机能所需要的能量,同时也造成了更加严重的生理和心理问题。   现在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很多。   她依旧吃不了多少,但对她来说吃东西不再是一种折磨。   心里一直压着她的大石头被搬开。   她有了更大的勇气去面对那些她一度以为跨越不了的过去。   同时,她也无比清楚。   她绝大数的勇气的勇气都来自沈言朝。   到了晚上睡觉时,许听私心想和沈言朝继续呆在一起,想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但理智告诉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他有自己的事要做,自己也同样一样。   想着,许听放下手里的书凑到沈言朝身旁:“时间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沈言朝抬眸看她,慢条斯理道:“今天不用我陪了?”   许听抿唇,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用。”   沈言朝嘴角微勾,也不看电脑了,眉头微挑,漫不经心说了句:“小没良心的。”   许听愣了下,不明所以道“啊”了声。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沈言朝看她,悠悠道:“始乱终弃。”   她这才反应过来,沈言朝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指她用完就扔。   不过现在文化人都是这么用词的吗?   许听:“……”   几秒后,她就为自己证名:“我没有,我就想让你好好休息。   说完,见沈言朝不说话,她又小声嘟囔道:“哪有什么始乱终弃?”   沈言朝沉吟片刻,像是同意了她这个说法:“那好。”   说着,便就将东西收好:“那我就先回去去了,你记得把门关好。”   许听稍怔,那么快吗?   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时间的确不早了,轻嗯了声。   随后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言朝的身后,快到玄关处,前面的人突然转身,手腕就被人牢牢抓住。   她下意识抬头,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失落情绪,就这样毫不遮掩地落入到他的眼中。   两人目光骤然对视,半晌,许听干巴巴道:“怎么了?”   沈言朝垂眸看她,低声道:“舍不得我?”   许听眨了眨眼,只觉得手腕处被他握住的那块皮肤,直发热。   她没说话,但沈言朝却懂了。‘   “记得把门关好。”   许听嘴唇动了:“好。”   沈言朝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带着些许安抚意味“我走了。”   他走后,许听把门关好,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   沈言朝才出门,手机铃声及适时响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眼,接通电话,没什么情绪道:“什么事?”   那头的邵华被他这毫无客气的话噎到:“……你是不是没看我给你发的微信?”   “没看。”沈言朝淡淡道,“在忙。”   奇了怪了,邵华就不信他忙到连看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就问:“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忙什么?”   沈言朝这家伙怕不是在敷衍他,就当他想着,就听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忙着陪女朋友。”   邵华:“……”   说得谁没有女朋友似的,无语道:“这就是你不回我微信的理由?”   “嗯。”   邵华顿时被噎住,他就多余问这话。   半晌,才重新调整好情绪问:“许记者回来了?”   他本是不知道许听去申市出差的,沈言朝这人也不会跟他说。还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沈言朝在办公室看新闻,眉头皱的紧紧的。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他听着电脑里传来的声音,莫名感觉有些耳熟,凑近一看,画面里有个穿着雨衣的记者正在播报新闻。   现场雨下得很大,水的高度没过小腿,隔着层层雨幕,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一阵狂风刮过,画面里的记者差点站不住,样子很是狼狈,但仍拿着话筒坚持着大声讲述现场发生的情况。   定睛一看,最下方标注着一行字——   林城电视台记者许听   果不其然。   侧眸,就捕捉到沈言朝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丝心疼。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禁感慨道:“许记者也不容易啊。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沈言朝没回答他的话,盯着画面中的那个人不知看了多久。   邵华只记得当时,短短几分钟的新闻播报,他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申市新源的洪水被定为特大灾害,各个新闻媒体都在来回播报,就算邵华这样一向不关注新闻的人都知道。   过了几天,医院就征集医疗救援队去支援申市。   沈言朝是第一个报名的人。   在昨天,医院救援队的人也都统一回来了。   他就想发个消息慰问他一下,谁知道沈言朝这人根本连看都不看,真是白瞎了一番真情实感。   扯了半天,邵华终于想起了正事:“吴教授让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去他办公室一趟。”   “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邵华怎么知道,他就是个传话的。   想了想,才说:“好像是林城电视台那边有个采访,说是要采访吴教授。你知道吴教授这个人最不愿接受这些采访的,听说他好像跟电视台那边的人推荐了你,大概是这件事。”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吴教授不愿意,那沈言朝那像是愿意的人吗?   之前医师节要拍摄宣传片的时候,要他出境,这人可是死活都不愿意,别说采访了。   邵华摇了摇头,吴教授可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得意门生。   果然,就听沈言朝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还有事吗?”   邵华怕下一秒他就直接挂断电话,连忙喊了声:“沈哥。”   还没等沈言朝开口,就主动说道:“我女朋友明天生日,我晚上要值班,你能不能跟我换一下。我这次再放她鸽子的话,她非跟我分手不可。“   见他没反应,继续打感情牌:“你也不忍心,兄弟我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就这样掰了吧?”   沈言朝神色寡淡:“忍心。”   邵华顿时急了:“沈哥,我的终身幸福就掌握在你身上了。”   “知道了。”沈言朝懒得和他扯,径直道,“挂了。”   听他这语气,邵华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也不纠缠:“好嘞,我结婚肯定让你坐主桌。”   沈言朝扯了扯嘴角,没回,直接挂了电话。   ……   沈言朝走后,许听并没有什么睡意,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就窝在沙发上看之前没有看完的书。   是沈言朝给她读过的书,书名是《最好的告别》。   刚开始看得时候挺无聊,但只要坚持看下去,后面还是挺有意思的。   正当她沉浸在书中时,就听到门铃响了。   她放下书,不禁想这么晚了会是谁。   透过门上的猫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沈言朝。   她立马打开门,怔愣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是落了什么——”   “我怕。”沈言朝径直打断她的话。   “嗯?”   他走近她,顺手将门关上,垂言看她:“怕你睡不着。”   许听懵了几秒,才把他说的话联系在一起。   他怕她睡不着。   所以他来了。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她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倏地,她突然伸出伸臂抱住了她,脸埋在他的胸口处,闷声道:   “我舍不得你。”   她也不想那么黏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第61章 听你   这一晚, 许听睡得很好。   什么梦都没有做,一睁眼就是天亮的感觉真的很好。   只要一想到沈言朝就在身边, 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将她笼罩, 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天光大亮,身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另一侧的位置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许听醒来,并没有马上起床, 而是抱着被子, 坐在床上眼神放空。   不知想到什么, 脸上连同耳后根都微微有些发热。   过了好半晌, 等那阵温度退去,她昏沉迷糊的大脑这才清醒了不少。   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早上八点,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去。   照镜子时,就看见锁骨处有几处明显的痕迹。   暗红色的,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那是沈言朝昨晚, 情动时控制不住留下的。   许听这时才深切明白。   原来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私下也会有另外一副模样, 和任何陷入□□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昏黄的灯光下。   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些许漫不经心的坏, 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性感。   “我想你亲你。”他说, “可以吗?”   她闭上眼睛,一双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 让她无法挣脱。   “沈言朝。”她无措地喊着他的名字。   就听他低声哄道她:“不怕,我在。”   她脖颈微仰, 感受着他的吻从唇边开始, 在颈间流连厮磨, 似乎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下一刻, 像是想到什么,许听猛地伸手遮住了那个红痕。   透过镜子,她抬眼看见了红得似乎要滴血的耳尖。   几秒后,只见她匆匆从镜子上移开目光,打开水龙头,用手接起一碰水洒在脸上。   而后,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从浴室洗漱好出来,走到客厅,就看见餐桌上有张纸条,被书压着。   她拿起纸条,就看见男人龙飞凤舞地笔迹写着——   “我上班去了,早餐在锅里温着,醒来记得吃。”   她盯着纸条看了不知道多久,而后才将纸条夹进旁边的书里。   走进厨房,打开锅盖,里面有一碗温热的皮蛋瘦肉粥,细心地没有放葱花,还有一个鸡蛋以及一瓶温好的热牛奶。   许听将早餐端了出来,放在餐桌上,随后认真地吃了起来。   她吃很慢,但最后还是全部吃完了。   粥的分量不是很多,就一小碗。   他控制地很好,是她能够吃完,又不会难受的量。   吃完后,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什么,拿过手机对着餐桌上空着的碗和鸡蛋壳拍了一张照片。   点开微信,给最上方置顶的对话框发了过去。   许听:【我都吃完了。】   那头的人没一会儿也,回了个字:【乖。】   而后又接着发了一张兔子摸头的表情包。   许听看着那张表情包,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   到了单位,许听照例打开电脑,翻了翻待会要用的资料,准备开始工作,路过的舒谣就跟她打招呼道:“听姐,早上好呀!”   许听浅笑:“早上好。”   舒瑶:“对了听姐,你要喝咖啡吗?我连你的一起泡。”   许听拿起桌上的热牛奶,示意道:“不用了,我有这个,谢谢。”   舒瑶拿着杯子,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就只能靠咖啡来续命了。”   许听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就问:“你昨天晚上熬夜了。”   “嗯。”舒谣点头,叹了口气,“熬夜加班写稿子,我后面还有个新闻没剪呢。”   对于他们来说,加班不过是家常便饭的是。但她记得这段时间,台里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怎么还需要熬夜加班?   许听想着,就问出了口。   舒谣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急着去泡咖啡,就跟她说:“前段时间,听姐我们不是申市出差了嘛。”   “听说台里要做一个人物专访,周主任很重视这个节目,交给蔡文文他们小组去做了。他们去做这个专访,后面的大部分新闻都得我们去出。”   许听也不清楚这个,也没什么想法,只应了声:“怪不得。”   见她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看了眼办公室里的人,随后跟她小声八卦道:“听姐,这个人物专访拟邀的都是些林城有名的人物。听说周主任原本想让你负责这个节目,但后面不知怎么变成蔡文文了。”   许听闻言,顿了下:“周主任自有她的考量,而且你都说是听说。”   舒谣撇了撇嘴,“听姐你说得有道理。”   办公室里人越来越多了,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舒谣拿起杯子,“那听姐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泡咖啡去了。”   “嗯,去吧。”   待舒谣走后,许听也没太在意她说的这件事,开始认真工作,只想着后面可能要忙一些。   工作的时间很快,等她写完修改后稿子,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林玉梅的。   许听眸光顿了下,算算时间,距离上次骨髓配型的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现在林玉梅打电话给她,应该是出结果了。   她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林玉梅疲惫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听听。”   许听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但抿紧的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结果怎么样?”她问。   电话那头的林玉梅很久都没有出声。   “我这边可以提前请假,过两天我就去南——”   “你不用过来了。”林玉梅径直打断她的话,“配型失败了。”   许听攥紧了手机,她站在消防通道内,此刻却如坠冰窖。   她之前就想好了怎么跟周主任请假,也查了骨髓移植时的注意事项。   她潜意识不相信骨髓配型会失败。   一直到了下班,许听还是一脸心不在焉。   但还是顺利地将今天的工作完成,不用加班。   许听盯着电脑看了很久,才慢慢垂下眼,点了关机键。   电脑上显示的画面赫然是关于骨髓移植的信息,下方跟着一个中华骨髓库的跳转链接。   走出电视台大楼,专属的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许听暗淡无光的双眸,此时才微微有了些神采。   沈言朝:“下班了吗?”   “下班了。”许听说,“今天晚上不用加班。”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沈言朝听着她这暗含期待的声音,顿了顿,才开口:“今天晚上值夜班。”   许听“哦”了声,“那你好好工作。”   安静了片刻,她听沈言朝说:“想吃糖醋排骨吗?”   许听稍愣,她知道糖醋排骨是他们食堂的特色菜。   她停下脚步,犹豫着小声开口:“可以吗?”   这一刻,她莫名很想见他。   “到了跟我发个消息,我去门口接你。”他说。   —   临近下班时间,邵华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还不忘跟沈言朝贫嘴道:“沈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会忘记的。”   沈言朝看着桌上的病历本,闻言头都没抬一下。   邵华换好衣服,拿起东西:“沈哥那我就先走了。”   沈言朝这才淡淡“嗯”了声,以示回应。   邵华走后没多久,沈言朝抬头看了眼时间。   沉了几秒,就起身脱下白大褂,拿起手机出了办公室。   沈言朝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许听正从车上下来。   两人无声对视了眼,沈言朝无奈开口:“不是说提前跟我发消息吗?”   许听抿唇,小声解释:“不用接,我认识路的。”   “我愿意接你。”沈言朝说完,就带着她往医院走。   走在路上,许听就忍不住问:“我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沈言朝牵紧了她的手,神色如常,“是我想见你了。”   许听微怔,抬眸看他。   只见他神色一如往常,但细看能看出微微勾起的唇角。   ……   到了医院食堂,人很多。   但来了几次,许听也算是轻车熟路,被人明里暗里地偷看,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和局促。   打好菜,两人就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沈言朝将擦拭干净的筷子递给她。   两人安静地吃饭。   期间,沈言朝不着痕迹地瞥了她好几眼。   半晌,才低声开口:“不舒服?”   闻言,许听愣了下,放下筷子,声音温吞:“有点难受。”   安静了一会,沈言朝能明显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突然开口:“医院旁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嗯?”许听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话题。   沈言朝:“他家的红丝绒慕斯不错,据说吃了心情会变好。”   这是他偶然听到医院里那些小护士说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   许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这是再哄他。   她看着餐盘里色泽鲜艳的糖醋排骨,垂眸轻声道:“我之前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我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沈言朝没说话,安静地倾听着。   这应该是她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生病了,和朵朵一样的病,白血病。他所有的亲属都去做了配型,我是最后一个。”说到这,许听顿了下,“今天结果出来了,配型失败。”   这也意味着他以后的骨髓配型的成功率将只会更低。   “亲属间骨髓配型的的成功率并不是百分百的,父母也不过才一半。”沈言朝靠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意味很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   许听抬眼看他,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低声跟他说:“我之前明明都没有见过他,但现在我却很难过。”   沈言朝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说他会好吗?”她问他。   几秒后,他回答道:“会好的。”   回去的时候,沈言朝给她买了一块据说吃了心情就会变好的红丝绒蛋糕 。   这才送她上车。   —   之后的几天,两人按部就班地上班工作。   有时,会在沈言朝下班的时候,许听不忙的时候会过去陪他吃饭。两人都有时间的话,会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夜色好的时候就会一起出去散散步。   有一天,许听再次接到了林玉梅的电话。   她告诉她,晨晨终于匹配到到合适的骨髓,过段时间就可以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许听顿时松了口气。   他终于得救了。   电话结尾,她告诉林玉梅过几天,她会去南江一趟。   林玉梅愣了一下,哽咽着声音,说了一个“好”字。   挂断电话,许听做了一个决定。   她打开中华骨髓库的官网,点开了捐献指南。   ……   晚上,难得两人都没有加班。   她和因为职业原因,两人的工作都比较忙,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晚上那点空余时间。   现在沈言朝大部分时间都在许听家,只有工作到很晚时才回自己家。   两人也慢慢习惯了,身边有对方的日子。   许听手里拿著书,却没看,而是时不时瞥一眼他的方向。   沈言朝注意到她的目光,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主动开口:“怎么了?”   “今天我母亲给我打电话,”许听说,“说是找到合适骨髓配型。”   沈言朝停下手中的事情,“然后呢?”   许听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今天做的决定:“我去了解很多关于骨髓移植的信息,知道的越多就想做些什么。”   根据医学统计,白血病患者寻找非血缘配型相合的捐献者的概率是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甚至几十万分之一。   这对于等待造血干细胞捐献的近百万患者来说,中华骨髓库的库容量是远远不够的。   沈言朝眉心动了动:“所以你想捐献造血干细胞。”   许听点头:“嗯。”   沈言朝:“骨髓捐献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许听:“我知道。”   捐献造血干细胞对许听来说,并不是心血来潮,在拍摄《生生》之前,她去医院做了一段时间的志愿者。   她亲眼目睹了,许多白血病患者到死都没有等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在很久之前,她就有这个想法。   她也了解到捐献的造血干细胞,能够治疗七十多种致死性血液病。   而且捐献造血干细胞,并不会对捐献者的身体带来过大的损害。   她只希望,那些像朵朵,晨晨一样不幸患病的小朋友,都能多一个得以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沉默了半晌。   沈言朝垂眼看她:“你的身体素质暂时不适合做造血干细胞的捐献。”   “等你身体再健康一点,”她听他低声说道,“到时候,我会陪着你。”   沈言朝也是在和许听在一起后,才知道她低血糖和贫血有些严重。   但她自己又不在意,所以他就会时不时备一些巧克力和糖,以备不时之需。   贫血的人是不能捐献骨髓的,许听自己也知道。   许听盯着他看了会,眉眼一弯,伸手环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侧,撒娇似的“嗯”了声。   她越过他,望向窗外天边高悬的月亮。   只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像格外的温柔。   沈言朝手指稍顿,闭了下眼,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我的听听,是最勇敢的。”   许听闭上眼睛,抱紧了他。   作者有话说:   注:骨髓捐献资料来源于网络并不专业,如有错误,敬请指正。 第62章 听你   “言朝, 最近林城电视台要出一个人物专访,邀请了你。我给你安排好时间, 你只管去就好了, 顺带给观众科普科普医学知识。”吴教授跟沈言朝讨论完论文的细节,就状似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   “我对采访不感兴趣,”沈言朝淡声道,“而且林城电视台邀请的人不是您吗?”   被揭穿, 吴教授也不感到尴尬, 只说:“邵华那臭小子告诉你的吧。”   沈言朝拿起桌上的资料, 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没事的话,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吴教授叫住了他, “言朝,你考虑考虑。我已经跟电视台那边的人推荐你了,可能过两天就会联系你。”   “……”   沉默了须臾,沈言朝无奈:“知道了,老师。”   “知道就行。”吴教授朝他挥了挥手, 说, “去吧。”   实在不是他想坑学生, 而是他这边已经拒绝林城电视台很多次采访, 这次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但他又实在不想去,于是就想到自己的得意门生, 沈言朝。   这也不算坑,这叫给年轻人一个锻炼, 展现自我的机会。   吴教授看着沈言朝离去的背影, 如是想到。   具体沈言朝同不同意接受这个专访, 就不归他管了。   不得不说, 他这篇论文写的真是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   离开主任办公室,沈言朝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转身去了五楼——   林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心理科   现在快到下班时间,待诊疗完最后一位病人,沈言朝敲响了诊疗室的门。   “请进。”   门被推开,办公桌前一个长相很温柔的中年女医生在看到沈言朝时,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沈医生,你怎么来了?”女医生率先开口。   “韩医生好,我来是想向你继续咨询上次的问题?”沈言朝礼貌回应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韩媛溪眼里带笑,温声道,“当然可以,我今天的诊疗也结束了。”   早在前段时间,他就跟自己咨询有关厌食症的问题。   这次应该也是关于这事。   沈言朝直接开门见山:“韩医生,我这边想推荐个人给您,您看您最近这段时间方便吗?”   韩媛溪想了想,说:“是上次你提到的那个人?”   沈言朝点头,语气明显变得柔和:“是我女朋友。”   韩媛溪顿时了然,暗叹怪不得,原来是女朋友。   在咨询时,她也大致了解了病人的情况,但具体的判断还是得等她见到人才能知道。   想了一下最近的安排,韩媛溪回道:“这段时间都可以,来的时候提前跟我联系就行。”   沈言朝:“谢谢韩医生。”   韩媛溪:“没事,越早来越好,尽量不要拖太长时间。”   “好的,韩医生。”   沈言朝从诊疗室出来,听到微信提示音,拿出手机。   几秒后,不知道看到什么,只见他唇角微弯。   许听:【沈医生下班了吗?我来接你呀。】   沈言朝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下了,辛苦许记者了。】   回复完消息,他就收起手机回办公室。   脚步微不可察地快了些。   -   夜幕笼罩着大地,乌云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   本早就睡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睁开了眼睛,额头和鼻尖有一层薄薄的薄汗,小声地喘着气。   她伸手捂住嘴巴,死死压抑着,声音很小,像是生怕将旁边的人吵醒。   她又做了噩梦,这次依旧没有人来救她。   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想抱住身旁的人,埋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但又不敢,只能蜷缩着男人的旁边,向他汲取缺失安全感。   就在许听害怕到忍不住发抖,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牢牢扣进怀里,手在她的后背轻拍着,沙哑着声音一声声安抚道:   “别怕。”   “我在。”   ……   许听手心都是薄汗,她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力度很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颤抖着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沈言朝。”   “我在。”   “我就在这。”沈言朝嗓音沙哑,“别怕,我会救你。”   许听埋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鲜活的心跳声,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的唇落在她的耳边,有意无意擦过耳廓,像是安抚又像是引诱。   熟悉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听不受控制地仰起纤长的脖颈,准备承受他的亲吻。   在沈言朝的吻要落到她的唇上时,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喑哑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听听。”   “嗯?”她看着沈言朝的双眸水光潋滟,浅色的瞳仁里都是他的身影。   她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所有东西都逐渐远去。   她的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吧。”他说。   他说完这句话,许听放空的双眼,慢慢聚焦。   她知道她要想彻底痊愈,就必须接受治疗。   自从坦白后,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原本灼热的气氛凝固了下来。   “我……”许听突然意识到一点。   如果看了心理医生,也治不好,那她该怎么办?   她看着她,肩头微微颤抖。   沈言朝被她看得心里一紧,想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但理智制止了他。   他发现就算他陪在她的身边,她的精神状态仍不是太好,依旧容易失眠,要他哄很久,才能睡着,会极其没有安全感低抱住他。   就算睡着也经常被噩梦惊醒,身体不停颤抖,嘴里不停着喊着他的名字,像是被梦魇缠住,不得挣脱。   刚刚并不是第一次。   他要她的听听,健康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   而不是连睡觉、吃饭对她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痛苦的事。   “……我怕。”许听伸手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哽咽着声音说,“如果去看了心理医生还是好不了,怎么办?”   “会好的。”沈言朝抱紧了她,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坚定,“我的听听会好的。   许听抬起头,无措地望向沈言朝。   她问:“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她明明说过她会努力的,但她还是好害怕。   害怕自己的病永远都痊愈不了。   沈言朝直视她的眼睛,浅色的眸子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又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来。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许听垂下头躲在被子里,小口地喘着气。   瞬间不敢看他。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听到一声叹息声。   下一秒,她被沈言朝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最终,沈言朝还是妥协。   他不应该逼她的。   听到这话,许听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了。   看着她的眼泪,沈言朝瞬间慌了。   “我没有不想去。”许听哽咽道,“我……我就是害怕。”   她想到了之前的事,忍着眼泪继续说:“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好?”   她不是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收效甚微。   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种永远都不会好的错觉。   沈言朝眉心微动,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指腹在她眼尾处摩挲着:“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会陪着你。”   他说:“我只希望我的小姑娘能过得轻松快乐一点。”   许听怔愣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鼻尖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沈言朝看着那滴眼泪,终是忍不住俯身。   下一刻,细细密密的吻落就落在许听的眼尾。   “你会陪我的,对不对?”   “嗯。”沈言朝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乌云散去,露出被遮挡的月亮,明亮皎洁的月光散落一地清辉,此时却无人在意。   -   第二天万里无云,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沈言朝牵紧了她的手,温声跟她说:“就去看看,不舒服我们就回来。”   许听手心有些发凉。   她已经又很长时间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究竟是严重了,亦或是好了些。   她不知道,不禁有些紧张和害怕。   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沈言朝握紧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怕,待会我陪你进去。”   许听抿了抿唇,“嗯”了声。   现在时间还早,心理科的人还不是很多,走廊很是安静,近得能听见窗外风刮过树叶的哗哗声,抬眸还能看见走廊上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许听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到了韩媛溪的诊疗室,沈言朝抬手敲了下门。   敲门声响起,诊疗室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请进。”   门被推开,两人并排走了进去。   韩媛溪抬眼,就看见沈言朝身边跟着一个身形纤细,面容略显清冷的女生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沈医生的女朋友了,不得不说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养眼。   看向许听时,韩媛溪嘴角含笑,主动开口:“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和沈医生很配。”说着还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   “谢谢。”许听脸上微微一热,礼貌回道,神情很是认真,“您也很漂亮。”   韩媛溪听着眼里的笑意更甚。   沈言朝也主动为许听介绍道:“韩医生,这是我女朋友,许听。”   许听看向韩媛溪,也主动打招呼:“韩医生好。”   韩媛溪:“你好,快过来坐。”   许听就坐在韩媛溪的对面。   她对这个新的心理医生很有好感,温柔的笑容和温和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沈言朝见差不多了,摸了摸许听的脑袋,低声跟她说:“我在外面陪你。”   许听心里尽管还是有些不舍和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沈言朝离开,面对韩媛溪,许听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但知道他就在外面陪她,他好像有没有那么紧张了。   “我见过你?”   韩媛溪突然开口,顿时拉回了许听放空的思绪。   “嗯?”许听不解地看向她。   韩媛溪朝她笑了下:“在医院大群,当时他们都传沈医生有女朋友。我当时看到了你的照片,不得不说真人比照片好看。”   从刚刚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她能看出许听对沈言朝很是依赖。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切口。   许听手指交缠着,面对韩媛溪的夸奖,有些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韩媛溪见她放松了不少,就问道:“我们先做个评估量表,可以吗?”   许听点头:“可以。”   她看表上的问题,拿着中性笔的手顿了顿,不知过来多久才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作答。   直至回答完所有问题,许听放下笔,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韩媛溪并没有马上看评估量表,而是主动跟她聊起了别的事情:“听沈医生说,你有厌食症。”   许听手指蜷缩,轻“嗯”了声。   韩媛溪放轻声音:“可以跟我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排斥进食的吗?”   在确定接收许听时,韩媛溪就跟沈言朝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信息,对她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之前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记录,就证明她并不排斥接受心理治疗。   厌食症并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在短时间并不会恶化,但时间长了会对生理和心理造成严重的伤害。   想到这里,韩媛溪抬眼看向她,问道:“或者说,你是从小时候就有厌食的倾向?”   韩媛溪说完,许听的眼睫颤了颤,手指陷进掌心,却没有一点反应。   正如韩媛溪所说,她的厌食症从童年时期就已经有了征兆,经过长时期的压抑,终于在一个临界点爆发。   问话交谈时,面对许听时不时表现出的放空沉默,韩媛溪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眼睛含笑地看着她,像极了一个最好的倾诉者。   半晌,许听开口:“我小时候不爱吃饭,很挑食,每天最讨厌的就是吃饭时间。”说到这她笑了下,但眼里并没有什么笑意。   韩媛溪注意到她这个表情,顿了下,才笑着说:“我家小朋友也是最不爱吃饭的。”   许听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了句:“不是这样的。”   韩媛溪没说话,静静等她继续说。   “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说,“我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   ……   的确如韩媛溪所言,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厌食的倾向。   林玉梅和许文成离婚后的那段时间,她也不过五岁的年纪,两人每天闹得很凶,没有一个人管她,自然也没有人关心她吃了没、饿了没。   有时想起她,就会给她扔瓶牛奶和面包就当作晚饭,她很长时间都处于饥饿的状态。   很多人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但许听却记得格外的清楚,可能是饿的感觉太过深刻。   两人终于离婚,许文成立马和宋春兰再婚,但许听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和想法。   因为口味的原因,宋春兰做的菜都偏辣。而她的肠胃从小就不好,更是不能吃过于辛辣得东西,但没有人知道。   吃饭时,许文成、宋春兰和许若晴三人会亲热地说话,互相给对方夹菜。但许听却坐在餐桌的角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热闹地说说笑笑。   但这一切与她无关,同样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她的记忆中只有林玉梅和许文成两人不停争吵的画面,互相指责的对骂声以及干巴巴的面包。   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意识到,她是这个家最多余又最突兀地存在。   尤其到吃饭时,这个存在就会被无限发大。   饭桌上,宋春兰有时会无意提到她:“小听吃那么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还没等许听开口,许文成就极其不耐烦地说道:“她就是挑食,惯得她,饿几顿我看她还挑不挑食。”   从那时起,餐桌成为了她最想逃避的一个地方。   许听平静说着这段记忆,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韩媛溪却看见她不停攥紧的手指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的眼睛看向窗外,没有一点神采。   就坐在那里,整个人陷入到回忆中,渐渐失去生机,像是一个易碎的琉璃水晶。   韩媛溪没说话,只是安静耐心地倾听着。   因为这是心理诊疗的必经的一个过程,只有将心结说出,才能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心理病人能接受心理诊疗,并主动谈起那些令他们痛苦的心结,就证明了他们已经从深陷的泥沼中努力挣脱出来。   在治疗的路上向前迈了一大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个过程其实是不容易的,韩媛溪见过很多来诊疗的病人,他们一边想要从消极颓靡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但另一边又无法彻底敞开心扉将心结吐出。   他们想要向上生活,却又被心魔拖着不停往下坠,两者矛盾得情绪纠缠着他们,令他们感到无尽的痛苦,最后不禁怀疑自己——   或许,自己永远都不会好了。   心理治疗是一个痛苦而又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心理医生只能引导他们向好的方向前进,最终能否战胜心魔还是得靠病人自己。   许听很配合,韩媛溪甚至不需要过多去引导她去说出心结。   她能看出她已经很努力去挣脱那个泥沼,去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很心理病人大多情绪消极,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留恋,任由自己被泥沼吞没。   而许听不一样,她对这个世界是有期待的,所以促使她想要去拨开迷雾,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今天的诊疗到这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许听起身和韩媛溪道别,韩媛溪也起身抱住了她,温声道:“你已经很棒了。”   许听手指稍顿,抬手回抱住了她,“谢谢。”   -   离开的韩媛溪的诊疗室,就看见沈言朝站在走廊上,明亮的阳光落在他的发顶、肩上以及走廊冰冷的瓷砖上。   看见她的那瞬间,他眉梢上扬,连眉眼一同舒展开来,褪去那股清冷漠然的气质,整个人在阳光下好看得过分。   他大步向前,随后在她面前站定,垂眸看她:“晚上要不要吃虾?”   许听仰头看他,抓住他的衣角晃了晃:“你都不问问我吗?”   闻言,沈言朝抬手在她发顶上轻揉了下:“害怕吗?”   许听松开抓住衣角的手,转而牵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怕,就是……有些难过。”   “原以为那些事我都记不清,但现在我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就算她再怎么刻意遗忘,装作不在意,但那些回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   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沈言朝眉心微动,漆黑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暗光,很快就消失不见:“那家甜品店出新品了,想不想尝尝。”   许听动了动牵着他的那只手,茶瞳一转,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沈言朝:“……”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她,他加入了那个甜品店的顾客微信群。他自从发现许听对甜食不是很排斥,路过甜品店就时不时给她带一块小蛋糕。   他喜欢看她看到甜品时惊喜的表情和微微发亮的眼睛。   去过几次,甜品店的店员就很快记住他了。热情地跟他介绍,他可以加入甜品店的顾客微信群,里面会发营业时间和甜品上新的消息。   一番话下来后,他鬼使神差地加入到了这个微信群。   不久前他就看见微信群里的公告,甜品店今天将上新一款黑森林蛋糕。   沉默了片刻。   沈言朝开口:“路过的时候看见的。”   许听“哦”了声,不疑有他:“想。”   沈言朝:“我送你下去。”   沈言朝还要工作,给她买了个新出的黑森林蛋糕,准备送她回去就听她说要去找林书意,就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我下班了去接你。”   许听乖乖点头:“好。” 第63章 听你   “听听, 你来了。”林书意昨天晚上又熬夜了,这会儿才刚起床, 整个人还不是很清醒。   许听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我给你带的午餐。”   现在已经11点了,知道她不喜欢做饭,来的路上就打包了些饭菜和吃的过来。   林书意接过袋子,眉开眼笑道:“听听, 你最好了, 我爱死你了。”   她看了眼许听带来的东西, 就看见里面有个包装精致的蛋糕, 不禁有些疑惑:“听听,你不是不喜欢吃蛋糕。”   也不仅是蛋糕, 在她记忆中许听很少吃甜食,就连生日买的生日蛋糕,她也只是吃一口表示一下。   而且她也对这些甜食不太感兴趣,应该也不是买给她的。   许听脚步顿了下,“我现在觉得还不错。”   林书意的直觉告诉她,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认真观察了会蛋糕, 转头看向她:“沈言朝给你买的吧。”   许听眼睛微微睁圆:“……你怎么知道。”   林书意坐在椅子上, 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包装袋上有地址。”店的位置就在一院旁边, 想一想大概率就能猜到。   几秒后,林书意感慨道:“想不到沈言朝这人看着冷冰冰的, 谈恋爱还挺会的。”   许听坐在一侧, 捧着杯子喝水, 有些不自然道:“他很好。”   林书意睨了眼她, 眉尾微挑,故意说道:“我觉得也就那样,和这种冷冰冰的人谈起恋爱肯定没什么意思吧。一天都说不出几句话,不是嗯就是哦,工作还那么忙,一个月都见不到几次面。”   听到“一天都说不出几句话”时,许听不知想到什么,耳后跟出莫名一热。   沈言朝的确不爱说话,但许听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两人相处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没说话的窘境。   他会主动跟她说一些关于他工作上的事,许听也会跟他分享在采访中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   就算不说话,也不尴尬。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就会感到很满足。   有事沈言朝每劣根性发作,晚上睡觉抱着她的时候,总是会故意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逗她。就想看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样子。   有时她不禁会怀疑沈言朝私下像是变了个似的。   她曾对沈言朝发出个这个疑问,他只说了句:   “你和所有人是不一样的。”   ……   见许听半天都不说话,林书意手指敲了下桌子,问:“你发什么呆呢?”   许听的发散的思绪被瞬间拉回,掩饰般地喝了口水。   林书意又问:“你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许听明知道她是故意逗她的,但还是忍着脸热,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沈言朝很好,和他在一起也很好。”   林书意听到她这个回答,噗嗤一声,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你要不要那么认真。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   “……”   沉默了须臾。   就听许听小声说道:“但沈言朝真的很好呀。”   她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言朝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这会无语的人变成林书意了。   片刻后,她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对沈言朝的滤镜太厚了。”   许听笑了下,不再继续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不是她对沈言朝滤镜太厚,而是他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很好。   她顺势转移话题:“你现在和叶凡怎么样了?”   听到某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某个狗的名字,林书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没好气道:“没怎么。”   还没等许听开口问,林书意就忍不住道:“叶凡他就是个狗男人。”   “……”   许听:“叶凡他怎么了。”   这件事林书意已经忍了很多天了,听到许听这么问,终于忍不住破功:“那天我还想好怎么跟他表白,他倒好,说什么身边的人都谈恋爱了,就连沈言朝这种万年寡王都有女朋友了,他居然没有。”   “好家伙他竟然还攀比起来了,问我他是不是应该也要找个女朋友。”林书意说到后面,越说越气,最后连自己都骂,“也不想想他长什么样,沈言朝长什么样,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他。”   许听听得哭笑不得。   刚刚她说沈言朝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伸手拍了拍林书意的肩膀,安抚道:“别生气了,叶凡可能还没有开窍。”   林书意“哼”了声,“我都表现那么明显了,他就是个笨蛋。”   许听唇角含笑,知道林书意是真的喜欢叶凡,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生气,又问道:“然后呢?”   林书意眸光动了动,自嘲道:“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呀。”   几秒后,声音低落了下来:“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   许听也不清楚叶凡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买的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再不吃就冷了。”说完打开了面前的蛋糕,“这家蛋糕很好吃,你尝尝。”   林书意拿起叉子,吃了一块蛋糕,果然很好吃,吃完也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   她抬头看着许听那张怎么都好看的脸,心情都好上了不少,突发奇想道:“听听要不然你踹了沈言朝,我们两个在一起吧。”   “算了,沈言朝肯定不会同意的。”随后又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也抢不赢他。”   “……”   许听失笑。   吃完了蛋糕,两人就一起窝在沙发,林书意靠在许听的肩膀上,两人说着话。   “那你还打算跟叶凡表白吗?”许听问。   闻言,林书意沉默了片刻,才说:“嗯,打算在我生日那天。”她的生日差不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其实我觉得他大概率不喜欢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喜欢过好几个女生,都是淑女文静的类型,和我是截然相反。”林书意这次的声音很平静,颇有自知之明,“而且这么多年了,他要喜欢我早就喜欢了,何必等到现在。”   许听眉心微动,轻声道:“但你不也现在才喜欢他的吗?”   林书意愣了一下。   片刻后,她笑着开口:“也不是现在,我也是才发现我很久之前就对他有好感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无所谓了,我已经当够了他的朋友。”她说,“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当为我的写作增添素材。”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吗?”林书意朝许听自信一笑。   这一刻,许听突然很羡慕林书意。   羡慕林书意明知道没有可能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勇敢无畏。   她从不怕受伤,也不畏惧失去。   爱与恨都浓烈分明。   这是许听从来都不曾拥有的。   -   到了下午,林书意原本还想和许听一起出去吃饭,许听就接到了沈言朝的电话。   两人离得很近,林书意自然也看见了,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揶揄道:“不愧是有男朋友的人。”   许听睨了眼她,就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沈言朝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下班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许听说了个地址,然后又说了句话才挂断。   打完电话就对上林书意打趣的眼神:“沈言朝催你回去?”   许听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回去给我做饭。”   林书意有些惊讶:“沈言朝还会做饭。”   许听点头,“嗯”了声。   “沈言朝什么时候来接你了?”   许听看了眼手机,“现在可能在路上了吧。   林书意挑眉,嘴角勾起:“还不错。”   许听也笑道:“我就说他很好吧。”   林书意怀疑沈言朝是不是真的给她灌迷魂汤了。   半晌,无语道:“男人对你好这是最基本,而不是成为他的加分项,明白吗?”   许听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书意看着许听,上下打量,后知后觉发现她气色好了不少,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放松。   这都是和沈言朝在一起后,发生的改变。   人只有处于一段积极健康的感情中,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沈言朝到的时候,跟林书意打了声招呼,才牵着许听一起下楼。   林书意看着两人十指紧握的手,回想许听在看见沈言朝时的表情。   沉静的眼眸倏地亮了起来,眉眼弯弯,一眨不眨地盯向前面的人。   两人走后,林书意关上门,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   轮休后,许听开始正常上班。   她刚把最后一点内容整理完,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旁边的手机振动了下。   周主任:【小许你来办公室一趟。】   许听看了眼消息,将文件保存好才起身出了办公室。   她敲了响了门,就听办公室里传来周主任温和的声音:“进。”   许听:“主任,您找我?”   周主任看着许听,面色柔和:“嗯,叫你来是有件事。”   “台里最近不是在准备筹划一档人物专访节目,现在节目遇到了些问题。”周主任说。   许听也不傻,就问:“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竟然她都那么说了,周主任也不拐弯抹角,径直说道:“那小许我就直说了,我这边想让你负责这个节目,你看你意向如何?”   许听眉头微蹙。   这个节目负责人不是早就定好了吗,怎么临时更改,况且负责人还是蔡文文,难道是……   许听:“是蔡老师有特殊情况吗?”   听到某个名字,周主任的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下,语气也淡了几分:“小蔡那边的确有特殊情况,所以想让你负责这个节目。”   许听一时间没说。   周主任见状,叹了口气,再说话时多了几分真心:“小许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最初这档节目我是想让做的,但你前段时间不是去申市出差了嘛。我原本想等你回来,但……反正负责人就落到了小蔡身上。”   “现在她又撂手不干了,我这边也没办法。”   周主任说完,许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虽然没有明说,但私底下谁都清楚蔡文文在台里是有关系的,甚至还有些强硬。   就是周主任不喜欢她,但有时候也会看在一些人的关系上对她照拂一二。   许听想了想,最后还是在周主任期待的目光下同意了。   这个节目变成了由他们小组来负责。   两人又根据这个节目,商讨了一些具体事项。   许听也从周主任那拿到了这个节目的一些前期资料。   许听拿起资料:“周主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周主任:“嗯,去吧。”   看着许听离去的背影,周主任也松了口气,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是真的非常看好许听,气质形象好,业务能力也强,工作经验也很丰富。   早在许听申请调到他们台的时候,她看了许听的资料,立马就同意了接收。   在申市电视台这样人才济济的单位,不仅干过出镜记者,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主持人。   出镜记者的专业素养要求原本就比普通记者要高,别说她还有过主持人的经验。   看她的简历,她拿过省级甚至国家级的新闻奖。   凭着这些履历,许听可以去更好的媒体,但她最后还是选择来了林城电视台。   但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让许听错过这个节目,周主任觉得自己都对不起她。   其实蔡文文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能力,能挑起这个大梁。   好在她自己主动不干了。   许听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周主任就没打算让蔡文文负责这个节目。   下午的时候,许听们组就开了一个组会,专门商讨新节目的事。   舒谣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激动了:“听姐,这也太好了吧!”   陈路是第一次负责这种类型的节目,神情也难言激动。   许听笑了下,将手里的资料发给他们:“这是关于节目的资料,大家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一起讨论。”   节目还没有个确定的名字,根据大家的讨论,就暂定为《听见》。   节目类型为访谈类,主要根据近期社会热点事件,选取新闻事件中具有代表性、专业性和关注度的人物来对新闻进行解读。   通过对嘉宾的访谈,观众能从中听到更加大众、更加专业、更加权威的声音。让新闻不再只是新闻。   资料的最后一页是之前拟邀的嘉宾名单和个人资料。   排在首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男人,长相很是惹眼,引得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就看见照片下面跟着一行字——   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医生沈言朝 第64章 听你   陈路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疑惑出声:“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沈医生有点眼熟,好像听姐的男朋友。”   舒谣则是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听姐的男朋友。”脸盲到这个份上也是厉害了。   “真的啊?”陈路一脸惊讶, “怪不得,我觉得那么眼熟。”   舒谣视线又移到资料上的照片,双眼发光:“沈医生真的好帅,和听姐好配啊。”   许听也盯着那张证件照, 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半晌后, 就听到舒谣的感叹声:“听姐, 沈医生好厉害呀!”   许听也看到了, 照片下面是对他个人的信息介绍。   年仅二十七岁,毕业于京市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 本硕博连读,在校期间连续发表多篇高质量SCI论文,现在就职于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后面跟着的则是他一长串的成就。   几人看完,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四个字, 那就是年轻有为。   看到这舒谣就想起前两天听到的八卦, “听姐, 我之前听说蔡文文他们好像邀请了好几次沈医生, 但沈医生都没同意。后面邀请了林城大学的江教授,但听说江教授也没同意。”   许听眸光一动:“是吗?”   舒谣点头:“他们小组的人跟我说的, 怪不得他们不愿意做这个节目,请谁谁都不来。”   说到后面还隐隐笑出了声, 不是她幸灾乐祸, 而是她真的看不惯蔡文文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 谁都要捧着她似的。   陈路听到这担心地问道:“那我们还邀请他们吗?”   舒谣撇了他一眼,接着说:“你也不看看沈医生和听姐是什么关系,还有就是之前听姐不也采访过江教授吗?”   说完,两人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许听。   许听被两人灼热的目光盯着,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沉默了几秒。   她谨慎开口:“我尽量试试。”   舒谣和陈路两人立马异口同声应道:“好。”   许听压力更大了。   后面,几人又开始看起了最后几个嘉宾的资料。   确定好的拟邀嘉宾,就去找各个嘉宾的联系方式。   一共有五位拟邀嘉宾,舒谣和陈路各负责一个,而许听则负责邀请沈言朝和江教授。   大致分好的各自的工作任务,就可以开始逐渐进行实施了。   -   下班的时候,到沈言朝来接她,许听还在想该怎么跟他开口。   她也不确定沈言朝会不会同意。   直到坐上副驾驶座,许听都还在想这件事。   在她愣神之际,沈言朝倏地俯下身,他的靠近瞬间拉回了许听的思绪。   “咔哒”一声,是安全带落入锁扣的声音。   沈言朝起身离开,许听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给她系安全带。   “不舒服。”沈言朝问。   许听摇头,抿了抿唇:“没有。”   车子发动。   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沈言朝将车子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   许听抬头看向前方,才发现现在是红灯。   几秒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人。   下一秒,沈言朝突然侧过头。   许听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他漆黑的眼眸对上。他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低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听听。”   许听下意识应道:“嗯?”   “在想什么?”他问。   许听神色稍愣,温吞着声音道:“没想什么。”   正当她在犹豫要不要跟沈言朝说这件事,红灯就转换成绿灯。   这时沈言朝也收回视线,停下敲方向盘的动作,拉下手刹,重新发动车子。   ……   到了家,一路上许听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沈言朝提起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怎么开口。   之前沈言朝就已经拒绝了好几次节目邀请,许听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勉强做不愿意做的事。   但又有些不甘心,所以导致她现在格外的纠结。   到了晚上,许听洗完澡换上白色的纯棉睡裙,露出白皙纤细的四肢。   走近就看到沈言朝拿着一本书正在看,是她到现在还没有看完的《最好的告别》。   待许听走到面前,沈言朝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看到湿漉漉的头发,发尾还滴着水,眉头皱了下:“怎么不吹干头发再出来?”   许听站在他的面前,无所谓道:“等一会它就干了。”   虽然她的头发不是很长,但发量比起一般人来说算是多的了。要想把头发彻底吹干,至少要花上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她往常都是吹得半干就行了,但今天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所以才吹了几分钟就不想吹了。   几秒后,就见沈言朝站起身跟她说了句“等我一下”,随后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许听安静地站在原地没动。   没多久,沈言朝就拿来一个吹风机,走到她面前。随后扯过旁边的凳子,将吹风机插好,不紧不慢道:“坐这,我给你吹。”   许听听话地坐在凳子上,沈言朝就坐在她身后。   他把毛巾盖在她的脑袋上,许听的眼前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中,下一秒,头上就传来一阵轻柔的力度。   许听闭上了眼睛,慢慢放松下来。   简单地拿毛巾给她擦了擦,直至头发不再滴水,才拿起吹风机缓缓吹了起来。   “烫不烫?”他的手指在她乌黑的发间来回穿梭,他很有耐心也不着急,动作很是轻柔。   “不烫。”说完,许听就想侧头看他。   就听沈言朝低声道:“别动,快好了。”   闻言,许听应了声,动作乖巧地坐在沈言朝的身前,靠着他的双腿,任由他给自己吹头发。   在这样暖风下,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十多分钟后,沈言朝关了吹风机,然后又给她把头发梳顺,才慢悠悠道:“好了。”   许听这也才侧头看向旁边的男人,神情认真。   沈言朝垂眸看她,唇角微弯,轻笑了声:“怎么了?”   许听摇头,只是盯着他看。   沈言朝被她看得一阵心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刚梳顺的头发:“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许听嘴唇动了动,须臾后,轻声“嗯”了声。   沈言朝忽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许听就毫无准备地跌尽他的怀里。   他俯身,轻轻在她唇角碰了碰,声音低沉:“想说什么?”   许听眨眼,对上那双如墨般的双眸,鬼使神差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不受控制般地说道:“我想亲你。”   两人挨得很近,瞳孔里都是对方的身影。   他的喉结上下缓慢滑动,此时显得格外的性感。   没有吹风机的声音,这时房间又重新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灼热,紧紧地盯着她。   似乎要将她拆骨入腹、焚烧殆尽。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一时间分不出谁是谁的。   许听想别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同时额上的一缕黑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脸颊上,微微有些发痒。   她下意识想伸手,就被沈言朝抓住了手腕,下一秒就见他把她滑落的头发重新别在耳后。   他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拂过她的耳尖,顿时像是触电一般,一阵电流瞬间从耳尖传到心脏。   许听眼睫颤了颤,似只振翅欲飞的蝶。   像是被那双眼睛蛊惑,她终于忍不住用力勾下他的脖子,在他薄唇上亲了下。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声。   沈言朝按住了她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含住她的唇,舌头灵活地撬开牙关,毫不客气的攻城略地。   许听的呼吸瞬间被掠夺,只能无助地勾紧他的脖颈。   恍惚间,她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说:“这才是。”   是什么?   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无力去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   “你刚刚就想说这个?”沈言朝嗓音沙哑,透着餍足的愉悦。   他说:“想亲我还需要想那么久。”   许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现在沈言朝的心情很好,眉眼间都是笑意。   许听沉默了会儿,抬眼看着他,闷声说:“不是。”   “那你刚刚想说什么?”沈言朝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道。   刚刚自己原本是想跟他说节目的事,但看着他莫名像是被蛊惑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只想亲他。   许听不禁想,林书意可能说得是真的。   沈言朝或许是真的给自己下迷魂药了。   她盯着他看,抿了抿唇,有点说不出的紧张:“你是不是收到林城电视台的节目邀请。”   “嗯。”沈言朝点头,“怎么了?”   许听:“你拒绝了?”   “嗯。”   “为什么?”许听又问。   “觉得麻烦。”   许听顿了下,似乎在想怎么组织语言。   沈言朝睨了眼她,径直道:“所以你现在想要邀请我。”   许听闻言,眼睛亮了下:“可以吗?”   沈言朝眸光微动,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节目对出场的嘉宾会支付一定的报酬,但具体是多少我们这边还没定下来,我这边会尽力给你争取……”许听说着说着,就感觉沈言朝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沉。   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他说的好处并不是这个,而是……   沈言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争取什么?”   “……”   半晌,许听忍着脸热,仰头想要亲他,却亲到他的凸起的喉结。   她身子一僵,脸上顿时更热了,嘟囔道:“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沈言朝也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垂眸看她红透了的耳根,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喉结也随着他的动作滚了滚,抱着她换个了姿势。许听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视线齐平,他声线低沉喑哑:“这样就不会亲错地方了。”   许听稍怔,这回不仅是脸热连同心脏也一同热得快要烧起来。   她勾住他的脖颈,突然低头埋在他的脖颈处,闷声道:“我就想亲这里。”   客厅的窗户没关,晚风吹起窗纱,皎洁的月光铺洒进来,隐约能看见摇晃斑驳的树影。   在月色下,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   沈言朝漆黑如墨的眼里尽是笑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双手收紧,抱紧她,含着笑问道:“那还亲吗?”   他说完,他明显感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   许听在他颈窝处拱了下,声音含糊不清:“不亲了。”   ……   睡觉前,许听终于品出了沈言朝话里的意思,问他:“你是不是答应我了?”   沈言朝闭着眼睛,低哑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那看有什么好处了。”   许听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嘴角弯了弯,“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没想好。”沈言朝低声说,“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要。”   没想到他那么简单就答应了,许听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答应?”   沈言朝睁开眼睛,就看见身旁的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透过昏暗的灯光,隐约能看见她眼睛里有点点星光。   “还能是为什么。”   “支持家属工作。”   沈言朝抬手给她盖好被子,哑声道:“还有就是你该睡觉了。”   她怔了下,随后嘴角不受控制上扬。   等沈言朝一躺好,她就自觉钻进他的怀里,埋在他的胸口处,闭上眼睛。   沈言朝也伸手抱住了她,轻声低语:“做个好梦。”   -   沈言朝刚查完房路过办公室,不远就听到邵华和科室的同事在聊天。   就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套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状似抱怨道:“我女朋友老是跟我买这些粉粉嫩嫩、娘了吧唧的东西,你们看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些合适吗?你们就说合适吗?”   一个男医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出声:“你也可以选择不用。”   邵华叹了口气,才说:“不用她就跟你生气,我也很苦恼。”   另外一个男医生不屑地哼了声:“你最好是。”   如果他话语里的炫耀再少一些的话,他们就相信了。   邵华还在不断“抱怨”道:“还非要用什么情侣头像,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唉,真羡慕你们没有这种烦恼。”   在场除了他都是单身的,旁边的□□头都不自觉握紧了。   在看到沈言朝过来时,有个人终于忍不住说:“人家沈医生谈恋爱也不像你搞得人尽皆知。我求你了,给我们这些单身的人留些活路吧。”   邵华原本想说什么,眼睛随意瞟了眼,就看见沈言朝万年不变的头像竟然换了。   换成了一张灯塔的照片,周围是漆黑的海。   邵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还有些糊。   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沈言朝这人的心思一向难懂。   邵华看沈言朝要走,就问:“老沈,听吴教授说你要参加一档节目,你不是不参加吗?”   原以为沈言朝不会搭理他,没想到他停下脚步,一本正经道:“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行?”   邵华敏感发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八卦道:“和许听有关吧。”   听到“许听”这个名字,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沈言朝,一脸八卦。   因为邵华的原因,他们这个科室的同事都知道,之前那个和沈医生一起去食堂的吃饭的人,就是沈医生的女朋友。   原本大家是不确定的,但耐不住邵华是个大嘴巴,沈言朝才和许听没在一起多久,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一院出了名高冷不可攀的沈医生有女朋友了。   原本对沈医生有好感的女医生和女护士都纷纷歇了心思。   医院里微信大群还流传着沈医生和他女朋友的照片,照片虽然都有些模糊,但这并没有拉低两人的颜值,还是能看清长相。那么死亡的角度,两人依旧好看得过分。   据说沈医生的女朋友不仅是个大美人,而且性格还巨温柔。众人一下就酸了,只恨自己不是沈言朝。   但沈言朝很少聊起关于许听的事,所以众人对她也不甚了解。   邵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朝沈言朝挑了下眉,笑了声:“我果然猜的没错吧。”   沈言朝掀开眼帘,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搭腔。   其他人听两人的话,怎么感觉听不懂,就问:“你们在说什么?”   邵华看了眼沈言朝,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不是想看沈医生女朋友吗?那就多看看新闻。”   “啊?”有人不知道想看沈医生女朋友和看新闻有什么联系。   邵华耸了耸肩,只留下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然后深藏功与名。   还是某一天,他偶然在林城电视台上播出的新闻看到了一个极其眼熟的身影。那不是沈医生女朋友吗?   这时候他才知道,当初邵华为什么让他多看新闻。   于是,整个科室的人都知道沈医生女朋友原来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也在此没多久,食堂电视机大屏上开始循环播放林城电视台的新闻。   午休时间过,大家都开始上班,也没时间再继续讨论沈医生的八卦。   只是沈言朝看向邵华的眼神,沉沉的。   刚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许听发来的。   【你换头像了!】   沈言朝嘴角微弯,敲了个字:【嗯。】   许听:【怎么感觉和我的好像。】   【我之前都差点认错。】   沈言朝:“……”   须臾后,发了句:【你再看看。】   而后收起手机,推开了科室的门。   那头的许听还在盯着沈言朝的头像研究,越看越熟悉。   和她的头像真的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猛然间,许听灵光一闪,她点开自己的头像然后放大,定格在那个不甚显眼的灯塔上。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漆黑的海,唯一的亮点是最角落那座亮着微光的灯塔。   沈言朝将那座灯塔放大,然后截图换成了自己的头像。 第65章 听你   许听这一个星期都在加班, 就连周末都还在办公室。好不容易终于在林书意生日之前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   最后检查一遍稿子没有错误,点了发送才关了电脑。   就等沈言朝下班, 开车过来接她一起去。   林书意的这次生日是叶凡张罗布置的, 地点就定在叶凡的酒吧,迦南。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凡这次表现得格外的积极。   周三晚上。   两人正在路上,叶凡的电话机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   沈言朝还在开车, 目不斜视道:“帮我接一下。”   许听看了眼来电人, 才一接通, 叶凡催促的声音就传来:“你们到了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过生日。   “我们还在路上。”许听说, “可能还有十分钟左右。”   听到是许听的声音,叶凡愣了下。   电话那头的林书意也知道了是许听, 含着笑意大声说道:“你们慢慢来,反正也不着急。”   许听温声应道:“我们这边也快到了。”   迦南在市中心,正值下班时间,赶上了晚高峰,车程都比平时慢了二十分钟。   ……   两人到酒吧的时候, 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沈言朝牵着许听往楼上定好的包厢走去, 等到了楼上, 才感觉没有那么喧闹。   等两人推开门进去, 就看见林书意正在和一个长相俊秀的男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一旁的叶凡皱着眉, 脸色不虞地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人。   两人的到来也引起了包厢里人的注意,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皱着眉的叶凡:“你们怎么才来?”   沈言朝:“……”   还是许听柔声开口解释道:“路上有些堵车, 不好意思。”   林书意这会也走了过来, 没好气地撞了下叶凡的肩膀:“你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而后就转头笑着跟许听说道:“听听你别听他乱说, 我们这人也才刚来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生日呢。”   林书意才说完,就听叶凡哼了声,嘟囔道:“要是今天是我生日的话,我才不会请一些不相干的人。”   林书意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叶凡你不说话,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   两人又习惯性地斗了几句嘴,这才重新回到位置上。   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环视一周林林总总大概有十多个人左右,大部分许听都不认识。   好几个人围着林书意说话,她和其他人都不怎么认识,也就没凑过去。林书意也知道她的性子,招呼了她几句,就继续和其他人继续喝酒唱歌。   许听和沈言朝坐在一角,低声说着话。   沈言朝给她拿了一点水果零食,让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桌上不仅有零食,还有各种各样的酒水饮料。   许听看着不同颜色的酒,突然来了兴致。   沈言朝看她一直盯着酒看,径直道:“想喝?”   许听眼睛还盯着装着红色液体的酒瓶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不远处的叶凡听到两人的对话,挑了下眉,主动说道:“这是樱桃酒,味道还不错,可以试试?”   叶凡说完,许听就下意识转头看向沈言朝,一脸期待。   看到这,叶凡双手抱胸,揶揄道:“喝个酒都要沈哥同意呀?想不到沈哥你管得还挺严的。”   沈言朝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许听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许听没说话,盯着前面的樱桃酒来掩饰尴尬。   昏暗的灯光下,沈言朝捏了捏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眼叶凡:“你懂什么?”   叶凡脸上的笑顿时僵了下。   须臾后,他顺着沈言朝的视线望去,就看见林书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那个小白脸说起话来,两人还挨得很近。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声道:“我先过去一趟。”   然后径直上前,坐到两人的中间。   两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还是林书意率先开口:“叶凡,那里那么宽的位置你不做,非要挤到我们两个人的中间。”   叶凡动作一顿,随后硬着声音道:“这里视野更好些,不行吗?”   林书意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没事吧你。”然后也懒得理他。   只是刚刚跟他说话的男生,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叶凡。   叶凡被他看得莫名心慌,但还是强硬地和他对视,直到那个男生移开目光。   许听看着这一幕,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就问身旁的人:“叶凡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沈言朝掀起眼帘往叶凡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随后淡声说了句:“他吃醋了。”   “嗯?”   吃醋?   那说明叶凡是在意林书意的。   “那么明显,看不出来吗?”沈言朝轻哼一声。   许听一脸惊讶,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沈言朝垂眸,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声说了个字:“笨。”   “你说什么?”   因为包厢里很吵,许听一不留神就没听清沈言朝刚刚说的话。   说着就凑近他,想要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沈言朝拿着杯子的手指微顿,须臾后将杯子放在桌上,侧头看她,声音沉沉:“我说你笨。”   许听没懂他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他,眼里还带着茫然。   几秒后,才抿唇小声反驳道:“我才不笨。”   闻言,沈言朝笑了下,弯腰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那我吃醋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来?”   许听忽地抬头,看着他,嘴唇微张。   一时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那次大数据博览会,沈言朝自从碰见过她和周思渊见面后,就开始有些不对劲。那段时间无论活动结束得有多晚都要来接她,而且还有意无意地问起关于周思渊的事。   她当时也没想太多,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没往吃醋的方向的去猜。   实在是沈言朝的形象一直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让人很难去想象他会有其他过于浓墨重彩的情绪。   比如吃醋、生气。   甚至是记仇。   知道她想起来了,沈言朝眸色深了几分,靠在沙发上,手臂搭在她的背后,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带着浓烈的占有意味。   “还说不笨?”他嗓音低沉。   许听侧眼看他,蓦然间晃了神。   灯光昏暗,男人的脸半陷在阴影里,脸部轮廓分明凌厉,在灯光的掩映之下,和以往的他有些不一样,褪去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眼尾那颗一向不甚明显的红痣,在一刻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像要是引.诱人和他一同共沉沦。   美丽而又危险。   许听闭上眼,觉得自己真的在一瞬间被引.诱了。   许听收回视线,朝他靠了靠,瓮声瓮气道:“不是我笨。”   沈言朝看她,没吭声。   “是你表现的太不明显了。”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撒娇似的,“而且我才不笨。”   沈言朝压了压眼底快要溢出的笑意,哑声道:“要喝酒吗?”   他不说,许听都差点忘记刚才一直想要尝试的樱桃酒。   她点头:“要。”   沈言朝给她到了一小杯,许听接过,抿了一下口,眼睛亮了亮。   不得不说,这酒味道还真不错。没有酒的辛辣,鼻尖是淡淡的樱桃果香,口感甘甜醇厚,很是清爽。   她看向沈言朝,声音清脆:“好喝。”   沈言朝知道这种果酒,酒味不浓,但后劲却不小,跟她说:“喝这点就可以了。”   沈言朝才给她到了小半杯,现在只剩一小点了。   许听依依不舍地看着桌上的樱桃酒,眼尾微微下垂,有些可怜地看着他:“那再喝一点可以吗?”   沈言朝险些被她看得心软,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可以。”   但酒喝多了对她身体不好,想到这,他轻声道:“听话,这个酒的后劲大,喝多了容易头疼。”   许听知道沈言朝是为她好,虽然很想多喝一些,但还是懂事地点头:“好吧。”   随后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沈言朝看得心中不忍,最后还是又给她倒了一点:“喝完这点,就不能再喝了。”   说完,就看见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这会儿嘴角上扬,眉眼中都是满足的笑意,柔声道:“你最好了。”   沈言朝无奈地扯起嘴角,他的小姑娘最是怎么知道让他心软。   ……   中途,沈言朝手机响了起来,他跟许听说了声就起身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他走后,许听看着桌上像红宝石的樱桃酒,眸光微动。   自己就喝一小点,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这么想着,许听想着就拿起酒瓶倒了一小半杯的樱桃酒。   就这样一次一点点。   不知不觉中,她喝了有一整杯的樱桃酒了。   沈言朝这次接电话的时间有点长,等他回包厢,就看见原本满满的一瓶樱桃酒明显少了三分之一。   酒就放在两人面前,是谁喝的一目了然。   他眉心一皱,低声问身旁不吱声的某人:“偷喝酒了?”   许听咬了下唇,声音温吞:“就喝了一下点。”   “难受吗?”沈言朝问。   许听摇头:“不难受,像樱桃果汁一样。”就比樱桃果汁多了些辛辣的酒味。   看她没什么异样,沈言朝这才松了口气。   应该是没喝醉。   这会时间差不多了,到插蜡烛许愿的时间了。   就见一个服务员推了一个餐车进来,上面是三层的蛋糕,精致好看,可见是花了心思定做的。   林叶凡站在蛋糕旁,插好蜡烛,关上了包厢里的灯,语气是林书意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林小意,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一声声祝福响起,还适时唱起了生日歌。   林书意看着叶凡,神情一怔。   “发生呆?快许愿呀。”叶凡催促道。   林书意这次难得没有和他呛声,而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叶凡看着闭眼许愿的林书意,似乎有什么一直被自己下意识忽视的东西在慢慢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   时间不早了,因为明天沈言朝和许听两人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就先走了。   林书意知道他们两个的工作,也没在留他们。   走的时候,许听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许听说:“刚才你和那个男生说话的时候,叶凡吃醋了。”   许听知道她今晚要向叶凡表白,不会故意说这话来逗她。   刚刚的场景再次在脑海重现,林书意稍怔,不禁产生一种叶凡可能是喜欢她的错觉。   但下一秒又迅速否定自己。   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昨天她已经买了去明天早上去昆市的机票。   她在林城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没有任何新鲜感,她想她或许该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   -   车停在停车场,两人顺着小路慢慢走回家。   走着走着,许听就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摇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言朝也停下了脚步。   “我不想走了。”许听尾音拖长,跟他撒娇,“好累。”   沈言朝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刻,就见她就坐在旁边的花坛边,微微歪头,笑着看着他。   花坛有些高,她的脚碰不到地面,悬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   沈言朝眼皮一跳,她这样子明显是喝醉了。   在酒吧的时候没看出来,时间久了,后劲也逐渐上来了。   面前的人太高了,许听仰头想看清他的脸,双眸睁圆,就见他低头一脸无奈纵容地看着自己。   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许听脚上的动作微微僵住,那双弥漫着水雾的茶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喝醉后,意识模糊,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   沈言朝眉头微挑,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眼里的笑意加深,低声道:“好看吗?”   许听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清脆:“好看。”   沈言朝眸色渐深,走近她,弯腰看着她的眼睛,问:“我是谁?”   “沈言朝。”   话音刚落,许听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名字。   就算意识模糊,但她还是清晰得记得。   他就是沈言朝。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直白而又灼热。   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   两人对视时,她总是那个先移开的眼的人。   沈言朝最爱看她白皙的耳尖染上薄粉,最后慢慢变红。   “那么喜欢看我?”沈言朝的目光掠过她的耳尖,最后停留在她的微微张开的红唇上。   “喜欢。”   酒后的许听,少了些安静内敛,有种纯粹又直白的娇憨。   她不会告诉沈言朝,她偷偷看了他好多年。   现在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个够了。 第66章 听你   “那回家再看, ”沈言朝轻声哄她,“好不好?”   “回家?”许听歪头看他, 眼里带着茫然。   “嗯。”   不知想到什么, 她的柳眉微微皱起:“可是我没有家啊?”   闻言,沈言朝眸光一怔。   她仰头看他,眼里带着明显的茫然。   “那你愿不愿你跟我走?”   他垂眸,幽深的黑眸注视着他, 声线低沉喑哑, 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沈言朝不知, 他的话对她来说具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她重重点头, 没有半分犹豫。   “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她听沈言朝如是说道。   两人靠的很近, 她仰头看他,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下颌。   她软声开口:“那我们回家吧。”   她浅色的茶瞳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神情专注认真。   沈言朝垂眸,紧紧盯着她。   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塌陷,露出了内里最柔软的地方。   许听的性子安静内敛, 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人, 有什么事都不说, 生怕会给人带来麻烦。   但喝醉后的她, 像是打开了心底的某个开关,问什么都乖乖回答,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直白得可爱,让人忍不住逗逗她。   “要抱吗?”他伸手将垂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拂在耳后, 低声问道。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似乎在思考的他的话, 须臾后缓缓点头, 软声道:“要。”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视线慢慢移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她突然很想伸手去碰一碰。   手还没碰到喉结,就猝不及防被沈言朝抓住手腕。   她抬头,不解地看他。   他嘴角微勾,嗓音低哑:“想摸?”   她点头:“不可以吗?”   “回家摸,”沈言朝说,“时间很晚了。”   许听就算是喝醉,还是很乖:“好。”   下一秒,就见沈言朝弯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手臂穿过她的膝盖,抱她抱了起来。   身体瞬间腾空,许听下意识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茫然地看着他。   她靠在他的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清冽气息,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沈言朝低头看了眼怀里闭上眼睛的人,唇角弯了下,大步往前走去。   ……   进屋后,沈言朝把她放在沙发上,就准备去厨房给她准备醒酒汤,要不然她明天醒来该头疼了。   才一转身,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是一只白皙的小手,沙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看眼睛。   没有安全感地攥着他的衣角,淡色的眸子不安地看向他,语气有些急切:“你去哪?”   沈言朝被她看得心软,轻声跟她解释:“去厨房跟你煮醒酒汤,你乖乖地在这等我。”   说完,许听还是没有松手,只见她摇头,眼神固执地看着他:“我不喝。”   沈言朝笑了声,耐心地跟她说:“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回来。”   许听盯着他看了会,片刻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看出她的不安,沈言朝弯腰,安抚似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见她不那么害怕,才挽起袖子转身走进了厨房。   沈言朝站在流理台前,刚往锅里加完东西,就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令人难以忽视。   就在他要回头看,就被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低头就看见腰上多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   沈言朝动作一顿,声线低沉:“怎么了?”   许听把脸贴在背上,蹭了蹭,没说话。   沈言朝就这样任由她抱着,直到醒酒汤快煮好的时候,许听这才放开他。   沈言朝将醒酒放在碗里,等凉了些,才端了出去。   许听就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等沈言朝停下脚步,许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猛地撞到了他的后背。   她惊呼一声,沈言朝连忙回头看,就看她低头揉着鼻子,茶瞳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沈言朝凑近她,担忧道:“放手,我看看怎么样了?”   许听放开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鼻尖被撞得有些红,好在并不严重。   他抬手,曲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刚刚想什么呢?路都不看。”   “想你。”说完,许听眼尾下唇,配上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更加委屈了。   沈言朝顿时哑然失笑。   “好,是我的错。”沈言朝自觉认错。   许听没说话,只是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等到了喝醒酒汤的时候,沈言朝才发现小姑娘原来还有磨人的一面。   她只喝了一口,后面再怎么哄都不肯喝了。   “听听,”沈言朝手里还拿着醒酒汤,低声哄她,“把它喝了,要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许听瘪了瘪嘴:“我不想喝,味道好奇怪。”   沈言朝无奈:“听话。”   许听偏过头去,无声地拒绝。   片刻后,沈言朝放低了声音说:“想摸喉结吗?”   话音刚落,许听就朝他的方向看了眼,依旧默不作声,但眼里是明显的渴望。   沈言朝又问:“要喝吗?”   许听抿了抿唇,半晌后颇有些不情愿地点头。   看着只剩下一点的醒酒汤,沈言朝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哄她喝完了。   低头就见她,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沈言朝眉心一动,随后牵着她的手抬起,缓缓摸上了凸起的喉结,她的手在他的喉结上停留了几秒。   就在他以为她要离开时,谁知面前的人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下他滚动的喉结。   喉结处瞬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喉咙微痒,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她似乎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明天还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吗?   沈言朝希望她能记得。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沈言朝看着面前的人,闭上了眼,不受控制地想到。   幸好醒酒汤很快就起作用了,要不然沈言朝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   小姑娘喝醉酒,真是有够折腾人的。   等她洗好澡,两沈言朝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但今天晚上的许听格外的精神,他怎么哄都没用。   月光温柔如水,铺洒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上。   一人好眠,另外一人却觉得今夜过得格外的漫长。   最后,沈言朝轻轻放开怀里的人,掀开被子,起身去了浴室。   -   第二天清晨。   等许听醒来的时候,沈言朝已经早起去上班了。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八点了,离和江教授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点开微信,就看见沈言朝有一条未读信息。   沈言朝:【醒来记得吃早餐。】   许听:【刚刚醒。】   沈言朝那头很快就回了:【头现在疼吗?】   因为她这句话,昨天晚上的记忆被重新回忆起。   她握紧手机,半晌都没回。   有些人会不记得自己酒醉后的事,但许听就是属于那种记得很清楚的人。   那些记忆再次在脑海里重现,最后定格在她踮起脚尖亲吻男人喉结的画面上。   她没想到自己喝醉酒竟然是这么得主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不自觉的脸红耳热。   俗话说,喝酒误事,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心砰砰直跳,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言朝。   她要是不记得就好了。   猛然,许听灵光一闪。   随后,她抬起头慢吞吞地回道:【不疼。】   想了想,又试探性地发了句:【昨天我喝醉了?】   顿了几秒,沈言朝才回道:【不记得了?】   看着那条消息,许听心虚地发了“嗯”。   沈言朝可能有事,许听等了半天,他都没回。   她也没等,就起床洗漱。   直到吃完早餐出门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提醒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喝酒。   实在是喝醉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做什么,说什么。   -   今天是去林城大学和江教授见面。   去的时候,许听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她采访过江教授,但她也不不能保证江教授能接受她的邀请。   但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会不一样。   许听径直去了江教授的办公室。   她去的时候,江教授没课,正坐在办公桌前看书。   许听站在办公前,温声道:“江教授。”   被叫做江教授的人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面容严肃,但在看许听时,面色柔和了些。   江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沙发旁,看向许听:“许记者,好久不久。”   许听也走到一侧的沙发旁,颔首:“江教授,好久不见。”   江月给她倒了杯书,径直道:“之前你们电视台就有人邀请我了,我拒绝了。”   许听双手接过水杯,神情诚挚:“江教授我知道,但这次邀请是我代表林城电视台诚挚地邀请您,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江月抬眼看她,神色沉静,看不出情绪:“许记者你采访过,应该知道我的原则。”   许听顿了下,没说话。   江教授是林城大学法学院的教授,有着很高的专业素养,为人正直严肃,属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   要是被她连续拒绝过三次以上,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听说蔡文文被江教授拒绝后,为磨得江教授同意,连续堵了她好几天,弄得江教授不厌其烦,还干扰了江教授的工作。   许听抿唇,“江教授今天打扰了,是我冒昧了。”   她不打算再劝说,因为她知道江教授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   就当她准备告辞,就听江教授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答应你的邀请。”   “啊?”许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江教授神情自若:“我下午还有课,具体事宜等我有空,我们在详谈,你看可以吗?”   许听下意识点头:“可以。”   ……   回去的路上,许听都还没想到,江教授是因为什么改变主意的。   她脑海里还记得江教授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只有你给了我相应的尊重和选择。”   蓦然间,她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发的那份邮件。   之前去采访江教授的时候,她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就去林城大学官网找了一下,真还被她找到了,是江教授的邮箱地址。   她就尝试给江教授正式发了一封邮件,说明来意。   没想到的是没几天江教授就回复她了,并跟她约好时间和地点。那次采访也顺利完成了。   在采访的过程中,她也多多少少对江教授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所以这次来之前就发了一份很正式的邮件,说明自己的来意以及节目的有关信息,在收到回信才过来。   许听这也慢慢品味过来,江教授并不是蔡文文所说的那样,清高难讲话。   她只是有着自己的原则,不按她的原则办事,谁来邀请都不行。   万事开头难。   索性现在有了个不错的结果。   舒谣和陈路那边也准备就绪了,拟邀的嘉宾也都陆续同意了。   就可以开始着手后续的工作。   许听今天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才下班。   今天晚上沈言朝值夜班,也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许听感到一丝庆幸,因为昨天的事,她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言朝。   这会也是给她一个缓冲和组织语言的时间。   她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过多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   原本在医院值夜班的人,这会正站在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许听猛地睁眼看他,吐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沈言朝抬眸,声音不疾不徐:“不行吗?”   许听神情一怔,顿时哑言。   不是不行,问题是她还没有组织好语言。   沈言朝也不出声,就等她说话。   半晌,许听才慢吞吞道:“我就是有些惊讶。”   沈言朝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扯了扯领口的扣子,露出明显的喉结和锁骨。   许听侧眼,视线一不下心就停留在他的喉结上,迟疑了几秒。   沈言朝的手稍顿,注意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道:“想亲?”   许听顿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地说道:“不想。”   沈言朝靠坐在沙发上,许听离他很近,沈言朝一伸手就能将他揽进怀里。   只见他不甚在意道:“你又不是没亲过。”   许听:“……”   她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昨天晚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装在自己不记得才对。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   半晌,她干巴巴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晚上不是值夜班吗?”   “真的不想亲?”沈言朝轻笑一声,声线低沉。   许听手指交缠,目光掠过他的喉结,像是被触电般立马移开眼。   不得不说,微微滚动的喉结真的看着很好亲。   沉默了须臾。   她抬头看她,极其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想。”   沈言朝挑眉:“想起来了?”   就算被揭穿,许听依旧嘴硬:“没有。”   明知道沈言朝就是故意诱惑她,但她还是忍不住上钩。   “骗我?”在说这个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格外的喑哑。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缠着她做的事。   霎时间,脸红得不像话。   许听红着脸,闷声道:“就一点。”   闻言,沈言朝眼里笑意更浓了,故意问她:“想起什么了?”   许听:“……”   这一刻,她清晰认识到,沈言朝早就知道了,就是在故意逗她。   她侧头,这会儿不打算理他。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沈言朝看着她的泛红的耳尖,不紧不慢道。   听他这么说,许听瞬间转头看向他,“不要。”   沈言朝见她微微鼓起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低低一笑:“以后还喝酒吗?”   “不喝了。”说这话时,许听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诚恳。   沈言朝眉梢微扬,对她的态度表示很满意:“乖。”   许听虽然性格温和,但被他这么逗,还是有小脾气的。   一股气堵在她的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憋着嘴盯着他看。   下一秒,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在沈言朝愣神之际,低头亲一下他的喉结。   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就被人攥住手腕,反压在沙发上。   刚想说话,嘴唇就被含住,铺天盖地的吻朝她袭来,感官顿时被放大,全部用来感受着他。   不知道亲了多久,许听感觉自己就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沈言朝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他一向漠然的眉眼,此时却染着□□,哑声道:“刚刚胆子不是很大吗?”   许听没说话,靠在他的胸口喘气,听他这么说,脑袋往他的颈窝埋了埋,只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言朝和她以前想象的、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但她却越来越喜欢这个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却让她无比安心的沈言朝。 第67章 听你   气温逐渐升高, 天色也越来越热,林城也不知不觉就进入到了夏天。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许听终于把节目最终稿的报告和策划整理出来并提交了。节目的最终名字也正式定了下来, 沿用了最初的名字——《听见》。   许听则是作为新节目的主讲人,台里的领导都很看好她,一致同意。   这也是她第一次负责和主持一个全新的节目,虽然以前有主持的经验, 但心里还是难免会有点紧张。   下个星期, 《听见》就要正式进入到录制的环节, 现在许听还在看节目开播要用到的纪录片和一些资料, 确保资料来源的完整和准确。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震动了下,许听拿过手机, 扫了一眼,是周主任的消息,让她去楼上会议室一趟。   许听停下手里的工作,到了会议室,才发现不只有周主任, 还有好一些人也在。   看见许听, 副台长率先跟她打招呼:“小许, 来了。”   副台长叫吴国祥, 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发型, 挺着啤酒肚,满面笑容, 略显油腻地看着许听。   许听看了一下旁边的周主任, 能明显看出周主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压下眼底的疑惑, 神色淡淡地朝吴国祥点了下头:“吴台好。”   吴国祥笑着说:“为了下个星期节目的录制,今天是给大家开个简短的临时会议。”   许听这才注意到会议室后面还坐着好几个眼熟的人,不仅有新闻部的人,还有策划部的,就连蔡文文也在。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朝舒谣和陈路的方向走去,做到舒谣旁边。   舒谣看到许听,朝蔡文文的方向挤了挤眼睛,无声地用眼神示意到:‘怎么蔡文文也在?’   许听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按理说这节目和蔡文文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来凑什么热闹。   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吴国祥坐在最前面主持会议,看着人差不多来齐,脸上堆起笑容,看着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今天叫大家来临时开这个会,是有几点内容要跟大家说。”   “第一点要说的是主讲人的安排,这个节目不是最开始由小蔡负责的嘛,后面因为小蔡工作上有特殊安排,就没继续下去。现在小蔡工作上的事也处理好了,我就想让她当备选主讲人。”   吴国祥才说完,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看向许听和蔡文文。   参与这个节目的人都知道主讲人就许听一个,临到节目录制突然多了一个备选主讲人,大家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许听也愣了下,她自然知道吴国祥话里话外的意思,抿着嘴一时间没开口。   安静的会议室,周主任轻哼一声,径直道:“下个星期节目就要录制了,你突然搞个备选人,是什么意思?蔡文文她节目都没参与,你让她怎么当这个备选主讲人。”   周主任才一开口,吴国祥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声音也沉了几分:“之前也是由小蔡负责的,对节目也算了解,就想让她去学习学习,涨涨经验。”   闻言,周主任抬头瞥了眼不远处的蔡文文,心里一阵不屑,反正她也不怕得罪人。要知道这个节目最大的负责人是她,不是吴国祥。   她不同意,吴国祥也不能拿她怎么办,冷声道:“当个备选人没什么用,我认为有这功夫还是多提升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周主任说这话很直白,就差没实话实说,蔡文文业务能力不行,在场的人都不着痕迹地看向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果然周主任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刚,因为上次的事情,她就有些看不惯蔡文文了,现在还搞这么一出,周主任更是厌烦。   许听翻了翻桌上的资料,看向吴国祥,径直开口:“吴台,我有话说。”   吴国祥以为许听要打圆场,脸色好看了不少,就说:“你说,大家要是什么问题和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许听面容沉静,淡声开口:“整个节目的策划统筹安排,蔡文文都没有参与任何一个环节,我不认为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备选主讲人。如果蔡老师真心想学习的话,可以选择旁观和请教其他老师,我相信各位老师都愿意倾囊相授。”   吴国祥和蔡文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许听像是没看到似的,最后还说了句:“希望吴台和蔡老师能理解,毕竟节目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大家共同努力的。”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国祥还能说些什么,好话坏话都被她说了,他说什么。他到没想到这个新来的许记者竟然是这种脾性,他还是小瞧了。   想到着吴国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许听则是没什么情绪跟他对视。完全不受他的影响,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吴国祥收回视线,略带歉意道:“小许和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随后他又装模作样地说了些话,这个临时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周主任赞赏地看了眼许听,笑着说:“干得好。”   可以说许听这番话,可让周主任有些对她刮目相看,她当时还担心许听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好是好,但遇到一些特别的事就容易吃亏。   没想到今天给了她这么个惊喜。   许听知道周主任今天是为她说话,温声跟她道谢:“今天谢谢周主任。”   周主任挥了挥手,“谢什么,也不看自己的能力,当这个节目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跟周主任告别,就和舒谣和陈路一路回办公室。   舒谣一脸崇拜地看着许听:“听姐,你今天太厉害了,你是没看到某个人的脸色难看的。节目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就想临时插一脚,哪有这样的好事,我还担心要是她真成了备选该怎么办。”   许听笑了下,没说话。   她是性格温和,不争不抢,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可能是那天周娴和许听的态度是在过于强硬,吴国祥也不安直接安排,也就歇了这个心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   周娴是新闻部的部门主任,还和台长关系很好,得罪她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许听则是从申市电视台的调过来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要是给她穿小鞋,她完全可以直接申请调回去,对她完全没影响。   其次,他是知道台长和周主任都很看重许听,要是动了她,台长和周娴那个女人肯定跟他没完。为了个备选人的事跟她们闹得不愉快,实在是不值得。   没有了吴国祥的插手,节目的各项准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那件事对许听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   晚上工作结束回到家,沈言朝今天医院不忙早就在家做好菜等她了。   吃完饭,许听就跟她说起周一录制节目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其实也不用特别注意什么,节目都是有脚本的,最重要的是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就沈言朝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她根本不用担心。   《听见》是一档访谈类节目,沈言朝只需要认真回答许听提出的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行,许听就负责一个引导、总结话题和控制节奏的作用。   -   周一,林城电视台演播厅。   《听你》将于下午两点开始录制。   沈言朝快到的时候,许听去电视台门口接他。他来过电视台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进去。   两人到了演播厅,舒谣看到一同进来的两人,对许听眨了眨眼睛。   许听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领着沈言朝去了化妆间。   她和沈言朝的关系就舒谣和陈路知道,部门的同事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了,但并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   她一向不喜欢成为话题讨论的中心,聊天的时候也很少聊起有关自己的事。   沈言朝不用化妆,也不用做什么造型,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配上他那张冷厉清俊的脸,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了。   他的穿着完全符合节目的定位,再加上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化妆师也就没给他化了。   另一边,化妆师在给许听化妆,淡妆就行。弄好头发和换好衣服,确认没任何问题,就可以了。   沈言朝还是第一次见许听这种造型,一时间没说话。   许听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沈言朝唇角弯了下,语气认真:“很好看。”   她今天的造型是标准的主持人打扮,端庄典雅,自信大方,用一句比较俗话来说就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马上就要到录制的时间了,许听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她长呼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中的压力。   她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影。   是沈言朝站在她的身后,靠得很近。   “给我系个领带吧。”沈言朝低声说。   许听转身面向他,看着他手中的领带,一条湛蓝色的。巧合的是,领带的颜色和她的身上裙子颜色很相似。   许听接过他手上的领带,仰头看他:“你低一下头。”   沈言朝顺从地低下头,漆黑如墨的眼瞳盯着她看。   许听伸手将他衬衫的衣领立起,踮起脚尖,把领带绕过他的脖颈。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就连系领带这样的小事也一样认真。   她的动作有些不熟练,有些步骤甚至还记不太清,沈言朝低头看她,也不出声提醒,两只手搭在她的腰间,嘴角微勾。   最后,许听还是磕磕绊绊系好了领带。   这时就听听到化妆间外传来舒谣催促的声音:“听姐你好了吗?录制快开始了?”   两人无声对视了须臾后,就一同走出了化妆间。   因为刚刚帮沈言朝系领带,被他一打岔,许听的心里的紧张莫名消散了些。   两人根据指挥,走到新闻讲台前,坐在固定好的位置上。紧接着导播把麦克风递给了他们。   许听先把自己的麦克风别好,她怕沈言朝不会,就主动帮他戴好。两人离得很近,沈言朝也不动,就任由她的动作。   等戴好才反应过来,两人刚刚的动作太亲密了些,幸好周围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注意他们这边。   接着测试麦克风、灯光以及各个机位都没有问题,准备三分钟,录制就可以开始了。   “5.4.3.2.1——开始!”导播的声音在耳返里的响起。   摄像机红色的灯光亮起,许听面带微笑,迅速进入到了状态。说完开场白和节目的主旨内容后,身子稍稍转向一旁。   “这期节目我们邀请的是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医生——沈言朝,沈医生”   沈言朝也适时开口:“大家好,我是沈言朝。”   介绍完,就播放了一个话题短片——   据中国医院协会统计显示,近年来,73.33%的三甲医院发生过暴力伤医事件,59.63%的医院院长曾受到围攻威胁,还有61.48%的医院发生过摆设花圈设置灵堂的现象。   就在不久前,林城某个医院发生一起医闹事件,一个酒精中毒的病人送救不及时死后,急诊医生被家属三人一起围殴暴打,就连医院里的设备也被砸坏。   两人也按着流程,开始围绕这期节目的话题“医闹”来进行讨论。   许听开口提问:“面对愈发紧张的医患关系,作为医生如何看待这种现状?”   略微思考了下,沈言朝沉声道:“各方面的原因都可客观存在,比如医院有着公益化的性质,但医院需要运转下去便需要市场化的运作,两者的矛盾容易造成病人对医生的不理解。再加上医患之间缺乏沟通与信任,就更加剧了矛盾的产生。”   ……   “随着医生暴力伤害的恶□□件频频发生,医生职业的尊严和医患之间本应有的信任在一次次医闹中变得岌岌可危。”许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医患彼此之间还能再重新建立一种信任,甚至是一种相互理解的感情吗?”   “能。”沈言朝回答道,低沉的声音让人不自觉信服。   “医疗的本质是信任,病人的病情和医生是交织在一起,医患之间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这也是构建医患关系的基础。沟通和信任,则是重建医患关系最为重要的‘黏合剂’。”   ……   四十五分钟的访谈很快就结束了,听到耳返里的“OK”,许听这才松了口气。   等下了新闻讲台,周主任笑着对她说:“表现得不错。”   许听唇角微弯:“谢谢周主任。”   这只是第一期节目,后面还有四期节目没录。   但今天算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许听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   一个星期录制一期,时间定在每周日晚上7点半播出。   为追求时效性,这期节目这个周录制完,下个周日就可以播出了。   录制结束,许听还有一些事,还不能马上走。   沈言朝今天特地来录制节目,吴教授特地给他批了假,他难得有空,就等着后面和许听一起回去。   等许听把所有事情处理好,正值下班时间,走廊上的人很多。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原本低头急匆匆的人们,在看到两人时都下意识慢下了脚步。   路上还有人跟许听打招呼:“许老师,下班了!”说着还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男人。   许听顿了下,只能尴尬而不是礼貌地笑着回应道:“嗯。”   等走到电梯门口,人更多了,有些还是许听新闻中心的同事。   一个穿着短裙,打扮妖艳的女人在看到许听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挑:“许老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那女人也是许听在新闻中心的同事,虽然两人是同事,但两人之间很少说话,可以说是不熟。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想的,突然和她打起了招呼。   许听“嗯”了声:“没什么事下班了。”   “这是?”女人说着,视线转向了身旁的沈言朝,似乎对他很有兴趣。   见状,许听的笑意淡了几分,“我男朋友。”   话音刚落,女人的神情明显愣了下,但很快又重新扯起嘴角:“杨姐他们都说你有男朋友,我当时还不信呢,原来是真的啊。”   许听没什么表情地应了声,不置可否。   恰好电梯门开了,当着那女人的面,沈言朝牵起许听的手,一同走了进去,没在理他。   正值下班时间,电梯里的人很多,沈言朝把许听围在角落,尽量不让别人碰到她。   很快电梯门开了,许听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牵着沈言朝的手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许听。”到门口刷卡出去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许听下意识回头,是秋乐成。   许听稍怔,待他走进,便开口问道:“有事?”   秋乐成走进,在看到她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时,也怔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她身旁的那个男人,片刻后才温声开口:“就是想和问一下明天早间新闻播报的稿子。”   许听想了下,就跟他说:“现在早间新闻播报的新闻稿不归我管了,是由李平那边负责。”   秋乐成面容温和,声音带着主播特有的腔调,低沉舒缓:“不好意思,是我一时间没弄清楚。”   许听摇了下头:“没事。”   原本以为对话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但显然秋乐成还有话要说。   出于礼貌,许听就出声问道:“秋主播,还有事吗?”   秋乐成抿了下唇,片刻后扬起嘴角,看向沈言朝,问道:“这是?”   沈言朝全程没有出声,许听没想到秋乐成会注意到他。   沉默了须臾。   许听主动挽上沈言朝的手臂,柔声道:“我男朋友。”   秋乐成听到这个答案,眸光暗了暗,随后笑着对两人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听:“那秋主播再见,我们就先走了。”   上车系好安全带,沈言朝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突然开口:“那人喜欢你。”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   许听的表情稍顿。   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我拒绝他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言朝轻哼一声,没说话。   看他这幅样子,许听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侧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忽地笑了,轻声道:“沈言朝,你是在吃醋吗?”   沈言朝也看向了她,神情很是坦荡:“还不算太笨。”   得到确切的答案,许听嘴角的弧度扩大,她伸手去碰了碰他的手,温声说。   “可我只喜欢你呀!”   闻言,沈言朝微微怔住。   须臾后,只见他的眸色渐深,猛地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低声道:“哄我?”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要将她灼烧。   许听甚至有些不敢看他,但还是仰起头直视他的目光,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没有哄你,我说的是实话。”   “但我想让你哄我。”   “……”   过了好片刻。   不等她说话,沈言朝将许听往怀里带了下,低头轻碰了下她的唇角。还没有她反应,就往后退了些,低声笑了下:“现在先收点利息。”   作者有话说:   注:“据中国医院协会统计显示,近年来,73.33%的三甲医院发生过暴力伤医事件,59.63%的医院院长曾受到围攻威胁,还有61.48%的医院发生过摆设花圈设置灵堂的现象。”来源于网络数据统计分析 第68章 听你   周日晚上七点半。   《听见》在林城卫视准时开播。   按理说新闻节目关注度一般都不会太高, 许听一开始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才播出没多久,节目热度就疯狂上涨。   许听去看了评论, 这才知道原因。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新出的节目看着还不错。】   【啊啊啊, 主持人和嘉宾的颜值也太高了吧。】   【不得不说,两人看起来真的好配。】   【沈医生真的好帅,一分钟我要他全部资料。】   ……   不少偶然看到节目的自媒体博主和观众也是被主讲人和嘉宾的颜值所吸引,截取节目的一个片段, 发到各种社交平台上。   点赞量、评论量和转发量都出人意料的高。   有人想问, 节目叫什么名字。就看见一条评论被置顶——   林城卫视的《听见》, 看了你会来感谢我的。   ……   就这样《听见》就莫名其妙出圈了。   《听见》的收视率也在不断攀升, 纷纷都是慕名而来的观众。   节目刚开始都是关于两人的讨论,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 观众也不自觉被节目内容所吸引,到后面就围绕这期节目的新闻话题,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节目制作出来经过严格的审核和把关,质量和内容都很高,现在有了热度, 她也放心下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 许听也没在继续关注这些评论, 而是继续录制剩下来的四期节目。   一转眼, 距离节目开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再有一期,就要结束了。   许听也将所有节目录制完成, 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忙着节目的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沈言朝好好说过话。   因为节目的事她这两个月都很忙, 再加上沈言朝职业的原因, 也不会有多轻松。   等两人回到家都已经很晚, 没说几句话就要准备睡觉了, 没什么交流的时间。   —   许听照旧录制节目,录制完准备回办公室就被周主任叫住了。   进了主任办公室,她坐在周主任的对面。   “《听见》第六期节目马上结束了,播出效果和收视率都很不错,台里现在非常看好这个节目。”周主任顿了下,笑着继续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接下来的节目由你继续负责并担任主讲人,你看怎么样?”   当时只计划六期节目,看一下效果怎么样,是否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   令人没想到的是《听见》的播出效果和收视率岂止是不错,看势头都要超过林城卫视之前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了。   台里现在很看重这个节目,想要继续进行下去。主讲人许听肯定是第一首选。他们都很清楚,这个节目的成功少不了许听的存在。   沉默了片刻。   许听笑着摇了摇头,桌上还摆着《听见》的资料,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周主任我还是想继续之前的工作,比起在演播厅,我更想到一线去。”   许听一直坚信,新闻只有去到现场,真切地感受,才能离事实更近,离内心更近,离真相更近。   也只有这样,才能写出好的新闻作品。   虽然一线新闻记者会比在演播厅里主持人要累很多,也要付出更多。   但许听却更喜欢那样一直在路上的生活,去感受、去见证,去记录。   闻言,周主任轻声叹息一声。   她能看出这个职业对许听来说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多的是责任和理想。   一个新闻工作者都应有的新闻理想。   周主任没立即答应她的工作,私心想要她继续主持这个节目,但看得出来,她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   《听你》第一季共六期节目,在这个星期就已经全部播出,正式结束。   紧接着就开始筹备第二季了,争取趁热打铁在九月份之前将第二季的第一期节目录制出来。   周主任劝了许听几次,都无果,最后还是同意她的工作安排。   在此之前,她给许听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再开始工作。   晚上回去的时候,沈言朝看到坐在沙发上许听的时候,还愣了下。   他开口问道:“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觉?”   许听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笑着看他:“节目录制全部结束了,周主任给我放了三天假,明天不上班,我就想等你回来。”   沈言朝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下,唇角微弯:“这么好。”   “嗯。”   “累不累?”沈言朝侧眸看她,之前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一点肉,这段时间又全部瘦了回去。   “不累。”许听抬眼看他,声音低了下来,“就是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   沈言朝双手掐住她的腰,把人一把抱在腿上,声线低沉道:“过两天没那么忙,给你做。”   许听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柔声回应道:“好啊。”   “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听想了下,说:“都可以,你做得我都喜欢。”   沈言朝轻笑了声,看她的眼神温柔得似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或许许听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面对他越来越随心所欲了,会跟他撒娇,甚至还会跟他生气、发小脾气。   他的小姑娘被他养得越来越好了。   “好。”沈言朝应了声。   “现在几点了?”许听的声音带着些倦意。   沈言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十一点了。”   许听“啊”了声:“这么晚了呀。”   “嗯。”   沈言朝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碰了碰她的鼻尖:“困了?”   许听瓮声瓮气道:“有点。”   “那我抱你去睡觉。”沈言朝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缱绻的意味。   “不要。”许听闷声道。   “嗯?”   许听抬眼看她,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脸,略带羞怯地小声说道:“我想你亲亲我。”   沈言朝看着她,环住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漆黑如墨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许听抿了抿唇,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你都好久没——”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后脑被人按住,鼻尖是熟悉的气息,随之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许听勾紧了他的脖子,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沈言朝的吻一点都不像他的人,反而带着极强的攻击意味,似乎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他吻住她的唇,将她的下巴往下压,动作又急又猛,如台风过境,带起一阵波涛汹涌,不让她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两人的呼吸交缠着,许听低声呜咽着,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热,又红又烫,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她喘不过气来,手无力地垂落在他脖颈上,眼里弥漫着水雾。   就在许听以为自己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沈言朝放开了她,转而将她压在沙发上。   他垂眸看她,黑眸里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许听无力地睁开眼,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倏然间,只见上方的男人突然低头靠近,滚烫的薄唇擦过耳廓,又不紧不慢地向下亲吻。   耳垂、脖颈……再到凸起的锁骨。   许听像是被电触一般,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不知亲了多久,沈言朝掐紧了她的腰,力道大得有些生疼,抬眸看她,眼底的情绪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许听迷茫地张开眼,眼里还带着层层水雾,连浓黑的睫毛都有些濡湿,眼尾像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好看得不像话。   两人呼吸交缠,胸口微微起伏着。   目光无声地对视着,沉默了须臾。   沈言朝终是忍不住,又低头在她眼尾处轻轻落下一吻,随后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停了下来。   许听随着他的动作不停轻颤,无力地低声喊着他的名字:“沈言朝……”   “我在。”他抱着她,哑声应道。   在许听没看见地方,男人面容晦暗不明,那双黑眸情绪浓稠,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怀中的人似乎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不知道无底线纵容一个男人会有多危险。   她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睡裙,细细的肩带也在刚刚的亲吻中滑落在白皙圆润的肩头上。视线再低一些,就能看见一片雪白的柔软。   沈言朝在她的脖颈、锁骨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手控制不住地抚上她光洁滑腻的后背,在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后,他在她耳边哑声道:“怕吗?”   在感受他停了下来,许听茫然地睁眼看他,随后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轻声说:   “不怕。”   沈言朝低头,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紧紧盯着她,不漏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在没有看见任何异样后,他声音低沉喑哑,问:“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   许听抿唇,身体开始发热,似乎要在沈言朝灼热的目光下,彻底烧起来。   她仰头看他,撞进他那双幽黑浓稠的眼眸里。   “我知道”。   看着上方轻微滚动的喉结,她不受控制地亲了上去,随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   闻言,沈言朝一怔。   下一刻,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房间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就在许听以为他继续下去时,沈言朝忽地停下了下。   许听喘着气,茫然地看着他。   沈言朝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闭了下眼,伸手盖住许听的眼睛,声音哑得厉害:“现在还不是时候。”   “……”   许听没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手心传来一阵痒意,沈言朝的呼吸更是急促了些。   他猛地把人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喘气,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许听下意识动了动身子。   “别动。”沈言朝眉头微皱,掐紧了她的腰。   许听顿时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反应,她的耳尖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半晌,小声道:“我可以帮你。”   她的声音很小,但沈言朝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他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深,心中那头关不住的野兽似乎就要破笼而出,化为原形。   过了好片刻,就在许听以为沈言朝没听见的时候,他猛地起身将人腾空抱起,大步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窗户开着,晚风吹起白色的薄纱,溜进房间,带来一丝舒服的凉意。   房间里只有床头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   灯光下许听黑发如瀑,随意地披散在浅色的枕头上,眼尾、鼻尖都红得不行,皮肤莹白如玉,此时却有点点红斑。   她闭着眼睛,埋在沈言朝脖颈处,声音很是沙哑,不耐地催促道:“好了没有。”   “听听,乖。”   沈言朝声音比许听的还要哑得厉害,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声声地哄着她。   他的喘气声在她耳边响起,许听受不住了,咬住了他的喉结,瓮声瓮气道:“不乖。”   沈言朝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随着闷声一声,许听的身子顿时僵住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睁开眼,在她嘴角轻轻落下一吻,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旁边的纸给她擦手。   许听还闭着眼,一时间不敢睁眼看他。   就听他轻笑一声:“刚刚不是说要帮我吗?”   许听咬唇不说话,往他怀里埋了埋,很是小声地嘟囔道:“谁知道你要这么久,我的手都……”后面的她说不下去,睁眼就看见沈言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沈言朝欣赏了一会小姑娘的表情变化,低低笑了下,忍不住亲了亲她红得不行的耳朵,把人抱起,进了浴室。   再次躺回床上,许听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以后再不说那种话了。   沈言朝给她盖好被子,才一躺下,许听就自觉地钻进他的怀里,埋在他的胸口,这才无比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是她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沈言朝唇角弯了下,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睡吧,我在。”   “嗯。”   昏黄的灯光下。   沈言朝垂眸,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他刚刚不停下来的话,她也不会阻止他,就任由自己的动作。   小姑娘什么都还不知道。   她只喜欢他,便想把一切都给他。   但他不能这样。   他也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抱紧怀中的人,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   翌日,等许听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沈言朝早就去上班了。   他一如既往地给她准备好早餐,并叮嘱她好好吃饭。   今天不用上班,许听也不着急,便不紧不慢地洗漱吃早餐,吃完还给沈言朝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和沈言朝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许听已经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两人不管再忙,沈言朝都会提醒她记得吃早餐。   他不忙的时候就自己做,忙起来的话就会给她买好放在锅里温着,不管怎样,让她能及时吃早餐。   吃完早餐,没什么事,许听就打算把以前没有看完的书看完。   看书的时间很快,等看完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下,许听拿起手机扫了眼,是沈言朝的微信,说他今天有点忙,让她好好吃饭,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不用等他。   许听放下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回到卧室简单画了个淡妆,换了身衣服,拎起包包就出门了。   ……   许听到一院的时候,刚好是午休时间。   她来过沈言朝办公室几次,已经对路线很熟悉了。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没人在,许听也不好进去就在外边找个空位置坐下。   她没跟沈言朝说自己要来医院,拍打扰他工作。   同时她也担心他忙得没时间吃饭就给想给他送饭,下午她还约了韩医生的诊疗。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许听就看见办公室来人了,是邵华。   邵华看见坐在门口的许听时,惊讶了几秒便笑着问道:“许记者找老沈啊!”   许听站起身朝她点头,点头浅笑道:“邵医生好。”   邵华推开办公室的门,问:“怎么不进办公室等?”   许听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没人在我就不好进去。”   “老沈这会还在做手术,”邵华算了下时间,说,“可能还有二十多分钟,你可能还要再等会。”   许听摇头,笑着说:“没事。”   到两点的时候,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手术室外的指示灯暗了下来,手术结束。   门被推开,沈言朝穿着无菌服,带着蓝色的口罩走了出来,在门外低声和等在外面的家属对接,看着很是沉稳可靠,让人不自觉对他产生信任。   等对接完,换了身白大褂才不疾不徐地往办公室走去。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有一个男医生叫住了他,笑着跟他说:“沈医生,你女朋友在你办公室等你呢。”   沈言朝愣了下。   抬眼就见那个男医生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沈言朝顿了下,说了声:“谢谢。”   说完就径直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男医生竟从中看到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来。   等到了办公室,沈言朝推开门就看见在许听坐在他办公桌旁。   听到动静,许听也抬头看向门口,在看到他是,嘴角上扬,朝他笑了笑。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黑发随意披散脑后,多了些随性和淡然。黑发红唇,加上她自身清冷沉静的气质,是很具有冲击性的美貌,让人看一眼就很难移开目光。   这时阳光正好,从窗户照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整个人被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笼罩,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明艳。   沈言朝稍怔。   片刻后,才不动声色地说道:“过来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惊喜。”许听唇角弯了下。   随后示意他看桌上的保温袋。   “等多久了?”沈言朝看了眼保温袋,问他,   “没多久。”许听说着,便把保温袋打开,将里面的饭和菜都拿了出来。   沈言朝坐到她的对面,问:“你吃了吗?”   “没。”许听看着他,眼睛微亮,“我想和你一起。”   虽然过了一个小时,但饭菜都是热的,许听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沈言朝在看到袋子里的单子时,眸光一动。   十二点半打包结账的,现在都两点了。   沈言朝有些无奈地想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还说没等多久。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沈言朝就跟许听说:“等会我送你下去。”   “不用。”许听说,“我下午约了韩医生的诊疗。”   沈言朝看了眼时间,问:“几点。”   “三点。”   “你在这坐会,待会我送你过去。”他三点半还有台手术,时间来得及。   “不用。”许听拒绝,“我记得你下午还有手术,好好休息。”   “我送你。”就算她怎么说,沈言朝依旧坚持。   没有办法,许听最后还是同意,反正也没有多远,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两点四十的时候,沈言朝带许听去心理科的时候,就有人不断跟他打招呼:“沈医生,这是你女朋友啊?”   沈言朝颔首,只是牵紧许听的手。   许听也礼貌给他们到招呼:“你们好,我叫许听。”   “我们知道。”其中一个人大声说道,“《听见》的主持人。”   说完就有人附和道:“许记者长得比电视上还漂亮。”   面对众人的热情,许听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只干巴巴地回了句:“谢谢。”   其他人还想说什么,就被沈言朝打断了:“她还有事,就先走了。”   众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目送两人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人感慨地说了句:“两人还挺配。”   其中一个人说:“怪不得沈医生自从谈了恋爱,心情一直都很不错,要是我有这么个女朋友,高兴得做梦都能笑醒。”   众人:“……”   其实大可不必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听听真的太乖了! 第69章 听你   等许听到的时候, 韩媛溪正坐在诊疗室等她。   听到敲门声后,韩媛溪说了一声“请进”, 随后们被推开, 她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韩媛溪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笑着跟她说:“你今天很漂亮,红色很适合你。”   许听坐在她对面,面对她直白而又真诚的夸奖时, 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小姑娘就应该多穿些漂亮的裙子。”韩媛溪不知想到什么, 笑容加深, “沈医生没送你来吗?”   提到沈言朝, 许听眼睛亮了下,语气轻快:“他刚刚送我到门口就走了。”   韩媛溪又跟她闲聊了会, 从谈话出能看出,不管是她的面容气色还是精神状态都越来越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变化,代表她正在不断变好。   看到她的变化,韩媛溪也感到很开心, 道:“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她有一个多月没来诊疗了, 她似乎只是随口问道。   许听浅笑道:“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 就录制了档节目。”   “《听见》吗?”韩媛溪问。   许听点头“嗯”了声, “韩医生,你也看过?”   韩媛溪笑道说:“看过, 最近食堂电视大屏都在放这个节目。”   许听:“……”   怪不得刚刚沈言朝的同事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原来原因在这。   在许听愣神之际, 韩媛溪又问道:“最近食欲和睡眠怎么样?”   “比以前好很多了, 现在失眠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也很少想到以前的事了。”许听想了下, 眸光一抬不知看向何处,“偶然想起,会觉得那些事离我好远好远,不刻意去想的话,我都记不清了。”   在第一次诊疗结束的时候,韩媛溪就发现许听不仅有厌食症还同时伴有中度的抑郁症。厌食症和失眠都是由抑郁症产生的。   她引导许听去回忆她小时候的事,敏锐发觉她小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问题。   常年压抑自己、被忽视、缺乏沟通,久而久之心理问题就会出现。这种心理问题很常见,原生家庭是主要原因。   “你现在的状态很好。”韩媛溪转而问道,“开的药都吃完了吗?”   许听摇头:“没有,我以前只能依靠药物来入睡,现在虽然也会失眠,但却不用依靠药物来入睡。还有我现在对食物也没有那么排斥和抗拒了。”   闻言,韩媛溪轻笑了下,温声问道:“是因为沈医生吗?”   许听顿了下,似乎这一切变化都是和沈言朝在一起开始的。   一瞬间,她竟然不敢想如果没有沈言朝的话她会怎样。   半晌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过度依赖一个人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韩媛溪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和疑问,轻声道:“船只在大海航行时,总是会期待看见一座灯塔,而这座灯塔会指引他们去到安全的地方。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循着灯塔,回到港口。”   许听怔了下,几秒后笑着看着她,“谢谢韩医生,我知道了。”   韩媛溪会跟许听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会聊沈言朝,大多都是许听说,她安静耐心听着,时不时引导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两人交谈的气氛很是轻松愉悦,但韩媛溪偶尔还是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她的过去。   “高三有一次开家长会,我父亲嫌麻烦不不愿意来,所以我班主任就把电话打给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没办法还是来了。她当时还差点找不到我,因为她不知道我已经高三了……直到我高考结束,我父亲还不知道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或许这些话听起来很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许听谈起这些时,神情语气依旧平静,只是没有刚刚那么轻快。   韩媛溪眸光顿了下,问:“你恨他们吗?”   原本神情平静的许听,在听到这句话时,怔了下。   她对他们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对他们不抱有任何期待,但另一方面,还是无法彻底和他们割离开来。   过了好片刻。   许听才缓缓开口:“不恨。”   她很早就去清楚,这世界没有谁必须无条件爱着谁,包括父母。   她已经完全接受自己不被父母爱的这个事实。   所以也谈不上恨与不恨。   她从不怀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当初她曾有着无比消极的想法,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她,还会有谁来爱她。   但沈言朝来了,他说。   没有人爱她,他爱她。   他让许听知道,这一切原来不是她的问题,她是可以被爱和喜欢的。   ……   从韩媛溪的诊疗室离开,走廊上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看着窗外的巨大的树荫和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了,那些发生在她身上难过、难堪和晦暗的过去都在阳光下一点点消散。   沈言朝还有手术要做,许听也没打扰他,给他发了条消息,就走出了医院。   此时夕阳正好,她不着急回家,在路上慢慢逛了起来。   路过林城一中的时候,许听停下了脚步。   现在正值放学时间,门口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校服是蓝白色的,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变。   仿佛一睁眼,自己还是那个穿着宽松蓝白的校服的女生,躲在人群远远偷看着那个熟悉挺拔的背影。   许听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   休息了几天,许听就又去上班了。   写完今天上午发布会的稿子,坐在她旁边的舒谣就忍不住过来跟她闲聊:“听姐。”   许听点了保存键,才抬眼看她:“怎么了?”   “听姐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做《听见》。”舒谣撑着下巴,语气不解,“这个节目现在都成为了台里的王牌节目了,节目配置都很高。”   许听顿了下,径直说:“我还是觉得现在这种工作比较适合我。”   舒谣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说:“听姐,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些可惜。”   许听笑了下,“没事。”   她知道舒谣是真心替她着想。   不只是舒谣不理解她,部门里的人很多也都不理解。   明明这么好个节目,怎么就拒绝了呢?主持人不比记者要轻松些,但许听有自己的想法,并不需要向所有人解释。   舒谣正想说些什么,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许听的手机。她不下心扫了眼,是周主任的电话。   许听跟舒谣示意了下,就接起电话。   周主任的沉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实验中学现在发生一起劫持人质案,你现在赶快和舒谣和陈路一起赶过去。”   许听正色道:“好。”   ……   挂断电话,许听立马跟舒谣和陈路简单说了下这事,三人放下手中的事,开车直往实验中学赶去。   车上三人听到这个消息,面容都有些沉重。   许听说了下知道的情况:“是刚刚接到的爆料电话,说是在实验中学门口有一名男子当街持刀伤人,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舒谣想了下问:“现在刚好是学生放学的时间,这人怕不是故意的。”   许听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到了现场才知道。”   陈路开车很快,没几句话的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赶到现场,实验中学的侧门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前面是很大一片空地,警戒线外远远地围着很多人。   嫌疑人是一名头戴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子,蹲在校门外一侧角落,手里劫持着一名女学生,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几名警察站在他的对面,不敢上前。   几人连忙拿出设备,许听走进就听见那个嫌疑人拿着白色的喇叭朝对面的上前的警察大喊:“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然后自.杀。”   几名警察顿时不敢上前,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跟他对话:“你先把人放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黑衣男子大声喘着气也不说话,只是充满怨气看着对面的围观的那些人和学生,被劫持的女孩子身体不停地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警察还在不断劝说:“有什么事好说,你这样做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家人,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黑衣男子像是被警察话里的某句话某个词刺激到了,眼神变得更加凶狠,手里的刀又往女孩的脖子上抵了抵,情绪崩溃,大声喊道:“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放过她,但谁又来放过我和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许听敏锐发觉到这件劫持案或许和他女儿有关。   警察见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也不敢再继续说话,生怕刺激到他。   过了半晌,他像是冷静了下来,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见记者,必须是女的,我只给你们十分钟,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这话一出,周围在场的人都懵了,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只能尽力稳住他的情绪。   警察连忙看向周围有没有记者来到现场,转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拿着相机的舒谣。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林城电视台记者。   舒谣注意到了警察的目光,也听到了刚刚那个黑衣男子说的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下一步。   下一刻,就听警察的声音响起:“麻烦配合我们的工作。”   舒谣抓住了许听的手,久久没有动作。   她感觉到舒谣的害怕。   过了好片刻。   在警察请求的目光下,许听挣脱了舒谣的手,向前走了一下步:“我去吧。”说着将手里的相机递给了她。   舒谣呆愣地接过相机,看着许听往黑衣男子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又不能做什么,害怕的眼泪直流。   许听在离黑衣男子的还有几米的距离停下,主动开口:“我就是林城电视台的记者。”   黑衣男子看到许听,情绪反而更激动了:“就是你们这些无良媒体,我的女儿被逼死,都没有得到清白,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许听在他的发泄中,大致得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他以前失手杀过人,为此他也付出了代价。但他的女儿却因为他的原因受到校园霸凌和歧视。所有人都因为她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而歧视她,同学们也合伙霸凌她。   他出狱后,才知道他的女儿早在一年前因为受不住霸凌和歧视,选择了自杀。   他去找学校,学校推脱这不是学校的原因,说是个人心理承受能力低,不关他们的事。   他想去找媒体曝光这件事,但没有一个人肯理他,为她的女儿发声。走投无路之下,他便想要自己去报仇。   “明明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为什么这个社会还不肯放过我。”说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不仅要把我逼死,最后还要将我的女儿逼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   许听谨慎地开口,试图不会激怒到他:“我是记者,我会报道你女儿这件事,还她一个公道,只要你相信我。”   黑衣男子闻言,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肯相信她:“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看他态度有所松动,许听继续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说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记得这件事。”   黑衣男子的动作顿了下,像是在考虑。   许听又再接再厉道:“请你相信我,我说过一定会做到的,你也想给你女儿讨一个公道吧。要是你今天死在这里,你女儿的事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一旁的警察在两人交涉期间,趁其不注意快速绕道他的侧后方,抢过他的刀具,将人一举制服。被挟持的女学生也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旁,跌坐在地上,一脸惊魂未定。   许听也松了口气,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一层薄汗,手心都变得濡湿。她也顺势跌坐在地上,胸口不断起伏着,眼里一时间没有焦距。   舒谣和陈路立马赶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焦急地问道:“听姐,你没事吧?”   许听慢慢从刚刚的对峙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脸色没有血色,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有些被吓到了。”   黑衣男子被警察压上警车的时候,还一直盯着许听看。   许听和他对视,直到他被压上警车,很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因为刚才的交涉,许听要一同去公安局做笔录。   等从公安局出来,天已经黑了,一个警察送她出来,到门口的是她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警察还在跟她说话:“今天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还需要联系你。”   许听颔首:“好,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迫不及待朝门口路灯下的人大步走去。   许听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沈言朝紧紧盯着她,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两人在路灯下对面站着,许听能看见他的眼眶好像有些红,薄唇紧抿着,面色很沉,手掌紧握成拳,因为过度用力手背上青筋突出,似乎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冷得可怕。   许听顿时不敢说话,他这幅样子让她想起了之前她为他挡刀时,他也是这样沉沉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沈言朝肯定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许听仰头看她,嘴角扬起,想要安抚他:“我没事,就是——”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言朝紧紧抱住,力度大得似乎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般,他喉咙发干,什么话也说不理,只是一声声叫她的名字,像是在一遍遍确认她的存在。   “我在。”   许听伸手环包住他的腰,轻声应道。   不知抱了多久,沈言朝才慢慢放开她,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许听摇头,“没有,一点伤都没有。”   沈言朝揉了揉她的发顶,哑声道:“今天害怕吗?”   问到这个,心中那股后怕又再次涌了上来,许听脸上的笑容一滞。   经过了那么久,许听以为自己已经不害怕,但在看到沈言朝时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潜意识认为只有在沈言朝这里,她才能无所顾忌地展露自己的情绪,不用再继续强撑。   心底的防线一松,许听的眼眶隐隐有些红,小声说道:“怕。”   沈言朝的心被什么狠狠戳了下,不停流着血。   “但看到你,我就不怕了。”就算眼眶泛红,但许听还是对他了笑了笑。   沈言朝只觉得心口的那个口子更大了些。   沉默了片刻。   他说:“可是我很害怕。”   闻言,许听一愣。   昏黄路灯下,沈言朝眉目低垂,面容半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情绪。   她这时才发觉,他握着她的手在轻颤着。   许听看着他,如鲠在喉。   她忘记了,沈言朝也会害怕。   今天这个事,真的吓到他了。   许听有些不敢再看,闭了下眼,鼻尖涌现一股酸意。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许听低着头,声音带着些哽咽,“我真的没事,我当时离那个人很远……”说道后面有些语无伦次。   沈言朝捏了下她的手,打断她的话:“不用对不起,我的听听很勇敢。”   “听听,抬头看我。”   许听下意识抬起头看他,两人四目对视。   “我是人也会害怕,害怕你受伤,害怕你出事。”沈言朝垂眸看她,眸如点漆,声音低哑,“如果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许听嘴唇动了动。   没等她说话,沈言朝用乞求般的语气跟她说道:“所以你下次再做任何决定之前,能不能想想我?”   许听的喉咙像是被稻草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一股酸意上涌,眼眶瞬间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言朝怔了下,叹息了声,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不能吗?”   许听抓住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急切道:“我答应你。”   而后又瓮声瓮气地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沈言朝的指腹摩挲着,看着她低声道:“不哭了,我原谅你了。”   闻言,许听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无论是做什么事,她一个人习惯了。   她没想到的是,现在有一个人将心系在她的身上,情绪被她牵动,为她喜为她悲,。   而她依旧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会考虑到他的感受。   心里的愧疚要将她淹没。   “不哭了,好不好?”沈言朝看着红彤彤的眼睛,轻声哄道,“你哭得我心里很难受。”   许听微愣,无措地看着他。   过了好几秒,她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话还带着鼻音:“我不哭了。”   见状,沈言朝轻笑了声,牵紧了她的手,沉声道:“我们回家。”   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许听小声应道:“嗯。” 第70章 听你   事发后, 林城公安局很快就发了警情通报。   这场人质挟持案没有人员伤亡,嫌疑人就被逮捕拘留。目前被挟持的女学生受了惊吓, 现在正在做心理治疗。   发生了这样的事, 周主任知道后就想让她在家休息一天,但第二天许听还是照常去上班了。   办公桌前,许听敲下新闻稿最后一个字,检查了没有任何错误后 , 就将稿子发给编辑审核。   办公室很安静, 只有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   盯着电脑屏幕, 许听想到了昨天的场景, 那人直到被押上警车还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失神。   一年前, 校园霸凌、自杀。   几个词来回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既然答应了他,就会做到。   她决定先去公安局一趟。   不管是这件人质挟持案,还是他女儿的校园霸凌案,她都要继续跟进和报道。   她打算做一个深度报道, 所以这几天就往警局、学校和单位来回跑。相关人员和学校的采访, 都是由舒谣和陈路负责, 她主要采访嫌疑人和涉案的警察和专家。   到了警局她才知道嫌疑人的信息, 名叫赵国强,今年四十岁, 因与人发生纠纷,导致过失杀人, 被判了六年, 前两个月才刚刑满出狱。   经过警察的调查和多次审问, 赵国强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犯罪动机, 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   赵国强出狱回家就得知女儿自杀和父母去世的消息。   他的妻子在他判刑那年就跑了,女儿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他的女儿叫赵云云就读于林城实验中学高二,于去年冬末留下一封遗书就在家中割腕自杀。   赵云云的爷爷奶奶接受不了孙女去世的消息,身体越来越差,也在今年年初相继去世。甚至没等他回来看他们最后一眼。   他看了女儿留下的遗书,知道了女儿自杀的原因。   他做牢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就被周围的人歧视,在学校一直被欺负,连老师也带头排挤她。   时间一直从初中持续到高中,终于在她再次遭受校园霸凌时,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学校和她的同学在得知她自杀消息时,仍不以为意,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错了,还是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赵云云的身上,归咎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   女儿和父母都去世,在寻求无果后,于是他就产生了这么一个极端疯狂的想法,他要自己为女儿报仇。   ……   三人看着桌上关于赵国强和赵云云的资料,面容都有些沉重。   虽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但赵国强的父母和女儿都因为他的原因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桌面上散落的资料上印着赵云云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青涩稚嫩,嘴唇紧抿着,似乎不敢直面镜头,眼里透露着极强的排斥和抗拒意味。   照片下面则是她的同学和周围的人对她的印象描述——   阴郁、孤僻、胆小、成绩不好,校服总是脏脏兮兮的,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   事实其实已经清楚摆在眼前,但三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面对。   赵云云生前遭受了严重的校园霸凌,最后导致了她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三人也都看过赵云云留下的那封遗书,最后她写道:   “爸爸我不恨你,我就是坚持不住了。我不想再被欺负了,也不想再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了。您不必担心我,死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   舒谣忍不住叹息道:“听姐,我一方面觉得他很可恨,但一方面我又很同情他,很矛盾。”   “没有人是完全是坏的,也没有完全好的人,人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许听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顿了下,继而缓缓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的理性、通透和洒脱,所以人间才是人间。”   ……   一共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许听终于把那篇《赵云云之死》的深度报道的稿子写了出来,交给了周主任。   校园霸凌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敏感话题,但不能因为它敏感,而就拒之不谈。   不论出于是什么原因,这都不能成为所有人去霸凌赵云云的理由。   周主任考虑再三,最后还是顶着压力,同意了发布她将她这篇报道发布在林城日报上,并在早间新闻报道了这条新闻。   报道一出,顿时引起巨大争议和关注。   看完报道,许多人都产生了共鸣,为赵云云发声,为自己发声。   纷纷开始分享自己曾经遭受校园霸凌的经历,也说自己险些熬不过来。就算熬过来了,那些经历仍如同噩梦一般不停地影响着他。   没多久,林城电视台就收到了关于很多人的人的来电,称自己正在遭受校园霸凌,请求他们的帮助。   随后许听便主动联系警察,进行查证,阻止了了多起校园霸凌,学校也纷纷开始倡导杜绝校园霸凌和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许听没想到一篇报道能引起这么剧烈的反响。   但好在她做到了。   看着报道下面的无数评论,许听真诚地希望——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下一个赵云云。   ……   因为行凶未遂,案件程度较轻,赵国强被判拘留三个月。   报道一出,许听就去拘留所探视他。   许听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他,赵国强颤抖地接过。   一眼就看到了报纸上那个硕大的黑体标题《赵云云之死》。   几分钟,泪流满面。   他紧紧攥着报纸,双手捂脸,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安静的房间能听见他死死压抑住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国强抬起头苍老沉重的面庞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许记者,谢谢你。我替云云谢谢你能还她一个公道。”   许听摇头,手指蜷缩了下,又松开,淡声道:“就算我不答应你,我也会做这件事。”   从拘留所出来,这件事也彻底算尘埃落定。   许听站门口看了几秒,随后转身向前走起。   _   这段时间,沈言朝没之前那么忙了。像是被上次的事吓到,只有一有空一天要跟她打好几次电话,并叮嘱她外访的时候注意安全。   许听没有半分无奈,认真地跟他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安全。   今天下午,一到下班的时间点,许听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就看见旁边的杨姐调侃地看了眼她:“是男朋友吧?”   许听拿起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这段时间部门里的人都知道了,她的男朋友就是之前来台里录节目的沈医生。   有时候还能碰见他来电视台接许听下班。   许听走到茶水间接通电话,沈言朝低沉悦耳的声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下班了吗?”   “嗯。”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难得不用加班。   沈言朝:“我现在快到了电视台门口了。”   许听“啊”了声,没想到他今天那么快就到了,连忙应道:“我马上下来。”   沈言朝轻笑一声:“不着急。”   他虽这么说,但挂断了许听就立马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   旁边就有同事好心道:“许老师,今天我开车来了,我顺利送你回去吧。”   许听笑着拒绝了:“谢谢任姐,我男朋友等会儿来接我,就不用了。”   被叫做任姐的女人朝她笑了下,笑容爽快:“那我就先走了。”   “嗯,任姐再见。”而后许听有跟旁边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下楼去了。   出了电视台,沈言朝的车就停在了门口。只能临停,许听就赶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等她系好安全带,沈言朝这才不紧不慢地发车。   过了好片刻。   许听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疑惑道:“我们不回家吗?”   沈言朝目不斜视:“带你去个地方。”   许听好奇道:“什么地方?”   沈言朝故作神秘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竟然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她也不刨根问底:“好。”   沈言朝先带许听去吃饭,还是那家私房菜馆。   等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他继续驱车往目的地开。   大概过了半小时的时间,沈言朝带许听到了一个她极其熟悉的地方——   滨海   许听愣了下。   前几天,她偶然告诉过沈言朝,自己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海边看海,会一直看到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她的内心也会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新的一轮太阳也照样升起。   夜幕降临,远离城市中心,夜幕上繁星点点,路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微风徐徐,轻柔的海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带来一阵阵舒爽的凉意。   海滩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小摊上悬挂着五彩斑斓的小灯。有人躺在躺椅上惬意地吹着海风,喝着冰凉的橘子汽水,还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歌。   交谈声、嬉笑声伴随着海浪声,谱成最动人的夏日狂曲。   今天不用外访,所以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和一双凉鞋。她手里提着凉鞋,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砂砾上。   见身后的人还没有跟上来,就转头朝他笑着喊道:“沈言朝!”   沈言朝走近她,接过她手里的鞋子,“好玩吗?”   许听重重点头,白皙小巧的脚还踢了踢海水。   玩了一会,许听和沈言朝就站在不远处听着歌手唱歌。   一曲毕,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就听那个歌手开口:“那边穿黑色衣服的小哥哥要不要来唱一首。”   两人一时间没反应,那个歌手又说:“就在站在穿白裙子美女旁边的帅哥。”   许听愣了下。   周围人的人也将目光投向两人,看见是俊男美女的组合,也纷纷起哄道:“来一首,来一首。”   就在她以为沈言朝要拒绝时,只听他低声道:“好。”   在许听的目光注视下,他放开了他的手,走到了中间。   他接过歌手的吉他,低头随意地拨了下,然后抬起头看向许听所在地的方向,直直地看着她:“这首歌送给我的女朋友,希望她今晚能做个好梦。”   下一秒,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   “空的蝉壳悄悄摇落,   檐下垂铃听风吹过,   为何迟到了海边的焰火,   今晚的我稍许笨拙,   粗心丢了夏的线索,   可你只是笑着 眼角处却有流星闪烁,   好想去捕捉最灿烂的那颗,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   我开始迷上你暖暖酒窝……”   直到最后一句结束,沈言朝眉梢上扬,嘴角勾起,笑着看她。   许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一刻,心脏急速跳动着,有什么东西从全身上下蔓延开来,在心尖汇聚。   此时,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周围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只听得见她怦怦跳动的心跳声。   周围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纷纷喊道:“帅哥好好听,再来一首!”   “来一首。”   没等沈言朝拒绝,许听忽地走了上前,牵着沈言朝径直跑出了起哄的人群。   直到周围没听见任何声音才停了下来,两人坐在石头上,因为刚刚跑得有些急,许听正小口地喘着气。   等缓过来,两人抬头看向对方。   无声对视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刚刚明明不想唱也不可以不用跑,但许听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拉着沈言朝就直接跑了。   看着对方眼中的笑意,许听觉得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许听不说话,只是朝远处看。   柠檬色的月亮低低悬挂在海面,平静的海面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辉,在月光下显得波光粼粼,有一种让人内心平静的魔力。   “你看。”许听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坐在这个地方看海,看着看着就感觉没有那么难过了。”许听轻声说道。   她没告诉沈言朝的是,在她高三的时候,她再次来到这片海边,就在忍不住要往深海走去的时候,她看见那座矗立在海岸的灯塔。   那天,她一直坐在海边,一直到新的一轮红日从海平线上缓缓升起,漆黑的海面被朝霞染成热烈的橘红色。   这片海见证了无数次难过、狼狈的她,知道了她太多太多不愿回想的回忆。   但因为沈言朝,心中那片漆黑的海终于有光照了进去。   沈言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海岸上矗立着一座灯塔,灯塔里面的光映照在漆黑的海面上。   它是一片黑暗中的唯一一缕光。   眼前的画面和他微信头像渐渐重合在一起。   那张照片原来是在这里拍下的。   作者有话说:   注:“爸爸我不恨你,我就是坚持不住了。我不想再被欺负了,也不想再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了。您不必担心我,死亡对我来说是种解脱。”遗书内容,剧情需要,无任何不良引导。   “空的蝉壳悄悄摇落,   檐下垂铃听风吹过,   为何迟到了海边的焰火,   今晚的我稍许笨拙,   粗心丢了夏的线索,   可你只是笑着 眼角处却有流星闪烁,   好想去捕捉最灿烂的那颗,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   我开始迷上你暖暖酒窝……”来自歌曲《告白》 第71章 听你   过了雨季, 进入到六月,天气越来越热。林城的夏天一向最是闷热的, 透蓝的天空, 没有一丝云彩,路边两旁的树枝上,知了不停地叫着,叫着人心烦意乱。   这段时间, 许听连着两个星期加班, 终于排到了一次轮休, 好在今天不用出门, 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但她又不得不思考起别的事。   在前两天, 许听收到房东阿姨的微信。   大致意思是她远在美国的女儿下个月要接她去美国定居,这一去就不回来了,所以想在临走之前把房子卖了,希望她能在下个月搬出去,她也会在按照合同赔付给许听一笔违约金。   这套房子是许听去年十月份租下的, 租期为一年。租金并不便宜, 许听也不缺钱, 她物质欲望一向很低, 工作这几年,攒了一笔还算可观的存款。   她当时不是没有想过买房, 但对于现在她来说全款还是有点困难。   前两天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没时间去想这件事, 这会闲下来了, 就开始思考搬家的事。但搬到哪里, 她一时半会还没具体想好, 离下个月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她问了物业,小区是否还有空房,回答是没有。这个小区的地段和安保性和都很不错,房源一向紧张。   她也不是一定非要住这个小区,但她想到了沈言朝。   沈言朝就住在这里,她要是搬到别的地方,两人见面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她私心不想离他太远。   到了晚上,沈言朝回来的时候,许听还在想这件事。   沈言朝一进门,就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机还放着她喜欢看的纪录片,可她却看着心不在焉的。   他走进,顺势做到她的旁边,低声问:“想什么呢?”   许听抿了抿唇,拿起遥控板把电视机关了,犹豫了几秒就跟他说:“前几天房东跟我说她要卖房,想要收回房子,希望我下个月能搬出去。”   沈言朝顿了下,沉吟了须臾,沉声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许听侧眸看了眼他,顿了下,轻声说道,“我不想离你太远。”   闻言,沈言朝唇角弯了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将许听圈在怀里,声线低沉道:“那我们就在一起。”   许听还是很纠结:“可是我看了附近好几个小区,都没有合适的房子。”   沈言朝眉心一跳,这姑娘怕是没懂他的意思,失笑道:“你搬家了,还愿意我和你一起住吗?”   听到他的问题,许听毫不犹豫道:“当然愿意啊。”   这两个月,沈言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许听这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已经习惯了沈言朝在的日子。   有时他值夜班,许听就会失眠睡不着,沈言朝已经变成了她的药。   下一刻,许听就听沈言朝状似随意道:“那为什么还想着去租房子,和我住在一起不好吗?”   许听愣了下,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话语里意思。   他这是邀她同居吗?   沉默了好片刻。   许听才犹豫着开口:“会不会不太好呀?”   沈言朝垂眸看她,轻笑一声:“有什么不好的,我这段时间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   许听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她觉得,她住在沈言朝家和沈言朝住在她家,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感觉要把什么东西彻底交了出去。   沈言朝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过于缺乏安全感,还没有把准备好自己完全交给另一个人。   她要是同意了他的邀请,就代表她把自己的牢牢筑起的心房打开给另一个人入住。   沈言朝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声音轻而缓:“不相信我?”   许听看着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   “就是什么?”沈言朝问她。   “就是有点害怕和心慌。”沉默了须臾,许听还是小声地说道。   她实在是缺乏安全感,怕自己和沈言朝正式同居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改变。   对未来的生活,还是忍不住怀着一种悲观的想法。   因为没有什么底气和依靠来保证这段感情来长久地进行下去。   但这话,许听不敢跟他说。   总而言之,她不是对沈言朝没信心,而是对自己没信心。   也是前两天,舒谣的心情很不好,许听顺势关心了下,就知道她在和她男朋友闹矛盾。   她还记着舒谣跟她抱怨时说的话:“果然是距离产生美,我现在和男朋友现在住在一起天天吵架,烦都烦死了。”   许听不解:“为什么会吵架?”   舒谣长叹一口气:“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刚住在一起还好,时间长了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我工作忙得要死,每次回家就看见他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家里被他弄得一团糟也不收拾。”   “我原本就回到家就很累,还要收拾家里,累都快累死,只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跟我吵架,气死我了……”   次数多了,再深的感情难免不会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吵闹中慢慢消耗掉。   许听耐心地听着她对她男朋友的控诉,不禁想到自己和沈言朝这两月的相处。两人的生活习惯都很好,几乎没有因为这件事吵过架,其他的也几乎没有。   但想到舒谣所说的那样,刚住在一起还好,但时间长了呢?   许听不敢保证了。   她只喜欢过沈言朝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难免在很多地方会显得有些畏手畏脚。   怕自己不如他想象得那么好,又怕自己配不上他的喜欢。   ……   沈言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还是耐心地问她。   最后还是许听还是跟他说了这件事,说到后面忍不住问他:“我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是不是也会吵架?如果你发现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那么……”   “不会。”沈言朝抬眼看她,径直打断她的话,神情认真且专注。“我们不会吵架,我也传来没有想象过你。”   “那如果我惹你生气了怎么办?”许听眼睛睁眼,温吞着声音开口。   安静了好几秒。   沈言朝忽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说:“你哄哄我,我就不生气了。”   在她愣神之际,沈言朝再次开口:“我从一开始谈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   “以结婚为前提。”   他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许听心上,奇迹般第抚平她心中那最害怕的地方。   她和沈言朝是有以后的。   沈言朝清晰地让她认识到这点。   许听嘴唇动了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言朝叹息了声,伸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和我结婚。”   许听神情一怔,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   沈言朝看她的表情,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她还真没想过。   总觉得和沈言朝结婚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小没良心的。”沈言朝像是被气笑一般,惩罚似的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们住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有吵过架吗?”他问道。   许听沉默了。   两人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哪有吵过什么架。就连许听自己都觉得沈言朝对她太好了,甚至到娇惯的程度。   就算两人有小分歧的时候,他总会在睡觉之前把问题解决,不让矛盾过夜。   她在家不喜欢穿鞋,沈言朝说了她两次,也不见她长记性,就在卧室和客厅铺满了地毯,这样就不怕她光着脚到处走了。   她不会做饭,沈言朝也不需要她去学,不忙的时候就给做,忙的时候就提前预订好让人给她饭。就算她说很多次不用,他依旧这么做。   更别说许听了,她原本就是个安静温和的性子,很少会和人有争吵的时候,更何况是和沈言朝争吵。   半晌,许听才小幅度摇了摇头:“没有。”   沈言朝再次不紧不慢地开口:“那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许听抱着他,心中那股害怕和不安在他的一举一动中消散,她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他的颈窝,小声说:“要。”   许听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他不是别人,他是沈言朝。   她要相信她,也要相信自己。   他们不是别人,也不会别成为人。   许听以为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但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言朝好像积压着一口气,到了床上就使劲折腾她。   就算她哭喊着,都没有停下动作。   沈言朝低哑着嗓音在她耳边低语:“听听,喜欢我吗?”   许听如同漂浮在水中的浮木,凭借着本能抓紧了面前的人,意识不清道:“喜欢。”   “喜欢谁。”面前的男人,依旧不依不饶道。   “沈言朝。”   “连起来说。”   许听低泣着,但还是颤抖着声音说了出来:“喜欢沈言朝。”   昏暗灯光下。   许听没看的地方,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在被哄着说了很多她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许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沈言朝这小心眼的男人,就在报复她之前对他的不信任。   意识跌入黑暗之前,许听还听到沈言朝在耳边一声声低声叫着她的名字,说:   “听听。”   “哄哄我。”   -   沈言朝的房子和许听现在住的的房子相隔很近,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这房子是他为了上班方便,很早之前就买了,装修的很简单。   因为很近,再加上她的东西不是很多,许听原想自己搬家的,但沈言朝非要她等他轮休的时候一起搬,许听拒绝无果只好等他一起搬家。   看了一下时间,两人班搬家时间定在这个周六。   在此之前,许听在空闲的时候级陆陆续续把一些东西整理好了,现在就剩卧室的一些东西和杂物还没有收拾。   沈言朝将客厅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箱子里,就准备和她一起收拾卧室。   进门就看见她在蹲在地上往箱子里装东西,问:“还有什么没收拾吗?”   许听看了眼还没开始收拾的书架和书桌,就指了指窗台的方向,说:“还有那些书和东西还没收。”   “好。”说完就走到书桌架前。   许听很喜欢看书,也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书,一排书架满满的都是书。   沈言朝搬起书架上的书一摞一摞地往箱子里装,装了足足有两大箱子的书。等搬完时,就看见书架上有一个小箱子,他拿起来时盖子被他不小心打开了,他不经意地往里扫了眼。   首先入眼的是一个用试卷折成的纸飞机,以及几本发黄的本子。   沈言朝知道不该看的,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箱子里拿起了那个用试卷折成的纸飞机。   试卷上的笔迹很眼熟,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学生时代的笔迹。   许听不知什么出了卧室,此时房间里只剩下沉言朝一个人。   能看得出来,这张试卷被人保存的很好。   他展开折成纸飞机的试卷,是一张数学卷,入眼的最上方的红色分数147以及他的名字——   沈言朝   时间太过遥远,他已经记不清这张试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试卷重新折回原状,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本子,缓缓打开,是一本日记本。   纸张已经发黄,黑色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清晰看出写的是什么。   2007.9.1   天气晴   今天又见到他了。   他叫沈言朝,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言朝。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沈言朝的神色顿时僵住。   他的手指动了动,继续往下看。   2008.1.5   天晴阴   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起并排出现在了红榜上。   他好像不记得我了,但没关系。   ……   2008.8.7   天气晴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我爱你》   沈言朝,秋天到了。   立秋快乐,生日快乐。   沈言朝瞳孔微缩,拿着日记本的手指忽地收紧,下一秒像是意识到什么又猛地松开,低头抚平刚刚被自己弄皱的一角,动作充满了小心翼翼。   此时太阳正好,炽热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在房间里形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落在地上,落在沈言朝的身上,最后落在清秀端正的字迹上。   他在秋天出生,立秋是他的生日。   记忆回溯,他想起来了。   在他高三生日那天,他收到了很多人送来的礼物,其中最特别的礼物是两本书。   一本《植物图鉴》和一本《庄稼日记》。   他还记得书的封面上写着两行行云流水的字迹——   沈言朝,秋天到了。   立秋快乐,生日快乐。   他当时看着这本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亦或是那行字很是好看,他自己也说不清。   最后那天,他什么礼物都没收,只带了那两本书回去。   没人知道,他鬼使神差地将那两本书看完了。   至今那两本书还被他放在老宅卧室的书架上。   相同的字迹再次出现许听的日记本上。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又错过了什么。   他继续往后翻。   2009.6.8   天气小雨   再见沈言朝,祝此后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日记就在停了下来。   再翻篇是九年后。   2019.2.4   天气阴   我还是个胆小鬼,还是不敢说爱喜欢。   沈言朝,我喜欢你。   他记得,这是她跟许听告白的那天。   ……   2019.3.15   天气晴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明媚而又干净的少年。直到现在,我依然那么觉得。   阳光过甚,照得他眼睛直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眼中落了下来。   他颤着手,翻到最后一页——   2019.6.4   天气晴   回望经年岁月里所有怦然心动,你仍拔得头筹。   日期就在前几天,他和许听一起偶然看到的热门话题。   #年少时的心动瞬间#   沈言朝喉间发涩,像是被棉花堵住,说出一个字来。   一时间,所有有关她的记忆在回溯,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大脑炸开来。   叶凡生日那晚,真心话大冒险,被问到最遗憾的是什么,她轻声说:“可能是没有跟喜欢的人告白。”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也曾暗暗吃醋忌妒,能被她喜欢那么多年。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自己。   炽热透亮的阳光下,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积灰了的日记本重见天日,少女时期的暗恋心事也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就在他出神之际,许听拿着一个空的纸箱走了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书桌上的纸箱,以及沈言朝手中那本她及其熟悉的日记本。   沈言朝抬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撞在一起。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听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作。   作者有话说:   听听瞒着所有人喜欢了沈言朝好多年。   注: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出自余秀华《我爱你》   “回望经年岁月里所有怦然心动,你仍拔得头筹。”改自网络 第72章 听你   空气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许听忍着心中的兵荒马乱,声音轻不可闻:“你看到了?”   沈言朝敛眸, 声音低哑:“对不起。”   许听没动, 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轻颤的声音出卖了她:“我之前骗了你。”   “骗了我什么?”沈言朝的声音轻而缓,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听沈言朝的声音放软下来,许听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头也慢慢随之落了下来。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她早就喜欢他的事, 再怎么掩盖也无济于事。   她也渐渐从茫然中缓过神来, 大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我回林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我说我不记得你了。”   暗恋了九年的人,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还有呢?”沈言放低了声音。   许听抿了抿唇,声音不可避免地带着些局促:“你刚开始问我喜不喜欢你的时候, 我没有说实话。”   沈言朝看着面前低垂着脑袋,紧紧抿唇的小姑娘,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破了一个小口子,手指不自觉握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怎么会有那么乖的小姑娘。   明明是自己偷看了她的日记, 但她并没有任何跟自己发脾气的迹象, 反而在跟他主动解释。   就算知道了许听一直喜欢的人是自己, 他并没有感到一阵轻松和喜悦, 而是一阵极强的心酸涌上了心头,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他放下手中的日记本, 哑着声音道:“听听,过来。”   闻言, 许听也放下手中的空纸箱一步一步地朝沈言朝走去。   等许听走近, 沈言朝一把抱住了她, 嗓子哑得厉害:“对不起。”   许听神情稍怔, 抬头慢慢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喜欢他是她自己的事,跟沈言朝没关系。他也不需要对此产生任何愧疚,也没有必须回应她的责任和义务。   在喜欢他的最开始,许听就明白了这一点。   沈言朝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喉结微动,闭了下眼,双臂收紧抱紧了怀中的人。   “为什么不跟我说?”   许听听着他鲜活有力的心跳声,也不再避开这个话题,轻声道:“之前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后面在一起了也就感觉没什么说的必要。”   她不希望给沈言朝太大的心理压力,也不希望他觉得在这段感情中,两人的感情是不对等的。   暗恋了他九年的事,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沈言朝只觉得心里那个口子破得更大了,不停冒着鲜血。   他问:“如果我不发现的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跟我说。”   沉默了好片刻。   许听咬唇,声音很轻:“或许吧。”   其实这个问题在问出口前,沈言朝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书桌旁是椅子,沈言朝坐下,便将人直接抱到腿上,看着她的眼睛和她对视:“这么乖。”   许听勾着他的脖子,没说话。   沈言朝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看了眼箱子里的纸飞机,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许听也看到了那个纸飞机,白皙的耳尖染上薄粉,声音低不可闻:“捡的。”   沈言朝抬手搂住她的腰,低语道:“这么喜欢我?”   许听盯着他,脸上不禁有些热,但神情却是很坦然:“嗯,很喜欢。”   沈言朝手指收紧,喉咙微痒。   明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但心里仍像是被石子重重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房间很安静,两人就这样抱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了须臾。   沈言朝忽地开口:“听听。”   许听抬眸看他:“嗯?”   “我要是高中认识你,就好了。”   许听眸光一动:“为什么?”   沈言朝的神情认真而又专注:“那样我就可以多喜欢你几年了。”   许听稍怔,几秒后,她摇了摇头:“高中的你肯定不会喜欢那时的我。”顿了顿,她继而说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高中时候的她,远比现在的她还要孤僻沉默,更没有现在勇敢。   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走到他的面前。   沈言朝笑而不语,只是抱紧了她。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多爱她一点。   再多一点。   -   隔天是周日。   所有东西都已经整理好了,也都搬到了沈言朝的房子里,确认没有遗漏就喊房东阿姨来收房。   许听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没动。   沈言朝和她站在门口,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声道:“怎么了?”   许听抿了抿唇,轻呼了一口气:“我之前回林城没想过会呆这么久。”   算算时间,她已经回林城半年多了。   明明是最不想回忆的地方,但她还是选择回到了这里。   这个城市闷热、潮湿、多雨,有着她很多不喜欢的东西,但偏偏是某些无比美好的人和事留住了她。   让她觉得这个城市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   沈言朝牵紧了她的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许听唇角弯了下,伸手把门关了,随后转身朝另外一栋单元楼走去。   许听被沈言朝牵着往前走,一直到了小区最旁边的单元楼,进了电梯上了九楼。布局和许听之前住的地方有些不一样,沈言朝的房子是一梯一户。   进了门,房间布局一目了然。   昨天许听搬来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房子装修得很简洁,是再简单不过的黑白灰,冷清得不想一个家,没有什么烟火气,看着倒是和沈言朝这个人很像。   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沈言朝懒散地靠在黑色的沙发上,说:“你喜欢什么,我们以后再慢慢添置。”   许听观察了房间的布局环境,该有的东西都有,家具也都齐全,没什么特别需要添置的东西,几秒后才慢吞吞地开口:“已经可以了。”   但沈言朝却不买账,自顾自地说道:“这个窗帘换成浅色的,天气好的时候,阳光就可以透进来。地上也要重新铺上地毯,免得你只是光着脚到处乱走。还有书房也要添一个书架,来放你箱子的书……”   他不厌其烦地为她一一描述着。   和她在一起住的这两个月,沈言朝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喜欢浅色柔软的东西,被子床垫都要是软的。有轻微的强迫症,尤其是卧室的布置更要统一色调。   许听弯唇浅笑,“好。”   她喜欢沈言朝跟她说这些话,充满了她不曾拥有过的温情。   两人下午都没什么事,难得两人都有空闲,也不想出去,就窝在家里收拾东西。   电视柜上的蓝牙音响放着歌:   “Always in a rush   Never stay on the phone long enough   Why am I so self-important?   Said I'd see you soon   But that was, oh, maybe a year ago   Didn't know time was of the essence……”   一首接着一首,在放到某首歌时,沈言朝停下了动作。   他发现许听放的这个歌单和他的歌单重合率为百分之九十。   许听也从卧室里出来,见沈言朝站在那里没动,疑惑道:“怎么了?”   沈言朝抬眼,直直地盯着她看。   他想问,这是巧合吗?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会是个巧合。   片刻后,他状似随意道:“就是觉得你的歌单和我的很像。”   他说完,就明显看到许听的表情愣了下。   许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的确不是巧合。   她喜欢听歌,高中时期通过音乐软件中附近的人这个功能偶然发现沈言朝的账号,点进他的歌单,忍不住点了收藏。   没有人知道那个歌单她重复听了无数遍。   刚开始她也不确定那个账号是沈言朝,但在看到账号名她就确定了。   她在他的社交账号上看到同一个单词——   Fall   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许听重新改了一个账号昵称——   Drop   ……   沉默了好半晌。   许听才忍着心虚开口:“巧合吧。”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许听顿时间被他看得更心虚了,但还是抿着唇没有开口。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好像那只不过是他随口一问罢了。   许听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也自然错过了沈言朝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   -   搬家过后,许听工作又开始忙起来。   她这两天到外地出差,工作结束回到酒店就迫不及待地跟沈言朝打电话:“你下班了吗?”   沈言朝回到家,他起初倒没觉得房间很空,但没有了熟悉的身影,莫名觉得房间变得空荡起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过分。   “刚到家。”沈言朝扯了扯领带,反问道,“你呢?回酒店了吗?”   许听声音忍不住上扬:“我刚到酒店就给你打电话了。”   沈言朝轻笑一声,继而又问:“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听顿了下,尾音拖长,软声跟他撒娇:“酒店的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这是再给自己找理由,沈言朝也不揭穿她,只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听圆溜的眼珠转了转,几秒后才慢悠悠开口:“还有两天。”   沈言朝:“等你到了,我去接你。”   “好。”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许听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起身去洗漱。   等洗漱完回床上躺好,她才发现通话一直没有挂断。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了回应:“要睡觉了吗?”   许听握紧了手机:“嗯。”   “盖好被子,我哄你睡觉。”沈言朝声线低沉,顺着电流传到耳畔,更加低哑和磁性,很是悦耳。   许听把手机放在一旁,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沈言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今天读的是她很喜欢的一本书——   “我的那朵玫瑰,别人会以为她和你们一样,但她单独一朵就胜过你们全部。”   “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是我除掉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她的吹嘘,有时甚至是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听听。”   直到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沈言朝才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书合上,弯唇低声说了句:“做个好梦。”   ……   直到参观完最后一个点,主办方便告知参加的媒体,今晚有回林城的车,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一起回去。   现在已经不早了,很多人都选择明天回去,但许听还是选择和主办方安排的车一起回林城。   一共三个小时的车程,许听看了眼手机,有很多未读信息,其中有几条是来自最上方置顶的对话框。   沈言朝发来的消息,告诉她今天晚上他有台大手术,可能会做得很晚,不确定几点结束,让她晚上不用给他打电话。   许听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会儿,眉眼弯了下,便回了一个“好。”   收起手机,靠在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今天这台手术做的时间很长,等沈言朝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房间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径直走进卧室。   卧室门被打开,不是想象中的黑暗,床头柜上台灯亮着昏黄的光。   借着昏黄的灯光,沈言朝看见床上被子鼓起一团。   他眸光一顿,下意识走近。   浅粉色的被子里埋着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双眼紧闭,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柔软的枕头上。整个人小小蜷缩在被子里,脸都要埋进被子里。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动,不知看了多久,他弯腰轻轻把扯了扯被子,露出她的脸,免得她被闷到。   随后拿起睡衣去客房的浴室洗澡,等回到房间,床上的人依旧还在沉睡。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侧的被子,躺了进去,身旁的人像是有所察觉,下意识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睡吧,我在。”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听迷迷糊糊睁开眼,抬眸看他,瓮声瓮气道:“你回来了?”   “嗯。”沈言朝应了声:“刚回来。”   许听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有些委屈巴巴道:“我等你好久,你都没回来,我就睡着了。”   沈言朝嘴角微勾,声线低沉:“我的错。”   他主动认错,反而把许听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蹭了蹭他的颈窝,软声道:“我刚刚做噩梦了。”   沈言朝的手一顿,然后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道:“不怕,我回来了。”   许听仰头看他,眼睛似乎有星光点点,她说:“但最后我梦见你了。”   “你出现,我就不怕了。”   在沈言朝的陪伴下,她已经很少再做噩梦了。   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了,她再次梦到了那件事。   依旧是漆黑的小巷、满地的鲜血以及压在她身上的人。   但这次不同的是,沈言朝出现了。   在她绝望之际,把她抱在怀里,一字一句告诉她——   她很勇敢,她保护了自己。   最后梦中的一切都在远去,只剩下沉言朝一个人。   沈言朝看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声音在昏暗中显得无比的温柔缱绻:“我的听听是最勇敢的。”   她不会再害怕那场纠缠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噩梦。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会有人保护她。   免她惊,免她扰。   作者有话说:   注“Always in a rush   Never stay on the phone long enough   Why am I so self-important?   Said I'd see you soon   But that was, oh, maybe a year ago   Didn't know time was of the essence……”来自歌曲《words》   “我的那朵玫瑰,别人会以为她和你们一样,但她单独一朵就胜过你们全部。”   “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毛虫是我除掉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她的吹嘘,有时甚至是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出自《小王子》 第73章 听你   连续几天, 沈言朝都很忙,几乎到了脚不沾地的程度, 每天晚上都是十一二点才回来。   许听心疼他, 想让他直接睡在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沈言朝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工作一结束还是开车往家赶。   许听睡眠比较轻,沈言朝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能感应的到,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知道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   等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 沈言朝已经去上班了, 桌上摆好了他做的早餐。   许听看到做好的早餐, 会心一笑。   洗漱完就坐下吃早餐,期间给沈言朝发了几条信息,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去上班。   ……   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言朝刚做完一台手术,中午在办公室休息,就听对面的邵华一脸打趣地看着他:“这段时间怎么没看见许记者。”   沈言朝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你很关心?”   邵华立马挥了挥手,连忙自证清白:“没有, 我只是替大家关心。”   前段时间, 许听会时不时来给沈言朝送饭, 顺带会给他们科室的同事带一些奶茶点心之类的小零食。再加上她性格原本就温柔安静, 科室里很多医生和小护士都很喜欢她,甚至一度赶超沈医生的人气。   最重要的是许记者一来, 沈医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也不一天天板起个脸, 可见谈恋爱的力量有多大。   沈言朝继续低头看桌上的病历本, 说:“她最近工作忙。”   邵华不知道想到什么, 叹了一口气:“我女朋友现在天天抱怨我, 一天天就知道忙,都没时间陪她。”   闻言,沈言朝顿了下。   因为职业原因,两人的工作都很忙,他这段时间更是忙得不行,许听也不曾有半分抱怨。   对面邵华还在继续说:“这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工作忙起来,我也是分身无术。”   看了桌上的台历一眼,沈言朝沉吟道:“过两天我轮休,3号床的病人你帮我注意一下。”   邵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沈言朝颔首:“嗯。”   邵华也没问是什么事,只说:“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帮你注意一下。”   沈言朝:“谢了。”   “不用谢。”邵华说完讨好地朝沈言朝笑了下,继而道,“沈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言朝头也不抬:“说。”   邵华:“就是我能和你换一下排班吗?”   “……”   沈言朝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邵华笑得更加谄媚了:“沈哥,我结婚了一定让你做主桌。”   “……”片刻,只听沈言朝毫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老沈,我就知道你够兄弟。”   邵华说完,就听轻嗤一声,对面的人理都没理他,他也不介意,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   -   夏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早。   许听今天休息,醒来身边照常没人,赤着脚走到客厅,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餐桌旁。   许听眼里闪过惊讶:“你怎么没去上班。”   沈言朝摆好碗筷,抬头看她:“今天轮休。”   “你怎么不跟我说。”许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沈言朝唇角微弯:“忘了。”   她才不信,轻哼一声:“骗人。”   沈言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拉开椅子,对她温声道:“过来吃饭,吃饭完带你出去玩。”   说完就见许听脸上的惊喜扩大了,连声音都忍不住上扬:“约会吗?”   沈言朝颔首:“嗯。”   “好!”   可能是心里有了期待,许听连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吃完东西,就麻溜地跑回卧室,开始梳洗打扮。   因为工作原因,两人很少有这么闲暇的时间会一起出去约会。   其实沈言朝轮休不是今天,他特地问了许听休息的时间,然后和同事换了一下排班。   许听平时都不太化妆,知道今天要出去,她特地化了一个淡妆。   等化完妆,她看着衣柜里的一排衣服犯了难。   她之前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很少会特地花时间来打扮自己。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许听也不能免俗。   那穿什么呢?   站在衣柜前纠结了几秒,许听拿起一条绯红色的长裙。   片刻后,她穿戴好依旧光着脚走到客厅。   沈言朝坐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许听放着客厅里没有看完的书,抬头就看见她穿着一袭红裙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拿著书的手顿了下,神情明显怔住。   她穿了一条红裙,头发被她卷成大波浪,自然地垂落在胸口,衬得精致小巧的脸更加小了,这样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笑着看他,如同在枝头盛开到极致的红色山茶花。   惹眼又勾人。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穿红裙,这条红裙和上次那条好像有些不太一样。这条红裙的领口是方领的,能看见明显凸起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独特的收腰设计,把本来就纤细的腰身显得越发盈盈不足一握。   他拿著书的手指收紧,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   他闭了下眼,只听她清脆的声音响起:“好看吗?”   他睁眼看她,须臾后嗓音低沉喑哑:“好看。”   好看到,他忍不住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说话间,就见她白皙如雪的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像是涂抹上一层最好看的胭脂色,唇角微弯,清冷感褪去,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   许听眨了下眼睛,又问道:“穿这样可以吗?”   她不知道沈言朝要带他去哪里,也不清楚穿成这样方不方便。   沈言朝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道:“听听,过来。”   许听不解地朝他走去。   才刚走近,就被人拉住手臂扯进怀里。   许听轻呼一声,抬头就撞进沈言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   “沈言朝。”她无措着喊着他的名字。   话音刚落,他低头,眼里的情绪翻涌,在她愣神之际无法自控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他不像以往那样温柔,含着她的唇瓣循序渐进,而是直接撬开她的牙关,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直接攻城略地。   她茫然地睁着浅色的眸子看他。   下一秒,沈言朝就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哑声道:“闭上眼睛。”   她的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朝才放开了她,把人牢牢地扣紧在怀里,极尽缱绻地在她唇角吻了吻,低沉着声音说:“很好看。”   许听靠在他的胸口,小口喘着气,只觉得身体连同心脏一阵酥麻,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气,任由面前的男人牵引,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她眼睫轻颤,等缓过神来,才慢吞吞地睁眼看他。   在对上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下意识抿唇,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的口红都被你弄花了。”   闻言,就听上方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他说:“我的错。”   他认错越来越熟练了,弄得许听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不得法只用那双雾蒙蒙的茶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控诉他刚刚的所作所为。   沈言朝黑眸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碰了碰她挺翘的鼻尖,含笑道:“不喜欢吗?”   许听抿唇,不说话了。   “嗯?”   他像是没看到她的羞窘,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许听哪里不知道这人在故意逗他,忍着如擂鼓似的心跳,抬眸望着他。   无声地对视了须臾,低不可闻地说了两个字:“喜欢。”   沈言朝低低一笑,见好就收没再逗她,怕把人逗恨了,就该哄不好了。   只是搂在许听的腰上的手收紧了。   如沈言朝所愿,最后许听还是没能穿上那条红裙出门。   原因是不太方便。   出门前,许听又回卧室换衣服。   这次她换了一身轻便舒服的衣服,上身穿了一件嫩黄色的吊带小背心,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防晒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浅色的牛仔短裤,露出又白又直的长腿。   为了方便她还把卷好头发直接挽成一个丸子头,整个人看着很是清爽干净。   沈言朝看着她这一身搭配,视线落她那双腿上,须臾后才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一时间没说话。   察觉到他的沉默,许听不解地看向他,问“这样也不行吗?”   沈言朝薄唇微抿,上前牵起她的手,语气很是平静:“可以。”   ……   等快到了,任凭许听怎么问,沈言朝都不告诉她要去哪里,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索性她也不是好奇心强的人,反正有沈言朝在,她可以完全放下心跟他走。   没多久就抵达目的地,停好车许听推开车门环顾周围,就看见不远处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指示牌——   欢乐世界   是游乐园。   刹那间,许听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场景吸引。   正值休息日,游乐园的人很多,有两个玩偶站在门口,朝着人群挥手,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吵闹声。   她没有动,神情一阵错愕。   她没想到沈言朝会带她来这里。   沈言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旁,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主动牵起她的手,低声道:“惊喜吗?”   许听重重点了下头,转头看向他,眼眶在发热:“你是不是把我的日记本看完了。”   沉默了好片刻。   沈言朝牵着她往游乐园走去,低声道:“别人有的,我的听听都要有。”   这的确是他从日记本里看到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天的日记上只写了一句话——   希望有人能带我去游乐园。   看日记应该是她初中似时候写得,那时的她也不过十三四岁。   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却没有实现过。   在此之前,他很少会把时间花在一些微不足道生活琐事上,他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在消耗时间罢了。   用他母亲的话来说,他生来好像就缺了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感情总是比其他人要淡薄,他不愿花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小事上。   在当时他看来,去游乐园就是一件浪费时间的小事。   但在看到那句话时,他却自然而然地记住了。   只要有关许听的事,不用特意去记,只是看一眼他就会记在心里。   然后想尽办法帮她一一实现。   许听的眼眶顿时红了。   她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周围的小朋友最高兴的事就是去游乐园,还会很高兴地跟分享游乐园有什么好玩的,让她去的时候记得玩。   许听会很认真听他们说,然后在心里暗暗记下,渴望有一天有人能带她去一次。   那时的她看着许文成带着许若晴去游乐园,不是没有羡慕过,但最终还是忍住心中的渴望。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开口,许文成也不会带她去。   那时候她就告诉自己,等长大了就带自己去。   可是等她真的长大了,却没有去过一次。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现在回忆起那些记忆依旧清晰。   当时的情绪还残存着,一直都没有释怀。   沈言朝敛眸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眼尾:“不喜欢吗?”   许听忍着泪意,笑着回答道:“喜欢。”   年少所渴望的东西,被人真挚地捧在眼前,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   游乐园很热闹,人很多,有情侣、有朋友、还有带着小孩的家长,比许听想象得还要大很多。   园里分了很多区域,有适合大人玩的项目,也有适合小孩玩的项目,各种各样的项目令人目不暇接。   旁边还有有卖各种饰品和玩偶的小摊,沈言朝在一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许听侧头看他,就看着他手里正拿着一个□□色的兔耳朵。   “喜欢吗?”沈言朝问她。   虽然兔耳朵很可爱,但许听犹豫了几秒还是拒绝了:“我又不是小朋友。”   沈言朝笑了下没说话,径直将手上的兔耳朵给她戴上。   许听抬眼望他,就听低声说了句:“很可爱。”   她原本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神色一如往常,只是看着沈言朝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言朝不禁失笑。   暗道,还说自己不是小朋友。   付好钱,两人又继续往前走,游乐项目实在太多,许听看着手里的地图,一时间都不知道玩什么好。   沈言朝笑着看着她,面对她的纠结,神情没有半分不耐:“时间还早,我们慢慢玩。”   许听也朝他弯了弯唇角,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说:“我想玩这个。”   两人买的是通票,只需要排队就好了,好在人不是很多,没一会就到他们了。   两人进了座舱,里面放着舒缓的情歌。几秒后,摩天轮开始缓慢向上移动,随着高度的升高,底下的景物越来越小,远处的视线也越发开阔,向外看能将大半个林城尽收眼底。   在摩天轮即将达到最顶端的时候,许听忽地倾身,仰头在沈言朝的薄唇上落下一个无比轻柔的吻。   只是顷刻的时间,许听又退回了原位。   沈言朝微怔。   那个吻轻柔得好似他的错觉。   “偷亲我?”他盯着面前的人看,漫不经心地开口。   许听不禁有些耳热:“不是偷亲。”   是光明正大的亲,最后这句话,她在心中暗暗补充道。   话音刚落,就听他一声轻笑声,诱哄道:“再亲一次。”   许听耳朵更热了,抿唇拒绝:“不要。”   她才不会上当。   说话间,一圈摩天轮很快就结束了。   两人下了摩天轮,并排往前走,路过排队的人群,就听一个女生兴奋地跟旁边的男生说:“据说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和恋人亲吻,就会一直在一起,待会我们也试试嘛。”   男生听完没什么反应,有些无语地吐槽道:“这些都是编来骗你们这些小女生的,也只有你们会信。”   女生一下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你还想处不处?”   听到这话,男生瞬间讨好地说道:“待会我们就试试。”   ……   走远两人的对话也听不清了。   只是许听的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感觉有被内涵到。   她抬眸就撞了沈言朝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许听忍不住率先移开目光。   下一秒就听沈言朝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怪不得。”   他肯定知道了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亲他。   就算心里波涛汹涌,但许听还是强忍镇定,说:“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沈言朝颔首,也不拆除她,应了声:“嗯。”   两人又去玩了很多项目,慢慢地许听也忘记摩天轮带来的羞窘。   玩了很多热门的项目,体力消耗得超不多了,沈言朝就带她去餐厅里吃饭。   许听一眼就看到了冰沙,想点就被沈言朝直接拒绝了。   “不行。”沈言朝想也不想地说道,“你胃不好,不能吃太冰的,而且你生理期过两天就来了,吃了肚子该疼了。”   道理她都懂,但黄澄澄的沙冰看着就十分有食欲,她还是想尝尝。   被拒绝后就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就吃一小口。”   她的眼里是满满得期待,抿唇看他,最是知道怎么让他心软。   犹豫了半晌,沈言朝还是拒绝不了她,无奈道:“只能吃一点点。”   她瞬间喜笑颜开,含着笑意道:“好。”   最后沙冰端上来了,许听果真只吃了一小点,剩下的一半就被沈言朝皱着眉头吃完了。   等吃完东西,天也暗了下来,游乐园里的灯也依次亮了起来,和白天是不一样的风景。   两人也不着急回去,晚上九点的时候,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九点,烟花秀正式开始。   随着“砰”地一声,一束束耀眼的光线飞上漆黑的天空,眨眼间就在夜空中炸开了花,无数朵颜色各异的花向四面飞散,映亮了半个夜空。   周围的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屏息凝视着,生怕错过烟花炸开的瞬间,这时许听却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   而身旁的沈言朝也正在看她,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过目光。   大片大片绚丽的烟花在他身后炸开来,转瞬即逝,许听无暇欣赏,她在那双幽黑深邃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此时,她听见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   在下个烟花腾空炸开的瞬间,沈言朝牵住了她的手,挤进她的指间,顺着虎口往下,牢牢地将她的手包裹住。   两人十指紧扣,掌心紧密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很久很久以后,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烟火有多绚丽,但她永远都忘不自己当时比烟花炸开还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第74章 听你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 期间许听也按时去接受诊疗。   上一次去诊疗的时候,韩媛溪告诉她, 让她注意劳逸结合, 工作不宜太多,容易产生负面情绪,这样会影响到她的生理和心理健康,不利于她的康复。   许听也谨遵医嘱, 按时诊疗, 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她一直又在努力治疗, 好好生活。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过往的那些事她越来越少想起来, 也不再执着于过去那些未曾得到的执念,她已经能很坦然地面对过去发生的事,他们不再成为她的心魔和噩梦。   随着她的逐渐变好,许听去诊疗的次数也逐渐减少,以至于过了很久, 她才再一次踏入韩媛溪的诊疗室。   到了诊疗室的门口, 沈言朝还在跟她说话:“我就在门口等你。”   许听笑道:“不用, 等结束我去楼下找你。”   沈言朝没吭声, 只是固执地看着她。   许听有些好笑,扣了一下他的掌心, 状似勉强道:“那好吧。”   沈言朝看她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来,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 没好气道:“进去吧。”   许听照例敲了敲诊疗室的门, 听到一声“请进”, 才推开门, 走了进去。   “韩医生,下午好。”   韩媛溪抬头看去,就看见还站在门口的沈言朝,心照不宣地朝许听笑了笑:“下午好。”   说话间,许听将门关上,自然地坐到韩媛溪的对面,跟她说话:“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   韩媛溪看了眼她今天的穿搭,是一条嫩黄色的掐腰绸缎长裙,看着像是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明媚而又充满了生气。   心理医生可以从一个人的穿搭打扮,窥见他们一部分的心理变化,像是一些封闭的心理病人通常会穿深色宽松的衣服,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这样他们会从中获得一定的安全感。   刚开始为许听诊疗的时候,她的穿着也大部分是深色宽松,很少会尝试这么明亮的颜色,现在的打扮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封闭的内心在逐渐接受这个世界。   同时她整个人的气色看着也好了很多,脸颊白里透红,嘴唇也不似之前的苍白无血色,能看得出生活得很好。她坐在阳光下,浅笑盈盈地和你说话,让你觉得她根本不像一个得过严重心理疾病的人。   韩媛溪很喜欢许听,看着她越来越好,心中也很欣慰:“最近工作还忙吗?”   自从上次听了韩媛溪的意见,许听在工作上也没有那么拼了,也学会了在工作中松弛有度。   回想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便笑着跟她分享最近的情况:“刚结束一段外景拍摄,工作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我之前还尝试着学做菜,但证明我好像并没有这个天赋。”   听到这韩媛溪也笑了下:“多尝试新鲜事物,对你来说很好。”说着顿了下,继而打趣道,“而且不是有沈医生吗?”   经过多次的诊疗,许听跟她倾诉了很多,自然包括对沈言朝的感情以及两人之间的相处。   如果不是许听告诉她,韩媛溪也很难想象沈医生看着这么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有这么一面。   简直可以说是居家好男人的模范代表。   同时,不可否认沈言朝的存在对许听心理疾病的治疗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以说他是许听在治疗中的精神支柱。   许听被这么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说道:“在刚开始诊疗之前,其实我心里是抗拒的。因为我之前也进行心理治疗过,但并没有完全好转,我曾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好了。”   这也让她对心理治疗失去了信心。   在此之前,厌食、焦虑、失眠各种纷繁消极的情绪,一度让她绝望,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开心一些,不知道怎么熬过每一个失眠的夜晚,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她想就算接受了治疗,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对此并不抱有任何期待。   就这样,迷茫而又麻木地生活在这个世界。   韩媛溪很清楚一个心理疾病患者要主动接受治疗是和自己做了多少心理斗争,但不管再艰难,这是痊愈的第一步。   很高兴许听做到了。   韩媛溪眸光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但你做到了。”   她能看出,许听比谁都要想痊愈,想要彻底从痛苦的泥沼中脱离出来,坚韧的内心和无谓的勇气一直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   四十分钟的诊疗时间,许听跟她分享自己生活和工作中的事,有时还会跟她说一些自己的遇到的小问题。韩媛溪如同长辈一般,适时给她一些小建议。   两人随意聊着天,气氛舒缓放松。   韩媛溪没有再对她进行诊疗,因为许听已经不需要了。   最后,韩媛溪站起身,递给她一根棒棒糖,看着她眸光很是温柔:“恭喜,你痊愈了。”   “这是奖励。”   许听也站起身,神情稍愣。   很早之前,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但并认为自己易经彻底痊愈了。   她以为在彻底痊愈的那天,她的心情会很激动甚至感到如释重负,但并没有,她的情绪一如往常的平静。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在某个她不知道的时候彻底痊愈了。   晦暗的过往依旧存在,但她并不会因此再感到痛苦不堪了。   在那片漆黑的大海,她找到了独属于她的灯塔。   “韩医生。”她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韩媛溪张开双臂,笑着应道:“当然可以。”   许听抱住了她,心中无比宁静。   她想,她是真的痊愈了。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以前那些晦暗的过去如同一团迷雾,挡在了她和世界的中间,现在迷雾消散了,她可以认真去参与去探索这个真实的世界和生活。就算世界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生活也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心,但那又怎样?   痊愈的意义就在于——   她终于能清醒而有痛感地去经历着发生的一切,就算依旧跌回泥沼,但她已经拥有了向上生活的决心和勇气。   -   以后她都可以不用来诊疗了,在和韩媛溪道别后,她离开了诊疗室,一推门沈言朝就站在门口,笑着看着她。   一如往常。   每次诊疗结束,沈言朝都不会问她关于诊疗的事,只会在回去时,在医院旁那家生意很好的甜品店给她买上一块新出的小蛋糕。   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   走廊上,阳光正好。   沈言朝牵起她的手,声音如同午后阳光般温暖:“甜品店又新出了一款甜品,想吃吗?”   许听握紧了他的手,浅笑道:“想。”   沈言朝没多久就下班了,她也不着急回去,就准备等他一起回去。   停车场,沈言朝刚系好安全带,就察觉到身旁的人有意无意的目光,沈言朝侧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沈言朝问。   “原本想回家跟你说的,但我好像有点忍不住了。”许听看着她,眉梢止不住地向上扬起,“韩医生说我痊愈了。”   在她说第一句时,沈言朝就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有些激荡。   他的姑娘终于能无所顾忌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韩医生说我很配合治疗,也很勇敢,所以才能痊愈得这么快,她还给我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说是奖励我的……”许听继续说着,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寻求夸奖。   她说话的时候,沈言朝就笑着看她,眼里的柔情都要溢了出来,等她说完,就倾身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下,声线低沉道:“我的听听是最勇敢的。”   沈言朝吻了下便离开了,只是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刚刚说倒不觉得有什么,被他突然这么亲了下,许听后知后觉红了脸,明明两人更亲昵的事都做过了。   但她还是会为他这么一个轻柔到极致的吻而乱了心跳。   几秒后,沈言朝发动引擎,“我们回家。”   “嗯。”许听刚刚慌乱的心也慢慢落到实处,含笑道,“我们回家。”   ……   时间在一天天在推移,熬过了林城最炎热的七月,进入到了八月。   今年林城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每天都是三十几度的高温,到了八月气温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依旧闷热。   转眼间就快到立秋,也是沈言朝的生日。   许听现在也没之前那么忙了,整个人的状态很是放松惬意。   2019年8月8日,立秋。   沈言朝今天依旧上班,好在今天工作量不多,可以早点回来,许听也早早地和人换了排班,特地给他过生日。   林书意前两个月就去昆市了,说是找灵感,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倒是给她寄了很多昆市的土特产。   许听心里清楚,感情最是难说清的,也不问她,只让让她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一大早她就跑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   迟来的购物欲在一刻突然喷涌,但大部分都是给沈言朝买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饭的天赋,下午的时候就去了一趟DIY蛋糕店,亲手做了一个小蛋糕。   还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等到结账的时候,许听看见旁边的收银台上摆着的东西,犹豫了几秒,拿了一盒最靠边的小东西丢进购物车。结完账,掩耳盗铃般地把它放在袋子的最底下。   晚上,沈言朝回来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在家吃饭,而是选了一家氛围很好的餐厅。   耳边是轻柔舒缓的钢琴声,透过摇晃的烛光,沈言朝立体深邃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勾人。   期间,因为沈言朝还要开车回去,就没喝酒,但许听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小点。晚餐结束时,她虽不至于醉,但还是有些微醺。   回到家,沈言朝原本想哄她早点睡觉,但她还记得自己做的蛋糕,哒哒哒地跑去厨房。   沈言朝等了片刻都没见人出来,准备去厨房看看的时候,随着“啪”的一声,房间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   只见许听端着蛋糕,笑着朝他一步步走来。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蛋糕上的蜡烛亮着微弱的火光。   许听走到她的面前,将蛋糕捧到他的面前,眉眼间尽是柔和的笑意,轻声对他说——   “沈言朝,秋天到了。”   “立秋快乐,生日快乐。”   沈言朝透过跳跃的火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神情稍怔。   日记本和书上的字迹变成了声音,越过漫长的时光,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许听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可以许愿了。”   沈言朝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她手上的蛋糕。   蛋糕不是很大,上面画着两个Q版小人,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生日快乐。   很明显不是专业的甜品师做的,是谁做的不用问,一目了然。   见他没反应,许听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快许愿,要不然等会儿蜡烛就燃完了。”   在她的注视下,沈言朝这才缓缓开口:“愿我的听听每晚都能做个好梦。”   这回反倒是许听愣住了。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片刻后,只听她轻声道:“有你在,这个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   蛋糕不是很大,没一会儿两人就吃完了。   等收拾好,许听就拿出今天买的东西,在他的旁边坐下,声音雀跃:“你看。”   沈言朝看着她手中的黑色长盒,低声问道:“生日礼物?”   许听弯了弯唇,应了声:“嗯”   沈言朝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银灰色绣有暗纹的领带。   他看着领带,一时间没吭声。   见他不说话,许听就忍不住问:“不喜欢吗?”   其实她不止给他买了一条领带,还有一件黑色衬衫和一件驼色大衣。   沈言朝衣柜最多的就是衬衫,但大多是白色和浅色的,很少有其他颜色的,黑色更是少之又少。   许听还记得回林城,第一次见和他见面,那天他就穿了一件黑衬衫,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迷离多情,与往常的他很不一样。   沈言朝从领带上移开目光,盯着她看了会,才低声说了两个字:“喜欢。”   听到他的肯定,许听松了口气,眉眼间都是笑意:“我还给你买了几件衣服,要试试吗?”   “嗯。”   许听又从旁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一件黑衬衫,满含期待的眼神递给他。   沈言朝看着那件黑衬衫,眸光一顿,垂眸看了片刻,才缓缓接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半晌后,沈言朝就穿着许听买的黑衬衫不急不慢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客厅的白织灯亮着,明亮的灯光下,他长身玉立地站在她的面前。   沈言朝出来的那一刻,许听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她,再难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气质清冷矜贵,适合穿浅色的衣服,但黑衬衫显得他更加神秘和不可侵犯,配上眼尾的红痣,像是夜色中引人沉沦的罂.粟。   危险又迷人。   沈言朝看着目不转睛的某人,失笑道:“很好看?”   许听重重地点头:“好看。”   她知道沈言朝身姿皮相本就极其出色,效果和她当时想象的一样,甚至还要惊艳。   说着还将盒子里的银灰色领带拿了出来,递给他:“你再试试这个。”   沈言朝没接,而是走近她,低声道:“你给我系。”   “好呀。”她仰头,眼里跃跃欲试。   她不是第一次给他系领带,前段时间沈言朝也不知怎么的,早起去上班的时候,非要把她弄醒给他系领带。   她脾气也好,被弄醒也不生气,迷迷糊糊间就给他系,也不管系得怎么样。   但俗话说,熟能生巧。刚开始的确有些不熟练,但几次过后,她闭着眼睛也能熟练地给他系领带。   许听踮起脚尖,轻车熟路将领带圈在他的脖子,然后向下拉了拉,手指在领带间来回穿梭,没多久一个完美的领带就系好了。   黑色的衬衫配上银灰色的领带,将他原本就极其出色的容貌衬得更加立体深邃。不说话的时候,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令人不敢靠近。   看着他,许听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衣服是她买的,领带是她系的,连他这个人也是她的。   “她的。”   这样的归属词,想想就能让人心生愉悦。   “好看。”她毫不吝啬夸自己的夸奖。   沈言朝压住眼底的笑意,故意问她:“多好看?”   许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尾音上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沈言朝也不说出声,就这样注视着她,目光灼灼。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沈言朝盯着她染着笑意的眉眼,眉心微动,有什么东西要挣脱理智的束缚破土而出。   谁知许听比他先一步。   被他这么看着,许听最后还是抗拒不了诱惑,拉着他的领带往下拽。沈言朝也被迫低头,趁此之际,许听踮起脚尖在他薄唇上亲了下。   下一刻,沈言朝也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人猛地扯进怀里,反客为主地含住了她的唇,舌尖径直探入,又急又猛,许听一时间难以承受,就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他的手渐渐抚上她的脊背,缓慢而又充满耐心地游移着,他的指尖似乎带着电流,引起一阵阵轻微的战栗。   下意识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颈窝处低吟出声。   她不喜欢任何人的触碰,但对此却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是沈言朝。   她在心里潜意识认为——   只要是沈言朝,什么都可以。   他温热的唇在敏感地耳后亲吻着,在大片的雪白上种下一朵朵盛开到极致的梅花。   恍惚间,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帮我取下来。”   许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紧紧抓着领带没有放手。   抬眸对上他那双灼热而又充满情.欲的目光时,就算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深呼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扣着领带结,向下一扯,很快领带就被她取了下来,连带着他衬衫最顶端的那颗扣子也被她扯开了。   “故意的。”他的声音像是带着蛊惑。   许听看着微微滚动的喉结,顿了下没说话,就如同被蛊惑一般伸手摸了下他的喉结。   沈言朝眸色深得可怕,似乎要将面前的人吃干抹净,拆骨入腹。   在许听愣神之际,沈言朝弯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下一秒径直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被推开,她被他抛在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倾身而上,膝盖抵在她的腿间,双手撑在她脑袋的两侧。   天花板的灯开着,明亮的灯光下,能看清男人眼里毫不遮掩的情和欲,浓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里面有什么东西翻涌着,难辨深浅。   她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喘息声以及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沈言朝没有留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直接倾身吻住了她。   许听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伸手搂着他的脖颈,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两人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身体也开始在发烫。   亲吻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随处带起一阵颤栗。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涌上心头。   沈言朝亲了她很久,久到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从她的嘴唇,一直缓慢向下。   房间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热得烧起来了。   面前的男人忽地停了下来。   许听睁开雾蒙蒙的茶眸茫然地看着他,眼尾还泛着红,嘴唇微张,小口地喘着气。   沈言朝喉结上下滚动着,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眼里的欲念不减反增,抱着她换了一个姿势,将人牢牢地箍在怀里,声音如同在砂纸上碾磨过,沙哑得厉害:“没有东西。”   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把人抱得更紧了。   许听微微一愣,这时也清醒了几分。   不知道想到什么,抿着微微肿起的红唇,埋首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感受着他的滚烫,声音低不可闻:“东西在床头柜里。”   沈言朝神情明显怔了下,看着怀里全身都在泛红的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靠着她的肩膀,低低笑了一声:“这是蓄谋已久?”   许听原本就发烫的脸,这下直接烧了起来。   她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不说话,只是几秒后仰头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   像是在发泄。   就听闷哼一声。   卧室的灯被关掉,只有床头那盏台灯,亮着昏黄微弱的光。   他耳鬓厮磨般地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跟她说着话,许听却无暇去回应。   只能仰着头承受他所带来的一切。   昏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许听无比清晰地听见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怕吗?”   许听没有回答,只是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了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片刻后,她听到了撕包装的声音。   无比的清晰。   安静昏暗的房间里,窗帘被拉紧,外面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只有面前的人才是唯一的真实。   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任由他引导。   她承受着他带来的一切。   男人耐心地吻去她脸颊上的眼泪,在她耳边低哄着:   “听听。”   “我是你的了。”   ……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越来越大,掩盖了一切   许听眼前也愈渐变得模糊,缓缓闭上眼睛,然后逐渐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抱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他的动作。   沈言朝垂眼看她,眸光柔和,低头无比轻柔地亲了亲许听的额头。   起身进了浴室,等再次躺下时,他把人抱在怀里,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安抚似地轻拍着。   明明刚刚才被欺负,许听还是忍不住朝他怀里钻,委屈巴巴地跟他撒娇:“我好累。”   沈言朝弯唇笑了下,眉眼间尽是餍足后的愉悦,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道:“睡吧,我抱着你。”   许听轻“嗯”了声,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抱着怀中的人,迟迟没有睡意。   心潮澎湃,这一刻他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外面是潮湿的雨夜,屋内温暖如春。   夏夜哗哗下个不停的雨声,是最好的白噪音。   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   两人相拥,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求求了,再锁我就要哭了   呼!终于写到这了~   双更合一,后面还有几章,收个尾就完结啦! 第75章 听你   许听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   她缓慢地睁开眼,就感觉全身酸痛, 连抬腿都费劲, 但是身上却很清爽,有人帮她清理过了。   窗帘被拉得死死的,房间很昏暗,一觉醒来颇有些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她动了动身子, 才发现自己这会儿还躺在沈言朝的怀里。   她仰头看他, 就和他的幽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平时她醒来的时候, 他已经起床去上班了。   “现在几点了?”她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言朝抬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额发, 低声道:“六点。”   怪不得他现在还没有去上班。   他拢了拢被子把人抱得更紧了:“再睡会儿,今天我给你请假。”   “嗯。”许听随口应了声,又再次闭上眼睛,放心地沉沉睡去。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窗帘没有拉开, 卧室依旧一片昏暗。   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打开灯,进了浴室才注意到自己现在穿的衣服。   不是昨天晚上穿的那件吊带睡裙, 而是一件很是宽松的白衬衫。   是沈言朝的。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宽大的衬衫松松垮垮随意地套在身上, 长度刚好到大腿, 脖颈处是明明暗暗的痕迹。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浮现, 每一个细节都印刻在脑海里, 怎么都挥之不去。身上的痕迹以及眉眼间的春色都在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   洗漱好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   听到动静,沈言朝抬头看向了她。   她刚洗漱完,眉眼间的春色还没有褪去,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般澄净,身上还穿着他昨天给她随手套上的白衬衫,抿着红唇,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   沈言朝向前走了两步,率先打破沉寂:“还疼吗?”   脸上原本刚降下来的温度此时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片刻后,许听才小声说道:“不疼了。”   随后又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僵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沈言朝:“下班了。”   许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走到六了,才惊觉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   她竟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沈言朝看着她,眸色渐深:“饭已经做好了,待会就可以吃了。”   许听察觉到他的直白灼热的目光,更加不自在了,闷声道:“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沈言朝“嗯”了声,但却没有要走的动作。   许听见状,恼羞成怒似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控诉般地看着他。   被她这么一推,沈言朝反倒低低笑了起来,视线在她白皙纤细的双腿上停留了几秒,不紧不慢道:“这样就很好。”   许听耳朵在发烫,别开眼,几秒后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要。”   看她羞窘到面红耳赤的模样,沈言朝终于良心发现,不再逗她,亲了亲她红得要滴血的耳尖,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这才不疾不徐地转身走出了卧室,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许听站在原地,一时间没动,脑海里还循环着沈言朝的话和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沈言朝有时候也挺坏的,会故意逗她,说一下似是而非的话,恶趣味地喜欢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   她明明知道,但每次还是会忍不住上当。   片刻后,许听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沈言朝已经在餐桌盘摆好了碗筷。   许听扫了一眼,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全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   她刚刚心里的那点闷气,在看到桌上的菜时又不知不觉地消散了些。   吃完饭,收拾好,两人就在客厅里消磨时光。   沈言朝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许听看不懂的专业书,她则躺在他的大腿上把他当人型枕头。   许听白天睡了很长的时间,现在也没有困意,身体不是很舒服,就想懒洋洋地躺着,什么都不干。   视线上方的男人看着手中的书,神情专注,只能看见轮廓分明的下颌以及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在做着最是平常的事,但对于许听来说却有这极大的吸引力。   就这样看着,她能看很久。   思绪还在飘散   忽地,眼前一黑暗。眼睛被一只手所盖住。   “听听,你再看我的话,”男人的声音顿了下,继而不紧不慢地低声道,“我就不保证还能不能忍得住了。”   许听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沈言朝的话在脑海里重复了两遍,她才慢半拍地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   她又想到了之前在卧室里发生的事。   沉默了须臾,她状似云淡风轻地回道:“沈医生,你的定力不行啊。”   俗话说,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要让沈言朝知道自己也是会反击的,要不然他老是故意逗她。   沈言朝也没想到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眸光幽深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那许记者要不要试试?”   许听:“……”   她知道那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最后妥协的还是她,还不如就此掠过。   她深呼一口气,笑着转移话题:“你不看书了吗?”   就见他把那本厚厚的专业书放在一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比书好看。”   许听霎时无言。   经过昨天一晚,沈言朝像是被打开什么开关,那层清冷淡漠的面具被他摘下,露出最原始的面目。   沉默了好片刻。   许听组织着语言,犹豫着开口:“你以前都不会说这些的。”   沈言朝眸光微顿,把玩着她的手,低声道:“不喜欢吗?”   许听顿时被噎住。   怎么又把问题抛给她。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停顿了须臾,许听慢吞吞地开口:“就是有些招架不住。”   话音刚落,就听上方传来一声低笑声,许听不禁有些耳热。   他捏着她的手指,唇角弯了下,含笑道:“习惯就好。”   许听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沈言朝还想说些什么,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言朝拿过手机,扫了一眼便接通电话,淡声朝电话那头喊了声:“妈。”   许听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下,便想离开回卧室不打扰他打电话,才刚起身,就被沈言朝一把扯住了手臂,跌坐在他的怀里。   她用眼神示意他,但沈言朝还是不为所动,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了。   许听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怀里,听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岑白卉在说着话:“你算算你多久都没回老宅了,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你干脆和医院过一辈子去吧你。”   沈言朝表情没有变化,甚至还有闲心地玩着许听的手指:“等过段时间我就回去。”   听她那么说,岑白卉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你爷爷说要是再不带个女朋友回来,你就不要回来了。”   沈言朝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声,表示知道。   岑白卉:“……”   这小子之前的确是承认了他有女朋友,但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见他带人回家看过。   她原本信誓旦旦的心现在也摇摇欲坠。   他之前该不会是随口哄她的吧,她还相信了。   想到这,岑白卉的口气一下变得严肃起来:“阿言,你老实告诉妈,你说你有女朋友这事是不是幌子,故意来骗我的。”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之前打电话问的时候,只说有女朋友,具体一问,又什么都不肯说,到后面她也懒得再问了。   昨天立秋,也是他生日。原本是想在老宅给他庆生,但一早就被告知他今天有事,回不来。她知道他工作一向忙,也就只好作罢。   沈言朝没说话,倒是一旁的许听莫名有些心虚。   就听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没有。”   还没等岑白卉说话,沈言朝就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句:“待会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岑白卉愣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话里的漏洞,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就在你旁边?”   沈言朝轻“嗯”一声。   坐在他怀里的许听,瞬间僵了身子,睁圆眼睛看着他,透露着茫然和无措。   电话那头的岑白卉的声音倏然变得温柔:“阿言,妈能不能跟她说说话?”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眉头微挑,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显然许听也听见岑白卉的话,愣了下,在沈言朝的眼神询问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虽然只是简单的打电话而已,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紧张来。   她一向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尤其这人还是沈言朝的母亲,这样想着许听心里更紧张了。   颤着手接过沈言朝手里的手机,温声道:“阿姨好,我叫许听。”   岑白卉就听到一道温软的女声传来,这会儿才真切意识到沈言朝没有骗她,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好听听,改天你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许听握紧了手机,没想到她那么热情,有些无措地回道:“谢谢阿姨。”   岑白卉:“你们什么时候有空,记得跟阿姨说哦。”   “好的,阿姨。”   ……   两人又随便聊聊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许听顿时感到如释重负。   看她这幅样子,沈言朝不禁失笑道:“那么紧张。”   许听“嗯”了声,问他:“我刚刚没说错话吧。”   沈言朝笑着亲了下她的唇角,安抚她:“没有,没看出来我妈很喜欢你吗?”   但许听还是有些不信:“她都没见过我。”   沈言朝眉梢微扬,语气坚定:“她要是见了你,肯定会更喜欢。”   就算他这样说,许听还是不太自信。   “不相信我?”沈言朝重重捏了捏她的指尖。   许听摇头,心里那股紧张在他坚定的话中慢慢消散:“我相信。”   “那下次休息,”沈言朝顿了下,直直地看着他,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妈做的菜你一定会喜欢的。”   在他坚定温柔的目光注视下,许听点了点头。   -   许听也终于想起了要了解关于沈言朝家里的情况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都没问过沈言朝。   “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许听说,“我也好准备一下。”   沈言朝:“我家就我爸和我妈,还有我爷爷。我爸也是医生,不过快退休了,我妈是老师。两人都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   家庭情况很简单,听着像是书香门第,许听也放了不少心。   两人确定再在下次周末调休的时候一起去他家拜访他的父母,许听就一直在思考上门要给他的家人准备什么礼物,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满意。   看她这幅紧张得不行的样子,沈言朝难得有些后悔:“要实在紧张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听到这话,许听立马摇头拒绝:“这怎么行?都答应过阿姨,周末要去你家吃饭。”   沈言朝无奈道:“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准备什么,你去他们就很开心了。”   在沈言朝的安抚下,许听果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也没多少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只是害怕自己哪方面做得不够好,他的父母会不喜欢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末。   前一天晚上,许听甚至没什么睡意,在心里打了很多腹稿,甚至还去网上搜了经验贴来看,谁知看完以后更睡不着了。   沈言朝看她这幅样子,把灯直接关了,把人连同被子一起搂进怀里,沉声道:“要是睡不着的话,我们就来做点别的。”   闻言,许听的注意力瞬间被分散了,哪里还能再想其他的事。   就见她把被子扯到下巴处,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样子:“我困了,想睡觉了。”说完还闭上了眼睛。   沈言朝见状,嘴角弯了下,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睡吧。”   第二天。   为了在他家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许听早早就起来开始收拾打扮。   等到停车场的时候,站在车旁,许听还是忍不住问沈言朝:“我今天的打扮还可以吗?”   沈言朝抬眸看向她,她今天穿了一条收腰的白色长裙,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脑后,看着很是端庄大方。   察觉到她有些不安的情绪,沈言朝的神情很是认真:“很好看。”   许听笑了下,小声说了句:“那就好。”   两人上了车,为了不打扰沈言朝开车,许听就没跟他说话,想待会第一次见面要说什么,抿着唇在心里打着腹稿。   等红绿灯的空隙间,沈言朝瞥了一眼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她一路都很紧张,怎么都缓解不了,心也高高地悬起。   透过车窗就看见一所中式大宅,门口的人认出了沈言朝的车,打开门让他开了进去,随后在一处庭院前停了车。   沈言朝下车打开车的后备箱,拿出许听准备的礼物,牵着她往里面走。   下车的一瞬间,许听觉得他跟自己说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漏了什么。   在她紧张的时候,两人就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的吴婶在看见两人时,就往楼上喊了一声:“沈院长、岑老师,言朝回来了。”   听到动静,率先下楼的是一个杵着拐杖的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人,在看到两人时,沉声道:“回来了。”   沈言朝颔首:“爷爷。”   沈爷爷没理他,目光精准地落在许听身上,半晌都没有移开。   许听心里那块石头瞬间高高悬起,还没等她开口问好,老爷子就径直出声:“你是许听?”   许听神情稍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温声道:“爷爷好,我是许听。”   老爷子看着盯着她看了几秒,严肃的面容瞬间变得柔和,连说了三个“好”。   许听和沈言朝对老爷子这个举动都很茫然,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会功夫,外面进了一对中年男女,男人气质沉稳,女人面容姣好,仔细看能看出沈言朝的和他们几分相像,尤其是眉眼。   下一秒,就听沈言朝确定了两人的身份:“爸,妈。”   一旁的许听也跟着主动打了招呼:“叔叔,阿姨好,我是许听。”   两人看到许听也愣了一下。   岑白卉对身边的沈正则惊讶地说道:“我当时就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不到还真是。”   沈正则颔首道:“这小子总算做了件让人开心的事。”   许听从刚开始就是懵的,怎么感觉他们早就认识她了。   沈言朝主动开口:“爸妈,你们认识听听?”   岑白卉笑着开口:“听听主持的那个《听说》,我和你爸还有你爷爷可是从头看到尾的。”   许听顿时恍然大悟。   沈正则也适时开口:“节目做得很好。”   老爷子也不甘示弱:“主持人也很不错。”   三人的态度都很好,许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浅笑道:“谢谢爷爷和叔叔阿姨。”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岑白卉就觉得耳熟,等想起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她之前看的节目的主持人,当时还以为是重名,没想到今天一见还真是同一个人。   看节目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举止大方而又有内涵的主持人,她就算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是阿言的女朋友。   他爸说得对,他总算做了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岑白卉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热情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很是温柔:“听听过来坐,饿了吧。”   许听摇头,“我不饿,谢谢阿姨。”   岑白卉拿了一个桃子递给她,“那吃点水果,这——”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言朝打断了:“妈,她桃毛过敏,不能吃。”   岑白卉立马把桃子收了起来,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阿姨不知道,那我们吃点别的。”   许听连忙挥手:“没事的,阿姨。”   岑白卉也不知道她的忌口,索性也不让她吃水果了,就主动问道:“快到午饭时间了,听听有什么忌口的吗?”   面对她的热情,许听还是有些局促:“都可以。”   一旁的沈言朝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她胃不好,吃不了生冷辛辣的东西,也不吃葱姜蒜、青椒、芹菜……只能吃清淡一些的。”   他说完,许听头都快要低到地板上去了。   哪有人第一天做客,就那么多要求的,沈言朝像是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神暗示,依旧自顾自地说。   岑白卉神情没有半点不耐烦,认真记下了她这些忌口,看着许听的眼神带了丝心疼:“年纪轻轻怎么胃就不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肯定是没好好吃饭,以后让阿言多带你回来,阿姨给你煲汤喝,养养胃。”   沈正则也附和道:“你妈说得对,胃病可不是什么小事,趁年轻还能养得回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气氛很是温馨和谐。   许听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她的生命中母亲的角色总是缺席的,她乎没有感受过来自于母亲,甚至是亲人的温情。   但今天她在岑白卉的身上感受到了。   她无措地看向沈言朝。   片刻后,在他柔和肯定的目光下,许听缓缓点头。   “谢谢阿姨,我会的。”   心中那股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沈言朝的家人,和他一样,都是极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改了十多次,都没过,已经被锁麻了,大家先将就看着,后面我在努力改一下。   现在的我就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76章 听你   几人就在客厅聊天, 主要是岑白卉问,许听回答。   你来我往, 气氛也算和谐。   岑白卉看着许听纤细苗条的身材, 尤其那细得不行的腰肢,就忍不住多说了些:“你看瘦的,是不是阿言没有照顾好你,等会吃饭的时候, 得多吃一些, 年轻人不能只是一味追求苗条, 还是要注意身体健康。”   许听连忙摇头:“他对我很好, 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言朝也在一旁替她解围:“她就是吃不胖的体质。”   现在还算好的了,好歹被他养成了一点肉, 之前被现在还要瘦的多,那时候要是被岑白卉看见,指不定还以为是许听被他虐待了。沈言朝无奈地想到。   虽是这么说,岑白卉还是说道:“那待会多喝点汤,对胃好。”   “好的, 阿姨。”许听也乖巧应道。   岑白卉:“听听工作忙吗?”   “还好。”许听回答道, “之前比较忙, 现在轻松多了。”   岑白卉不知想到什么, 笑着说道:“我们最喜欢看你的节目了,有时还能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你, 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到工作和节目,几人都有了话题, 就围绕着这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沈正则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第一期医闹节目就很不错, 阿言说的话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最近针对这个问题, 国家也出台了相关的法律法规……”   老爷子也点了点头:“你们这些做医生的最重要的是,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到这,岑白卉还笑着说:“第二期节目邀请的江教授还是我的朋友呢。”   提到江教授,许听也适时说道:“江教授是一个很严谨认真的人,为人也很亲和。”   岑白卉倒没想到,有人会把亲和这个词来形容江栖,有些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她之前跟我说她要上节目了,我当时还不信呢。”   第一次见江教授会觉得她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确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许听也大概说了一些采访江教授的过程还有录制节目的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几人也听到津津有味,没想到节目录制背后还有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这么多年和不同的人打过交道,有着采访过各种对象的经历,许听只是在最初那会紧张,待紧张感消退便能神情自若,大大方方地和几人聊着天,丝毫看不出怯意。   谁提到的一些事,她对此虽说不上精通,但还是知道一些,能多多少少说上两句。她是最好的倾听者也是最好的交谈者,不会让气氛冷场。   许听也没想到《听说》会成为她和沈言朝家人之间的认识了解的一个桥梁和契机。   也是通过聊天她才知道,沈言朝的爷爷是退伍老兵,父亲沈正则是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母亲岑白卉是林城大学文学院的教授。   跟沈言朝自己说的好像一样,但仔细想想又不太一样。   许听也明白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不让她过于紧张。   没多久,就到午饭时间了。   饭桌上加上许听,也就有五个人,但桌上的饭菜却很是丰盛。许听大概扫了眼,菜式虽多,但大多都以清淡为主。   她不禁有些失神。   沈言朝就坐在她的旁边,在桌下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听微微侧头看她,并朝他笑了下。   用眼神示意他,自己现在很好。   沈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几人依旧聊着天。   岑白卉给许听舀了一碗从一大早就煲到现在的汤,语气温柔:“来听听尝尝这个,阿姨亲手煲的,味道还不错。”   “谢谢阿姨。”许听接过喝了小口,眼睛微亮:“很好喝。”   闻言,岑白卉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喜欢喝,经常来,阿姨给你煲。”后面则不停地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一样。   沈正则也开口:“你阿姨做菜可能不太行,但煲汤还是非常不错的。”   沈爷爷是一个严肃的人,但在和许听说话时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   沈言朝也不插话,就这么听着几人的对话,但能看出心情很好。   在愉快的气氛下,午饭也结束了。   岑白卉怕许听累了不好意思说,便主动道:“时间还早,阿言你带听听去你房间休息会儿。”   “好。”   还没等许听拒绝,就被沈言朝拉着往楼上走去。   他喜静,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拧开门把,打开门两人走进去。   房间很大,也是中式的装修风格,走进就看到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其次最显眼的是立在一侧的一个书架,书架很大,上面是摆满各种各样的奖杯和证书,还有比字典还厚的各种专业书籍。   许听站在书架前,看到了与这个书架画风完全格格不入的两本书——   《植物图鉴》和《庄稼日记》   她愣在原地没动。   当时她听别人说沈言朝那天没有收任何东西,落了款的都被还了回去,没有名字的就被交到失物招领处,自然也包括这两本书。   她以为这本书早就不在了。   没想到时隔九年,她还能再看见这两本书。   当时她在学校门口的书店挑了好久好久,最后怀着隐蔽的心情买下了这两本书。   在那天起得很早很早,只为悄悄溜进沈言朝的班级在他座位上偷偷放下这两本。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的心情。   怕他看到后,知道这两本书的意思,又矛盾地怕他不知道。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缓缓取下了那本《植物图鉴》,书被保存的很好,打开封面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熟悉——   “沈言朝,秋天到了。”   “立秋快乐,生日快乐。”   “我当时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送我这两本书。”沈言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眸光幽深,看不清情绪。   许听转身,两人对面站着。   他继续低声说道:“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带了回来。”   “沈言朝。”许听忽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   “我爱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地落在沈言朝的心上。   沈言朝怔在原地,幽深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许听的感情一向内敛,这是还是她第一次跟他说“我爱你。”   房间里很是安静,能听见风吹过树枝,哗哗作响的声音。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我知道。”沈言朝走近她,抱住她,声线低沉喑哑,“一直都知道。”   从很久以前,他就没有怀疑过许听对他的感情。   “阿言。”她不确定地开口,学着他家里人的叫法这么叫他。   沈言朝眸光微动,轻声“嗯”了声。   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两人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沈言朝才轻声问她:“要睡一会吗?”   许听点头,应了声:“嗯。”   为了今天的见面,她很早就起来了,再加上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这会也有了些困意。   沈言朝给她找了身自己的衣服换上,就算是高中时候的衣服,但穿在许听身上还是大的离谱,像是时下最流行的oversized男友风。   她躺好,见他要出去就软声道:“你陪我睡,要不然我睡不着。”   沈言朝脚步顿了下,无奈地看了眼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你先睡,我换个衣服就来。”   “好。”   没多久他就换了身家居服,等他躺好,许听自觉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之前,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叫我起床。”   沈言朝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应道:“嗯,睡吧,我会叫你的。”   得到他的保证,许听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许听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不见了踪影,房间里的窗帘拉得紧紧的,看不出是什么时候。   许听立马拿过手机看了眼,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之前设置的闹钟,也被沈言朝关了。   她连忙起身下床简单地洗漱了下,准备出门,有人就推门进来了。   看到是沈言朝,许听松了口气,径直控诉道:“你起来怎么都不叫我?”   沈言朝笑了下:“多睡会,没关系的。”   许听抿了抿唇,又问:“爷爷和叔叔阿姨呢?”   沈言朝:“在楼下。”   许听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懊恼,低声埋怨他:“都怪你。”   看她这幅样子,沈言朝积极认错:“都怪我。”   他这样,许听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等下楼,沈爷爷和沈正则、岑白卉都坐在楼下客厅说着话,旁边还坐着一男一女。   许听脚步顿了下。   听到声响,岑白卉看向楼梯处,笑着跟许听招了招手:“听听,快过来。”   许听走到沙发处,一一跟几人打招呼:“爷爷,叔叔阿姨好。”   岑白卉亲昵地拉着许听坐在自己的旁边,神情温柔地跟她主动介绍道:“听听,这是阿言的堂弟和堂妹,景恒和盈盈。”   沈景恒和沈盈盈都笑着跟许听打招呼:“三嫂好。”   许听也礼貌回应道:“你们好,我叫许听,很高兴见到你们。”   说话间,沈言朝也慢悠悠地走下楼来,漫不经心地朝他们看了眼,最后目光落在许听身上。   沈景恒看到沈言朝很高兴,大声喊道:“三哥。”   沈言朝随口“嗯”了声,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一旁的沈盈盈迫不及待地开口:“二婶在群里说,你带女朋友回老宅了,五哥就让我跟他一起过来看看三嫂长什么样。”   沈言朝抬眸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景恒,无波无澜道:“现在看到了。”   沈景恒最是知道他三哥的脾气,连忙说:“你和三嫂简直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沈盈盈却在一旁卖队友,跟沈言朝告状:“三哥,五哥还说他到底想看看是什么仙女能让千年的铁树开花。”   沈景恒简直要被沈盈盈卖光了,就不小心弄断了她一只口红,至于这样害他吗?   几秒后,连忙补救:“现在一看,三嫂可不是仙女吗?”   沈言朝轻哼一声,没在和他搭话,自然而然地坐在许听旁边。   最后听到沈景恒的话,许听不可避免地有些小尴尬。   沈景恒看他三哥这样子,心想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主动跟许听搭话:“三嫂,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沈盈盈听了,对他翻了白眼:“沈景恒,你老不老土啊,还用这个借口,小心三哥揍你。”   沈景恒没和她斗嘴,想了片刻,便惊喜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像爷爷看的节目里面的主持人。”说完,转头看向沈爷爷,寻求认同道:“爷爷,你说是不是很像。”   沈爷爷严肃的面容很是放松:“像什么像,人家小许就是。”   话音刚落,沈景恒和沈盈盈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还是三哥厉害。   就见沈景恒激动地说道:“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三嫂那么漂亮的人,我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沈盈盈也不甘示弱:“怪不得能让三哥这颗千年的铁树开花。”   许听被两人说得,不禁有些耳热,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言朝轻飘飘扫了两人一眼,淡声道:“我发现你们两个最近挺闲的。”   沈景恒、沈盈盈:“……”   但每一会,两人又开始说了起来。   沈景恒和沈盈盈两人就是个活宝,有他们在完全不用担心冷场和尴尬。   客厅里满是欢声笑语,许听也被这气氛感染,弯唇笑了起来。   ……   一直到吃完晚饭,要回去的时候,岑白卉还依依不舍地拉着许听,温声劝道:“要不就留下来住一晚吧。”   沈言朝有些无奈,此前也没见她对他那么不舍过,但还是解释道:“明天我们还要上班,住在这里不方便。”   岑白卉顿时不好说些什么,也理解他们,但还是不舍地细细叮嘱道:“两个人还是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没事的时候多回来吃饭,阿姨给你煲汤喝。”   许听神情认真,完全没有丝毫不耐烦,见她这样,岑白卉也不知不觉多说了些。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路上许听心情都很好。   沈言朝笑着跟她说:“我就说他们会喜欢你的。”   许听主动伸手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爷爷和叔叔阿姨,还有景恒、盈盈都很好。”   沈言朝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故意道:“我不好吗?”   许听没吭声,只是抱紧了他。   沉默了须臾。   她才缓缓开口,“阿言,谢谢你。”   她要谢他的实在太多了。   但她最想的是,谢谢他爱她。   沈言朝低头吻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道:“他们以后都会是你的家人。”   以后不仅是他一个人爱她,还有很多人会爱她。   他的听听值得所有的人爱。   -   自从上次跟了沈言朝的家人见过面,她就加了岑白卉的联系方式,两人有时会聊聊天。岑白卉就连跟沈言朝打电话,没说上两句就让许听接电话,她和沈言朝休息不忙的时候,也会回老宅吃饭。   沈爷爷和沈正则虽然话不多,看着也很严肃,但对许听的态度都很好,更别说本就很喜欢她的岑白卉了,从来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很喜欢沈言朝的家庭氛围,这样的温情是她一直以来可望而不得的,所以她格外珍惜。   从一开始岑白卉像是知道了她的情况,在交谈的过程中从来没有问过关于她的家庭,一直都对她很怜惜。   许听心里清楚,知道应该是沈言朝提前跟他们说过,所以才会选择一直不问她,很注意她的感受。   但许听却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再一次回老宅吃饭的时候,和岑白卉聊天的时候,她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缓缓开口:“我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我父母离异,都各自组建了家庭,我和他们双方感情都不是很好,他们也不太喜欢我,之前都是我一个人生活……”   等许听说完,岑白卉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像是早就知道,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语气柔和:“听听,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也不是你能选择的。”   “我和你叔叔对什么门当户对没有要求,只要你们互相喜欢觉得合适就行。我们做父母的,就希望你们能过得幸福。还有就是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们都很喜欢你。”   许听眼眶涌上一股酸涩,似乎要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   垂落在沙发上的手指蜷缩起,又释怀般地缓缓松开。   为了缓和气氛,岑白卉看着她,眸光温柔:“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我看节目的时候就在想,这小姑娘长得又好,性格又好,真讨人喜欢,要是阿言找的女朋友有她一半我就满意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继而笑着说道:“我那天看到你还以为是只看错了。”   她能听出,岑白卉在委婉地告诉她,就算没有沈言朝,她依旧喜欢她,让她肯定自己。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觉得只是因为她是阿言的女朋友,才会对她好。   最后,她听岑白卉柔声说了一句:“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她的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些她曾以为难以被人接受的事,就这样被人轻轻掠过。   岑白卉温柔地抚平那些不好的过往并认真地告诉她,这所有的都并不是她的错,她也不该因为感到任何负担。   那些不好的过去,难以言喻的家庭原来都不是她的问题,她是值得被爱和喜欢的。 第77章 听你   不知不觉就进入到九月份, 天气没有之前那么闷热,路旁变黄的银杏树吹响了秋天的号角, 这也是林城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   九月二十八号是林城一中的一百周年校庆。   作为林城一中2006届的高考状元和优秀校友, 许听和沈言朝提前一周就收到了母校的邀请。   收到邀请那天,她和沈言朝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腾出一天的时间去参加校庆。   毕竟林城一中承载了两人太多太多的记忆。   很快就到校庆那天,这天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 阳光也格外的炽热。   南湖花园离林城一中并不是很远, 开车不过半小时就到了。到门口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有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还有受邀来参加的校友。   因为是百年校庆, 林城一中很是重视,邀请的人很多,校史馆前聚集了很多人,讲解员在介绍林城一中的历史,能看到陈列着各种关于林城一中所获得荣誉的小型展览。   两人没往人多的地方走, 而是并肩随意地校园里走着, 能看见篮球场上一群穿着球衣的男生正在打篮球, 还有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在阳光下追逐打闹, 偶尔能听见他们一两句的交谈声。   “好开心校庆过后就放假了。”   “开心什么,放假就是换一个地方写作业。”   “下午放学我们去吃那家冰沙吧。”   ……   慢慢走着, 许听抬眸看见不远处的教学楼,忽地出声:“我们去进去看看吧。”   沈言朝点头。   两人进了教学楼里, 正午的阳光铺满了走廊。   上了楼梯, 到来四楼, 站在走廊想外看能看见校园的大部分全貌。   走廊的尽头上面挂着一张班牌——   高三一班。   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弄清楚教室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与高三一班仅有一墙之隔的是高三十一班。   因为是全年级最好的两个班,挨着一起似乎也没有那么奇怪。   现在教学楼里没什么人,学生都出去参加活动去了。   教室里空荡荡的。   许听来到高三一班。   时隔九年,教室的布局似乎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只是一些地方被翻新了。依旧是那间教室,淡蓝色的窗帘,天花板上是白色的吊扇,让人不禁会猜想它会不会某一天就突然砸落下来。   书桌上依旧摞了各种各样的书,甚至连地上都是,黑板上还写着看不懂如同天书的数学公式。   只是原本写满各种文字公式的墙壁已经被粉刷的干净,书桌也被重新换了一批。   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没变。   恰时一阵风吹起,桌上的书本、试卷,被吹得哗哗作响。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许听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靠窗第三排的位置上。   这是她高三坐了一年的位置。   这个位置能看见最好的夕阳和晚霞,也能看见偶然从这里经过的沈言朝。   最看好的晚霞总是在燥热的晚自习出现,最想见的人也是在最不经意间撞进视线里。   一晃两三年,匆匆又夏天。   时间回到2009年,那些泛黄的记忆现在回想依然清晰。   高三那个夏天比往年的任何一个夏天都要闷热,树上的蝉鸣也比哪一年都聒噪,教室窗外梧桐树疯长的树枝也挡不住夏日猛烈的阳光。   她还记得她趴在堆满书的课桌上,不经意间朝窗外看去,就看见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从窗外的走廊上经过,阳光被树枝割成不规则的光斑,散落在少年的清冷的眉眼上。   画面一转,许听抬头,就看见沈言朝不知什么时候中站在窗外看她,他今天依旧是衬衫西裤。   眉眼清矜疏离,长身玉立站在窗外,一如当年。   蓦然间,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那瞬间她感觉自己那颗平静无波的心脏猛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似乎要从胸腔直接跳出来。   心血涌动,无法平静。   猛然惊觉,那些关于沈言朝的记忆,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她都没有忘记。   记忆被拉回那个夏天,透过空荡的座位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树枝上的蝉鸣声叫个不停,晚自习的晚霞依旧好看到晃眼,浅白色的教学楼被晚霞染成蔷薇色,天边是浓郁的深紫色和橘黄色相融。   “快看!”   伴随着一声惊呼声,许听从题海里抬起,怔怔地看向窗外。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从窗前的走廊再一次经过,他身后是燃烧的天空,他不经意地扫了眼旁边的教室。   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顿时变得兵荒马乱。   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窗外的人已经远去,橘黄色的天空也渐渐变成绛紫色,怅然若失之间就瞥见写满某人名字的草稿纸。   她心里一惊,连忙拿起书将草稿纸盖上。   霎时间,心跳如鼓。   最后的最后,那页写满他名字的草稿纸她最终还是没有被她扔掉。   而是被她小心翼翼夹进了书里。   ……   下了楼,许听在一片空地上停住了脚步,忽地出声:“就是在这里。”   “嗯?”沈言朝侧眼看她。   “那个纸飞机就是在这里捡到的,你可能都不记得了。”许听的声音很轻,像是陷入到回忆中,“当时你和好几个男生就站在走廊上,我站在楼下,我看见你和别人在说话,但没看到我。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我在偷偷看你,就看你把刚发的试卷折成纸飞机扔了下来。”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那时,许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怕被人发现就假装在等人,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自以为隐蔽,但是要是有人在场的话,肯定知道她在看谁。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有一个用数学试卷折成的纸飞机从半空中盘旋而下,最后落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向上看,就看见少年清冷而又漫不经心的脸。   在他看过来时,连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盛,她一时间被晃了眼。   许听仰头,又忍不住看了他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强烈的阳光下,她的心里最隐蔽的秘密无所遁形。   但好在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她弯腰捡起了那个落在她脚边的纸飞机。   被她的话触动,沈言朝缓缓笑着说道:“要是那天我看见你就好了。”   许听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不然,沈言朝是看见过她的。   只是时间太短,时光太过漫长,长到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   那天阳光正是耀眼,他抬眸望向远处,就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剪着及耳短发,仰头露出白皙姣好面容的女孩,她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好像在看他。   他心里微动,还没等他细想,就听教室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沈言朝,老师叫你。”   “好。”   等他出来,鬼使神差地再看向楼下时。   香樟树下已经没有人了,那个纸飞机也不见了踪影。   ……   等从教学楼出来,沈言朝牵着许听走到了光荣榜前。礼堂的活动开始举行了,周围现在没什么人。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有两张红底的证件照张贴在一起,一男一女,面容青涩。   2006届优秀毕业生——   沈言朝   2006年林城市理科状元   京市大学   许听   2006年林城市文科状元   申市大学   沈言朝看着并排在一起的证件照,眸光一动,低声道:“有没有觉得像什么?”   “像什么?”许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张照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以前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就是为了在光荣榜上能离他近一点。   每一次月考,看见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并排紧靠在一起,就会产生一股隐秘的愉悦。   “结婚证。”他幽深的黑眸直白地看着她,唇角微勾,不疾不徐地说道。   许听神情一怔,讷讷道:“啊?”   她再次看向两张并排在一起的红底证件照。   的确如他所说,很像结婚证。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耳边是风声,许听抿了抿唇,忽地出声:“你要跟我结婚吗?”   沈言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稍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眉梢微扬:“如果你愿意的话。”   面前的人和记忆深处那个给她递伞、上台演讲、朝她扔纸飞机的少年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眼眶莫名发酸,对上他直白炽热的目光,弯了弯唇角。   “我愿意。”   话音刚落,沈言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银色的戒指。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托起她的手将戒指缓缓推入她的指间。   许听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久久都没有回神。   梦幻得好像一场梦,似乎一出声就会从梦中醒来。   “原本不想这么草率地跟你求婚,”沈言朝顿了下,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柔和,声音很低,“但我忍不住了。”   说完在许听怔忪的目光下,吻上了她戴着戒指的手指。   当她说了那句“我愿意”,他的计划好的一切都作废。   给她戴上戒指,就在这一刻。   耀眼的阳光下,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许听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心里缺失的东西都在被沈言朝用爱和耐心一点点填满。   他在她心中的那片荒原种下了一颗种子,这一刻她看到种子开花了。   少女时期的暗恋、心动以及所有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越过了漫长的时光,终于一一得到了回响。   —正文完—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年暗恋中自卑而又敏感的你和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下一本开《诱眠》,爱情骗子×被欺骗爱情的纯情少男,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呀!   后面陆续更新番外,想看什么,可以评论告诉我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